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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芙蓉外史

《杨金龙自传》(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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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2 21:2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赵师秀《清苑斋诗集》

和陈水云湖庄韵
粼粼水增波,叠叠云弄影。昔夸春径研,今爱秋塘静。
芳筵集宾彦,清宴除艳靓。时当新雨馀,苍翠献林岭。
既忻冲抱舒,复快远目骋。仰嘉钟鼎人,而迺眷箕颍。
深营察高趣,雅咏发沉景。独使和者难,一夕愁欲癭。


石门僧
石门幽绝甚,独有一禅僧。寺废馀钟在,房高过客登。
山蜂成苦蜜,崖溜结空冰。如此冬寒月,他人住岂能。


刘隐君山居
嫌在城中住,全家入翠微。开松通月过,接竹引泉归。
虑淡头无白,诗清貌不肥。必无车马至,犹掩向岩扉。


桃花寺
旧有桃花树,人呼寺故云。石幽秋鹭上,滩远夜僧闻。
汲井连黄叶,登台散白云。烧丹勾漏令,无处不逢君。


水际
水际移居晚,薰风绿满汀。密萍妨下钓,高柳碍观星。
忙是僧相过,闲惟雨可听。寻思非久计,终忆自柴扃。


谢耕道犁春图
春雨年年有,良田岁岁无。何因将此事,须要画为图。
野水寒初退,平林绿半敷。长谣谢沮溺,未必子知吾。


停帆
舟过梢人屋,停帆去未能。野梅皆是刺,滩水不为冰。
里数讹难准,官称俗可憎。欲登岩石坐,有吏复无朋。


小舟
小舟随处去,幽意日相亲。野草卷荷叶,轻鸥似逸人。
闲思此湖水,曾洗几京尘。甚欲营渔屋,空虚未有因。


采药径
十载仙家采药心,春风才过得幽寻。

如今纵有相逢处,不是桃花是绿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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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3 08:0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1947年夏,我不烧炭了,在蒋山家中,有中年男子突然找上门,说自己是灵昆北段下山市场的掮客林昭勤,陈先生介绍过来。我明知故问,谁是陈先生,回答说陈先生说了,你们知道的。我妈示意我关好门户,急问陈先生在哪里,什么情况,林昭勤不作回答,举起右手摆动两下,表示不用紧张,自己是来做生意的。好好好,坐坐坐,坐下来谈。先吃点心吧,我妈叫我去楼上客房打理一下。
        林说这次过来是收购杨梅蔸。我妈闻说杨梅蔸,哈哈大笑:“这种东西在你们看来真的那么金贵?”想起以前地下党开会,自己拿出一个杨梅蔸放在镬灶塘里让他们取暖,陈先生居然很吃惊,说嫂子这么好的东西也烧了?说实在的,这么大的柴蔸在娘家渠口也是奢侈品。渠口周边凤凰山等山场大都开山种番薯等,连草蔸都稀有,三四寸长的柴草都有人割,而且割柴草的技术一流,短短的柴草被穿插“指接”成一个小枕头一样,最后捆成一担大大的柴草挑回家。妈妈初到蒋山,惊叹这里的柴草茂盛,但做饭时寻思省柴的习惯未变,一直生了三个孩子才在烧柴方面大手大脚起来。现在这姓林的客人说收购杨梅蔸地,还真有些不可理喻,难道他们冬天也喜欢柴蔸取暖吗?买柴火么起码买点松树柴爿,有松滋油,烧得火力猛,况且也有专门收松树柴爿的客,用舴艋运温州卖。“客,这杨梅蔸数量倒不少,难挖,难清理上面的黄泥,难运,堆起来空隙多不好堆放,一船不知能运多少……”
        “你不知道,嫂,这杨梅蔸是个宝。”未等嫂子说完,林昭勤知道嫂子的心思,便插嘴说。
        “哈哈哈哈,这东西还是宝啊?”
        “这东西是宝,我们渔民就需要这个。”为了解除嫂子的疑惑,进一步解释说:“我们渔民的渔网需要杨梅蔸染,染了黄烁烁的好看,放海水里不容易烂。”
        “哦。听你这么一讲杨梅蔸还真是个宝。”我妈对林掮客的认识从原先可能与地下党有关的身分转变了做生意的伙伴,招待规格不变,当下张罗吃晚饭。
        我家家大,产业也不算少,山场田地相对比较多,有些老杨梅,砍了挖蔸卖也不可惜,杨梅蔸还能卖点钱。吃饭时,我的父亲说:“客,你就安心在我家呆两天吧,明天我和我儿子上山挖几个给你。”
        “哎哟哥嗳,挖几个哪能够啊?我这是准备一船一船运的,要发动很多人上山挖,按我的要求挖,挖了之后要把泥清理干净,晾晾干,再验收,按等级品质给钱。总之我在这里呆两天也是不顶用的,说好价钱,吩咐下去,大家挖,我过一段时间过来收。”
        “收了就给现钱吗?”我妈问。
        “我哪有那么多本钱啊?货运到下山出手了再给钱。”林昭勤说。
        “看在陈先生的面上,我可以让你欠,别人就不一定了。”
        “不不不,别人的事也是你嫂子的事,我都听陈先生说了,你在村里威信极高,有你担保谁还不同意欠呢?不过你放心,到了下山这些货很抢手的,卖了马上给钱。这样,你家老大跟我走,一起坐船押运到下山,货出手前吃住只管在我家,我全盘负责。给了钱之后安排你家老大买一担炊虾咸鱼挑回来,卖了炊虾咸鱼又可以赚一笔钱。这叫钱赚钱,钱生钱。我看你家老大头平额阔天仓满,会招财,哥和嫂放心,跟我去一定旗开得胜会发财的。”
谁不想发财啊?以叶大人的口碑向别人赊几个杨梅蔸也不是难事,当夜召集村里一些劳力好的人过来商量。天黑没过多久,厨房间里已坐满人。所有人手上都有一把棕榈扇,不停地摇着扇,把烟囱头细小的灯花扇得乱晃,时不时地棕榈扇还重拍一下身上某个感觉有蚊子袭击的部位,拍得啪啪响。棕榈扇比蒲扇大,坚挺,坚实,老百姓按习惯也叫蒲扇。它比传统花里胡哨的团扇、折扇更大,更耐用,是村民夏天纳凉驱蚊必备神器。看得出来,那么多人的棕榈扇大都随身带的。有人走得急忙,空着手来,叶大人见状递上一把棕榈扇,算是打了招呼。林昭勤当场说了要收购杨梅蔸的事,大家一致说听叶大人的。于是,林昭勤说了收购价,品质要求,大家没异议,而且都有一种朴素的想法,哪怕被骗也不过骗一次,第二次就不会听他的鬼话了,而杨梅蔸不比粮食,赔点劳力山上挖过来就是。
        林昭勤没想到事情办得如此利索,谈笑间就把事情搞定了,由衷佩服叶大人,内心感谢陈先生介绍这么好的生意伙伴。“没事早点歇息,散了吧。”妈妈说,大家就散了。
        过了夜,林昭勤天未亮就动身回去了。
        家里好像从来就没什么可以变成现金的,这下原本只能当柴火的杨梅蔸居然可以卖钱,而且比上好的松树柴爿还贵一倍,真是想不到的,也多亏陈先生介绍才有这样的好缘头。还等什么?赶紧上山挖啊。我去把斧头拿出来连夜磨起来。看天色微明我就翻身起床,原来爸爸早已起床,吃过早餐,正好出发。我吃完早饭,妈妈说:“你爸去殿山边挖那棵老杨梅,背回来也比较近,你跟他一起,杨梅蔸难挖的。”
        殿山在杨氏大宗东首,属低山矮山,离家很近。我到殿山,爸爸已经开挖,进度似乎不快。我帮忙干了一阵,知道难挖,不知道一天挖下能挣多少钱,看来挣点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们挖了半天,才勉强把大树蔸给挖出来,下午还得把根劈了才好搬下山。通过一天的努力,知道挖树蔸进度不快。晚上我就对妈妈说要早动员更多的人到山上挖杨梅蔸,否则的话,到时候下山客人来时可能就会数量不够的。妈妈当夜走访几家勤劳的人家,动员他们抓紧时间去挖杨梅蔸,告诉他们相当难挖的。这挖杨梅蔸的事,既然叶大人这么说那一定不会错,就一齐干起来了,一时间,麻溪山、殿山、竹园、祠堂下、大垅山等山场到处都是挖杨梅蔸的人,一时间蒋山人家的柱夹里便有了许多挖来的杨梅蔸堆放。
        半个月后,林昭勤来寺前村船埠头收货。雇的是一支新船,船老大姓汪,寺前本地人。他念念有词,把船头的红布揭下,算是开了船眼,然后高喊一声“上水啰”,把干滩上栓在枫杨上的船推向水中。随即,蒋山所有为林昭勤挖的杨梅蔸都挑到船埠头过秤装船。我拿着纸笔算盘,看秤,把算盘打得啪啪响,并一一作了记录,俨然一个老练的伢郎。其实以前进山烧炭,烧出来的炭也是这个船埠头运走的,虽然没作过今天这种伢郎角色,但也听说过这种出货销售的程式、套路,所以我这个小学毕业的学堂生拿起算盘笔来自然不师自通。只是偶尔也走神,让人大声喊一声才回过神来。有人说我长大了,后生了,一定在想老婆。其实我不能忘怀的是民国三十四年夏自己想去枫林考简易师范学校,却在这渡口被母亲拉回来的情境,每次想起,感觉天都阴下来,树叶都失去春彩而瞬间枯黄,而溪水悠悠,带不走内心一丝酸楚。现在落得当伢郎,命运也许就这样安排了,没法改变,以后的人生可能就是当个小商贩!不过就算当个小商贩,我也不能贫穷,我还会因养不起孩子而把孩子送人吗?决不会!等我有钱了,先把大妹找到,认回来……
        “金龙,你又发呆了?哈哈!”船老大一声喊,把我唤回到现实中来。我拿起算盘晃两晃,“嚓嚓”,清零了,秀了一把算盘技,咧嘴笑一笑,挽回一点面子。
        半天时间杨梅蔸就收足并装了船,午饭过后休息片刻就开船,顺风顺水,顺流而下。船上林掮客、杨经纪人和汪老大三人都很快活。过了桐州,汪老大竟然放声唱起船歌《山货装满楠溪船》:
正月里来是新春,
楠溪山底山货丰。
撑船老大运输忙,
满载木炭去经营。

二月里来农事闲,
楠溪嫩笋名特产。
老大装笋城里去,
城里市民笑开颜。

三月里来雨纷纷,
楠溪春耕闹盈盈。
杜鹃花开红似锦,
运船花苗好赚银。

四月里来桃李熟,
船运桃李到温州。
城里老少都爱吃,
争买鲜果喜悠悠。

五月里来是端阳,
楠溪杨梅名声扬。
杨梅载到温州去,
人人吃了还赖添。

六月里来荷花开,
楠溪西瓜格外甜。
满船西瓜到城市,
吃过西瓜心里凉。

七月里来花生收,   
楠溪花生到温州。
花生味美上等品,
船到埠头争兜售。

八月里来转秋凉,
楠溪板栗已登场。
糖炒板栗香喷喷,
鸡肉杂栗甜又香。

九月里来九重阳,
楠溪红柿圆又长。
红红懦柿满船舱,
城里人人争买尝。

十月里来立冬天,
楠溪香㯱比柑甜。
香㯱个个斗恁大,
妇孺买㯱都抢先。

十一月里来雪花飞,
楠溪桕籽着白衣。
桕籽打油用处多,
肥皂原料价不低。

十二月里来近年边,
楠溪芋艿味道鲜。
船到温州码道头,
人人买芋迎新年。

山头地有聚宝盘,
年年山货运不完。
下滩顺风上滩潮,
老大唱歌随桨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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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4 07:4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唱完,林掮客竖起大拇指大赞:“真好,真好。”
        我钻出箬叶船篷,看看到哪里了。哇,渠口都过了,舴艋船真快啊。这生意做好了,还有个便宜可以贪,跟汪老大熟了,明年去渠口拜年可以坐他的船去,那多惬意啊。
        船头斗有缸灶,船篷床下还有细小柴爿,可做饭。老大吩咐我做饭,多放米,今晚要吃饱。林掮客拿起瓜瓢问:“没水缸啊。”
        老大哈哈大笑:“船外面不是大水缸吗?”
        林掮客也乐了:“楠溪水比我下山的井水好多了。”
        老大说:“这里的水一撑篙深的水潭一般都能看透。看前面岩背,有个团鱼,看到没有?”
        两人都表示没看到什么,近岩背时只听扑通一声一只很大的团鱼从岩背跳下,钻入水底。老大说:“这里的水够深的,但潭底基本还是能够看见。我们没时间等,如果有时间的话等上一个小时,水下的团鱼会放几个气泡,我们看准位置钻下去就能把它逮住。”
林掮客懂得老大的意思,说这么多就是表明楠溪水清,便伸出大拇子说:“我见过的水,就算楠溪的水最清了。”
        吃晚饭时,汪老大一再吩咐多吃点,吃饱,吃饱。饭后休息一会儿,老大说天黑到瓯江,看今天的潮候浪头会大,需要你们同心协力照直冲过浪头。如果没力气冲不过浪头,船被打横了,下一个浪头打过就有可能把船冲侧翻了。
        到楠溪与瓯江交汇的地方已是天黑,借着天空微弱亮光与温州城区的漫射灯光,老大叫林、杨二人分坐船舷两边,各拿一块木板助力。船从北向南进入瓯江,船头渐渐调整向东而去。老大在后面船头斗划桨,一捎一阖掌握方向,前面林、杨二人拿木板拼命向前划,因三人力气都大,没有出现险情,顺利冲过一个个浪头,到港门开阔处,总算安全了。这时候林昭勤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不用说这趟买卖稳赚了。我也嘘了一口气,原来老大一再吩咐吃饱,还有这一硬仗要打,吃力倒也刺激。汪老大也心宽了,又放声歌唱:
        欺又欺,
        勿欺穷人着破衣。
        十个指头有长短,
        山林树木有高低。
        阿哥不嫌阿妹丑,
        我愿与你做夫妻。
        阿哥撑篙妹助桨,
        乘风破浪如游戏。
        千辛万苦都不怕,
        下温州来上楠溪。
        一条撑篙一把桨,
        不怕财主盘剥欺。
        …………

        汪老大有唱不完的歌,林、杨二人也被感染了,很快活。汪老大又吹嘘说,你们看撑船不容易吧?所以都说你这人撑船都能撑,到山上岩坦皮上也能造田插稻混日子。这话倒燃起我心中的希望,将来我就算走投无路,也可以到山上岩坦皮上种田过日子。
第二天凌晨到灵昆码头。我帮助卸货,忙了几个小时,天亮了。码头很大,有舢板,有大船,大的船远远超出我的想象。海水混浊,浪头很大。哦,这就是下山了?从码头上来跟着林叔往里走,感觉地旷天矮,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咸腥味,有人开始晒炊虾、咸鱼。晒海货的地方比起大面积的田高那么一个层次,但也不像楠溪卵石溪滩那个燥爽。野狗就在那些晾晒的海货上跑来跑去、打斗玩耍,时不时地嗅嗅海货,也有当场咀嚼的。本以为灵昆人靠海有钱,一定住的高楼大厦,富丽堂皇,没想到那些房子都比鸭子屁股还丑,没个出檐,也不见有气派的门斗,看上去湿漉漉的好像有咸腥味;看路道、空坦也大都泥泞不清爽,便油然而起一股思乡之情,到底还是咱楠溪好。突然有种莫名其妙的想法:常说的下三滥会不会就是下山滥?我是不会滥在这里的。这时有脸色黝黑的姑娘突然停住脚步看我,我被看得不好意思,别开头看远处的水面。水面很开阔,远山很美。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感觉,将来娶老婆就要娶这样健康的姑娘,当然,担功好最要紧。
        到了林家,第一印象是屋矮潮湿,第二印象是清洁。家人们见到我都很友善,阿婶与另外几个叔都夸我脑平有财气。奇怪,这里的人都喜欢夸人有财气,刚才一路过来有人与林叔打招呼,也都说我“这厮儿有财气”。
        吃了饭后我被安排在楼上住,楼很矮,空间很窄,没有窗户,这哪是楼呀,就相当于楠溪二层房上面的一个风角!这怎么住得人?不过房间倒收拾打扫得清水,林叔把我送上来的时候再三谦卑地说你将就一下哈,这里不比你楠溪好啊,这里风大,有些条件办不到的。我没有体验到风大两个字的份量,其实大风可以卷走我脑子里想像所有应该有的东西。我问楼上窗户怎么都没有啊?林叔会意,马上说那就住楼下吧,跟我儿子一起住。我有些无奈,又跟林叔下楼,心想只要能赚钱为妈妈治病就好——又一次想家了。楼下一个阴暗的小房间有一张两头端小床,林叔儿子已睡下了,我将就躺在另一头。刚躺下时还是觉得有些闷,翻来覆去睡不着,下半夜觉得累了,沉沉睡去。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林叔过来叫吃饭,才知时候不早了。
        结了杨梅蔸的账后,林叔带我去下山贩卖海货的人家买炊虾咸鱼。林叔知道哪个货色好卖,能挣钱。问我准备挑多少斤两回去。我想了想,回去不坐船,打路走的,路远,但怎么也得50斤吧。林叔说不行,路远无轻担,40斤够了。购好货后再休息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先过渡船到乐清,再从乌牛到楠溪。炊虾咸鱼担到家里交给父母贩卖处理,同时把结来的货款也全数交给妈妈,我就不管了。
村民都尝到甜头了,闲暇时经常来问,下山杨梅蔸还要不要啊?我趁村民兴致好,再干了两趟下山生意。
        这时小妹巧珠被送回来了。她被桐州村陈家收养后营养不良,身体不好,成为蜘蛛肚,脚彆出,弯着,很难看。尽管做了几趟顺境的生意,家里还是养不起小妹,又转送给垟坑村钱家。
        1948年8月母亲病情加重,头痛得厉害,但还是缺钱无法去医院治疗。正在这时,下山林昭勤又来收杨梅蔸了,真是及时雨。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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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4 19:2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1948年8月母亲病情加重,头痛得厉害,但还是缺钱无法去医院治疗。正在这时,下山林昭勤又来收杨梅蔸了,真是及时雨。我马上行动起来,挨家挨户搜集杨梅蔸,凑成一船运往下山,只指望这趟买卖成功能赚几个钱给妈上正规医院治病。在下山待了三天结完账,再过一夜,我天未亮就出发,把虾皮咸鱼往回挑,心想有了身上这笔钱,再把这担虾皮咸鱼卖了,就可以为妈妈治病了——无论如何,这次哪怕再借点钱也要根治母亲的病——何况有了下山这条生意路,就算借高利也能还得起啊。这一想,我心里充满希望,脚下步子也快了。过坦下,前面渠口叔伯舅舅家不远了,便哼起了楠溪船歌:
…………
渠口好个凤凰山,
山上有个大岩坦。
岩坦好晒番薯干,
一年好晒几十万。
石马头厂石马洞,
洞中塑有山神公。
珠岸长潭有红岩,
岩下鱼儿捉不完。
朱湾有个大碓湾,
捣米磨粉水碓拉。
下岸有个鸡笼山,
全村都是船老大。
…………

        中午到渠口,肚子饿极了,打算到叔伯舅舅家吃点东西再赶路。到了叔伯舅舅家,吃了午饭,听一家人吞吞吐吐说到我妈,终于听明白我妈已经亡故,我顿觉天塌下来一样,号啕大哭,担起担子拼命跑回家。到屋时,只有父亲和弟弟二人冷冷清清地坐在厨房间里。我问妈呢,大家都哭了,说妈早两天逝去,现安葬在竹园山上。我急着哭着要往山上走,父亲及邻居把我拦住,说人死不能复生,要节哀、要振作精神,你父亲身体不好,弟弟又年轻,这个家庭还靠你呢。
        母亲在1948年8月14日逝去,年仅42岁,这对整个家庭打击极大,整个家庭倒来,兵败如山倒一样迅速衰败。杨玉莲对三嫂的死也是伤心欲绝,哭得眼眶都肿了,经常来我家安抚。屋漏偏逢连夜雨,原已转送给垟坑村钱家的小妹巧珠又因患奶疳病被送回来。钱家人指了指她左手食指上那条红筋,放下人就走了。小妹不停地拉一点儿屎,蜘蛛肚比送她去垟坑村钱家时更严重,脚彆弯得更严重,明显的营养不良。想想几个姐妹嫁的嫁,送的送,送出去的大妹不知下落,倒是小妹送回来了,送来了一个病秧子。没办法,我只好抱起珠妹,向地方人讨教求药。有的人说把手指上红筋挑掉才有救,有的人说这很危险,还是去大医院吧。她的左手食指上偏向大拇子一侧那条红筋,已长到第二指节,老中医说,内病形现于外,这种病生于手阳明大肠经,起于十二井穴之一商阳,所谓商阳二三间合谷,如果及早治疗,挑针放血可治,现在红筋长成如此,已自风门长到气门,若再往指尖方向长一节即长到命门,则有性命之忧,建议结合西医手术治疗。另有老医师讲要送白累德等大医院治疗,否则红筋长到第三节真的就没有医了。红筋长到第三节手指没命的看法基本一致。我想去医院,可是没有钱,没钱怎么进大医院?没钱连小医院都进不了,江湖郎中的门都不好意思进。
白天,小妹在门头、道坦到处拉屎,一小堆一小堆的,后面跟着许多鸡争抢着啄食,有时狗跑过来驱散鸡群,狗来抢屎吃,弄得我都不敢走开不管,生怕小妹随时受到鸡狗的伤害。晚上,父亲、我、弟弟金海和小妹睡一床。小妹整夜哭,整夜拉屎,可能是肚子痛,爬来爬去的,拉得到处都是屎,连枕头上也拉,整个房子臭哄哄的,一家人没法生活了,感觉如地狱。
        见过同村一个奶疳小男孩,穿着开裆裤,每天在门头拉小堆小堆的屎,拉着拉着说话、走路的能力都倒退了,不会说话,不会走路,真正意义上地堕落了。后来他家发了财搬到城里住,偶尔见过当年那个男孩子都认不出来,长得很英俊,他自报家门自己是谁才知道。可惜没问当年是怎么治好奶疳的,有同村的人说是服了中草药疳积散,同时调养,吃足够多的营养品才好起来的。
        现在没钱给妹妹吃药,更没法给营养品吃,吃饱都没法做到啊!如果不理睬,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去是不可能的。考虑很多天,也再三问乡村有经验的人,比较多的意见是把红筋挑了。看过许多土法治病的,看过最多的是挑痧,就是中暑了用痧刀在指尖等部位放血,疏通气血,效果很好,很神奇;如果中暑了往医院里送,可能错过最佳的抢救时间;也有说中暑之后就是挑痧最好,用西医这一套打针就容易死亡。眼下还流行一本《痧症指微》,例举各种痧症的征状,下刀放血的方法,民间广为流传,而且非常实用,救人无数。还有挑腰带蛇,一种无名肿毒,在人的腰部或肩颈部起疱,如果身体一圈生对匝就没救,就要死人了,正如小妹食指上的红筋,长到第三节就没医的说法一样。也见过疳病病人,得病的人瘦小,青皮吊脸,明显营养不良;还亲眼见过一老人家在姑娘脸上挑疳子。只见他拿针线,像穿刺棉布一样从她脸皮上穿进去一点,再穿出来,然后用力拉苎线,只听嘣的一声把脸拉出一个小断口,也不见流血,说是把疳子(或者确切理解为疳筋)拉断了。就这样,拉了许多针,算是把她的疳病治好了。我拿不定主意,去学校里问叶会林先生和李伦先生,他们一致认为需要进大医院,以防并发症发生,体壮的人倒好处理,体弱的人要防器官衰竭。比如被蛇咬了,体格强壮的,到医院只管用柳叶刀拉几道口,把毒血挤了基本上就无大碍了,那些面色难看、瘦弱的人弄不好就器官衰竭,突然休克甚至死亡。这一说我下了好长时间、准备自己省钱治疗的决心又动摇了。最后,问村里老人杨庆西,他说,这个就是要割,其它办法没有的,药也没有,就是割。割割割!我最后决定拼死一搏,好马到这个地步也只能当死马医了,死也死在家里,狠下一条心,听天由命,自己亲自动手割吧。我磨一把剃头刀,在上间门头光线饱满的地方摆好桌椅等一应行头,点盏灯,叫家福大堂兄把小妹抱紧。小妹哭哭啼啼无力地挣扎着。我运了一口气,把磨得雪亮的剃头刀放在灯焰上燎一燎,几次提刀又放下了。大堂兄也不说我什么,只是摁住小妹。看看我不敢下手,大堂兄用鼓励的目光看着我,似乎又在说,要不我来?我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把剃头刀放在灯焰上燎一燎,对准小妹左手食指红筋一刀下去,竟有像鱼籽一样的东西一串喷射出来。小妹哇的一声大哭。我一看,基本断定成功了,便挤压掉剩余“鱼籽”,清理干净,再在门角后撕下白色蜘蛛窝贴在刀口上止血,用布条扎实。小妹的病明显是一刀见效,身体居然一天天好起来了。有了这样的经历,我也成半个郎中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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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建国参政进公安,回归基层招财路
    1949年春,驻枫林国民党军队退缩到温州城,这时楠溪一带地下党、游击队的势力已非常强大,基本已能控制局面了,只是山底局部仍有股匪作乱。同年5月2日,以楠溪大小两源为主的双溪县民主政府在岩头东宗宣告成立,胡国洲任县委书记。5月7日,浙南游击队接管温州城,国民党驻温二○○师起义,温州城和平解放,随之双溪县全境解放。双溪县中小学校取消了训育制度,废除了我最最痛恨的党义、公民、童子军等课程,对学校逐步实行改造,真是大快人心。教育制度的改革,让我不仅心里感到痛快,同时想到了胡世庆校长,不知眼下胡校长却哪儿了。
    这时候双溪县复名永嘉县,县址迁往枫林镇,辖永临、罗浮、沙头、碧莲、溪口、枫林等6个区52个乡镇,魏俊哲任县委书记,胡国洲任县长。
    到了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时,永嘉县建制已具雏型。10月29日至11月2日,在枫林召开永嘉县第一届各界人民代表会议第一次会议,确定主要任务是要继续肃清匪特,开展民主反霸斗争;实行减租,贯彻合理负担,号召人民努力生产节约;组织自卫队,废除保甲制度,实行基层政权的民主改革,巩固人民民主专政。穷人翻身做主,扬眉吐气了。叛徒陈文日被枪毙了。我想到的是当年被胡世庆殴打的事,想起陈先生关少娴被陷害逼迫的事。我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多次打听他的下落无果,原来他早已脚底抹油溜了,逃到外地躲藏起来了。以他的行事,够恶霸地主的格,应该枪毙。他倒好,听说还给儿子取名胡九一,寓意九死一生。
    杨玉莲关了渠口的南杂店去找关少娴。这时的关少娴已当乐清县的妇女主任,关安排她在乐清工作,虽然在吴万玉牢里熬过大刑未供出任何一人,只因在填写那两个该死的表格而成为人生一个抹不去的污点,有人甚至质疑潘岩唐被枪毙了,你为什么能活着出来?杨玉莲也不去申辩,只求有个安身的地方。从乐清回到老家与钱家办理了离婚手续。
    当年杨世忠校长被打被抓被免职后也去当兵,混到一个指导员的职,准备回来向陈振仓报仇的,恰逢解放,整个格局变了,陈振仓也不见了。后杨世忠通过思改成为一名人民教师。
    百废待兴时期还要稽征税收,还要搞大建设,因此,国家需要大批人才。双溪县碧莲区公所公开招人,田垟乡乡长汪得新为我写了介绍信给碧莲区公所。我很高兴,想到陈先生所说的为劳动大众谋利益的机会可能真的来了,就去碧莲区公所报名。区公所接待我的是稽征所负责同志,自我介绍说叫林彬。问了姓名、住址,什么学校毕业,我一一作了回答,并说自己只有小学毕业,不知田垟小学算不算什么学校毕业。林彬问叶会林、李伦你认识吗?我说认识的,就是我五年级国文、算术先生。林彬说他们是我在济时中学的杰出校友。无意中我与眼前这位面试官攀上济时中学的亲,两人更对眼了,谈得很投机。林彬突然想起了什么,问,你就是被胡世庆校长打了的那个学生?是的。这么说你就是蒋山叶宝凤叶大人的儿子?是的。天哪,你妈要是还在人世,这里的妇女主任一定是她当。这一刻起林彬就把我当自己人了,近乎直接给我下达任务的那种关系,叫我跟他去昆阳乡征粮。我吃了一惊,问他怎么现在解放了还要向老百姓征粮啊?林彬解释说我们是要征粮,但和国民党征粮是两码事,性质不同,我们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接下来我们还有组织工作队,下村发动群众批地主,斗恶霸,分田分地给穷苦百姓,为群众伸冤报仇,都要吃饭的。我当场说好啦,我想通了,跟你走。
    碧莲区组建了一个四人征粮小组,我名列其中。每人发给一个米袋,袋里装10斤大米;一个帆布公文包,包里有一本笔记本,一支钢笔,一双筷子;一个搪瓷大碗,按习惯叫法俗称洋碗,其盛饭的量跟海碗差不多,无论吃什么,干的、稀的都一碗搞定,还不怕𤭢。公布包可以放日常换洗衣服,日用品等,都塞得满满的;包外挂着大洋碗,公文包背在身上走路,大洋碗甩来甩去的,很特出,上山落岭总有些怪怪的声音发出,引人注目,为此,四个人都不敢大踏步走,尽量不出丑。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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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5 20:0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我们的目的地是昆阳乡东村。到了那里,早有人安排好,四个人住一户农户家,楼上收拾出一个大房间供我们住,厨房在楼下后宕,茅坑在屋后小屋,有壅桶放在房间外面供夜起小便。大家各自出大米煮饭,主家提供青菜、咸菜、炊虾、咸鱼等肴配。安顿好生活起居,第二天开始征粮。由于新政府宣传部门大力配合展开宣传工作,民心很齐,征粮工作比较顺利。征粮任务落实到户,大家都自觉按任务纳粮。粮食征来都送乡里,稻谷、小麦、玉米都有,搞了二个月提前完成征粮任务。
        回到区公所,于12月林彬送我到碧莲区公安派出所当民警,任务是维护社会治安工作。
        楠溪山里,地形复杂,山林茂密,交通不便,历来有土匪作乱,也有出了大案落草为寇的。特别是永嘉北部与缙云、仙居、黄岩交界的地方,以前永嘉人也管那一带地方叫山外,杀了人逃到山外就可以逍遥法外没人管了,正应了一句山高皇帝远的古话。早在7月份,原国民党碧莲区长吕炼荣自任“浙南行署绥靖军第六支队”司令,网罗匪徒300余人,在大岙乡发动武装叛乱。中华人民共和国刚建立,永嘉北部山区土匪仍然猖獗。10月17日吕炼荣部在仙居秋山乡净乐寺被温州警备旅等部队剿灭,匪首吕炼荣等190余人被活捉,40余人被击毙。残匪尤其仇视新政权,与新政府不共戴天,心有不甘而常常捣乱,因此加强山区的警力,维护山区治安显得特别重要。碧莲区公安派出所把消除山区匪患作为工作重点,晚上值班放哨不敢松懈。
        夜里,我轮到值班放哨,自然不敢马虎。冬天夜长,天刚黑,路上已少有行人,夜间也没有娱乐喜庆活动,很少有人点灯,更没有路灯照明,人站在黑暗中,周边黑得让人心慌,连草虫的鸣声都没有,静得让人更加心慌。山区冬夜气温很低,雾气氲氤,扑面而来的寒冷空气夹着水汽,人不仅缩手缩脚,巴不得把头也缩进肩膀里。越是黑、静,越是不敢松懈,我总是瞪大眼睛观察周边,支起耳朵细听远近各处动静,尤其是耳朵,黑夜中往往比眼睛更管用。所以,我放哨与别人不同,我在夜里更多的时间是隐蔽自己,细听外面动静。身上穿了棉大衣,脚上穿的是垫有薄薄一层棉花的布鞋,一双粗布袜,脚还是特别僵冷,可是又不敢跺脚取暖,怕完全暴露于对方。上半夜没啥动静,到下半夜感觉有些异常了。有夜宿斑鸠突然展翅啪啦啪啦冲天而飞,我连呼吸都不敢粗呼粗吸,马上进入一种练内功者呼吸细长、尽量变得没有声息的状态。我感觉有目标靠近,双方都希望对方先暴露。远处有一个较暗的可疑黑点在出没,行动缓慢,似乎进一步观察一步,确认没危险了再进一步。目标基本锁定,它时隐时现,但基本在一条轴线上前进,向我靠近。深夜一点钟左右,可疑黑点已到路对面屋角。见对方长时间不动,我捡块小石头往他左边十米开外的地方扔了过去,几声清脆的石头碰撞和滚动的声音过后又一阵寂静。大约一刻时间过去,对方确认安全后才快速横路而来,靠在大门墙角探看动静。“谁?”我大喊一声,对方不答,再喊一声,仍然不答,基本确定是土匪来探哨,我打开电筒照到对方,竟是一个比较熟悉的身影,对方被突如其来的灯光照得目眩心慌,转身而逃,我立即开枪。枪声惊动了同事,我不管对方有没有枪,不顾个人安危紧追过去。随后全所民警出动追赶。一直追到山边,眼看对方遁入山林,才停止追赶。
大家回到所里,所长李克平对我的表现很满意,说我人小警惕性高,胆子大。
        第二天早上,全所开会。李所长说话,既然土匪都摸到派出所门口了,说明已非常猖狂,根本没有把咱们警察放在眼里,眼下糟糕的是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中时刻盯着我们,我们处于被动、极其不利的地步。怎么办呢?办法只有一个,就是我们也去探他们的底,寻到他们的窝,他们的巢。毕竟我们有强大的人民力量做后盾,他们呢,现在是丧家之犬,惊弓之鸟,之所以如此猖狂,是因为无路可走作最后的挣扎了。
        听了所长一番话,大家信心百倍,胆子也大起来了。有汤明楼主动请缨出去探听土匪活动,同时要有一个搭档一同前往,一路有个照应。所长认为去两个人非常有必要,不仅互相可以照应,发现敌情有人盯着,一人可以回来报信。然后,目光落在我身上。我会意,马上站起来说,自己愿意与汤明楼一同前往。
        这次的目标是黄岩交界的黄皮寺。黄皮寺是仙居县四大名刹之一,地处偏僻,历来是地下党活动的地方,也是土匪聚集的地方。两人当天询问了周边眼线,做了一些摸底工作。夜里做了一些准备,干粮、水壶、枪支、裹脚布等,第二天凌晨就往大岙方向而去,上黄皮蒋山,转溪下、芦山、小巨探听土匪活动情况,原来前天晚上过来探视派出所的是土匪徐振皆,碧莲当地人,现在往仙居方向去了。回到碧莲所里一天跑了100多公里路,一双草鞋穿破,石子陷入脚板。我对搭档说,叫你打脚绕(裹脚布)你还忸忸怩怩不肯打,如果没打脚绕,跑那么长的山路可能腿部的肌腱都要裂开了。
        回来后向李所长汇报没有发现土匪,前天晚上过来探视派出所的是土匪徐振皆,现在往仙居方向去了。所长说你俩辛苦了,明天放假休息一天。
        1950年3月13日夜,农历正月未满之时,有本县永临下徐村邹道林,藐视刚刚成立的共和国政权,带领“浙南反共救国军天台山挺进纵队”美式武装50多人,从披山岛杀了回来。他们在清水埠登陆。当夜他们经黄田岙、叶岙、徐山、徐岙,翻越法空寺折回下徐老窝,次日上午包围邹亲手建起的下徐炮台(前村乡政府),四面架设机枪,打死村干部邹敏时,并继续窜往永临,沿途杀人抢劫,扩充队伍,制造惊天大案,作乱又有一段时间。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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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6 19:4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永嘉县公安局有意安排老侦察员朱碎松携带我,两人一起到后渠、六龙剿匪。有姓吴土匪曾被策反过来,这次朱碎松带我就到他家落脚。有消息说邹道林要到后渠来,朱说两个人呆在这里目标太大,把我交给吴,让吴好好保护我这个小兄弟,他自己只管走了。我知道邹道林厉害,连潘泰运这么强大的人都被他干掉。有资料显示,昆阳乡梅坑村潘泰运,早期留学日本,是光复社会员,黄埔军校第五期学员。因在日本打死了光复社辱华校长,跳海逃生回国。1937年党组织委任潘泰运为永嘉战青团第五团干事,组织抗日救亡运动,并以昆阳乡长和西内三小校长身分做为掩护。余秋里称他为黄埔同窗,赞其颖异机敏枪法甚准,文武兼修,深明大义。他在任乡长期间,把税赋任务分派到财主身上,而得罪地方恶霸,遭受到三次暗杀。1948年9月16日,国民党永嘉自卫队四中队长邹道林率部埋伏于昆阳井下垟,围击潘泰运。潘不幸蒙难,时年40岁。原先廿四垄地区的地主武装,以邹道林的国民党永嘉县自卫第四中队最顽固,打算把游击队一口吃掉。邹道林自卫队对武装开辟廿四垄地区是一个主要障碍。括苍支队把抓邹道林的任务交给四中队长黄乐平。黄乐平几次带领游击队抓邹道林都未抓住。
        我又是老套头,扮作卖虾皮咸鱼客,游走乡村,暗中侦察,等待县大队和民兵组织追剿邹道林部,予以击溃。此时民间竟有谣唱邹道林:
        下徐土匪邹道林,
        西溪港脉孬有名。
        道林自己造炮台,
        要用铜钱逼百姓。
        道林温州娶姨娘,
        望钟岭头摆战场。
        三五支队枪手准,
        孔姓三匪把红汤丸尝。
        经我暗访了解的情况分析,目前的形势下邹道林不在永嘉,也不可能在温州姘头家躲藏,一定往海边而去,企图下海,逃回国民党控制的披山岛等岛屿。
        根据基层情况反映,军警加强海岸防控力量。邹道林逃到乐清海边落网,被镇压。
5月份,又有“浙南人民反共救国军括苍纵队直属支队”支队长梁焕煜网罗土匪30余名,相继杀害岭头乡干部、民兵8人,县大队和民兵组织全面清剿中。
        徐振皆与披山岛国民党蒋匪接上线,引土匪陈久贞到大若坑村把村长杀了。碧莲派出所接报全所出动,赶到大若坑后土匪已逃跑,据了解土匪已逃到披山岛去了。徐振皆来不及逃脱,大洋山剿匪时暴露了行踪,不久在缙云县被抓,最后在碧莲当地被执行枪决。
        县里成立了支援前线委员会,开展继续剿匪支前,开展渡荒生产自救。所长在动员会议上说,人人鼻头下面都有一横,人人都要吃饭,在青黄不接的暮春,历来是缺粮岁月最艰难的时期,名叫三月荒。老百姓是衣食父母,老百姓没粮吃,自然要共渡难关,换句话说老百姓喝稀的,我们不能吃干的。我们也要找代粮食品,尽量把粮食节省下来。请大家畅所欲言,充分发表意见,只要有办法可想就去实施。
        所长话音刚落,我就说这个我作兴。我话语不高,大家听来已很震动,此时一句自告奋勇的话,胜过千言万语。
我首先建议大家吃桐子花。乍吃桐子花那味道跟黄栀花差不多,不过不要吃过量。如果身上有旧伤,可吃三鹅簪,就是鹅不食草,也不能过量的。大家不认得这些也没关系,我一会儿到地里指给你们看就明白了。一般春天田里刚长出的嫩草大都是无毒良好的,墙头、土墩上的荆条嫩顶儿,红莓刺、小果蔷薇、刺梨的嫩顶儿,路边的香附子、金丝草,水浚里的水筋丛等,都可以吃。到时候我会一一指给你们看的,先别急。如果有人误吃了有毒的嫩芽呕吐的,尽量吐掉,把胃里的东西吐完为止,如果吐完还在痉挛着干呕的,就要找医生看了。还可以少吃点糠饼,吃糠饼的同时,要多吃杂物,以防糠结而使大便拉不出来。最后所里组织几个人跟我进山掇蔬,山里面的东西丰富,乌桕树芽、岩衣、棉菜、地蚕、生地、苦菜、茅草根、臭蕻、苎麻、山豆腐、山虎杖、乌糯、葛藤、芋田里的白色蘑菇等植物都是我们掇蔬的对象,还有稻秆、玉米芯、番薯藤、黄豆秆、糖蔗渣等也可加工成副产品。还可以到水坑里捉螃蟹。螃蟹捉来后,放生姜末、醋和胡椒粉当佐料,醉起来凉拌让人生吃,味道纯正;到门前溪里捉小芝麻鱼、小石斑鱼,腌白带生一样用酒糟和盐腌起来,味道好极了。
所长由衷感叹,杨金龙你真是这方面的专家,应该是某个委员会的成员,你在这里当警察真是屈才了。我咧嘴一笑说:“我妈还在的话她才是专家,她能把我前面所讲的许多东西做成美味,我是略懂皮毛,顶多只能算是入门。”
        苦菜味清,尤其是菜汤,所里的人喝了一碗又一碗,有人说苦菜比大白菜好吃多了。我说,所有野菜当中苦菜最经典,当地人叫荬菜,也是我的最爱。不过暴吃好吃,吃多了就不妙,包括别的野菜也一样,吃多了就有状况了,通常吃野菜的穷人缺油水,野菜吃多了主要是肚子嘈咬刮肠,口流清水,非常难受。
        正在大谈野菜经,有来自茗岙乡的警报。原来茗岙乡群众搞迎佛活动,乡政府不让他们搞迷信活动。民兵禁止群众哄闹,群众凭借人多优势根本不听,只管向前推进,民兵开枪将一名老百姓的肚肠打穿,群众便围住乡政府。派出所李克平所长带我等若干民警前往处理。到茗岙以后我向所长使了个眼色便分头行动。我向当地干部作了简短询问,立即安排将打伤的群众送去医治,作为治安事件处理。然后召集相关人开个会,所长讲话,事情算是平息了。回所后所长认为我处理事件得当,配合默契。
        这一年,温州市永强、梧埏、三溪、藤桥、西岸五区划归永嘉县管辖。永嘉县县址迁罗浮龙桥村,碧莲派出所撤销并入县公安队,随县政府搬迁到罗浮、龙桥、塘头等地方。公安局驻在塘头村,我被编入公安队第一班。
        同年9月间,杀害大若坑村村长的土匪陈久贞逃到温州,把枪交给姘头就匆匆溜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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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7 19:3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同年9月间,杀害大若坑村村长的土匪陈久贞逃到温州,把枪交给姘头就匆匆溜了。县公安局得到消息,陈久贞姘头私藏枪支,为了破案,物色两个适合化装成商人的战士。经初步筛选,锁定比较老练而且长得帅,看上去像富家弟子的两位战士,可是经领导一面试,对生意方面一问三不知,全露馅了。领导开会讨论起来要找个经过特殊训练或做过生意的战士去完成任务。各派出所推荐人选,然后一个个考察都不理想,找了很长一段时间没落实。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听局长在嘀咕,找个三支脚的人是难的,找个当商人的战士会这么难,真不相信。我说:“局长你不看眼前只看天边,我杨金龙从小拿算盘笔、算盘放顶头上打的人,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别看我个子小,小时候去灵昆贩运做生意时行贩们都说我头平额宽天仓满,你家儿郎会招财,是个天上有几尊小佛也算得着的人……”
        局长瞪大眼睛,打断我的话:“行了行了,没时间听你唠叨,准备一下吧,时间都耽误了。”转身朝门外喊,“李驯虎,你跟杨金龙一起行动,潘福生配合,马上。”
        我穿上笔挺衣裳,戴墨镜,手拿白角扇,拿扇的左手中指、食指各套上一枚锃亮的金戒指,右手提一个沉甸甸的手提包,走两步,局长一看就说奇怪,你这家伙人不起眼的,怎么一扮就是那角色!
        我这副打扮出现在温州东门水门头,陈久贞的姘头与另一个女人一起出现,与她们接上头。她们说东西放在楠溪下塘,得去下塘看货交易。于是他们乘舢板过瓯江沿楠溪顺流而上。后面李驯虎和潘福生两人乘另一舢板保持距离跟随其后。到了下塘桥头,我看后面李驯虎的船没有跟上就想找理由拖时间。正好两女人提出她俩先去下塘埭头,叫我在下塘桥头等一下。
         三百里楠溪,这里是下游感潮段,涂泥作底,水流平缓,溪岸开阔,我站在桥头路亭远眺,焦急等待李、潘的舢板出现,却迟迟没有出现,唯见茫茫楠溪水在下塘折转东流而去。这时,有一婷婷女子上前问好,问先生你是医师吗?我脑筋急转,会不会有人试探?随口回答是的。她说那最好,今天遇到贵人了。我家孩子夜啼不止,医师都请不到,今天可能观音菩萨保佑,上天安排医师来看我家孩子的病了,医师里边请。我连忙说,对不起,我不看小儿科的,不过治疗小儿夜啼我有良方:用丹竹芯、灯芯、红米与银角子一起煮汤,喂孩子喝下就会好的。边说边溜,往里面埭头地方走去。正好,陈久贞的姘头出来招呼我进去。进入一个上面有砖雕“迎祥”两字的古老门台,我被引进一座老屋的上间坐下。女人说枪是支精致的外国进口手枪,问客人愿出多少钱。时间已经过午,我将手提包在桌上一放,把白角扇折拢轻敲桌板说,我都又渴又饿,能不能先喝杯茶,吃点饭?女人倒觉得这要求符合富商作派,当即说应该应该,马上去张罗茶水和饭菜。
李驯虎、潘福生两人到下塘,不见我的身影,潘有些慌张,怎么办?李说下塘人目前大都姓李,跟我家联谱的,到这里就像到家一样,不妨上山一游,走,上山。
        山间下塘,主要由西前、西后、埭头、桥头等村组成。下塘之地四面环山,尤以北面绿嶂山特别出名。这里前后群山之间有狭长冲积小平原,在永嘉山区也算一川平畴沃野大空间,算得上人杰地灵的鱼米之乡,历来有李、胡、吴、蔡、金、叶等姓族居住,相传以前还有干、卢姓人居住,还有宅基地名,在村中观音树、观音亭附近。
        南朝宋时,永嘉太守康乐公谢灵运来对面绿嶂山作了一首非常有名的山水诗《登永嘉绿嶂山》。澹潋结寒姿,团栾润霜质。涧委水屡迷,林迥岩逾密。下塘埠头得天然之利,部分山货常在这里中转,看,还有本地周边村庄收购来的松毛柴、菜头屯积在浦边空地待运。这里以前一条大马观路商业街,俗称中央街,是下塘岙、横溪岙、中塘岙(经仁堂凹)以及里面几条潮浦流域的人外出的必经之路。街上有著名的拱门店铺李顺发号店、李德生堂药店等商业店铺,手工作坊比较发达,染布店、磨坊,还有众多的小吃店、酒馆、杂货店、剃头店、打铜屋等,另外几乎挨家挨户是手工索面作坊,成为主打产业。下塘细索面闻名遐迩,温州城底、乐清等地有人专门认下塘索面吃。除外地人上门买索面外,下塘人还担出去卖,多时一天八十担索面担担出去。潘福生不想听李驯虎唠叨这些,也不愿登高,就坐下不走了。李拍拍潘的肩膀,起来起来,有情况了,看那一家火烟透起了,时间过午,唯一一家有火烟,说明什么?
我喝了茶,便饭也吃了,陈久贞的姘头又提价钱。我说先看货,没看到货怎么说价?另一女人用金漆盂盘端出手枪,上盖一条白色粗布巾。我揎开粗布巾,现出一支油光闪亮的手枪,登时看傻了。这是比利时FN公司的勃朗宁大威力手枪,是世界上最著名的手枪之一。我装作似懂非懂的样子,抚摸手枪,说,枪挺新的,我喜欢,却不问价格。两女人看我喜欢的样子,心想可能发财了,耐心等着我抚摸手枪,反复观看。我终于听到李驯虎的咳嗽声,便拿着枪站起来说要到光线好的地方再看看,顾自往外走,后面两个女人齐声喊阻,我头也不回,应了声“包都还在桌上”顾自快步钻出门台。李、潘两人正好冲进来,把两个女人制服,铐上手铐。

        同年12月,永嘉县县址再行迁温州市区东门戴元大。1951年2月,永嘉县县址迁往市区蛟翔巷,5月再迁市区放生池。
        正值土改、镇反高潮。1950年6月30日 《中华人民共和国土地改革法》公布施行。新的《土地改革法》规定,废除地主阶级封建剥削的土地所有制,实行农民的土地所有制,借以解放农村生产力,发展农业生产,为新中国的工业化开辟道路;没收地主的土地及其它生产资料和在农村的多余财产,征收祠堂、庙宇、寺院、教堂、学校和团体在农村的土地及其公地,由乡农民协会统一、公平合理地分配给无地少地及缺乏其它生产资料的穷苦农民所有。公安战线的主要任务是配合土改、镇反,侦查追捕围剿土匪特务,看守犯人或押去枪毙。我作为庶务员,有更多的时间看报纸,大家都说我是全局最爱看报纸的人。我则解释说自己因为关心政治,时刻关注农村发展,所以爱看报纸。同时们常开玩笑说我开底镬看外镬。我说要关注大形势、大环境的变化。其实,我巴不得改行去农村基层工作,农村才是我的广阔天地,到农村基层才叫如鱼得水。不可思议的是,我又是全局奔跑路途最多的人。剿匪时期,每位公安战士都配备一条裹脚布,我的裹脚布是使用频次最高的,就我的裹脚布经常晒出来:满满一篁竿一撩一撩挂着像抛物线的白色裹脚布,直把放生池公安大院弄得像八路军战地医院。人们每次看到这情形就知道这手拿报纸文弱书生一样的我又跑百里级别的山路了。县局领导班子都称赞我是一头耐力极好的豹子,局长开玩笑说我应该叫杨金豹,金豹才接地气。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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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派出所接到通知,1951年7月24日,“江浙人民反共突击军第二十八纵队第二支队”(黑虎支队)支队长陈杰率160余名土匪从乐清登陆后窜入永嘉县境内,全体干警提高警惕,随时待命参与围剿,我枕戈待旦,和衣而睡,有时连裹脚布都日夜不解开,丝毫不敢松懈。经县公安局干警和民兵11天的围剿,予以击溃,缴获一批武器弹药。此后,派出所所有人除了维护日常社会治安外,都高度警惕来自台湾方面的土匪登陆,甚至袭击,丝毫不敢放松警惕,同时夜里还组织人马主动到江边巡逻,以防土匪在辖区内登陆。
        第二年,我娶大若岩村陈淑玉为妻,按传统仪式在老家蒋山村举行婚礼。我择偶的第一个标准是劳力好。陈家妹子实长实大的不仅漂亮,劳力真好,好得谁也不知道她能担多重的担子,总之一般正劳力男子单对单的话都敌不过她。我一直把杨先生杨玉莲完全当自己人,本想叫她过来参加婚礼,经打听她已在陈先生关少娴的安排下抗美援朝去了。
        同年8月31日,台湾国防部军事联络专员李启迪等12人组成“大陆挺进队”,在罗浮区梅园登陆,当即全所出动,发现目标,军警民一起包围,歼敌于仁溪乡等地,击毙2人,捕获10人。
        12月,官方资料显示,永嘉县随着土改的胜利完成,农村情况根本好转,党的工作重心逐渐转到生产上,抗美援朝,增产节约以及“三反”“五反”运动等各方面工作都取得了显著成绩,农业克服了重大的自然灾害,人民生活得到初步改善。经过3年的努力,恢复国民经济的任务完成。我看了之后还是担忧,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1953年11月11日,国民党特务机关派遣陈时畴等5名武装特务空降永嘉县大洋山,联络土匪妄图建立游击基地,在大洋山剿匪工委领导下,到翌年6月活捉了2名,击毙2名。永嘉县公安局局长张金生牺牲。公安局全体干警在悲愤中摩拳擦掌,准备与来犯之敌决一死战。这个时候县里下通知,要公安局抽调一个人去参加过渡时期总路线学习班,参加学习的主要人员为乡镇干部。公安局领导也为难了,怎么突然要求咱们背枪的去学习班学习?局里叫谁也不愿去啊?不去吧,这是政治任务,不去不行。叫谁去好呢?有人提议这种叽叽歪歪的事不用多考虑,就叫杨金龙去得了。原来11月17日至12月2日,永嘉县委召开全县干部大会,学习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精神和《中央关于实行粮食计划收购和计划供应的决议》,对小农改造进行重点讨论,划清思想界线,为今后农村社会主义改造奠定思想基础。
        领导找我谈话,说起过渡时期总路线,我滔滔不绝:1952年底到1953年初,中国的发展面临新的形势和新的问题。抗美援朝可望结束;土地革命的任务已在全国范围内基本完成;国民经济恢复工作提前实现预定目标;第一个五年计划即将开始;中国社会生活中也出现了一些新的矛盾。新的形势和新的问题,需要提出新的任务和目标。1952年以后,毛泽东、周恩来、刘少奇多次讲过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1953年6月15日召开的中共中央政治局会议对此作了较为完整的概括“党在过渡时期的总路线和总任务,是要在十年到十五年或者更多一些时间内,基本上完成国家工业化和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并指出,“这条路线是照耀我们各项工作的灯塔,各项工作离开它,就要犯右倾或‘左’倾的错误。”1953年9月25日,《人民日报》正式公布了由毛泽东提出的过渡时期的总路线。总路线内容是:要在一个相当长的历史时期内,基本上实现国家工业化和对农业、手工业、资本主义工商业的社会主义改造。这是国民经济发展的基本要求,又是实现三大改造的物质基础;而实现对农业、手工业和资本主义工商业社会主义改造又是实现国家工业化的必要条件。两者互相依赖、相辅相成。社会主义建设和生产资料所有制的社会主义改造同时并举,是这条总路线的基本特点。两者的同时并举保证了新民主主义向社会主义的顺利过渡。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实质是解决所有制问题。一方面是社会主义公有制的扩大,即国营企业的新建、扩建;另一方面,是把个体小私有制改造成为社会主义集体所有制,把资本主义私有制改造成为社会主义全民所有制。12月,中共中央批准并转发了《为动员一切力量把中国建设成为一个伟大的社会主义国家而斗争——关于共产党在过渡时期总路线的学习和宣传提纲》,标志着总路线的最终形成。
        领导听得有些晕,既然你对这些如此了解,就让你去过渡时期总路线学习班交流学习吧。我还真的很乐意。情况反馈到县局领导那里说我很乐意,领导也笑了。
        学习班办在岩头镇芙蓉村三房祠堂,县委周副书记带队。经过半个月的紧张学习,最后出卷考试。考试结果我成绩第一。周副书记在会上大大地表扬了我,同时严肃批评大多数的乡镇干部,你们看看,成绩最好的居然是个非专业的公安战士,你们专业的人反而不如他,真是丢人哪。问我有什么感想,我说自己虽然是名公安战士,但是一直关系农村经济发展,无论什么时候都希望人民大众过上幸福生活。平时在办公室,爱看农村问题、经济建设之类的报纸内容,警务在身去基层也是全方位观察;抓特务时,无论是千里追捉,还是蹲点守候,都不忘深入调查,观察环境变化,社会现象,掌握第一手材料,对民生问题都有所思索。为什么?只愿劳苦大众幸福安康。
        听完我的发言,全场掌声久久不绝。周副书记私下对我说,像你这样的人才在公安局工作屈才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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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0 10:1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在公安局领导看来,我确实有些诡异,打算充分发挥我的才能。1954年我被正式调入永嘉县公安局一股工作。一股就是侦查股。
我有了儿子,家庭负担重了,还要供养弟弟、妹妹读书,生活陷入困境。正在这时,收到杨玉莲寄来的几万元钱,打破了窘境。杨玉莲来信说,自己抗美援朝回来后被安排在上海铁路局当售票员,这些钱是自己所有工资的积蓄,知道你家生活困难所以倾囊相助;如果还有困难,明年再节约一点,把省下来的工资全部寄给你。看得我热泪盈眶。
有了杨先生这笔钱救急,生活费用暂时没问题了,想多在家里照顾母子俩,却因日常治安案件、维护正常社会秩序,倒比以前更忙了,常常在公安局里值夜班。有情报显示有国民党派遣李姓特务1948年潜伏在永嘉。公安局立即成立专案组,启动对李姓特务的侦破工作。情报除了特务姓李外,没有更多的信息。于是,首先在全县排摸李姓人氏。李姓在永嘉也算大姓,大楠溪岩头方向一带港头乡、鲤溪乡,小楠溪李大屋等地都有整村整村的人姓李。经过一个个村排摸排除,最后认为港头乡港头村有姓李人家与台湾关系密切,背景复杂,有可能特务就是港头村人。
花了很长时间,查无结果,只好撤回警力,另做打算。不久,又有情报显示李姓特务有行动迹象,而且有异常电台信号出现,上头要求限期侦破。
局长认为我进专案组比较合适。为什么?不知道,局长指定我我就进来了。侦查专题会议上,新成员发言,我提出全新看法,也许特务已进婿某家,现在不姓李了。一句话提醒大家,想想先前在李姓人氏中排摸,可能真的被特务牵着鼻子走了。于是,大家分头行动,我选择到不怎么被看重的珍溪流域侦查。
中秋。我脱光衣服,乘夜色泅水过龙河渡。中秋节未过,楠溪水已冰冷冰冷的,所幸溪水不大,水潭也不深,最深的地方不过平胸,我举着衣服鞋袜渡到对岸,感觉全身冻僵了,只得找个稻秆堆抽些稻秆烧起来烤火取暖。心想怪不得他们都不愿意到这里来,其实这里是通向乐清,通向东海的捷径,也算战略要地。过黄村岭进入黄村乡,没什么灯火,感觉平静,便继续前行。以前曾听说前面花坦乡和廊下乡相对比较乱,这次可能需要重点排摸。过花坦地方,感觉不一样,有种浮躁的感觉,声音也比较杂。于是我抽身到人家窗台外转转,听听响驳。靠近山边,比较偏僻、地势比较高地方,有条大高坎,听到有大男人在屋里喝酒,在谈论什么。待我靠近高坎,在坎下细听,只听粗着喉咙说:“过去老蒋抽壮丁,现在老毛派兵役,不都一样吗?现在共产党在城市搞工商业改造,在农村推行合作化运动,还说什么‘捣毁盐卤钵,换来糖霜缸’的过渡时期,来欺骗无知老百姓,其实不是在刮共产风吗?”
有人问:“下山灵昆那边怎么样?”
声音嘈杂听不清谁回答什么说,接着有一个清晰的声音出现:“温州近几年流行一种剪纸,摊开是‘朱毛二亡命,介石回北平’,不知谁会剪,咱们会剪的话也剪一些散发出去。”
看来有情况,全是针对我党当前中心工作的反动言论,不是一般问题。我决定重点侦察,抓出幕后黑手,或许这只黑手就是潜伏下来的特务。于是观察一下周边环境,记住近处有株大树,我便先行退到村南大路边,找家私人客栈住下。
在客栈,客栈主人嬷看我提着一个包,不像经商的人,便问:“人客你来花坦做什么生意的?”
“阿嬷,“不瞒你说,我是做腥气生意的。这次路过岭窟刚好碰到一个欠我钱的人,问他要钱,他说花坦朱姓人某某还欠他一笔钱,等要来了就给你。我想你都欠我好多年了,每次碰到都有什么理由推托,一推过去又是一二年,这次不再相信他的鬼话了。好,你说花坦欠你钱去要钱,我就跟你到花坦。到了花坦,他到那座高坎道坦屋里的人喝酒吹牛了,把我晾在一边,他还抽身私下跟我说不好当着众人的面向人家要债,有伤面子的,你在外面等着。我只好过来找客栈栈下等他,估计这次又被他骗了,不过人已到这地步也没法,只好等。”我突然想起自己可能还要住几天,便打个伏笔,“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说不定要等几天,要在你这里做个窝。”
客栈主人嬷说:“花坦高坎屋好几座,不知你说的是那一座。”
“后面一点的,边上有棵大樟树。”
客栈主人嬷一听乐了:“哈哈哈哈,你说的那是陈宰相府,那个无赖一定是朱景学了。”
“对对对,好象他们就这么叫他的。”
“那你要账是难了,他平时都与一些陌生人混,不知是赌还是吃乌烟,总是鬼头鬼脑的,村里的人都躲着他,不跟他搭话。”主人嬷想了想说:“他这个人别人都不怕,就怕乡政府的邵乡长。”
“哦,你们花坦真是个好地方啊!风水好,过去有个陈宰相府,现在有个女将朱英。”我恭维说。
主人嬷很高兴:“是呀,他兄妹两个都出去干革命工作,亲房叔伯也都是村里干部、积极分子。”
主人嬷这话为我提供了调查好线索。我通过朱英的亲人认真、深入调查,摸清了朱景学目前来往最密切的有花坦本地的朱增俭,廊下地方的朱清西,降下地方的徐象进,还有岭窟市场的朋友,有情况比较复杂。这些人中主要人物是朱增俭,据说那些反动言论大都出自他口。他们的窝点就在朱增俭的家中。朱增俭曾是国民党部队里的一个军官,1948年回到家乡,很像通报中潜特的经历,只是缺乏证据。从哪里下手去找证据?找突破口?我沉思良久,认定只有从朱景学身上打开缺口,因为朱景学在这批人中是朱增俭最信任的,也是这些人中上窜下跳最活跃的,只是他出身为贫苦家庭,父亲早亡,只有母亲和姐妹三人,靠农业劳动维持生计。他被母亲视为心头肉,平心宠着他,养成了游手好闲、贪吃懒做的恶习。平时他名义上到岭窟做生意,实则是骗取客商财物,负债累累。以他的履历,完全会被朱增俭这套反动言论所迷惑、蒙骗的,只要方法适当,是容易在他身上找到突破口的。决心下定后,立即通过乡政府电话向县局报告行动计划,要求县局组织力量支援。县公安局同意后,马上向乡政府汇报要求邵乡长亲自挂帅,决定晚上召见朱景学,并通知厨房做好鱼干汤圆招待客人。
朱景学到乡政府后即开口问:“邵乡长叫我来有什么事?”
邵乡长说:“有重要的事与你商量。近来乡政府接到好多来信举报你朱景学到处传播谣言,四处骗取钱财,不还债,好像你已陷入泥潭很深。我想你出身好,人又聪明,是被人蒙蔽干丑事,想帮你跳出泥潭走正道,不知你愿意配合否。来,坐下来谈。”
这时正好汤圆做好。邵乡长说:“料你晚饭尚未吃,我们边吃边谈。”
“是是是,邵乡长真是料事如神。”  
眼看这碗鱼干汤圆香喷喷、热腾腾的,摆在他面前让他吃。他一看这场面,吓得直哆嗦,这邵乡长搞什么鬼名堂?我连生日也吃不到这么好的东西啊。邵命令他吃了,他尝试着在碗边喝了一小口汤,味道太好了。汤到喉头突然噙住不敢下咽,心想房内还有个板着脸的陌生人,不会是吃了这碗断头饭送我上路啊?
“叫你吃你就吃,怕毒死你啊?”邵乡长大声训斥。
朱景学刚才第一口汤因害怕没怎么尝明白,再喝一口,感觉这次味道真叫好,口舌都要被拔出来一样,豁出去了,有吃不吃是笨人,就算是老鼠药也要吃!决心一下,霍霍霍,一下子把一大碗鱼干汤丸吃完。看样子烫着了,如此美味,烫伤也值。吃完了才想起这小小、油滋滋、软骨头的一定是楠溪中上游极品芝麻鱼鱼干。
邵降低声调与他聊天,转弯抹角聊到最近他都与谁在一起。他说自己最近没跟任何人碰面。我认为就凭这句鬼话,他就有问题。绕来绕去说了很长时间,朱就是说自己最近非常老实,不接触任何人。
我临时决定对付这样油头滑脑的人干脆单刀直入,把事情戳破:“你在下山的朋友出事了你知道吗?有位朋友不想跟你交往下去,要退出,顺便把你的事都说了。”
朱景学猛听“下山的朋友”心里一惊,竟然全身抖起来。原来这里的人泛称瓯江口一带为下山,我估计朱景学与那边上岸的有来往,这一蒙就蒙对了。朱景学明白今晚这件事不讲实话恐怕不行了。他就交待了国民党派遣潜伏下来的少校特务朱增俭这个人。该朱化名李羽仙,花坦人,国民党国防部二厅温州情报组副组长,现在住在家里。当即,乡里控制朱景学不让他走出乡政府,一面告知县公安局,局里派张德堂等人迅速赶到,将朱增俭家包围起来,然后破门而入将朱增俭逮捕归案,并搜查缴获电台一部。朱增俭正是国民党国防二厅派遣潜伏的特务。
挖出并追捉特务的事做得很完美,温州地区公安处批准给我记四等功一次,并发给奖状予以鼓励。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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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3-7-11 08:3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非常真实可信的历史故事,向老人家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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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1 09:5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我做生意出身,个子不大却善于随机应变。张德堂生于楠溪上游张溪,身材魁梧,性格憨厚。两人搭档,有互补性,曾成功处理许多疑难复杂案件,在永嘉县公安局一股也小有名气了。凡接到追剿土匪任务,必遇地形复杂的地方,平原地带的干警不能胜任,杨、张组合往往是首选的人选,我们耐力好,脚力健,公安局一股论长途奔袭谁都比不了我们。
        第二年2月,黄南乡黄山村周修仁为首组织“浙南青年反共救国军二○七师一旅三团一营”,网罗股匪108名,相继杀害中共党员2名,并抢走枪支弹药。公安局一股立即派我、张德堂两人赶往黄南追剿。藤梨未去毛朊又来,周修仁部刚摸到一点儿线索,“浙南人民反共突击军独立大队”和“浙南反共还乡团永嘉第一站碧莲联络组汤店分组、白泉分组”又冒头。我二人就在永嘉北部山区不分区域地来回跑。公安局里就我
       这两个山娃子出身的人经得起如此折腾,领导每次见面既说客套话你们要注意休息啊,不要太累啊,实则暗示,山区剿匪靠你们了,找到线索需要发动群众,公安局一定全力配合。经过近半年的追剿,动员当地大批人马,到8月份击溃周修仁“浙南青年反共救国军”股匪。同年11月,永嘉县人民法院对周修仁反革命集团案宣判,死刑9人,徒刑64人。次年2月,又侦破“浙南人民反共突击军独立大队”和“浙南反共还乡团永嘉第一站碧莲联络组汤店分组、白泉分组”案,捕获17人。
        残匪未完全肃清,县里要成立肃反办公室专案组,办公室设在温州城。肃反没经验,我自告奋勇说没经验又复杂的事情交给我,我还有个搭档叫张德堂,于是公安局指定抽调我和张德堂过去。我清楚,去年7月1日,中共中央发出《关于展开斗争肃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的指示》,在全国范围内开展了肃清暗藏反革命分子的运动。到了10月25日,中共中央又发出《关于肃清暗藏的反革命分子的运动在群众已经发动之后必须注意保证运动健康的指示》。这次内部肃反运动,从党和国家机关、军队内部清查出一批反革命分子,纯洁了革命队伍,进一步巩固了人民民主专政;同时,通过运动也弄清了一些干部的政治历史问题,使他们放下了包袱,振作了革命精神。
        我值夜班,凌晨本想趁天光早下班时间回家看看,却有情报显示,台湾国民党情报局派遣“括苍山行动队”周庆宝等6名特务在永临区垟湾登陆,妄图建立海上交通线和括苍山游击根据地。复杂的事情谁合适?那自然是杨金龙、张德堂啦。于是,局里命令正在江北办案的我们杨、张两人,肃反的事先放一放,先去解决括苍行动队。我们两人接到命令立即奔赴永临待命。
        在交通要道一个隐蔽的观察点,张德堂蹶着屁股一本正经盯着前方,如临大敌,我却松松垮垮地仰躺着,说:“今年年成不错。”
        张德堂知道我又担心粮食吃饭问题了,仰过身子摘条草顶当牙签剔牙缝,在我面前装轻松。我见有人把自己当回事,认真听讲,就神神叨叨起来:“本来永嘉县委副书记李云河在燎原农业生产合作社搞责任制包产到户试点工作的,这年11月19日《浙南大众》报发表《不能采取倒退做法》的评论文章批评包产到户,看来包产到户又没戏了。”说着说着气极了,大声吼,“还说合作化,是千千万万农民摆脱贫困、共同富裕的靠山!还说‘包产到户’10大祸害。是右派分子用来射击农业合作化的一支毒箭,是包着糖霜的砒霜。我肯定,这报社因这篇文章出名,留下永久的耻辱。”
        张德堂听不下去了:“这是你要关心的事吗?你最好专心搞你的肃反,在办公室整天拿着报纸晃来晃去说这说那的,在荒郊野外你还不省心?”
        “肃反,肃什么反?肃清反革命。30年代搞肃反扩大化,苏区深受其害。镇压反革命、国民党残余势力,把国民党旧职人员抓来重新审查,你真不懂,许多事情都是过眼烟云,农业经济才是根本。古人说的本,就是农业。”
        张德堂再也忍不住了:“我看你是选错职业了,你应该去当乡镇干部,管农业,管经济,不该来拿枪当警察的。”
        “人生没有更多选择,许多事都是阴差阳错的。我现在有孩子了,跟你想法不一样。你是趴着一爿臀,仰着一条朊,不知道饭是米煮的。”
        “我看你脑袋有问题的,你马上就要成为正式党员了,要注意自己的言行。”
        两个搭档意见常常不统一。我认为张头脑简单,看不到远处,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嘛。张则认为我老是担心吃饭问题、经济问题,想得太多了,又爱抬杠,而且违背了当前的政策,常有不当言论。
        这会儿我觉得跟他没法谈下去,掏出一个针线包试图把裤腰带上的一个纽扣加固起来,自言自语地说:“嗳,衣裳早补破洞少,毛病早医吃苦少。这个纽扣不给他补几针,没几天就会掉,往往还是关键时刻掉了,到时候手忙脚乱不可收拾。”
        张德堂觉得好笑:“你老婆不会给你钉纽扣啊?”
        “都习惯了。我妈死得早,弟兄姐妹的纽扣都是我钉的。”说到妈妈,我眼睛发酸了,“身上长期带个针线包,出门在外,特别管用。针可当武器,也是治病救人的行头。”扬了扬手中的针,“喏,可以挑痧,挑疳子。”
        “你没听说吗?像你这样穿着衣服钉纽扣,将来会做贼的。”
        “我不是贼,但是有贼们的敏锐。当公安干警,有时候还真的要站在贼的角度想想。”
        张本想将我一军,没想到又被轻易化解了,还提到一个思想高度,真的没法聊。我瞄张一眼,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便问:“最近跟阿娥的关系处得怎样了?其实她脾气急躁一点,刀子嘴,豆腐心,还挺适合你的。”
        “也不知道她打算跟陈怎么处理。”       
        “唉,感情的事也难说,据我了解,陈打算放手的。”看张对我有期盼的眼神,就说,“要把工作干好,建立一个家庭也很重要,你也老大不小了。这叫民生,大众都安居乐业才是一个美好的世界。”
        “杨兄总爱把话题扯大,动不动就民生、大众,像是救苦救难的菩萨,真拿你没办法。我没识几个字,要讲就讲实际的,讲实打实的,成功请你喝喜酒。”
        “要看你们自己的缘份,我的原则是让大众……让大家都好,决不做拆一合一的事。”

        在军警民追剿下,周庆宝等6名特务相继在乐清、青田、诸暨等地落网。我们两人撤了岗哨,还是继续磨嘴皮,到了肃反办公室,继续争论。别人都说我们这两个人关系最好,争论则最会争论。我则说,不会争论的朋友就不是好朋友。
        我被外调新疆,通电话得知第二个儿子出生,当即取名远捷。同事举杯庆贺,同时也弱弱地问,老杨什么文化水平?三杯酒下肚,我说自己是金嵘轩的徒孙,大教育家金嵘轩你知道不?
        新疆回来,正赶上永嘉县第一届党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召开。通过这次大会,提高觉悟,明确方向,清算“包产到户”“多劳多吃”的资本主义影响,有力地批判全县在合作社和粮食分配问题上的“包产到户”“按劳分粮”等路线错误。这下张德堂有理由说我一通了:“兄弟,你这一生碰到我这样的搭档算你有福,换了是别人,10个杨金龙也是右派分子了。你以后给我闭上臭嘴!你那些不当言论,还有满脑子要搞经济、吃饭的想法要是让外人知道,你身上这身衣裳马上就被人剥了。看什么看?不服气啊?还歪着头看我,老三老四把你的头摘下来喂猪了。”
        这时候我倒觉得张德堂骂得越凶,越显兄弟情谊,一点脾气也没有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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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3-7-12 09:1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永嘉发了一次大水。永嘉县府正从温州九山搬到下塘,商业局的办公用具搬进李家祠堂,有些大件木柜木箱堆放在祠堂前廊。县署搬来没几天,又下起大雨,更大的洪水来了,下塘一带一片汪洋。洪水把文件、账册之类的纸质东西都淹光了,土地证存根之类的证件在洪水中漂浮;洪水退后一片又脏又臭的淤泥,难以收拾。天气燠热,时晴时雨,整个场面乱套了,比垃圾场还糟糕。天气还是反常地燠热,傍晚下起阵雨。雨似乎未下痛快,夜里闷热让人难受。洪水说来就来,这第三次洪水比前两次都大,大水漫来,木柜、木箱被水浮起,竟顶塌了李氏大宗的前廊。洪水过后,下塘的老人们认为地方设县署没好处,眼前已带来倒霉运,以后造房造路田地糟塌了不说,尤其害怕县政府被台湾国民党反动派扔炸弹,殃及村庄,所以坚决反对县署设在下塘。县里领导找许多人做村民的思想工作,无果,县署只好暂迁上塘,说好了,来年上塘地方如果再被洪水所淹,县署往楠溪山里枫林、岩头一带搬。1957年,永嘉县公安局也搬到上塘。我的家属搬到江北罗浮村,暂住农家屋里。
        杏岙乡党委书记郑柄权为纠正包产到户在村里开大会时,当场被农民用锄头脑砸死。出了命案公安局首先要介入。杏岙乡属永嘉北部山区,长途奔跑赶往案发地,局里又考虑派我去。我就听说农民掀起一股闹原耕的浪潮,要将耕牛从农业高级社牵回家,将犁耙等农具搬回去,要把入社的土地要回去,政府领导干部却态度粗暴要严厉打压,以致矛盾激化。乡干部甚至把闹原耕的几个首要分子抓起来连夜审问,逼人跪在毛竹排上用刑,直到个个认错,把牛牵回高级社,把农具搬回高级社才罢休。乡干部为此沾沾自喜,说是从此巩固了农业高级社。这些事我最关心,也最清楚,现在把烫手山芋扔给我,怎么办呢?妻子提醒,你不会说自己的脚出毛病了啊?我立即弄了一副拐杖,一蹩一拄地到局里向领导汇报,前几天走山路忘了打裹脚布,小腿肚肌腱裂开了,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次年,我被调任乌牛公社政法组任组长,后黄田、乌牛、江北三个公社合并罗浮区,年底我被任命罗浮区派出所所长。这时,正是永嘉县调动十几万民工大办钢铁、大烧木炭、大抓采购、大搞运输、大搞万斤窑的时候,要赶美超英,我深知一座炭窑对木材的吞噬量,动用全县十几万人上山,甚至外调玉环渔民过来伐木烧炭,对山林的破坏程度不可想象。山很快光秃了,木材很快就成紧缺商品。听说家乡藤溪山上也光秃了,伤心,自己以前砍炭柴也有规矩的,砍大留小,现在是一扫光,山上只看见裸露的乌黑大石头,平时水坑的水也干了,一下大雨下面溪滩就发洪水,连溪边的房屋都冲塌了许多。我本想发发牢骚,想起张德堂的告诫,也就闭嘴不说了,更不敢跟风大鸣大放。张德堂破天荒第一次说我识事务。张说本来把你这样的人划成右派分子是正好的,只因你坐在正面肃反的位置上才躲过了这一关,而且还未叫你去砍树、洗沙,也是你祖公爷做德,碰着我这样的搭档,要是别人,你也死。
        有人报案,梅园储木场木材遭哄抢。我想,该来的事比想象的快得多,也许哄抢木材事件才开了个头,更糟糕的事可能还在后头,灾难或许很快临到每个人的头上,便立即派民警前往查处。过一会儿想想事情没那么简单,还是亲自去一趟,便又赶过去。木材抢得不多,但按国家牌价金额已较大,而且抢的是国家战略物资,紧缺物资,罪责不轻。很快查清抢木材的那一伙人,追回被哄抢的木材。
        下属问:“所长,把这几个人立即抓捕归案吗?”
        我说:“不,这次重在教育。通知首要分子自带粮食和棉被到公安局报到,拘留七天。”
        下属嘀咕,抢那么多木材,就拘留七天啊?我杨所长只当自己没听见,收队。
        首要分子当天主动到永嘉公安局报到,这种自行服刑的行为被传为佳话。当年,我被评为社会主义建设积极分子。
        奖状荣誉都有了,家庭却陷入困境,妻子接连生了三个孩子,要去温州做工维持家用,孩子没法带了,只好把大儿子杨学敏和三儿子杨志强送到大若岩让外公带,一段时间过后转送老家蒋山让他们爷爷带。爷爷的米桶很快见底了,大家似乎都没余粮,一场大饥荒到来。
        有人发现藤溪水坑边的箬竹开花结籽了。箬竹籽结得像稻穗,像雀儿麦一样,比小麦细长,尖头,磨出来的粉雪白像麦粉,味道营养并不比小麦差,算是细粮。一般逢荒年,毛竹、箬竹便纷纷结出籽来了,毛竹、箬竹结籽后就会枯死的,所以要抓紧时间采集竹籽。荒年箬竹结籽救人的事自古就有,《山海经》《晋书》《太平广记》都有记载,近代咸丰年间也有过一次,《太平广记》还讲“百万圆颅(人头)活于贞筠之下。”有人认为箬竹结籽为了救荒,要不怎么逢荒年就结籽呢?有人吃惊地反问:“笑话,箬竹不结籽,那人不全饿死了?”有人认为箬竹60年结一次籽,正好赶上了。也有人认为箬竹遇到恶劣天气,为了繁衍下代,尽自身最后的能量拼命结籽,躲过天灾。不管什么原因,摘来吃了活命最要紧。我发动村民上山采摘,渡过一段艰难岁月。箬竹结籽后,真的当年全部枯死,第二年村民连重午节做粽子的箬叶也没有了。有老人说,要待种籽掉到泥里发芽重新成町,直到六七年以后山上才重新生出箬叶。

        我这全罗浮派出所所长日常维护社会秩序、治安保护工作事务似乎越来越忙了,连抽空去老家看一看孩子的时间都没有。次年大儿子学敏也进田垟小学读书,就是当年我读小学的学校,胡氏祠堂改的破学校。我认为国家困难时期,孩子有蒋山安身也就不错了。家属下放到农村,落户罗浮村。下放对象有些钞票补助,木头也有2立方米补助。我就在罗浮西岸坦审批了三间屋基,建了三间二层的砖木结构房屋。木头楼板,外围砖砌空斗墙,比以前老家的老屋扎实一点。
        有了新窝,美上一段时间,1963年春天作为先进代表我去杭州参加浙江省政法干校治安班学习,学习时间定于1963年3月到8月,近半年时间。学习期间我有意寻找来自玉环的同学,很快与玉环姓林的警察先进分子交上了朋友,于是就托付他寻找大妹的下落,说是以前老家碧莲警察所一位刘巡官,玉环人,两夫妻无孩,看我大妹活泼可爱,要求收养,我妈就送给他了。现在下落不明,请求帮助寻找。林姓同学通过玉环方面警方调查,不久就有结果,原来刘巡官全家包括我大妹在一场瘟疫中全部亡故。我听到消息大哭。接着日夜不安起来,不知怎的一心只想回家,像个孩子一样想家了。有消息传来,7月24日台湾国民党派遣“反共挺进军十一支队”的12名武装特务在三江公社老虎岩一带登陆,当时就陷入严阵以待的2万余名军警民的包围之中,被全歼于胜美尖山麓。我想,要是自己在罗浮所里就好了,冲上去来个痛快的。

        1964年10月,我被抽调到浙江省社教工作团,先当诸暨店口政法组组长,搞宣传教育、忆苦思甜、阶级斗争等,相当于改造落后村。一年后又先后调义乌白马冬明村工作队、义乌郑宅工作队当干事、组长。整整2年后即1966年11月,我回罗浮派出所,仍当我的所长。这时,永嘉县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已全面展开,县机关成立红卫兵总部,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年9月永嘉县造反派建立的革命战斗队、战斗兵团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来。什么巴黎啦,五一啦,井冈山啦,八一啦,100多个兵团,形成两个水火不相容的阵营,大家都说自己是造反派,是捍卫最高统帅毛主席和他最亲密的战友林彪副统帅的无产阶级革命路线,攻击对方是保皇派、黑帮、刘邓路线,逐渐形成两派。次年,一派叫“炮轰资产阶级司令部永嘉联络站”,简称“炮联”;与之唱对台戏的是“反对‘二月逆流’永嘉联络站”,简称“反逆联”。从此,各战斗队分别归属炮联与反逆联两条线。从人员组成上看,炮联以机关干部、农民居多,反逆联则以文教战线的人居多。我则属炮联一派,时任罗浮派出所所长。我这个所长被经常抽斗,在我的耳边,打倒当权派,打倒走资派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受到很大的冲击。
        总体上,炮联以乌牛、岩头、永临等地为主要根据地,反逆联则以罗浮(劳武)、上塘等地为主要根据地。永嘉炮联与青田县“青革总”、玉环“玉红总”乐清“联总”联盟。“青革总”驻青田温溪,“玉红总”驻玉环坎门。永嘉炮联支援“玉红总”一些武器,“玉红总”则经常用机帆船运来蛏干和白鲞慰劳永嘉炮联队伍。永嘉炮联分西线和东线,西线总部开始设在本县永临区西岸村,后迁青田县温溪;东线总部开始设本县乌牛仓库,后迁乐清县虹桥,负责人是我。坊间传,两派把本地的粮仓吃空了,还与龙泉、青田、乐清等县联合起来,粮票、钞票(包括单分硬币)源源不断地被输送到永嘉来。许多农民羡慕参加两派吃爽,稀里糊涂地跑到其中一个阵营背枪吃饭。
        由于近来反逆联在永嘉县占优势,永嘉炮联西线的指挥部根据地退居温溪,东线的指挥部根据地退居乌牛粮食仓库及乐清县中学内。永嘉县炮联一派李宽聚代号01,黄统国代号02,吴红斌代号03,我代号04,这几号人物都是反逆联要追杀的重点人物,自然这几号人物的行动都有隐秘性。
        1968年5月24日凌晨,正是快要过重五节的时候,炮联罗浮总部几百人被反逆联围攻。恰好,我在乐清,不在罗浮。
        罗浮区府有一个大院子,前后有两座办公楼。反逆联联合了温州工总的队伍攻打罗浮区府。反逆联人多势众,攻势猛烈。炮联大部撤退到永宁山,几十名骨干坚守在总部与之枪战。反逆联打得很凶,武器装备也比较精良,他们发誓要为上次黄屿萝麻田里被炮联机枪扫射而死的一批战友报仇。炮联徐永成的队伍赶来支援,却未能冲破反逆联的包围圈。
        区府大院内,一枚六〇炮的炮弹在碧莲女学生通讯员徐小兰的身边爆炸。小兰被震得飞了起来,当场被震死了。被围困的人一边狙击反逆联的进攻,一边骂炮联的头头不懂战略,心太慈。尤其是久久不见山上的队伍冲下来救援,炮联潘大妹大骂当头头的不是人。
        战斗一直延续到天大亮,炮联潘大妹、鲍玉春等十来个人当场被打死。陈岩力、陈久成等8人子弹打光了,把步枪的机柄卸下来往远处扔,最后被活捉,没有机柄的步枪也尽数被搜去。
外面打得很凶,我家人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妻子陈淑玉认为这帮人眼睛打红了,什么事都会干得出来,于是把家里所有棉被都搬出来挂在屋墙上,把孩子们都摁倒趴在地上,以防子弹直射过来伤人。
        驻扎在县城上塘的解放军某部听到两派激战的消息,随即派兵介入。见炮联8个人成了俘虏,姓赵的连长交代反逆联的人好好遵守日内瓦公约,优待这8个俘虏,再三强调一个也不许动,然后到温州军分区请示。当夜,反逆联的人对每个俘虏进行毒打。有人利用这次机会公报私仇将岩力用刑后押出监外。岩力一路挨打,一路高呼“毛主席万岁”,在罗浮公路边被刺刀刺得奄奄一息后,再被补一枪给毙了,最后倒在公路边的水沟里。
        第二天赵连长发现炮联的人个个被打伤,还少了一个,感到问题严重。赵连长故意叫反逆联看守人员去拆洗枪支,趁机开来一辆军车,令炮联这7个人快快爬上车,把他们尽数运往永临炮联根据地。这7个人后来都转移到乐清县招待所疗伤。
随后我家马上遭到武装围剿。一帮武装人员包围我家,用机枪扫射,家人卧倒在地不敢动。有一枪打在空斗砖墙上,穿过外皮砖,把里面的一块砖打落,刚好掉在才七岁的儿子杨志强的头上,杨志强一阵强烈的疼痛,大喊妈妈我被打中了。妈妈一看头上没血,有白灰,知道是被砖头砸中了,叫他趴着别动。一阵火力打击过后,反逆联的人踹门进来,骂骂咧咧,来了一波打、砸、抢,我工作中发过来的奖状都被做罪证抢走
        “5•24”事件发生后,罗浮人清理战场。一具具尸体被抬出来,白白胖胖的,死者个个都是三四十岁的青壮年,地方老人们只叫可惜,可惜啊。
        一场浩劫过后,我家属逃往温州亲戚家,再辗转到乐清我身边。

        我被戴上反动公检法、特务的帽子,还被诬陷勾结温联匪,私藏枪支,策划武斗,打死人命。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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