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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三国演义.1乱局.割据
第1回 内官进佞谄害党人 蔡邕上直言黜逆方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调寄《临江仙》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远古时,不知纪年,三皇得道之统,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虽无言,而化流四海,故天下无所归其功。
而后五帝时,则天法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相让其功。四海化行,百姓不知其所以然。故使臣不用礼赏功,美而无害。民不知帝力,作壤上歌而唱:“朝出而耕,暮至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帝何力于我哉!”
其后道德废,王者出,而尚仁义,制人以道,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导人理性,裁抑宕佚,慎其所与,节其所偏;教以礼仪,而威以刑诛,使失好恶去就。降心服志,设矩备衰,有察察之政、兵甲之备,而无争战血刃之用,天下太平。君无疑於臣,臣无疑於主,国定主安;君以修德敬天,臣以义趋进退,亦能美而无害。夏、商、周前后立国;唯不同者,夏尚忠,商尚质,而周尚文;虽情品万区,质文异数,至于陶物振俗,其道一也;俱分封建王、公、侯、伯、子、男爵国,周时至有分封一千八百诸侯。其盛时,列国各守制度,化醇俗美,人知廉耻,安分守己:夜户不闭与犬吠,田园开辟有鸡鸣,四隅不惊边报少,八方无事尽遵依。
其后季末浇讹,王道陵缺,仁义废,霸者出,虽质尚智力,而外犹假仁以饰众,凭义以济功,举中于理;尊君卑臣,权统由一,政不二门,制士以权,结士以信,使士以赏。法令著明,百官揆理,威令必行。常佐天子,兴利除害,诛暴禁邪,匡正海内。五霸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夫差、越勾践相继登台,尊王号令。虽如此,僭窃之形已渐兆矣。
其后霸德既衰,智力废,战国出,而尚谲诈;天子孤弱,号令不行,诸侯恣行。圣人知道不足以理,则用法;法不足以理,则用术;术不足以理,则用权;权不足以理,则用势;势用,则大兼小、强吞弱、众暴寡。於是强国务攻,以决胜为雄;弱国务守,以诈劣受屈。至有画半策而绾万金,开一说而锡琛瑞;或起徒步而仕执圭,解草衣以升卿相。朝为耕樵,暮登玉堂;合纵连衡,驰车毂击,士之饰巧驰辩,以要能钓利者,不期而景从矣。诸列国皆被齐、赵、魏、燕、楚、韩、秦鲸吞蚕食合并。
其后七国连兵结难,战争不已,介胄生虮虱,六国之君,非疏道德而亲权势,并入于秦。秦始皇既吞天下,患周之败,以为弱见夺。於是笑三代,一海内之政,荡灭古法。削去五等,裂都会而改为郡县;废侯卫而为之守宰,摄制四海,运于掌握之内;法严政峻,谄谀者众。修长城,征五胡,建骊宫,构阿房,筑驰道,凿河渠,求仙药。复又杀儒士,焚文书,亡教化,弃礼义,去仁爱,尚诈力,专任刑法,而欲以致治,而子弟二十余人,无分封重爵,皆为匹夫,内无骨肉本根之辅,外无尺土蕃翼之卫。至于残贼至亲,伤恩薄厚,暴其威刑,竭其货贿,人不聊生。天下欲为乱者,十家而六。
其后陈胜揭竿起於陈,负锄梃谪戌之徒,圜视而合纵,大呼而成群。时则有叛民而无叛吏,人怨于下而吏畏于上,天下相合,杀守劫令而并起。武臣、张耳举於赵,项梁举吴,刘邦举沛,田儋举齐,景驹举郢,周市举魏,韩广举燕。其余黔布、彭越、陈婴、郦商等大者上万,小者数百人;穷山通谷,六国孽族,豪杰并起,不五年,而亡秦族矣。秦虽亡,后世识家犹称:公天下之端自秦始。郡县为制,公之大者也。其所以亡,失在于政,不在于制。
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项羽焚舟破釜,一家独大;自号张楚霸王,分封诸侯人以不公,弑义帝激诸侯义愤不平,田荣、陈余首举反旗,陈平、韩信逃以择主;至此,封建不如刘邦半封建半郡县,可笼络各等有所期望蠢动之人心,垓下四面楚歌,一战而亡,至此天下并入于汉,疆域始定。
却说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矫秦之枉,徇周之制,剖海内而立宗子,封功臣。宪令宽赊,文礼简阔,外示儒仁,内杂霸术;分国与郡县各为居半,时则有叛国而无叛郡,故贾谊疏议抑诸侯,晁错上略削藩策,主父偃献书推恩令,以枝解小弱封国,图复行秦皇郡县制。至此,天下之权,皆归于朝廷,令行禁止。自武帝以后,崇尚儒学,怀经协术,所在雾会,至有石渠分争之论,党同伐异之说,守文之徒,盛于时矣。
后来王莽篡权,力行新政,弊病百出,苛苦天下,虐毒人民,四海分崩,万民嗟怨。忠义之流,耻见缨绋,遂乃荣华丘壑,甘足枯槁。起义风起云涌,此伏彼兴,新朝短命而亡。后来光武中兴,复续汉祚,建都洛阳,经十二帝,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桓帝禁锢善类,戗害党人,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相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
士子领袖李膺、范滂、杜密、朱宇、荀翌、翟超、刘儒等率清流及太学生三万余人,危言深论,针砭弊端,讥议患害,不隐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欲以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感悟、监督及要挟于朝廷,欲令惕栗生警,使拨乱反正;激起宦官大恐慌,肆然震怒,使人构陷上告曰:“李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别相署号,共为部党,擅权纷乱,图危社稷。”
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
是时帝新即位,年十四,见奏书,问曹节等曰:“何以为钩党?”
曹节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
帝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
曹节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
帝曰:“不轨欲如何?”
曹节对曰:“欲图社稷。”
于是天子震怒,命穷治是狱,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命收执李膺等,或谓李膺曰:“可去矣!”
李膺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北门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
侍御史景毅之子景顾为李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景毅慨然曰:“本谓李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
诸官友责之曰:“朝廷方治朋党,君,长者,何自陷朋党也?”
景毅曰:“李公乃天下贤者,顾吾何敢望之?若得为李公党人,公之赐景毅厚矣!此乃幸也!”闻者为之疚愧缩颈。
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凄苦哀绝,声闻于外,一县不知所为,尽传是事。范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
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
范滂曰:“范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郭揖力劝共逃之,范滂不听,其母就与之诀,范滂白母曰:“孩儿为国,恶了十常侍,与他结成深仇。今来捕我,孩儿此去必死,只老母养育一番,不能奉养母亲,孩儿死有余恨;幸仲博孝敬,足以供养。儿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母亲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范滂弟也。龙舒君者,滂父龙舒侯相显也。
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范滂跪受教,再拜而辞。史家称此为“子死而母欢其义!”
范滂顾谓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望汝孝养母亲,承顺祖母,就是我不死一般。书读他也罢,不读他也罢。”行路之人闻之,莫不怆凄,感动流涕。
范滂囚狱中,狱吏谓曰:“狱有惯例:凡坐系者,皆备祭物,祭皋陶,盖皋陶乃立法之始祖,公明为神,君何不祭之。”
范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范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
宦官所亲法吏,拷掠党人,其辞所连及陈寔之徒二百余人,或有逃遁不获,皆画影图形,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
陈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
故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禹、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翌、河内太守魏朗、山阳太守翟超、任城相刘儒、太尉掾范滂等百余人,皆惨死狱中。余或先殁不及,或亡命获免。
自此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欲一网打尽,一切指为党人;诸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白眼之恨,傲词之仇,皆使滥入党中,阿附坐死。又州郡承旨,或有不尝交关,亦未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数,而系狱者尚数百人,妻子皆徙边。
唯陈寔虽自赴狱,中常侍张让力请救之。初,张让之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张让甚为耻之,而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张让以陈寔故,皆从其请,多所全宥。张让虽贪浊,恩怨亦甚分明。
宋司马光读史至此,喟然拍案长叹,郁忿难消,块垒难解,因此奋笔而作《保身说》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括囊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倘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蛇虺之头,践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不一悲乎!夫惟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也。”
清大学者赵翼曰:“东汉风气,本以名行相尚,迨朝政日非,则清议益峻。号为正人者,指斥权奸,力持正论。由是其名益高,海内希风附响,惟恐不及。而为所贬訾者,怨恨刺骨,日思所以倾之,此党祸之所以愈烈也。”
郭泰、申屠蟠皆当时第一等名士,因慎言谨笃而免其祸。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
帝省奏,问左右内官,内官皆曰:“此党人余孽也。”帝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捕曹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宦者由是越发气盛,凌轹省司,百官侧目。
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须臾,蛇不见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拔大木百余,坏却房屋无数。
帝躬不安,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农张奂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改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帝深嘉张奂之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自从。
郎中谢弼上封事曰:“故太傅陈蕃,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馀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子曹绍为东郡太守,以它罪收押谢弼,掠死于狱。
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入海中。
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化雄,但头冠未变,鲜红如血,诏以问议郎蔡邕,对曰:“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应之不精,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
六月朔,黑气十余丈,如车盖,腾起奋迅,五色,有头,形貌似龙,飞入北宫温德殿中。司徒杨赐上书对曰:“今温德殿所见黑气,考之经传,应虹蜺妖邪之气,不正之象也。春秋谶曰:‘天投虹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至。易曰:‘天重象,见吉凶,圣人则之。’疑妾媵之中,有因爱放纵,左右嬖人,共专国朝,欺罔日月。”
秋七月,有虹现于玉堂;五原山岸,尽皆崩裂。种种不祥,非止一端。朝廷焦心,载怀恐惧。帝以议郎蔡邕博学深奥,下特诏问凡七事灾异之由:一虹蜕;二白衣入德阳门;三雌鸡化雄;四日蚀地动,风雨不时,疾疠流行,迅风折树;五星辰错谬;六蝗虫冬出;七平城门武库屋坏;令勿有依违顾忌,分别皂囊封上,勿漏所问。
蔡邕上密疏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祆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以为蜺堕、鸡化,乃妇寺干政之所致;披露失得,指切治体,推往验今,又直言不讳例举数大臣奸邪贪浊,徇私舞弊,为国招讥,言颇切直。
帝览奏叹息,曰:“恸哭太息以论天下事,伯喈即今贾谊也。”因起更衣,放奏疏于几案上。曹节见帝出,擅自取而窃之,阅所奏,恼怒交加,自思曰:“这厮不知利害,与吾辈作对,须要驱除得他,方遂吾之意!”
悉将其语,宣告于左右宦官;左右皆恐栗,遂相与构通其为蔡邕奏疏中所裁黜者,于每人前而激之曰:“君知之乎?蔡侍中之疏,洋洋上千言,言利如刀,盖诋公也。”
诸所裁黜者,闻之皆怒,各欲置蔡邕于死地。遂狼狈为奸,侧目思报。乃使人飞章言“蔡邕、蔡质数以私事请托于刘合,刘合不听。蔡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以此事陷蔡邕于罪,帝无奈,只得诏下尚书召蔡邕诘状。
蔡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恐陛下于此后,不复闻至言矣!”
司隶于是下蔡邕于洛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法当弃市。”
事奏,中常侍吕强悯惜蔡邕无罪,力为鸣冤伸情,曰:“若杀伯喈,必将人心惶惶,以言为讳。此朝廷骨鲠之臣,必在矜恤。”
帝问曰:“朕闻伯喈行事公廉,何以至此?”
吕强曰:“此是仇家嫉惮伯喈,明矣;陛下当自有圣心明见。”
帝曰:“有司构词凿凿,为之奈何?”
吕强曰:“法吏设套,深文构词,何足信乎?”
帝曰:“朕欲不问,然有司不依,朕亦不得违众意。”
吕强曰:“权不可下移,惟独断乃可。”
帝亦更思蔡邕章奏,赤心耿耿,跃然纸上,又信任吕强,遂忤宦官及司隶意,出诏曰:“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
满朝大臣中,孰不无有小疵阙德,至此,皆以蔡邕为戒,恐结仇于人,以他事揭发成罪,咸怀窃禄尸位而已,无人敢再直言,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蔡邕流放朔方,途中过越境,遇一老叟身披大红衣袍,如火炭般鲜艳,手持双棰,上下挥舞,鼓于某山大石上,隆隆作声,竟如铜鼓震响,见蔡邕,乃指天象语之曰:“皇天不言,以象设教,此也;天将遣陈蕃、窦武、李膺辈下界,天下不久将乱矣。”
蔡邕曰:“此皆党人之魁,忠义之士,何为昔忠而今乱者?”
老叟曰:“彼积愤怨已久,一朝下降,不为巨寇,必为叛臣,皆所不辞耳;不信吾言,不久乃验。”言毕,身忽不见,蔡邕博物之人,亦为之嗟怪不已。
时巨鹿郡有兄弟三人,一名张角,一名张宝,一名张梁。
那张角本是个不第秀才,因入山采药,山深,日暮路迷,正彷徨无计间,遇一老人,碧眼童颜,仙风道骨,手执九节藜杖,呼张角曰:“子非张角也?”
张角奇曰:“老丈何以知吾名?小子正是张角。”
老人曰:“今天下纷纷,怨戾之气上冲天宇,郁积不散,不久,瘟神将应运,降临世间,老夫观汝眉宇间,有大善之气,故要汝下救尘世人民之苦。”
张角曰:“吾一介穷生,何得救天下生灵?老夫莫拿吾取笑。”
老人曰:“此乃天命也,老夫也只是奉天道而行;汝随老夫来,稍后便知。”
张角唯唯,老人便唤张角至一石洞中,取石桌上天书三卷授之,曰:“此书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好生研读,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并将手中九节杖相赠。张角跪受,拜问姓名。
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也。”言讫,化阵清风而去。
张角喜,望清风所去再跪拜,因此知是仙书;自得此书,药也不采了,功名之书也不读了;晓夜攻习,依样抓方,年余,便竟能呼风唤雨,遂自号为“太平道人”。
至中平元年正月内,果然疫气流行,汤药皆不能治,人心惶惶,束手无策;张角乃依书所教,活人无数;乃创太平道,托有神灵,遣八使以善道教化天下,人皆尊称为“大贤良师”。
其道,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师持九节杖,散施符水咒说,教病人闭目默思,诚心叩头思过,此项毕,方以符水使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故得神垂救;其或不愈,则言其为不信道,或信不切,故神不救。以此为人治病,病者居然大多而能愈。
且说张角与弟子,见朝廷无道,已怀异心,每散符水时,谆谆向人宣讲,其意大同小异,无非是曰:“古者上君以道服人,大得天心,其治若神,而不愁者,以真道服人也;中君以德服人,下君以仁服人,乱君以文服人,凶败之君将以刑虐杀伤服人。当今之世,乃下君至于乱君也。以文饰真,以刑怖人。夫饰文欺刑者不可以治,日致凶矣。今人之病,皆无道之君遭天之怒,故所召致也。”
至有弟子甚加言曰:“帝王不能致天下于太平,此君何用?与木雕泥塑,何以别!是不如无君,倘可去之,则天下戾气自去,祥气自来矣,人间自乐地也。”
张角又使众弟子暗中向人散播言语曰:“当今朝廷,腐朽无道,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贵门恣横,货赂公行。地方官吏务以苛察相高,每有疑议,群下各立私意,刑法不壹,狱讼繁滋。上以使下,下以使更下,更下辈迁怒于吾民,吾民如砧板之鱼肉,任由宰割;罪苦皆吾等无辜之民受也。”
此类言语惊世骇俗,民初不敢想,然一旦入耳,便觉亲切,仿佛自胸臆中亦有,便挥不去;至细思其言,聚而论辩,皆觉所言不虚,不我欺也;越发翕然信之;纵偶有不信者,亦觉入其道,借人多势众之恃,可以助缓急,甚可借此生财。
故百姓皆叩首信向之,相互传告,闻者无不都愿入其道者;张角等因是故,被官府数以妖言惑众入狱,皆得因大赦而出;弟子更是奉若神明,顶礼膜拜,声势闻于朝野。
张角那么大动静,朝廷难道毫无所觉?欲知张角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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