《杨金龙自传》（连载）

芙蓉外史

        山溪头水库始建于1969年，1972年10月竣工发电，发电功率250千瓦。库容量小，水域长不过1公里。1976年永嘉县委、县政府组建水库指挥部进驻山溪头村。1977年开始扩建，并将村中一半人口迁移到三江新建村，一半移到库区水位线以上安置。水库建成后，原村凼里、殿街、门前垟、东岙、上道坦等居住地都将没入水中。
        沙头区委接到县委、县政府的命令，动员数万民工担土石方到坝址堆积，人工打夯。
        山溪头水库离响山十几里路，一个多小时就可以走到。响山人自带粮食、被铺、衣物日常用品，挑成畚箕担轻担子，一路浩浩荡荡开向水库，路上还有人引唱革命歌曲，声势浩大。他们先到库区殿街的农家打地铺安顿，吸取小子溪水库凭所得竹签多少打饭造成混乱的教训，这次自带饭盒，装上粮食灌上适量的水，放大陶里蒸。生活艰难，吃的大都是粗粮。饭盒里大都是番薯干。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放一把大米，这样蒸出来的番薯干饭会软一点，好吃一点，肴配还有一点炊虾、咸鱼等腥气；条件差没有放米的，一条条番薯干翘得像泥鳅，肴配则是烂咸菜，难咽。远远地看到水库人山人海的场面，许多人忘的自己有多苦，听到《打夯号歌》就亢奋了。
大家人嗳，嗳嗨！
准备起啊，嗳嗨！
四个角嗳，嗳嗨！
对起直啊，嗳嗨！
四条绳嗳，嗳嗨！
拉起直啊，嗳嗨！
抛起高嗳，嗳嗨！
用出力啊，嗳嗨！
绳放松嗳，嗳嗨！
槌落地啊，嗳嗨！
槌头勿要衾頁嗳，嗳嗨！
衾頁起会碰人啊，嗳嗨！
绳拉直嗳，嗳嗨！
会省力啊，嗳嗨！
绳拉正嗳，嗳嗨！
槌落平啊，嗳嗨！
嗳唷嗨啊，嗳嗨！

        他们的任务还是从库区挖土石方，担土石方到坝上，夯实。一截一人来高的木柱子四角四条绳子拴着，四人同时拉起再砸下，把土石方夯实。这样四人一组的夯，大坝工地上有很多，还有人用一个很大的石滚筒在坝上拉来拉去，把泥石压实。还有专业打尾水洞、泄洪洞的，没有大型机械，打得非常艰难。
        这次也不再沿用小子溪水库凭竹签打工分的办法，废弃竹签，直接给每个人打工分，打高工分，双倍的工分。平时生产队干农活，正劳力干一天打10分左右，这次担水库为调动积极性大都每天给20分。

        为杜绝抛荒现象，六人工作小组号召所有留守响山未去担水库的人把所有土地都种上庄稼，然后积冬肥，削田坎。村里剩下这些老弱病残的人还特别听话，村里持续轰轰烈烈、热火朝天，到处有人在干活。
        潘光勋向响山村民推广科学种田技术。说起科学种田，响山人都有想法了。以前癞头陈指导农民科学种田，要密植水稻，结果闷筒，人家不信他科学种田，秧苗插得疏疏朗朗，分蘖得好，水稻粗壮，稻穗饱满有力，谷粒珍珠一样。但是，不久就发现，六人工作组所干的与陈庆水所干的不一样，他们没有私心，没有花水，一步一个脚印，是可以信赖的。
        工作组通过长时间的深入调查，了解清楚了响山全大队虽有500亩水田，旱地300多亩，由于一年三熟即小麦——早稻——晚稻产量很低，种的都是高秆落后的品种，当年小麦亩产只有70多斤，早稻亩产只有100多斤，晚稻亩产也只有200多斤，全年三熟合计亩产也只有470斤，但交公粮任务又重，交了国家征购粮，留下生产队自己分到户的全年口粮就不多了，所以到了三月荒，家家要断粮。
        工作组在动员全村掀起农田水利基本建设高潮的同时，把重点放在抓冬种上。首先是品种选择上高秆改矮秆，老品种换新品种。由潘光勋负责去温州地区农科所采购小麦新品种“温麦363”。该品种属于温州地区农科所小麦育种组专家张宗宸老师刚培育成功的矮秆高产小麦新品种，矮脚，麦穗有长芒。当年冬种全村种了400多亩小麦，全部换成了“温麦363”新品种，剩下部分没种麦的粮田全部种上紫云英草子，作早稻基肥。
        俗话说稻倒一半，麦倒一把草。高秆麦快成熟时常被风吹倒，颗粒无收，改种矮脚麦就基本没有这个风险。看小麦的长势，在一合适的时间点上，潘光勋号召全村用礌子等重物去压麦苗，促进其分蘖，也使麦苗粗壮不怕倒。
        农闲时又开始打兴修水利的硬仗。响山原楠溪引水渠是石砌用黄泥筋捣蛎灰人工填底铺石和粘结石头砌筑的方槽，底宽50～60厘米，高60～70厘米，因多年失修早已废弃不用，这次进行全面修缮，发动全大队妇女儿童都上阵。还是打工分，妇女一般是正劳力的一半，叫妇女工分，少年则打2～5分不等，叫厮儿工分。
        我向水利部打报告，国家拨款买来一台20匹的柴油抽水机，水渠修补好不再漏水，开启抽水机，很大的出水量，满渠还外逸，全响山的人欢呼雀跃，大家坚信这以后响山真的旱涝保收了。抽水机抽水量大，看得真过瘾，不过耗油量也大，每小时耗30～40斤油，机器一响，得有专人挑着粪桶过渡船，一趟一趟地去沙头油库里挑油。

        沙头每年洪水过后，优良品质的石子沙被洪水搬运得一座山一样，都影响船只航行了，我早就看到这里的效益了，而响山得天独厚，石子沙的资源在沙头区算是最丰富的。于是，我提出“向荒地要粮，向沙滩要钱”的口号。眼下这个全响山最艰难的时期，我动脑筋向沙滩要钱。沙头的石英沙也叫镬潭沙、光眼沙、石英沙，非常多，都是白担的，白运的，目前沙石中筛出来的小石子能卖钱。楠溪响山段虽然是感潮段，溪水基本还是清的，因为山水流量大，涨潮时咸水与淡水交汇产生一点混浊，平潮时浊水很快被山水冲走，水质迅速变清。尤其是夏天，雨量充沛，溪里基本是清的，溪边常有人洗衣服。溪水比井水还清，船老大都直接舀起来喝或煮饭的。因此，响山溪里的沙石含泥量极低，全是顶级的建筑材料。上海人初到楠溪时大惊失色，哇，你楠溪人这么牛啊，溪里铺那么多石子沙？
        我一面联系建筑材料商谈优质石子的价格，一面动员劳力稍好的女人去筛石子。响山原本有“七姑娘队”，干劲不输男儿，遐迩闻名，这回个个派上用场，成为筛石子挣钱的主力军。
        响山石子直径0.5厘米左右的“苍蝇头”最贵，通常5角钱一畚箕担，主要浇五孔预制板用，大量涌向温州建材市场；1至3（即1～3厘米直径的）细卵石1角3分钱一畚箕担，3厘米以上卵石免费担。筛石子比起生产队打工分，收入已不知高多少倍了。温州过来的木船一般能装10～20吨，不到10方，用人工把石子挑上船，一般两个大男人挑，一船装满每人2元钱，直把船舷装得差不多与水面相平，远看石子船就贴在水面上拖。如果送载到温州把石子从船上挑下，也是每人2元。建筑商石子卖出价每方6元以上。这挑石上船、挑石下船的干活，又是一笔大收入。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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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常去筛沙现场视察，一段时间前后对比，沙石量明显减少。这是资源，资源越挖越少，筛小石子不是长久之计，响山经济要有更大的发展，必须靠山吃山。在六人小组会上，我提出开番薯地的设想。陈纪銮当场表示反对，理由是响山人民劳动强度已经够大了，再加码开番薯地恐怕所有人都累垮了。潘光勋赞成，认为响山有许多低山矮山的山场，这里的气候土壤都适合种植番薯。于是先在一些曾经开荒开过、现在废弃不种庄稼而长满柴草的山场作一些修整和二次开垦，起到一个事半功倍的效果。
        年终，正劳力担水库的工分充到生产队的账簿上，算一算工分值，10分工分只值0.14～0.17元，只有第9队最好，10分工分居然值0.22元，可谓一枝独秀。0.14元可以买什么？如果你有粮票，可以买一斤大米，那种放仓库里多年失去油性的粗米，凭粮票每斤0.136元；黑市上，就是没有粮食直接论钱的，0.14元可以买几两米，应该还是小几两，即半斤以下的量。也就是说，一个农民正劳力干一天的活，只能得到不到半斤的米。
        过年了，这个年过得不穷，另有收入了，收入不多，响山人民却看到了希望。这个年过得特别高兴。
        小麦、大麦快要成熟，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排套种，向土地多要效益。根据麦收割后适合种什么，分列田地类别，除种水稻的以外，所有旱作农田在麦黄未等收割时先在麦田里套种黄豆或玉米，等割完麦，土地上已是一片绿油油的庄稼秧。
        在工作组的悉心指导下，全村实行科学种田，科学管理，科学防治病虫害，小麦获得全面大丰收，平均亩产达到300多斤，其中3亩高产田亩产400多斤。粮食生产翻身仗第一炮打响，使全村吃上了饱饭。每户都有1000斤以上小麦的收成，当月用小麦归还了区里借来6000斤的番薯干：都按国家牌价，6000斤番薯干折价多少钱，除以小麦牌价，得小麦数量，并按此数量归还小麦，公平合理。全村老百姓无不欢欣鼓舞，更加激发了大家的生产积极性。
        响山有许多小麦的消息传遍统楠溪，许多缺粮的地方都来购买，尤其是专业加工索面的下塘村，常常有人过来买响山的小麦，说响山的小麦品质特别好。
        工作组与大队两委坐下来专门研究早稻生产计划，并做出了具体安排。把原先500亩水田种的高秆低产的早稻品种“三株京”，全部更换成矮秆高产品种“军协”，并针对早稻品种“军协”的特性，制定出高产丰收的栽培管理实施计划，全程实施科学育秧，合理密植，精细化田间管理，及时防治病虫害等，确保高产丰收。早稻生产计划制定后，一方面立即召开全大队各生产队长参加早稻生产动员大会，让早稻计划具体落实到各生产队，宣传贯彻到每个社员；另一方面由潘光勋和大队农科员刘存确负责去县种子公司调选早稻当家品种“军协”。由于春粮取得大丰收，全体社员吃饱饭，生产积极性空前高涨，也客观上十分有利于科学种田思想的贯彻和落实。各生产队也基本上能按照区工作组制定的早稻生产计划实打实地去执行，为全大队早稻生产高产丰收奠定了坚实的基础。早稻成熟之时，温州地区行政公署分管农业的副专员戴光荣同志带领各县（市）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和各县（市）农业局局长及新闻记者一大班领导专题来响山大队参观考察，对响山大队早稻生产丰收景象给予充分肯定，高度赞扬，为全地区早稻生产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当年早稻单季平均亩产达到700斤，达到该大队有史来最高产量，其中3亩高产试验田平均亩产超1000斤，体现了科学种田，良种良法见成效，让全大队老百姓沉浸在早稻大丰收的喜悦之中。
        工作组在制定早稻生产计划的同时，早已经制定了晚稻生产计划。1978年是浙江省第一年推广袁隆平先生研究成功的杂交水稻，当时我们引入的杂交水稻叫“汕优6号”，是温州地区最适宜种植的杂交水稻品种。所以工作组早就向县种子公司订购了响山大队所需的杂交水稻“汕优6号”种子。根据杂交水稻“汕优6号”的特性，每亩只需1.5斤种子，插秧时每丛只需插1～2根秧苗即可。农民对推广新品种新技术就是想不通，难以接受。他们认为老品种常规每丛至少十几株秧苗，每丛插1～2根怎么可以呢，不减产才怪呢！因为是推广杂交水稻第一年，也是第一次尝试，所以对于第一年首次推广杂交水稻新品种，全凭农技干部对新品种技术的高度信任和责任感，凭区工作队和大队两委的思想统一，勇往直前地下定决心，克服困难。苦口婆心地到各生产小队做耐心细致的工作，最终作通了全体社员的思想工作，让全村500亩晚稻全部种上了杂交水稻“汕优6号”。
        也常有人问：“这跟陈庆水搞密植走的是另一个极端吗？不过你潘光勋是技术员，是副组长，听你的，责任也你背，就狠心地一株一株插吧。”
        秧苗插下许多天过去，还是稀稀拉拉的一丘丘水田，常有老人到大队部问：“你们这也是种水稻吗？我都长这么大岁数了，没见过这么种田的，以前四对株的插法，也是一丛一丛插的，没有这样一株一株插的。”
        潘光勋听后哈哈大笑：“老大爷，这是科学种田，跟你以前的种法不一样。”
        “以前陈庆水同志也说科学种田，拼命密植，结果失败了。我是担心工夫浪费了，季节给耽误了；赔点工夫倒没什么，季节耽误了就是一季的收成没了，响山大队经不起折腾啊。要是搞错了的话赶紧改回来，毛主席老人家也讲有错必纠嘛。”
        “哈哈，看起来是两个极端是不是？对一般稻种，我们也主张密植，但要合理密植，不是越密越好。现在这是杂交稻种，不一样的。您放心，不会有错的，都经过反复试验了。您再等些日子，现在才几天啊，秧苗根都没长齐，元气还没有还原过来呢，到时候一株发起来一大丛，挺吓人的。”
        “你这样说似乎有些道理，再等等吧。”
        不久，单株秧迅速分蘖，没多少日子就发成一丛，粗壮有力，全村农民常在田边看，心里美滋滋的，都说这回真是科学种田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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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饭后天黑之前我在田间散步，一直到响山码道，见几个人还在装卸货物，便上前搭话。
        “你们劳力恁好，有去担炭、背树吗？”我问。
        几个搬运的顿时紧张起来，区里同志怎么突然问起这件事来呢？莫非先前一样刚有几天安稳日子过就想着要割我们的尾巴么？吱吱唔唔都不作正面回答。我看出他们的担心问题，就简单地说了岭窟市场的事。这时他们才你一句我一句地说开了。响山有上、中、下三码头，这是中码头，水运历来有优势，以前为背树客放过排，从岩坦放到珍溪口。楠溪上游落差大，水流湍急，放树排十分危险的，弄不好树排就被大石头撞散了，撑篙都不知戳断了多少根。现在近的地方树木少了，要到仙居交界的地方背树，放排的也少了。担炭最盛的时候我们撑船到岩头区渡头埠收购炭，运来卖给古庙北山翻砂厂，赚头不是很多，量大，生意也很好，可是后来炭中撒水被发现，翻砂厂鼓励收购用肩担来的炭，每担还额外奖励他1元，这样运炭的饭碗就砸了。现在响山的劳力是可以走岭窟的，大都去陡门山担番薯干过去，在岭窟卖了，把腥气担回来。
        哦，原来是这样，古庙北山翻砂厂历史悠久，铸造镬、镬龙、汤罐、手罐、炉栅、犁头、耙齿等质量非常好，很有名，这个生意被搞砸了真可惜。我不好直说你们去怎么运作担炭、背树的事，只是说，我给你们介绍个人吧。我把表弟介绍给他们，吩咐到时候就对我表弟说是我介绍过来的。
        几个人都完全领会精神，十分感谢。

        通过全面落实新品种、新技术、新方法科学种田，科学管理，科学防治病虫害，使全村500亩杂交水稻丰收在望。温州地委书记郑加顺同志亲率各县（市）委书记、农业副县（市）长到响山村参观视察，个个赞不绝口。地委郑书记在听取了区工作队队长杨金龙同志的汇报后，对响山村500亩杂交水稻高产大丰收给予高度评价。500亩杂交水稻平均面产到达800多斤，其中3亩高产试验田经县农业局验收平均亩产达到1300多斤，取得前所未有的高产丰收。响山除了汕优稻，还发展多品种水稻，尤其插了部分糯谷，未等成熟，楠溪流域早有人过来订购，都说响山的糯谷是补品啊。汕优稻产量空前地高，响山那么一大片水稻，特别符合上级领导下来视察和外地前来取经学习，响山大队在当地政府宣传部门的大力推介下出大名了。原先一些种玉米、黄豆的旱地，快要成熟，潘光勋决定再次套种番薯、玉米等，除了事先规划要平整合并的地块，其它都套种了。潘光勋还推广秋季小麦，即一年两季小麦，这是自古没有过的，居然也成功了。终于实现了家家户户粮满仓，结束了该村农民吃不饱，饿肚子的历史。
        区工作队进驻响山村后，从冬季农田水利建设开始，有计划，有步骤地推进全年小麦——早稻——晚稻三熟新品种、新技术的推广与应用，全年小麦——早稻——晚稻三熟平均亩产从1977年的477斤上升到1978年全年三熟平均亩产1800多斤，取得翻了近四倍的显著增产成果。温州地委书记郑加顺同志给予了充分肯定和高度赞扬，说永嘉县沙头乡响山大队一年打了一个漂亮的粮食生产翻身仗，让全村老百姓吃饱饭，这是一个创举，对温州全地区将起到非常好的示范带头作用。1978年12月份，温州地委在温州市人民广场召开万人农业学大寨先进表彰大会，永嘉县沙头乡响山大队被评为全地区农业学大寨先进单位之一，在大会上受到了温州地委的隆重表彰，并奖励三辆手扶拖拉机和一台抽水机。当时的大队书记刘存呈同志坐在第一辆拖拉机上，胸前戴着大红花，从人民广场开出来绕信河街——人民路——解放路，转了一大圈，把三辆手扶拖拉机载着村里全套领导班子和抽水机开回响山码道，全体老少出迎村干部和“三拖一水”，鞭炮齐鸣，全村沸腾，高呼：“招财爷来啰！招财爷来啰！”
        此后，每当我从弥勒山脚码头上渡船，响山码道搬运砖瓦的男人和洗衣服的女人看见了都高喊：“招财爷来啰。”
        响山改变了落后面貌，老百姓也渐渐富足了，开始寻思建造新房。建房需要砖瓦，一个砖瓦行业又要兴起。响山溪水边地势较低、每年洪水漫到的地方办起了砖瓦窑。响山溪边有泥层，地表四五十厘米浮沙铲掉下面就是淡青色的塥泥，是烧砖瓦的上好材料。响山砖瓦窑烧出的砖瓦质量好，运输方便，很畅销，远销永临区。于是，响山人有替砖瓦窑做砖瓦毛坯的，有替砖瓦窑搬运的，有砍柴卖给砖瓦窑的，响山人又多了一笔收入。砖瓦到户价格成本，运输装卸占相当一部分，响山运输方便，装卸机制又成熟，相对价格低，整体价格就不高了。这样一来砖瓦窑数量密密增加。我从心底反对建砖瓦窑，烧那么多的柴，取那么多的土，冒那么多的烟，都不是什么好事，可以说是杀鸡取卵的行业，可是农民利益驱使难以阻止，制止又没有法律政策可依。
        响山建房的无序和混乱，我看在眼里，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建成这个样子都很奇葩，初次到响山，迷了几次路。我认为沙头区应该以响山为中心建设，设想在村中南北走向开拓一条大街。放电影动员讲话时，我向响山大队的社员们说，村庄建设要向本县黄屿大队学习。新近黄屿大队把新路拉直了，规划得很好，有必要去看看，学习学习；还有岩头公社芙蓉地方，更是不可思议，全村没有一条弯路，非横就是直，丁字、十字交叉。响山大部分人相信我的话，心也动了，只因工程浩大，意见不统一，涉及拆屋、折价、安置等一系列的问题，未能实现，很遗憾。之后有人埋怨大队干部不得力，有人埋怨社员无文化底子，农民目光短浅，舍不得田，舍不得老屋。
        1979年3月，我升任沙头区区委副书记。这时，徐永成已在岩头区当区委书记。县里开会时岩头区徐书记与沙头区我这个杨副书记碰在一起，曾经的老战友无话不谈。我说：“我沙头的小卵石比你岩头的媛主儿还体面。上海人特别钟爱我沙头的石子沙，你岩头的媛主儿去上海还要办介绍信、各种证明，还要审查。”
        同年6月28日，中共永嘉县委员会落实干部政策办公室永落字（79）第6号文件《关于给杨金龙同志恢复政治名誉的决定》发给沙头区委：
        在文化大革命中，对杨金龙以勾结温联匪、私藏武器、策划武斗和打死人等为由，于一九六九年十月，被进驻永嘉的军宣队以办学习班名义扣留审查二个月。现经复查甄别，杨在文革中，坚持无产阶级革命路线，尚无发现打死人的事实，当时对杨金龙同志扣留审查是不当的，为此，现决定给予恢复政治名誉。
      
        县委王贤有在沙头区写响山村联产承包到队、科学种田的经验向全县推广，县领导班子认为不妥：一是全国没有先例，二是不能忘记1956年李云河事件的教训，不要重演。其实，是因为我的成功却引起某些上级领导的不满，是极左思潮抬头。不久，我被召回沙头区当副书记，六人小组被撤。之后，新一轮农业学大寨开始，沙头区决定引入白茶良种在响山开茶园。原六人小组组长、副组长都表示反对，理由响山人民劳动强度已经够大了，再加码开茶园恐怕所有人都累垮了。区委认为响山的山场有许多低山矮山，这里的气候土壤都适合栽茶，极早发展茶业会更好促进经济发展。于是区委书记潘家和亲自上马，发扬大寨精神，到响山发动开垦茶园。担水库回来的一些正劳力加入开茶园的队伍，使茶园面积迅速扩大，村后桐树山、大坪口头、金瓶岩，村东见面井、打刀山、河屿山等山场都开辟为茶园，一直开到峙口公社交界。附近村庄的老百姓也看傻眼了，这响山人哪来这么大的干劲啊？
        县里在1956年引进福建福鼎“大白茶”1万株种植在仁溪乡和昆阳乡的基础上，二次引种响山。茶山栽茶成功了，茶叶长势喜人，在四房祠堂办了茶厂。政府扶植资金买了一套流水制茶设备，生产队集体管理跟不上，铲削柴草、治虫等效率不高，采摘更需要大量勤劳的劳力，茶叶产出少，卖出去的茶叶更少，出现亏空。我提出制茶业搞联产承包，区委没同意，另一方面这个行业还在摸索阶段，难以承包，最终也没有搞联产承包。许多人灰心了，根本看不到长远利益，种茶采茶制茶不如去砍柴卖给砖瓦窑来得实在，来得钱多。砍一小担柴卖给砖瓦窑可得1.5元，而这一小担不是100斤的概念，而是捆得扁扁的两个大枕头状的硬柴，劳力好的一趟担过来八捆，几百斤的，也就是四小担的量，一趟可得6元，堪称发大财了。有此高额收入，谁还去摘茶叶顶啊？摘你个鬼！茶厂办了一年就办不下去了，制茶设备失管。
        我反思响山茶业生产失败等问题，查看全县1949年以来茶叶产量和茶园面积的报表，嘘唏不已。全县茶园总面积从1949年的2000亩，到1977年增加到45000亩；茶产量从1949年的95吨，先是逐年增加，到1959年超出400吨，而后产量却意外下降，1970年只有200吨，一直徘徊，到1977年、1978年总产量325吨。说明什么问题？不缺面积，而是效率不高。
        总的来说，这次我在响山两件事没办好，一件是村里开辟新街，一件是没有制止砖瓦窑的发展，但想来想去不认为是自己的错，也不能算自己不努力。如果两件事办成，响山村发展前途无量；现在没办成，倒是值得后人研究的问题。在区委会议上，我常常表达自己的困惑，究竟走怎样的一条路，才是光明大道？
        我的做法和言论引起县里许多老干部的不满，县里极左思潮抬头。1982年7月12日，我被调往永临区当副书记。
        历史终有定论：中华人民共和国农村改革源头排名，第一是1956年浙江省永嘉县县委副书记李云河在燎原农业生产合作社责任制包产到户试点；第二是1977年浙江省永嘉县沙头区委委员杨金龙在沙头公社响山大队实施联产承包责任制；第三是1978年冬安徽省凤阳县小岗村18位农民签字实施农业大包干。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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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瓷厂招财调酒厂，重回瓷厂再扭亏

        我在永临区任区委副书记期间，正值计划生育运动高潮。有县里下派计生工作队队长陈斌带领计生工作队在永临区六龙乡抓计生对象并搬走其家具等违法行为，把六龙乡政府会议室变为关押犯人的牢狱和物资仓库，甚至老百姓心痛什么就捣毁什么，我认为这种违法乱纪的行为要立即纠正，陈斌说这是县委书记的指示，为此我与陈斌发生冲突。陈斌认为永临区的计生工作没搞好。我则认为抓、打、关的做法违反政策，中央没有这样的精神。于是两人争吵起来。陈斌说：“我是县里派来的，你老三老四的把你关起来。”
我则说：“你说给群众听听，到底应该把你关起来还是应该把我关起来。”
        陈斌去县里反映，说永临区委副书记杨金龙，处处抬杠，阻挠计生政策实施，他在那里不行，他就是绊脚石，他在那里永临区的计生工作无法开展深入。永嘉县委领导懂得陈斌的意思，这杨金龙要是搁大跃进时期，就是一个“拔白旗”的人。于是，决定让我退二线，调任县计经委副局级巡视员。这是1984年，我才52岁。我到县城，问早一年退二线任调研员的潘三永：“老潘，这调研员干什么的？”
        “什么也不用干。以前我也问过一位退二线的调研员，到底调研什么？他说调研个屁，什么也不需要咱们调研，坐吃空饷一样。”
        “那要不要上班做做样子，一张报纸一杯茶什么的消遣？”
        “也不需要。什么也不需要，你只管在家拿工资就行。对，工资都不用你拿，自己会打存折上，该玩玩该吃吃该喝喝，啥事别往心里搁。哈，不瞒你说，我现在任何问题都懒得思考了，真正过安乐王的生活。”
        我很迷茫，正是年富力壮的时候什么也不干了，连思考都懒得思考了，突然感觉像断线的风筝，飘摇坠落。这时候孩子们都已成家，正逢计划生育运动高潮，孩子也不多生孩子，也用不着带孙子，我老两口在家闲得慌。我开始在家喝点小酒。都说一条脚肚毛一石谷，一个人一生吃多少饭冥冥中有定数的话，一个人一生干多少事也应该有定数。我会不会前半辈子干的事太多了，接下来就应该歇下来什么也不干了？听说有客家族男人36岁就专门喝茶不干活了，是真的吗？什么时候去广东看看真假，要是真的，取个真经，我也安心了。
        妻子陈淑玉喜欢攒钱了。在中国，温州、泉州这两个古代与外国通商的贸易城市民间人情往来送礼送得特别重，以前，亲朋好友家有红白喜事每年送人情都是一大笔开销。近几年，孩子结婚办了好几场喜事，收了一些礼尚往来的人情，又因为孩子们都成家自立，再也没有什么家庭负担了，逢年过节孩子们还送来许多东西，我的工资几乎全额积攒下来，截至去年年底妻子已经攒了一千多元钱。这一千多元对陈淑玉来说也是个天文数字，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多余钱；刚结婚的时候杨玉莲支援几万元，那是旧币，折合新币也没这么多。面对这一千多元钱陈淑玉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按照正常逻辑，拥有这么多钱完全可以放3分以上的高利贷，钱生钱，利滚利，也可坐吃这一大笔母钱的子钱过安稳的生活，但想想害怕了，好不容易攒的这笔钱万一打水漂还不霉死？还怎么活啊？不行，坚决不能放高利贷！多年前，隔壁胡嫂有个梦想：将来要是有一千元的话，就每年去银行换成全新十元一张的崭新钞票，每天拿出来数一番。陈淑玉这一千多元拿在手上确实舒心，但觉得没必要像胡嫂那样一天数一番，把这笔钱包了一个红布包放到柜背皮箱衣物的最底层、最里面深处，只是隔几天伸手去摸一下这鼓鼓的红布包，确认一下是否还在；如果遇到我发工资的大好日，解开红布包，将几乎所有大额钞票加进去重新包好存放。
“叮呤呤，叮呤呤……”是电话响，我懒洋洋地拿起话筒，是县委办公室的人打来的，说是县委书记约谈，得马上过去。看手表，九点半，罗浮到上塘县府门头约一小时，我头皮一胀，连外衣都忘了穿就出门了。小雨，没带伞，算了，只管往前奔，一会儿就上公交，上公交就没事了。暮春尚寒，春风夹雨扑面而来，感觉冷，咬咬牙小跑前进。
        清水埠到上塘的车很多，到车站上车就走。这才4月份啊，当巡视员喝闷酒两个月的时间都未喝满呢。一路上我想入非非，自己精力充沛， 毕竟还能干点什么的，天生我材必有用啊。
        县委书记办公室，金品芳书记板着脸，开门见山地冲着刚进门的我说：“叫你来是让你去瓷厂当厂长。”
        一听是瓷厂，我心都凉了。自己家住罗浮，与瓷厂很近，最了解瓷厂了，叫我啃这个骨头还真没底气。不行，我不能答应。不用我的时候把我变成巡视员喝闷酒，用我的时候叫我啃最难啃的骨头。我得好好说道说道。“我干革命大半辈子，突然好像一场空，都心灰意懒了。”我说话声音有些弱，在县委书记面前还是有些胆怯。
        “你是共产党员，党需要你你是不能推托的。”
        “共产党员也没有退二线再起到一线，不，是上火线，这是放在亏损企业上烤。”我声音变高，豁出去了，这时候还怕谁？是你约我谈的，再说书记我也见多了，反正我52岁了，也快退休了，大不了走休息之路，像潘三永一样连思考都懒得思考，继续喝闷酒。
        金书记脸绷得更紧了，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杨金龙，瓷厂成为现在这个样子，请你站在我的角度，凭良心、实事求是地在全县挑选一个人去担任厂长，你选，你选了合适的我就放过你。”说着站了起来，退到一边，打手势说，“来来来，你来坐这个位置，今天让你当县委书记，你来选个人。”
        我心情沉重，挪张椅子在书记的对面坐下，沉思许久，最后嘣出三个字：“杨金龙。”
        书记大人这才露出笑容：“我们就没看错人。”泡了一杯茶递给我。
        我感觉这时与书记的关系是合同甲乙双方的关系，该说的都要摆在桌面上说：“瓷厂5年亏损50万元，濒临倒闭，我不愿意去就是因为太滥了，压力太大。现在硬着头皮上，极有可能不成功，身败名裂倒不怕，只怕基本生活都没保障。所以，去当厂长，别的要求没有，就是要求生活待遇按巡视员时的对待，工资在县里发。”
        “没有这样的事，也没有这样的先例，你人调那边，生活待遇就按那边的。”
        “金书记，我是做生意出身的，别怪我厘斤小算，你叫我选择人，想来想去正是我这种精打细算的人才有可能把企业救起，甩大衫袖的人还真的都不行。现在你把我放在火上烤，还把我的生活待遇转到那边去，我想不通。过去地主让长工睡柴间，长工老了柴间也要让他睡到死而不会撵他走。你把我从行政转到企业，中央没这项规定。”
        “共产党员要听党指挥，党要你去哪儿就得去，要服从，不要谈条件。”
        我在个人待遇上丝毫不让步：“党要关心党员的生活，我干革命一辈子，老来流落街头讨饭，你觉得合适吗？”看金书记有些听进去了，“你
        就这样把我赶出，比地主还差劲……”
        “啪。”金书记重重地拍了桌子。
        两人争吵起来，声音很高，隔壁几个办公室都能听见，但听不全双方一句完整的话，俨然在比声音高低。
        “你这人怎么这样斤斤计较呢？”
        “不斤斤计较就不是我杨金龙！”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你这样的书记我倒见多了！”
        …………
        不一会儿，县长金国仙来了，把我叫走。
        “金县长，我倒问问你，我在沙头干得好好的，正出成绩的时候却把我调走了，调到永临区去。没到一年过去又因看不惯计划生育运动把我召回当什么狗屁巡视员了。巡视什么？巡视还未巡视二个月，又要把我放在瓷厂的火上烤……”
        金县长递上一杯热茶：“你先消消气，消消气。”
        听金县长这么一说，我心软了，似乎真的消了许多气，不再嚷嚷，尽量压低了声音说话：“我还是那句话，我就算去瓷厂，待遇不能在瓷厂发，瓷厂已资不抵债，山穷水尽了。我愿意一搏，但把握不大。你们讲我厘斤小算也好，斤斤计较也罢，这就是我的前提。”
        “这个我可以答应你。”金县长说，“带薪留职到瓷厂，就是兼职不兼薪。”
        事情就这么定了，也不吃饭了，我先回罗浮家里。回来时雨更大了，春雨贵如油，春雨好啊，我缩一缩头在雨中小跑，奔向车站。
         （未完待续）

芙蓉外史

        一夜没睡安稳。我感觉要上火线，当了永嘉瓷厂厂长，踏上工业之路，就没有退路了。该厂在1984年4月前连续五年调过五任厂长，县财政局补亏53万元，人称“三五”牌企业，还负债37.7万元，两项合计是该厂固定资产净值35万元的2.57倍，是个资远远不抵债的企业。
        第二天一早，我左脚一脚踏进永嘉瓷厂的门，感觉有情况，立即停步，然后抽回左脚，一个三刀六洞的计划马上形成。厂区院子陶瓷废品堆积如山，要来一刀：把废品率降到最低，应该有很大的效益；大门两旁墙外是国道线，将是清水埠镇上最繁华的地段，可修建营业房，以后陶瓷库存不多的话可外租抓收入，也算一刀；厂里的人很懒散，有些出格，要先拿这些人开刀，也就是进厂第三刀。
        公安出身的我，到厂第一天就着手调查。经过反复调查和测算，我这位从事过农村体制改革的老干部认定永嘉瓷厂的出路还在改革，特别是分配制度养成一批“工资照拿，生产好坏与我无关”的懒虫，胡须蓄起老嫩分不清，头发蓄起男女分不清，干起事情病人好人分不清，形成一个僵局，现在怎样把这个僵局打破，是头等大事。县里领导交代，要从清理家属工入手，每年可省好几万块钱。经我几天观察，观点正好与县里领导相反，家属工拼命干，效率高，创造剩余价值，应当重用。我向上级领导直言，对家属工我下不了手，还要保护他们。
        瓷厂仓库有一辆旧的绍兴产飞花牌轻便自行车，轮胎没气了，我看看还能骑，至于轮胎么，长久没人骑了没气也不奇怪，就推到大门口路边自行车修补摊上让那位师傅理一理。经过一番打理，花点小钱，自行车还真能骑，我这个厂长就骑着它回家了，反正能用，以后上下班厂里到家里、家里到厂里来回就靠它代步了。自行车别的毛病没有，就是链条周期性地与挡水板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声响。这也好，铃都不用打，厂里厂外，凡是听惯我这周期性一响的自行车就知道厂长大人驾到，该回避的回避，该打招呼的打招呼。有浙江大学工农兵学员在厂里闲得慌，用什么拉普拉斯变换函数专门研究我杨厂长坐骑声音与行程的关系。所幸这飞花牌自行车从不掉链子，没几天我就爱上它了，常常称赞绍兴人技术过硬，要向本省兄弟市县学习、致敬；可惜厂里缺少外省人，外省人多的话一种自豪感可能油然而生。所烦就是罗浮人，自行车穿街过巷锵锵而来，常有人喊：“大厂长的车来了。”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厂长的轿车来了。

        往常逢年过节，子女所送礼物大都是吃的东西，我老两口实在吃不过来，常有过期的剩余食物，后来子女干脆给我们送现金红包。子女节日的现金红包加上我的工资收入，很快把妻子陈淑玉的红布包撑到2000元。那么一大笔钱就放柜背皮箱里，家门习惯日夜不上锁的，感觉有些不安全了。这时候设在瓷厂门口的工商银行永嘉清水埠支行推出有奖储蓄项目，每50元给一张兑奖券，特等奖是温州市区一套房子。陈淑玉叫三儿媳柯献真代办，把红布包里的2000元全部拿去买了有奖储蓄券。柯献真特地吩咐银行营业要拿40张连号兑奖券，即当中没有被人抽走吉祥号的兑奖券。兑奖券拿到家翻一翻，发现当中带“8”字的吉祥号都被人抽走了，柯献真很不爽，婆婆劝说算了，咱们没这个命，有那么几张什么券就行，别把咱们的本钱弄没了就行，你还真想得大奖啊？到了开奖日，柯献真叫婆婆拿兑奖券去对一下，婆婆不肯：“想这个钱，别把人想癫了哦。”
        兑奖时间过去好多天了，整个温州没人来领这个特等奖，经查，这个特等奖的号是清水埠支行卖出去的。清水埠支行营业员看着瓷厂杨厂长的自行车锵锵锵的从门口骑过，突然想起厂长夫人拿过40张兑奖券的事，天哪，这特等奖会不会就是他家的？当即联系在瓷厂当主办会计的柯献真，叫她拿兑奖券对一对。柯献真去向婆婆要兑奖券，婆婆还是那句话，别把人想癫了哦。一叠兑奖券拿到银行一对，还真有个特等奖号，柯献真惊得连连呼叫：“天哪，真的对上了，真的对上了……”
        银行问陈淑玉，你要市区的房子还是折合现金给15万元？陈说当然要现金，还能去市区住房子啊？当即15万元全数定期存入银行个人储蓄账户。这样，既稳妥，利息收入不错，还断了亲戚朋友过来借钱的路子。
        （未完待续）

一带703

       有人说我是个多谋善断、富有实践经验的农村干部，其实只是从小就磨练成不怕困难、敢于决策的个性。在调查研究掌握第一手资料的基础上，于当月28日贴出招贤榜，推行按件计酬责任制，从改革分配制度入手，大大地调动了广大职工生产积极性。厂技术员林崇奎联络了厂里九位年纪轻、技术好、决心改革企业面貌的干部、职工组成承包组揭了榜。我立即召开全体职工大会，宣布承包组行使厂长职权。我大胆地把农村承包责任制的一套办法搬进企业。承包组根据我的建议，制订各车间、科室的保本承包责任，对生产工人则实行超定额计件工资制。这一办法实施后效果很好，五月份当月就有了盈利。厂部的关键部门供销科，配备一批善于经营的人员，也让他们承包，内部实行超定额加奖励的新办法，调动他们推销产品的积极性。厂销售科实行承包后，销售工作很快打开了局面，不仅把当年产品全部销出去，还把往年积压的30多万元产品销售一空，并为来年落实了90万元的任务。
        我在推行这套办法时还发现了一批开拓型的干部。根据“爱厂如家，身有技术，敢担风险，精打细算”的条件，扶持正气，打击邪气，大量培养工人中的骨干队伍，被提拔承包组牵头者林崇奎为副厂长，还破格提升在承包中表现出较强的生产组织、企业管理能力的承包组成员、临时工陆耕深为副厂长。
        永嘉瓷厂生产立体砖，原来素烧釉合格率很低，废品堆叠如山，还要雇临时工搬到瓯江去。实行新的分配计酬制度之后，职工重视质量，素烧合格率从70%提高到84%，釉烧合格率从60%提高到88%以上。“两烧”的提高，为扭亏增盈创造了极有利的条件，使产品销路大开。5月份开始，产量产值直线上升，不仅填补了前4个月的亏损额，还创造利润11万元。
        1985年，由于原材料、燃料提价等因素，瓷厂内部负担要比上年增加20万元，这笔负担如不在企业内部消化掉，本年度必将重走亏损回头路。在企业内部负担加重、支出增多的情况下，厂部于7月份以目标利润为基础进行宏观控制，对全厂承包定额等进行了全面调整；把职工生产定额提高10%～12%；把质量奖金额下降50%，以保证规定的目标利润率。此令一下，一些干部职工思想不通，9月份因产品质量不佳引起目标利润下降2.5%，结算金额为5000元。为了严明企业纪律的同时，端正职工思想，厂部一方面对有关干部职工进行罚款处理，执行过程中，干部比一般工人多罚5元；另一方面，党支部召开车间主任、班组长以上干部会议，联系国家在本厂最困难给予支持的事实，要求大家正确处理国家、企业和职工的关系。与此同时，厂部还大张旗鼓地树立爱厂如家的先进典型，号召大家摆正了国家、企业和职工三者关系，做有理想、守纪律的企业主人翁。由于思想工作做到家，并坚持有令必行、言行必果，10月份职工思想开始稳定，产品质量不断上升，并实现利润2.7万元，比目标利润高出4000元。
        1985年，为了提高生产能力，我们还投资14万元，增建一条多孔窑。新建的多孔窑由于工艺先进，釉烧合格率达到93%，甲级品率达到76%以上，4月份投产以来，大大增加利润。釉烧能力提高又产生素烧跟不上的新矛盾，我又四处走访，和当地两家乡镇企业实行“内联”，素烧初坯由他们供给，利润分成，从而解决了这个新问题。
        搞好经营是提高企业效益、消化负担的一个重要方面，我决心打破条条框框，打算改瓷厂生产型企业为生产经营型企业，积极参与市场竞争，清水埠码头繁华地段设立经理部，经销厂内厂外产品，满足市场需要。加上发展横向联合，推进工商一体化，上半年产值已达102万元，利润突破13万元，相当于上一年全年的产值利润，成为永嘉县国营企业中改革搞得好、经营搞得活的先进企业。
从1984年5月至1985年12月止，短短20个月实现产值320万元，创税利80万元。特别是1985年，产品价格下降9.7%、燃料提价33%的不利因素下，产值达到219万元。这是1983年产值的4.57倍；上交税收18万元，是1983年的7.2倍，实现利润35.56万元。永嘉瓷厂由过去人均财政补亏421元转为人均创利1458元，全员生产劳动率9146元，是1983年的4.23倍，名列全省同行业前茅。一年改了得到的成果是他们十年也搞不起来的。这是改革解放了生产力，使瓷厂起死回生，县领导批准给我加工资一级，以资奖励，即从19级80元调到18级89元。在《浙江省永嘉县有特殊贡献职工晋级审批表》中，特殊贡献的主要事迹栏中这样写：“杨金龙同志勇于改革，敢于创新，在我厂推行经济承包责任制，成果很好，承包前一至四月份亏损五万四千元，承包后五至十二月份获利十七万元，使企业扭亏为盈，面貌焕然一新，对国家对企业作出较大贡献。”上一级主管部门永嘉县工业局同意增资，县劳动人事局意见却耐人寻味：“同意晋级，组织关系未迁入厂之前，新增工资由企业支出，关系迁入之后，工资方可合并计算。”
        厂里越来越多的干部职工佩服我，说我是超前型的厂长，满脑子挣钱的点子，而且有强烈的个性，积极肯干，一心扑在企业上。他们从一年多的实践中得出结论，只要是生意经，杨厂长有用不完的金点子，可谓层出不穷，而这些超前的想法好像与生俱来的，换句话说他就是这方面的人。因此，厂里大多数人看到希望，并希望杨厂长带领大家继续开拓前进。
         永嘉瓷厂的改革是成功的，主流是好的，温州日报、浙江省电视台、温州电视台都连续刊登和报道我等改革过程和经验，但不幸的是，我们不仅没有得到应有的理解和支持，反而受到排斥和打击。县里某些领导还有想法，承包责任制被取消，原改革的领导班子被解体，承包组的正副厂长、书记等4名负责人调离永嘉瓷厂2人，还被诬陷而背着贪污、盗窃为首分子的黑锅。以所谓出卖土地的非法行为受到县计经委责令写书面检讨的2人，其中1人作为“另行处理”对象搁置。
        我被调离瓷厂，为计经委调研员。调研员，潘三永不就是调研员吗？我首先想到去跟潘三永玩，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几次零距离接触后，发现潘三永是个思想特别活跃的人，根本不是他自己说的懒得思考的人。他忙于策划评选永嘉县十大廉内助，作一个《论新时期下四菜一汤与廉政建设》的课题，我发现自己根本无法与潘的思路同步，也就没法玩了，只好回家喝闷酒。
        县机关整党，县有关部门还要把我列为缓登对象，计经委领导感到证据不足而采取先登记后查处的办法，暂时放过我。
        改革步伐倒退，经济效益下降，永嘉瓷厂的职工思想动荡，有骂我流毒深伤害他利益而高喊要来第二次文化大革命的，有骂县计经委是“猪经委”的，有骂新班子是“败家子”的，也有在改革中占不到便宜而无理取闹、有意搅局的，还追到县委大院骂。持不同意见的两拨人在厂里互相争吵、打骂，打伤1人。

        机关食堂，永嘉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陈用欣一边匆匆赶往食堂用餐，一边想着筹建啤酒厂的事，与迎面走来的潘三永撞了个满怀，原来调研员潘三永吃完饭出来，一边也在动脑筋。陈副县长一见潘三永，马上叫住他，叫他坐桌边等一等，自己打饭马上回来有话说。潘调研员在家闲得慌，想来机关食堂找个熟人吹一吹自己最近调研的课题：《论新时期下四菜一汤与廉政建设》。介于上次策划评选永嘉县十大廉内助取得广泛的好评，这次要再接再厉，深入第一线调研，想不到今天碰上这么一个大人物，还主动找自己聊天，可能冥冥中有安排。陈副县长打饭回来，先将他一军：“三永同志哪，国家养你也不容易是不是？你个调研员都调研什么啊？”
        潘三永本来想向领导汇报一下最新调研成果，听领导话中有话就改口说：“我能做什么？县里领导从来没给我安排课题。”
        “哦，我手头有个课题不知道是否与你对桩。”
        潘三永说：“县里那么多在职的人才，还用得上我这半老头啊？”
        “这是个难题，要找你这样智深的调研员。”陈副县长恭维的语境让潘三永一时未反应过来，又说，“县里想筹建啤酒厂，面临资金等一系列的困难，你看谁来当这个筹建组的组长好？”
        潘三永不假思索地说：“杨金龙。县机关的人都知道，这种复杂而又深不见底的事只有杨金龙合适。”没等陈副县长反应过来又说，“这么跟你说吧，他这个人哪怕在荒漠上一站，也能想到三套挣钱的方案。什么岩蟛、沙滩他都能抠出钱来。不信你把他赶到山上岩坦皮上，他能以最小的代价造田插稻混日子。只要有人的地方，在他看来全是可以挣钱的地方。他这样的人应该姓钱，电影中人物凡姓钱的都善于挣钱而且有点成分问题的，他也一样，什么事都太会了，所以县里领导总不待见。”说到这里，潘三永顿一顿说，“这些话你别说是我说的，我特别怕他，他有枪我没枪，要是知道是我调研到他头上，会被骂死的。”
        “不用怕他，他早没枪了。不过他心中有枪，你是心中没枪。哈哈哈哈。”
        （未完待续）

一带703

芙蓉外史

        永嘉县分管工业的副县长陈用欣找我谈话，说：“县建啤酒厂的项目已报省里批准，按国家规定建啤酒厂的造价1万元/吨，定额5000万元用5年时间建一个年产5000吨的啤酒厂。由于县经济困难，县政府决定分期建设。第一期搞3000吨，投资3000万元，要求3年建好；第二期再投资2000万元搞2000吨，2年建好，县政府要抽调你去搞啤酒厂筹建，这个重担想叫你去担。”
        我说，“陈县长，县里尊重我，选准我，我就去吧。只是瓷厂我走后会不会走老路，请县政府慎重考虑。至于啤酒厂，应建在酿造厂当中，借他的地盘，借他的基础设施，就有很多钱可以省的，我想投资3000万元就当5000万元用，用3000万元一次性建年产5000吨的啤酒车间好了；还不用5年，用3年时间够了。”
        看来潘三永说得没错，杨金龙真是在光秃岩坦上也能种庄稼来维持吃饭的人，陈副县长激动了，当场说：“你若用3000万元3年一次性建成年产5000吨的啤酒车间，我给你奖金1万元。”
        “那不行，那不行，这样我不是成了万元户，变成全县干部中的资本家？多难听呀！算了吧！你去修改一下计划，3年3000万元建年产5000吨啤酒车间，我按期完成任务就是啦。”
        其实这时的我有15万多的存款了，是个“十五万元户”。
        1985年11月25日，中共永嘉县计经委文件（永计经党委〔85〕04号）《关于成立永嘉酿造厂啤酒车间筹建小组的决定》：
永嘉酿造厂：
        啤酒是人们喜爱的饮料酒。生产啤酒是我县人民多年的愿望，也是增加财政收入的有效途经。省计经委和省财政厅为了扶持我县经济发展，同意永嘉酿造厂增建年产5000吨啤酒车间。为了使工程尽快上马，按质按期完成任务，决定成立永嘉酿造厂啤酒车间筹建小组，杨金龙同志为组长，娄丐洲、施立樨同志为副组长，希筹建小组组织人员切实加强领导，严格管理，抓好财务，专款专用，专项结算，力争做到投资少，见效快，在较短的时期内建成投产。
                       
                                    中国共产党永嘉县计划经济委员会
                                        一九八五年十一月二十五日

抄送：县委、县府、各部、委、办、局、本委各科、室、厂矿、公司。

        我离开瓷厂，前往县城上塘石介下酿造厂，带领一个团队雷厉风行干起来，但县里马上有想法，叫我不要管经济，即只负责筹建，不管钱。
        我离开瓷厂后，中共永嘉县纪律检查委员会介入立案调查我前几年在永嘉瓷厂当书记兼厂长期间违法违纪问题。经过漫长的审查，纪委工作同志不懈的努力，1987年12月18日纪委最后的调查结论如下：
        杨金龙同志领导瓷厂工作期间，在县委县府支持下，首先进行企业改革，大胆推行经济承包责任制，使连年亏损企业扭亏增盈，确做了不少工作，成绩是肯定的。但是，杨金龙同志在工作中也发生许多缺点、失误。我们认为：
        1、杨金龙同志拿走公物木板、自行车应归还瓷厂；
        2、与金震、吴国义、孙珍发签订的承包合同，因各种原因至今没有全部履行，杨金龙同志作为合同当事人，有责任协助企业积极追回公款和利息，汽车应按合同协议进行保修；
        3、招股集资创办县电容器厂过程中遗留的人员安排问题，杨金龙同志应有明确的态度，不能把包袱甩给后任；
        4、杨金龙同志对陶建门市部的基建、装饰工程的审批把关审查不严，致使造价过高，造成浪费，是有责任的。建议企业重新审查，予以追回；
        5、杨金龙同志为了追求利润，提出企业做钢材生意的决策，是违反有关管理规定的。造成税收没缴、暴利没交的具体责任，建议检察部门继续审查。

        我看着纪委审查结果，觉得好笑，比较明朗的缺点和错误集中在第一条，其它的操作性似乎都不强，还建议检察部门继续审查。木板？木板不是归还了吗？那是一手推车用过的架子板，即1.4米长、14公分宽的几块松木板做架子板用，用于女儿造房子时搭架子，用完就一块不少，不不不，可能还多了几块归还，因为自有的几块架子板也没地方堆放，干脆一起拉到瓷厂算了。自行车，那辆绍兴产飞花牌代步车，
       虽然链条每转一圈要响一次，但从来不掉链子，补胎补过无数次了，那属于正常损耗，自己确实喜欢这辆自行车，可以说是爱不释手，到县城上塘筹建啤酒厂也同行李一起带过来了。因住的地方离石介下大约有2公里之远，每天都骑这辆自行车来回。不过现在好了，啤酒厂有一辆小型拉货车，我可以坐副驾驶室出门，近日让这小型拉货车把自行车带回清水埠，归还瓷厂。
        想想自己所爱的这跨下“的卢马”未能帮助自己跃过檀溪，却成了把柄，心里不是滋味。
        我对纪委调查结果的辩解，根本无人理会，原来那只不过是个程序。
          （未完待续）

芙蓉外史

        这时候，永嘉瓷厂原承包组发声，打报告恳请市委市府救救瓷厂，温州日报1987年8月17日（87）第16期内参上发了全文：
温州市委、市政府：
        正当全国各地在深化企业改革，继续推行和完善经营承包责任制的时候，永嘉县却出了一件反其道而行的怪事：曾因实行经营承包责任制而有了勃勃生机的国营永嘉瓷厂，去年却撤销了经营承包责任制，重新走上了亏损老路。为此，我们感到痛心和忧虑。
        永嘉瓷厂原是全县闻名的亏损企业，到1984年4月份前，5年多亏损58.4万元。1984年5月，永嘉县府首先在该厂试行经营承包责任制，并调原永临区委副书记杨金龙到该厂任党支部书记兼厂长，组织推行经营承包。同年5月12日，该厂由技术员林崇奎为组长组成10人承包组，与县工业局签订了至年底的经营承包合同。承包后，该厂改企业吃大锅饭为自负盈亏，企业内部建立岗位责任制，实行超定额计件工资制，并改革了人事制度等，迅速扭转了企业亏损局面。到年底，实现产值101万元，比合同规定增加41万元，利润17万元，产品质量也超过合同规定要求。
        为了在全县顺利推行经营承包责任制，县府十分重视瓷厂的合同兑现工作，1985年1月即在该厂召开承包合同兑现大会，当场按合同规定给承包组发放利润分成奖。接着，县府和县工业局要求该厂继续搞承包，并签订了当年的合同。
        1985年，瓷厂承包组由厂长杨金龙为组长，经营承包责任制得到完善。到年底，全厂在产品降价、燃料提价的不利条件下，通过内部消化，仍完成产值219万元；上交税收18万元，创利润35.56万元；产品质量大幅度提高；全员劳动生产率达9146元；人均创利率达1458元，各项经济指标在全省同行中均名列前茅。在承包期间，该厂还加紧技术改造工作，以增强企业后劲。建成一条多孔窑生产线，当年投入生产，并新建了三幢配套车间等。
        然而，该厂的改革这时却得不到上级政府部门的支持。年底，承包合同到期后，主管部门县计经委（县工业局已于1985年5月撤并入计经委）迟迟不予兑现奖励政策，直到1986年11月11日，时隔一年，才下达文件批准兑现。同时，县计经委又从1985年12月开始，先后将承包组2名负责人调离出厂，一名负责人待处理，承包组解体。1986年就没有继续在该厂实行经营承包了。承包组经过两年探索和实践建立起来的一套经营承包责任制无形中便被取消了。
        1986年，永嘉瓷厂的经济效益又开始下降，产值下降到211万元，利润下降到4.4万元，产品质量下降，费用增加。今年1～5月份，该厂亏损6.1万元。当然这与原材料涨价、产品降价等客观因素有直接关系，但是没有继续承包，以充分调动大家的积极性是一个重要因素。
根据国务院（1986）103号文件精神，我们认为永嘉瓷厂的改革、承包不但不能停止，而且还应继续完善、深化。我们不忍眼看一个充满活力的国营企业被无故扼杀，恳请市委、市府救救瓷厂！
                                           永嘉瓷厂原承包组

        啤酒车间筹建工作成功在望，县纪委仍未放过我，还在县委大院内被公开羞辱，为此，我直接给县里领导写信。

县委书记叶洪芳同志、并县常委：
你们好！       
        给领导们写信，提点个人要求，那就是要求领导主持公道，对我在厂推行改革的这段工作做出一个公正的结论，恢复我的名誉。
瓷厂的改革遭到夭折，我从一个改革者变为有关领导心目中的怀疑、审查对象，已熬过了三个苦难的严寒。我曾书面的、口头的向有关领导要求解决，遗憾的是石沉大海，仍背着一个“以权谋私”的黑锅，度日如年。
        我认为我的问题不是孤立的个人问题，而是和贯彻执行党中央的改革、开放政策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为了认真落实党的十三大精神，为永嘉县加快深化企业改革创造一个良好环境，现再次书面报告领导，请给予重视，迅速解决。现分三个问题汇报如下：
        一、改革的效益与反改革的恶果
        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生产力是检验我们一切工作的得失、成败的根本标准。永嘉瓷厂近几年的大起大落，充分说明只有改革才能解放生产力，改革是企业的唯一出路。
        永嘉瓷厂原是一个长期亏损的小型国营企业，在旧体制的束缚下1984年4月前的连续五年县财政拨给补亏资金53万元，还负内外债37.7万元，两项合计超过该厂原固定资产的净值35万元的2.57倍，是一个濒临倒闭的企业。
        1984年4月，县委决定调我担任该厂党支部书记兼厂长。我到任后，经过调查了解，认为瓷厂的根本出路在于改革，于是我于4月28日公开贴出招贤榜，招聘能人来厂承包经营，把竞争机制引入承包，采取一系列改革措施，取得了显著的经济效益。从1984年5月至1985年12月止短短20个月承包期内，实现产值上320万元，创税利80万元，提前达到翻两番的奋斗目标。尤其是1985年在产品价格比1983年下降9.7%，燃料提价33%的不利因素下产值达219万元（实际229万元），是1983年的4.57倍；上交税收18万元，是1983年的7.2倍；实现利润35.56万元，由过去人均财政补亏421元转为人均创利1458元。全员生产劳动率人均9146元，是1983年的4.23倍，名列全省同行业前茅，是改革解放了生产力，使瓷厂起死回生。
        瓷厂推行20个月的承包责任制，1988年结束了，改革遭到夭折，企业重新走上亏损老路。在6×6面砖提价20%的情况下亏损17万元，1987年亏损30万元，各项指标急剧下降。1987年全员生产劳动率比1985年下降38.5%，人均创税率下降51%，煤耗量增加31.14%，可塑泥耗量增加27.81%，电耗量增加13.2%，企管费增加38.46%，产品质量低劣，使企业重新陷入困境，国家给63万元才恢复生产。
        二、改革的夭折和我们的遭遇
        我们改革者不是完人，在前人未曾有过的改革征途中难免存在着某些缺点与错误，理应得到有关领导的理解支持和热情帮助，可是我们瓷厂的改革却遭受少数人任意地围攻、诽谤、辱骂，甚至还被有关领导做为“以权谋私”者进行长期审查，至今还没完没了，在社会上和机关部门中造成很坏影响，败坏了我的名誉，损害了我的人格尊严，连积极跟随我搞改革的同志也遭到了可悲的下场，具体经过是：
        1.1985年下半年县计委一些同志，把我们执行承包合同、行使企业自主权的一些改革措施误认为是违法乱纪行为，说什么瓷厂的改革是靠硬压，是对工人的剥削，不准我们的超额计件工资列入成本，要我们当加班费报请他们批准才行，而报给他们又不及时批复，在言论上、行动上给我们施加压力。少数对改革不满的人乘机控告，而一些同志又偏听偏信，把我当做一个“以权谋私”的怀疑对象，并未待承包期满就将我调离为计经委调研员，当年的承包合同未给兑现，承包责任制也从此结束。1985年12日我退二线又上火线，县计经委正式宣布我为酿造厂啤酒车间的筹建组长，并交代我不要管经济，即负责筹建又不管钱，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在县机关整党时，县有关部门还要把我列为缓登对象，计经委领导感到证据不足而采取先登记后查处的办法，给我暂时度过这一关。
        2.1986年11～12月是否定、清算瓷厂改革的高潮。导火线是县计经委在处理改组瓷厂原团结、改革的领导班子之后，于1986年11月11日发的计经企字（86）277号文件，这文件名为兑现1985年承包合同，实际是违背承包合同，制造混乱，为少数不满改革的人煽动职工来围攻辱骂我们改革者提供依据，导致1986年12月18日上午九时许瓷厂姜金木（中共党员原供销科长，改革中下来的）和三个改革中下来的原车间主任及余臣松（因工作不负责任，受批评过）等20来人在县委办公楼前拦住我进行围攻、侮辱，高喊我是“贼”，是“贪污工人血汗的为首分子”，强要我承认错误。当天下午一时二十分又在县计经委党委办公室里围攻、胡闹，强要我答应他们发放1985年的奖金，其中余臣松还锤拳拍桌开粗口，侮辱我的人格以发泄他们对改革者不满的私愤。同时他们还文化大革命那样分发了一批诬告信，捏造、诽谤我犯有贪污盗窃、挪用公款、投机倒把等六大罪状来败坏我的名誉。他们诬陷我的所谓罪状（县纪委已查清不存在）正是我推行承包，兑现合同，行使企业自主权的一些大胆改革的措施。
        这些人还在工厂里公开叫嚣进行第二次文化大革命，要肃清我的流毒和爪牙。一个安定团结、生产蒸蒸日上的工厂被搞得乌烟瘴气而变为全县亏损大户。
        可是这些人不仅没有受到批评和处理，其中有的被县计委批准吸收为新党员，有的被授予先进工作者的荣誉称号（见永计经〔87〕179号文件）。
        3.县纪律检查委员会1987年10～12月对我的问题进行调查，实事求是澄清我没有违法犯罪行为，表示感谢。但对我下的五条结论的事实认识和现行政策、法规不相一致。
        第一条，关于“杨金龙拿走公物木板、自行车”的问题与事实不符，事实是1985年5月我的女儿建房时由职工代向瓷厂借用松木板几粒（即1.4米长，14公分宽）做架子板用，事后未及时归还瓷厂是错误的（现已归还）。至于我调离瓷厂时领导班子决定将我原使用的旧飞花自行车一辆继续供我使用，我至今都放在县机关上塘——石介下工地上用，并没有登记为私人财产，因此，不存在我个人拿走公物的问题。
        第二条，关于我与金震、吴国义、孙珍发签订承包合同，至今没有全部履行我有责任的问题。我认为1985年7～9月份我们研究决定将车间、经营部、汽车的任务指标承包落实到人，并由工会主席、人事财务科长与承包人谈判商定并签署为期一年和三年的承包合同，这是打破“大锅饭”的改革措施之一，是正确的，纪委同志应该肯定。其次根据《经济合同法》27条5款规定的精神，我在中途调离企业，应由变更后的法定当事人继续承担履行合同的义务。我既已免去企业法人代表的资格，就没有权利和义务去继续执行合同了。请纪委同志尊重法律和组织原则。
        第三条，关于“投股集资……过程中遗留人员安排，是把包袱甩给后任”的问题。我们认为当时企业一缺资金，二缺劳力的情况下，我们集体研究决定采取“以资带劳”措施，一是请示过有关领导机关并订有合同，手续齐备；二是实践证明既解决企业的经济困难，又解决了劳力问题，这批人到厂后为企业扭亏增盈做出了贡献；三是我调离后除这10个人外企业还增加80来人，因此不存在着我把包袱甩给后任的问题，而是后任否定改革，使企业重新走上亏损老路，迫使工厂停工把300多名职工的包袱甩给国家的问题，这个是非，不能颠倒。
        第四条，关于“对陶建门市部的基建、装饰工程审批把关审查不严致使造价过高，造成浪费有责任的问题”。我做为厂长召集大家研究作出创办陶瓷建材经理部的决策并选址在清水埠码头是正确的，并得到领导机关同意。至于基建工程的经济审批、施工监督都由职能部门专人负责，不存在着我的审批把关问题，我在职时也没有发现什么越轨现象，不信请查看原始凭证。
        第五条，关于“为了追求利润，提出企业做钢材生意的决策是违反有关管理规定的问题”。我认为办企业讲效益求利润是人们的常识。我厂买卖了一批市价钢材这是事实，但没有违反有关规定，理由是党的十二届三中全会《关于经济体制改革的决定》中赋予“企业有权选择灵活多样的经营方式”的精神，变生产型为生产经营企业是合政策的；二是我厂经有关部门批准设有陶瓷建材经理部，专做陶瓷和建筑材料方面生意；三是我作为厂长兼经理从实际出发把购进准备建房的又不合适的钢材及时决定出售用活资金是合法的，是属于我们企业经营自主权的范畴。这18吨钢材是市价1680元/吨进，定价1780元/吨出售，同时出售未过半数我就调离瓷厂，因此在我任内根本不存在什么暴利和逃税的问题。至于后来出现什么情况应实事求是，不能笼统地把什么都挂在我的名下，却建议检察部门对我立案继续审查，并将以上结论写成文件发往工厂及有关单位和领导，在干群中造成错觉，言论纷纷，对我精神压力很大，既损害了我的威望，也不利于深化改革。
        三、几点具体要求
        1. 要求县委帮助计经委总结、肯定瓷厂1984年和1985年两年解放思想，大胆改革走出一条适合自己扭亏增盈、高速发展的新路子的经验，检查反省一下瓷厂改革为什么会夭折和给国家、企业造成重大损失的原因何在。
        2.要求县委督促计经委撤销计经企字（86）277号文件，全面落实兑现1985年的承包合同，以维护合同的严肃性。
        3.要求县委责成计经委对1986年12月18日少数人到县委大院内围攻、辱骂我们改革者的无理取闹事件，做出严肃处理。
        4.要求县纪律检查委员会收回原来的结论，重新作出一个符合现行政策、法规的结论，以保卫改革者的合法权益和积极性。
        5.要求县委在适当场合恢复我的名誉，近几年县机关对我的问题反响很大。我被辱骂、诽谤的事发生在县委大院内，同志们都是有目共睹的，县委有必要为我们改革者说句公道话。
        以上要求当否，望复示。
                                                          杨 金 龙
                                                一九八八年五月八日
         （未完待续）

一带703

芙蓉外史

    陈淑玉的叔伯弟陈晓明顺应改革开放的潮流，要创办一个民间信用社，首先来找淑玉姐商量。淑玉姐表示全力支持，答应将自己将近16万元的存款全部存入他将要创办的信用社。原先只听说淑玉姐的钱任何人不借的，真没想到会这么支持自己，陈晓明当即表示存款利息一定高于国有银行。1988年1月15日，陈晓明创办的永嘉县光明城市信用社建立，载入史册。

    筹建啤酒车间，一晃三年过去，没有了杨金龙的永嘉瓷厂又要倒摊儿了。1985年利润24.5658万元，加危房翻修11万元，实际利润35.5658万元；1986年利润4.3893万元，利润中加退税3.3万元，奖金7.2万元，1985年产品留下潜伏性利润11万元，实际亏17.2万元；1987年利润-14.0288万元，利润中加奖金5.5万元，留计1988年度产品潜伏性亏损11万元，实际亏30.5万元。真正亏出一个大洞。怎么办？县委县政府考虑再三，只能让老黄忠杨金龙同志上，多少任精英厂长调过来都没搞起来，再让别人玩也玩不起了。

    周士琛县长找我谈话。周县长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说了一通今年全县全民企业推行厂长、经理责任制的事，绕了一圈，最后说到要我重返瓷厂当厂长的事。我回答说：“不去。”

    “回得那么干脆，不是你的性格啊。”

    “不是。树怕伤皮，人怕伤心。心冷了。”

    “那么，怎么才让你心暖回来呢？”

    “我写给县委书记叶洪芳同志和县常委的信说得很清楚，5点要求。”说着，我掏出用铅字打印的书信文稿。周县长看得出来，我油印了许多份，并把书信随身带，碰到哪位县委常委或县里相关领导就给他一份。有人说这种事也就杨金龙会干得出，给县委书记和县常委写信还搞铅字印刷，还发龙帖一样到处发。

    周县长看着油印文稿哈哈大笑，心想老杨厉害，难怪都说瓷厂没有他搞不好，便满口答应：“行行行，只要你去瓷厂，别说5条，50条也行。你说要求县委帮助计经委总结、肯定瓷厂1984年和1985年两年解放思想，那是当然的事，叫你重新过去当厂长就是肯定，大大的肯定。以前的承包合同不仅要兑现，这次你去还要签订更详细、更明确的合同。县纪律检查委员会对你的结论也够寒碜了，什么木板、自行车，你放心，倒不了霉，我看着倒是为你贴金，可以不管他。至于无理取闹谩骂的人，我保证一定作出严肃处理。”

    我知道当官的都爱开空头支票，都是今天能把人哄过去，明天的事明天再说，最后把你磨得没脾气为止。不过既然县长大人已说到这个份上，也就算了。这个社会在这些问题上认真坚持下去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

    1989年5月，县政府再次让我去兼任永嘉瓷厂厂长。同月17日县政府发文指出：永嘉瓷厂现处于停产状况，为恢复生产，摆脱困境，依据市委（1987）19号文件精神，征得县委同意，经县政府研究，同意杨金龙同志带薪留职到永嘉瓷厂工作。杨到瓷厂参加承包经营后，兼职不兼薪，其义务与权利按照全民企业承包经营责任制暂行条例的有关规定执行。

        温州日报在1988年2月28日刊登《永嘉瓷厂大起大落说明了什么——给改革创造良好的外部环境至关重要》一文：

        本报讯  我市最早推行经营承包责任制的一家国营企业——永嘉瓷厂，在取得了显著的成绩后，却因为种种人为的干扰，过去两年又走了吃“大锅饭”的回头路，企业重新陷入亏损的被动局面。

        这家企业在1979年至1984年初，因经营不善连年亏损，濒临倒闭。1984年4月，该厂刚上任的党支部书记，面对困境思改革，在县府和县工业局支持下，实行承包责任制，实施定额计件工资，打破大锅饭，调动了职工积极性。当年5月至12月，获利17万元，企业有了新的起色。县政府取信于民，年终在该厂召开承包合同兑现大会，按合同规定，给承包组成员分发了奖金。

        初尝改革甜头，1985年这家厂继续完善承包经营，除实行目标利润管理之外，又设立了原材料、能源节约奖等改革配套措施。并以上年17万元利润为基数，与县工业局签订承包合同。这一年，企业经济效益又有了大幅度提高，人均创税利率、产值利润率等经济指标都在全市同行中名列前茅。

        但从1985年底开始，却发生了一系列问题。在兑现当年承包合同时，因为县工业局并入计经委，计经委有关负责人说不知道瓷厂签订的承包合同，其实行目标利润管理等一系列内部管理措施不能认可，致使合同兑现工作拖了近1年。待到发文兑现时，有关文件与原承包合同内容又有抵触，造成了分配上的混乱。承包合同期未满，有关部门又认为几位主要承包人有以权谋私之嫌，采取组织措施，调离审查（至今未有定论），承包组就此解散。由此，这家曾一度展现生机的企业每况愈下，一年不如一年。1986年帐面盈利4.4万元，实际潜在亏损17万多元，去年帐面亏损14万元，实际亏损额30多万元。去年10月份开始，全厂基本停工，职工工资两个月未发。

        永嘉瓷厂大起大落的严峻现实，使该县有关部门引起重视，去年底又对该厂领导班子作了调整。新任厂长根据以往教训，已开始确定有关承包经营方案，决心在新的一年里使企业重展生机，职工对此也寄予莫大希望。

        我认为这回瓷厂病入膏肓，不可定因素多，还是与县里签个承包合同为好。县里同意，在合同双方本着平等互利的原则，在团结友好的气氛中签订了以下合同：

永嘉瓷厂实行“亏损递减”的承包经营合同书

        为了迅速恢复永嘉瓷厂生产，使企业经营机制进入正常运转，根据《承包经营责任制暂行条例》之规定和瓷厂实际状况，决定对该厂实行“亏损递减”承包的办法进行经营，现由杨金龙同志组织承包（简称甲方）和县计经委（简称乙方）签订承包经营合同书如下：

        一、承包期限、形式和基数

        1.承包期限：定为3年。自1989年1月1日起至1991年12月31日止。

        2.承包形式：实行亏损递减、超亏自负、减亏增利全留的办法。

        3.亏损基数：以1988年的亏损额45万元的基础上分年度递减三分之一的幅度核定为：1989年1月1日至12月31日止亏损295000元，全年亏损维持减亏在18万元以内（1～6月份实际亏损已达18万元）。视为经营者下半年扭亏持平，在18万元额度内的减亏部分做超利计算。1990年亏损基数为20万元。1991年亏损10万元整。

        4.实行资产抵押：确定抵押资金为5000元，主要负责人占30%，各成员合计占70%，现金存入专户，年利率为17.28%，分年度提取利息。

        二、利益分配和经济责任

        1.包干亏损的额度内减亏或增利部分全留企业，并按5：2：3比例分成。即50%作为企业发展生产基金；20%作职工福利基金；30%作为职工奖励基金（包括承包人在内）。

        2.承包人的奖励，在降低亏损部分，按额度大小，由主管部门征得财政同意按年度给经营者一次性奖励，减亏在10万元以内为2%，减亏10万元以上部分为3%的幅度进行一次性奖励。实现利润后，在利润部分先提取20%做为承包组的奖励，副职一般按承包负责人的75%比例进行奖励。允许在奖励基金中列支，经营者收入要按有关规定征收调节税，承包前所遗留的呆帐和产品降价等处理，经财政部门核准后，在承包人奖励考核时可返回计算。

        3.由于经营者对企业经营不善，而致使企业超亏在1万元以上至10元以内，按超亏额扣罚1.5%，超亏在10万元以上部分扣罚2%，在抵押资金中予以扣除（同时要补足5000元抵押金）不足分部由企业的专用基金中予以补足。承包组的内部的赔偿比例按抵押金的占有数按比例分摊。

        三、合同双方的权力和义务

        1.企业所有权隶属关系不变，企业承包负责人是企业的厂长，企业法人的代表。

        2.承包负责人对企业的生产经营和行政管理全面负责，有权自主经营，支配企业的财产，有权决定企业的机构设置、人事任免、劳力安排、分配、奖罚、教育和辞退违纪职工。

        3.承包者要积极开展横向经济联合，调整产品结构，依靠科技进步，开发新产品，使单一产品的企业转变为多种产品结构的企业。

        4.承包者必须认真贯彻执行国家的方针、政策和有关规定，不得违法经营，必须接受国家下达的各项经济、技术指标，必须接受政府和有关部门的指导监督，不得随意改变国家经营方向。

        5.承包者必须努力提高经济效益，带领职工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在政策允许的范围内逐步提高职工的收入，改善职工的生活福利待遇。

        6.承包人要尊重职工的民主权利与主人翁地位，定期向职工大会或代表大会报告工作，听取职工的意见和建议；要维护职工的劳动权利，不得无故裁减人员；要主动向企业党组织报告工作，接受党组织监督。

        7.承包者必须确保产品质量，严格遵守国家财经纪律和物价政策，认真执行《劳动保护条例》和有关环保规定，坚持安全文明生产，决不能损害国家、职工和用户的利益，如果出现重大问题，乙方有权按有关规定做出必要处理。

        8.发包方权利义务是：按承包合同规定对承包方的发展规划、经营方向、财务收支和产品质量进行检查和指导。义务是：承包方所需要的能源、原材料供应有责任帮助协调解决，在经营管理上做好服务工作，维护企业和承包经营者的合法权益。

        9.承包期满，接受国家审计机关及其委托的部门对合同双方实行审计。

        四、承包人的管理

        1.甲方用自有资金进行技术改造，减免税按有关规定执行，免征税款用于技术改造，可按规定经主管部门和财政部门审批后，用该项新增利润进行税前还贷。

        2.陶瓷产品税率以2.4%比例计算，大于部分做为减少基数处理，免征部分不能做冲减基数，可计入企业自有资金款项。

        3.企业承包前的债权、债务，承包方均须继承，并且要积极组织力量，采取有效措施收回应收款。

        4.甲方原有固定职工应由承包者全部接收，生产岗位暂时难以安排实行厂内待业。生产需要人员实行优化劳动组合、择优录用。改革工资制度要，搞活内部分配，实行计件工资制。厂内待业人员在等待工作期间，承认工龄，发适当生活费。

        5.承包期内，承包人要保护好企业的全部资产，保证设备完整，同时使设备不断更新，管理行为达到合理使用化。

        6.1989年离、退休人员的生活费仍由县劳动保险服务公司发放，甲方按规定承担离、退休人员的统筹经费。

        7.主管部门按规定合理分配的职工，承包方应予接收，承包方要求减员外调的，如外单位同意接收的，乙方应准许调出。

        五、合同的变更、中止或解除

        1.承包合同具有法律效力，双方都要严格履行，不能单方面随意变更解除，因变更解除使一方遭受损失的，应有责任方赔偿。

        2.在承包期间内，除遇国务院有重大政策或国家增（减）税种调整，不可抗拒析灾害影响和客观环境发生预料不到的重大变化外，承包合同一般不做调整，确需变更合同时，双方协商，征得财政部门同意，做出合同修订补充规定。

        3.由于承包经营管理不善或不执行合同，致使企业连续完不成指标，增加亏损额度超出基数30%以上，发包方有权提出终止合同或在承包组织内部进行更选负责人或重新组阁承包经营，乙方提出终止或解除合同不承担任何经济责任。

        4.承包班子内，个别成员工作需要或者犯有严重的错误及严重影响企业经营管理，经双方协商，可以做适当调动或调整。

        5.乙方违背合同规定，严重干扰承包方经营自主权，使其无法自主经营，承包方有权提出终止或解除合同。

        发包方：永嘉县计经委                           承包方：永嘉瓷厂

        负责人：                                       负责人：

        监证部门：永嘉县财税局

                  永嘉县劳动人事局

                  一九八九年    月    日

        （未完待续）

芙蓉外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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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到任后先听取各中层班组长的汇报，看了库存报表，还坚持要亲自去仓库看看。仓库锈迹斑斑的大铁门隆隆推开，目测灰头土脸的库存财物，大体与报表不差。转到一个角落，那辆绍兴产飞花牌自行车赫然在列。啊呀我的的卢马啊，爱死你了。我当即把自行车推到厂外修车摊让修车师傅打理。自行车骑起来跟原来一样，仍然不掉链。
        我和县相关部门协商，批准后实施递减承包责任制。在1988年亏损45万元的基础上，每年减亏15万元，三年扭亏为盈，押金5000元。我正要大干一场，永嘉县虚假广告却让瓷厂躺着中枪。前几年，瓯北镇一位个体户率先在中央报刊、电视台打出“万能漆喷射枪”的广告促销产品，一下子赚了二三十万元。于是，全县许多人纷纷仿效，广告说明书散布全国，八种伪劣产品吹得天花乱坠，先后在全国500多家报刊刊登广告5000来次。全县三四年内共收到受骗投诉信达2万多件，投诉人1.5万人，永嘉成为名闻全国的虚假广告生产地，恶名传遍天下，被媒体点名批评，冠以“永嘉永假”臭名，全县工业总产值出现负增长。瓷厂没玩虚假广告，市场销售也受到严重影响，一时间永嘉瓷厂货真价实的产品也难推销了。有来电来函要求终止合同的，有拒付合同款的，到后来，客户一听是永嘉货就不要了。
        年初，永嘉县委组织查处虚假广告工作队，进驻瓯北镇开展查处打击虚假广告违法活动，县政府发出《关于加强产品质量管理，取缔虚假广告的通告》。我借此东风练内功，把工作重点放在抓质量上，其实面对如此恶劣的形势也只能抓质量才有可能胜出。正逢中央电视二台“经济半小时”栏目连续三集播放《诱人的广告背后——来自永嘉的报道》专题片，揭露永嘉县瓯北镇虚假广告，片中突出“永嘉，永嘉，永远是假”的主题词，极尽辛辣挖苦之能事。我组织全厂职工干部观看，让大家知道除了狠抓质量，已没有退路。县委书记王运正亲自跑到中央电视台发表电视讲话，表达永嘉打击虚假广告和抓质量的决心，并提出“永嘉永佳”的划时代口号，后中央电视二台又连续三集播放《永嘉县严厉查处虚假广告跟踪报道》，我都组织干部职工认真观看学习。在瓷厂的实践和探索中，写出了以提高产品质量，降低成本为目标的《永嘉瓷厂技术改造项目建议书》。该项目建议书报到温州市政府及相关部门审核后，我被评为90年度温州市技术革新活动中成绩突出先进个人。
        永嘉瓷厂创办于五十年代，具有一定的技术力量。现有职工235人，其中技术人员11人；厂区占地面积12064M2，建筑面积9288.44M2。现有固定资产300多万元，各类设备102台，生产产品6×6釉面砖。目前生产能力年生产30万M2计1320万片。1991年1～9月份产值达到313万元，全年预计400多万元。永嘉瓷厂经过技术改造，闲置多年的隧道窑已恢复正常生产。企业在重重困难中前进，产品已进入国际市场，外销开始成为主要销售渠道。但存在的问题是：产品单一、等级品率低、生产成本居高不下。一方面未形成占据市场的优势产品；另一方面众多由乡镇企业凭借独特的经营手段和较轻的企业负担，在市场以低等级品进行压价竞争，直接影响永嘉瓷厂经济效益。摆脱困境的出路在于调整产品结构、提高产品等级品率、降低耗费，以适销对路高档产品占领市场，以物美价廉的产品争夺市场。因此，必须进一步加强以提高质量、降低成本主的技术改造。成型加工是面砖生产的关键环节之一，永嘉瓷厂面砖成型加工设备十分落后，吨位小，手工操作劳动生产率低。因此，要求购置液压自动压砖机，大吨位成型加工自动生产线，大幅降低能耗，并与隧道窑配套，为素坯裸烧打下基础，在提高产量数的同时，大大降低物耗。《项目建议书》列出成型加工生产线技改，辊道窑，建造煤气站的要求，详细列出机器设备规格、型号，增设煤气站、改进辊道窑及增加化验设备的分析，投资概算表及资金来源，技改后经济效益分析，以及还款能力测算等。
        通过技术改造，使瓷厂年产值可达620万元，降低成本62万元，年创税利114.4万元。我在1989、1990、1991年连续三年被评为优秀共产党员，1991年评为优秀厂长。
        1992年工经委、财政局等同志来考核时统一给瓷厂评92.9分，享受完成基本任务奖，基数做不奖不赔处理。事后，永嘉县工经委单方做出对瓷厂承包者作为增亏赔偿的决定。
        （未完待续）

吴老板

向杨厂长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