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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2-4-6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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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回 董卓纳谏尊贤治国 吏治崩坏回天乏力
却说董卓所立陈留王协,表字伯和,灵帝中子,灵帝以帝似己,故名曰协。即献帝也;时年九岁。改元初平,大赦天下。求母王美人之兄王斌,赐第宅田业,拜奉车都尉。
李儒谓董卓曰:“管子云,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汉之弊以至于斯,滥行大赦,亦其中大因也;昔吴汉疾笃,帝问所欲言,对曰:唯愿陛下无赦耳。如是何也?盖行赦不以为恩,不行赦亦不以为无恩,为赦有罪故也。非救世之术也。”
董卓曰:“吾非不知其弊,然吾初执政,欲施恩于天下,以收买民心;盖天下之民,陋识鄙见,只见其形,不察其神;但闻行赦,便以甘霖恩德;故吾权行之。不亦宜乎?”
李儒曰:“主公卓识远见,吾不及也。”董卓大笑。
却说帝与其兄少帝情协甚好,先少帝初即位,刘协忽问其兄曰:“这个官儿,我可做得否?”
少帝性轻躁,率尔答曰:“待朕做不得时,当与汝做。”至是,人以其言为谶。
董卓迁太尉,领前将军事如故,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宰制朝政。遣使幽州拜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豫州牧黄琬为司徒,太仆卿王允为尚书令。
董卓所立帝即夕入住嘉德殿;有谒者十人持戟卫端门,帝曰:“天子在也,尔等何为者而入?”
谒者曰:“奉命而为,翼护陛下。”
帝曰;“何不退去?”
谒者曰:“无有太尉退令,不敢擅自退下。”
帝曰:“孤为帝,所下旨令,反不及太尉令乎?”
谒者闻而惧,不敢答,请示李儒,李儒不敢自专,乃驰告董卓;董卓曰:“帝虽少,极有主张,今初即位,既命退去,抗违不便,退去可也。”
为郑重见,乃亲往谕,谒者十数人皆掊兵而去,帝遂入殿。
李儒语于董卓曰:“此子年虽少,已含凛然不可侵之气度,不可轻也;明公宜慎防之。”
董卓曰:“何如?”
李儒曰:“明公立废,大臣多怀弗平;恐有为变之患;必得选所亲信据兵卫宫,暗中监侦帝与大臣,方可免为人所制!”
董卓曰:“汝言甚是。”乃改光禄勋复为郎中令,令李儒为郎中令。
郎中令,秦初置,至武帝更名光禄勋,秩禄中二千石。掌宿卫宫殿门户,典谒者、及主诸郎之在殿中更直执戟,侍卫门户,故曰郎中令。属官有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曰三署,秩禄比二千石。署中各有中郎、议郎、侍郎、郎中,多至千人,秩禄三百至六百石不等;主执戟卫宫陛。
郎中令还有军队建间营骑,其士兵秩禄三百石。其将羽林中郎将比二千石;期门营骑,其兵秩禄二百石,其将虎贲中郎将比二千石。两军人数亦各在千人以上。守卫皇宫内。
又以镇南将军杨定为卫尉,掌率禁兵。
汉制,宫城驻有南、北军,光禄勋所率郎官、羽林军、虎贲军即北军,主皇宫内诸门;卫尉即南军,主皇宫外诸门,卫士于垣下为庐,掌宫门卫屯兵。凡居宫中者,皆施藉于门,案其姓名,若有医巫、僦人当入者,本官长吏为封,启传,审其印信,然后内之,人未定。又有藉,皆复有符,符用木,长二寸,以当所属官两子为铁印,亦太卿炙符,当出入者,案籍毕,复齿符,乃引内之也,其有官位得出入者,令执御者官,传呼前后以相通,从昏至晨,分部行夜,夜有行者,辄前曰:谁,谁,若此不解,终岁更始,所以重慎宿卫也。
卫尉卿,秩禄中二千石,掌邦国器械、文物之事、官服、总武库、武器,卫士、公车令、百官卫士、左右都虞候、宫掖门司马皆属焉。凡大祭祀、大朝会,则供具羽仪、节钺、金戟、茵席之属。
其官署,少卿为之副,其下有公车司马令、丞、尉;所辖员吏当为三百余人,卫士近三千许。
郎中令、卫尉,皆雄职之贵要,非天子之所信重,不能得也,然今天子稚弱,权归董卓,故董卓得以任派亲信,亦是防范大臣出入宫中,皆在郎中令、卫尉眼皮底下。
自古大臣专权,此两雄职都要收揽囊中,且要保证忠心耿耿,方可备害。
帝与郎中令李儒甚不协,而与卫尉杨定甚情好。帝尝从霸陵上谒祖陵而回,中道驰马,杨定紧随护骑,帝回顾问曰:“将军怯邪?”
杨定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不徼幸;陛下少缓,臣怯甚。”以是杨定知帝年虽少,极有胆魄,聪敏可辅,从此亦尽心辅佐,成帝心腹之人。
董卓问蔡邕曰:“当务,何事最急?”
蔡邕曰:“昔黄巾起时,党人虽获赦,然未加恩,党人俱多名士,朝廷可格外加恩,以收天下人心;况天下大务,莫过赏罚;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惧,苟二事不失,自然尽美。”
董卓大悦,曰:“言虽不多,于理甚要。”
时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上书陈父冤云:“臣父陈蕃素励风节,怀忠秉政;见忌阉奸,必欲杀之而后快,矫诏命擅诛;......总之,臣父守正,为群小仇恨独深;臣父罹冤,较诸臣戮辱更酷。恳乞圣慈早赐赠恤并复臣荫,以慰忠魂”。
董卓阅书,乃与司徒黄琬、司空杨彪、尚书令王允等议党人事,曰:“阉宦所谓党人,皆我朝忠谠节义之士,当平反之,方惬天下所望。”
黄琬等皆曰:“董公有此心,朝廷之福也,吾等有此心久矣,敢不同心。”
众人遂俱带鈇锧诣阙上书,请追理陈蕃、窦武及李膺诸党人,以从人望;事下四府议,皆曰:“陈、窦、李等冤甚,平反是也。”于是诏命,遣使吊祠故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等。悉复陈蕃等爵位,擢用其子孙,陈逸特进为侍中。
行何进欲行而未行之事,改宫中制度,令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至此,宦官之余患释绝矣。
王允奏曰:“自以侍中、侍郎代用宦官,其弊甚有,侍中、侍郎出入禁中,机事颇露,当以禁之。”
帝曰:“既见此弊,禁之可也。”由是,侍中、侍郎、黄门长住宫中,不遇假期,不得出入,不通宾客,自此始也。
董卓又与袁隗、王允、蔡邕、杨彪等议,使有司奏:“高祖有创业之功,世祖有开拓之德,宜为祖宗,百世不迁。和、安、顺、桓四帝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怨戾冲天,物故者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积至今未复;无功德惠泽于民,不宜称宗,不宜为立庙乐。又恭怀、敬隐、恭愍三皇后并非正嫡,不合称后,皆请除尊号。”
制曰:“可。”
不久,进董卓为相国,其日,丽日方廓,董卓临延登受策命,忽有大声如钟鸣,轰轰作响;殿中郎吏持戟者皆闻之。
帝大惊,私下以问侍中左灵及种辑。左灵对曰:“此《洪范》所谓鼓妖者也;师法,以为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不知所从生。其《传》曰:‘岁、月、日之中,则正卿受之。正卿,谓执政大臣也。宜退相国、三公,以应天变;然虽不退,不出期年,其人将自蒙其咎。”
种辑亦以为:“鼓妖,听失之象也;董卓为人强毅专愎,多诡谲权谋,不由正道;宜将不宜相,今为相国,恐有凶恶亟疾之怒。”
帝黯然曰:“此众意也,安得由朕乎!”遂拜董卓为相国。
董卓自拜相国后,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又封其母为池阳君,为其开府,置家令、卫。
一日,董卓与帝共宴,董卓乘间奏曰:“今少帝已废,然朝中大臣暗中多有同情者,倘有异志,交相构结,难以制之;陛下请下诏诛之。”
帝曰:“吾兄既废,又无罪,何以杀之?”
董卓曰:“不杀,恐有后变。”
帝曰:“待其变而诛之,岂非名正言顺?今无罪诛之,天下之人将何议论朕?”
董卓再三奏诛废王,帝坚执不从,曰:“若汉祚灵长,公便宜奉行朕言:如其大运去矣,吾愿退位,请避贤路。”
董卓听之,流汗变色,不敢复奏矣。此九岁小儿,比之其兄,欲玩弄手掌,难制多矣!
然此时,董卓犹一心为朝廷计,半喜半忧,喜则为帝明断果毅;忧则,亦为帝明断果毅!
侍中蔡邕闻其事,献言于董卓曰:“为臣事君,忠之本也,本立而化成。冢臣于君,可谓一体,下行而上信,故能成其忠。夫冢臣者,岂惟奉君忘身,徇国忘家,正色直辞,临难死节而已矣!在乎沉谋潜运,正己安人,任贤以为理,端委而自化。尊其君,有天地之大,日月之明,阴阳之和,四时之信,圣德洋溢,颂声作焉。《书》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相国若能举贤任能,示天下以中、和、正、公、诚、通六者,合众心为一心,集群力为一力,《诗》云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德以怀之,义以厉之,礼以训之,信以行之,赏以劝之,刑以严之,再行此六者,则天下拨乱反正、河清海晏,有待矣。如此,诗所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岂非公之谓乎!”
蔡邕与董卓相处已久,交谈既多,深谙董卓本性贪而忍、粗而鄙、专而横、躁而虐,术有余,才不足,学犹浅,志欲却空前之大。
然蔡邕亦知董卓可塑性极强,其人介于可正可邪之间,尤其迫切欲有所作为,建功而留芳百世,此意甚切;所以其好沽名钓誉,尚可利用;故以美辞以诱谏之,好名驱使下,遏住本性,抛私欲,布公心,也是朝廷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董卓闻言果然大喜,稽首谢曰:“吾获闻先生教言,不觉气盈宇宙,志知所如也;而心滋益龚,吾知行矣。”
归而问主簿田仪曰:“近来人情何如?”
田仪曰:“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今日朝廷诸公所争,皆非私也,实天下事;求主公少霁威色,且容大家商量。管子云:‘下令如流水之源,令顺民心也。’管子犹知尔,况乃主公高明乎!若能举贤任能是用,则议论自息、群情贴然矣!所谓‘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董卓笑曰;“听主簿言,如饮醇酒,不饮亦自醉矣;此正合吾意。”乃擢用群士;任周珌为吏部尚书、伍琼为侍中、郑泰为尚书、何顒为长史等,此数人,皆有朝望,人所钦服。
一日宴中,董卓问席上在座者曰:“吾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
伍琼曰:“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
董卓笑曰:“卿可谓能言也。”
日有食之,诏百僚各上封事;伍琼、周珌说董卓矫桓、灵之政,进言于董卓曰:“夫国无善政,则谪见日月;要在因人之心,择人处位。今中华所以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后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言重者先显,言轻者后叙,遂相波扇,乃至陵迟。加有庄、老之俗,倾惑朝廷,养望者为弘雅,政事者为俗人,王职不恤,法物坠丧;夫欲制远,先由近始。今宜改张,明赏信罚,然后大业可举,中兴可冀耳。”
董卓曰:“为国举贤使才,亦正我之宿愿也;只恐才之真伪,难辨也。”
伍琼曰:“天下名德,无过陈寔与荀爽也;去年陈寔已逝,送葬之日,海内赴者三万余人,制衰麻者以百数。今唯荀爽也,颍川为之语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明公宜引之以结人心。此君既至,则无不来矣。”
董卓喜,深以为然,乃遣使者奉玺书、印绶、安车、驷马迎征处士荀爽;荀爽,字慈明;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太尉杜乔见而称之,曰:“可为人师。”荀爽遂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
延熹九年,太常卿赵典举荀爽至孝,拜郎中。便上对策陈便宜,奏闻,即弃官去。后遭党锢,隐于海上,又南遁汉滨,积十余年,以著述为事,遂称为硕儒。
党禁解,五府并辟,司空袁逢举有道,不应。及袁逢卒,荀爽感其知遇,制服三年,当世往往化以为俗。时人多不行妻服,虽在亲忧犹有吊问丧疾者,又私谥其君父及诸名士,荀爽皆引据大义,正之经典,虽不悉变,亦颇有改。
后公车征为大将军何进从事中郎;何进恐其不至,迎荐为侍中,何进败而归故乡。
今闻董卓征己,欲遁命他往,奈何吏持之急,不得去,叹曰:“生我名者杀我身;是皆吾生平洗心未密,不能自晦之所致也”!
使者笑谓曰:“先生何出此言?圣朝未尝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正可舒展怀抱,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君何避乎?失天下望!”
荀爽对曰:“吾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无益万分!”
使者不悦曰:“何出此托词,以人为愚乎!”乃强之,荀爽不得已,因复就征,乃拜平原相;行至宛陵,复追为光禄勋。
董卓召见荀爽,为其设宴,谓曰:“公遭党锢,颠簸多年,闻公之名久矣,幸安在,何相见之晚也!”乃问以治乱之事。
荀爽对曰:“草野之人,渔钓而已,安知国家大计?”
董卓曰;“可念我诚,愿不吝垂教。”
荀爽曰:“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
董卓默然良久,复问曰:“公言甚善,为政尚行;今吾力小任重,远途厄多,力行,何以能济?”
荀爽曰:“济与不济,独在相国耳。”
董卓曰:“何谓也?愿闻其详。”
荀爽曰:“愿相国无权。”
董卓色变,曰:“无权,何以谓行?无行,何以济?”
荀爽曰:“刑赏爵禄,与天下共之,何权之有!”在坐诸人,皆为之变色悚服。
董卓叹曰:“贤人之议事,何其同也;可谓不相商而谋暗合;昔伯喈初会,亦有此语。”亲为荀爽酌酒,是日大醉。
荀爽视事只三日,便进拜司空;自被征命及登台司三公,前后只九十五日;比之蔡邕,董卓待之虽不及其亲厚信任,却比其受爵更高。
京师有好事者作诗讥之曰:
处士何为充鹰犬,尽携猿鹤到京华。
山林脱袍服高冠,养名只为索价高。
昔因李膺、张俭党锢牵累者陈纪、韩融等十四人素负清名,皆并安车博士征,俱用为列卿;进退天下之士,沙汰秽恶,放黜尸素,幽滞之士,多所显拔。凡所施置,董卓皆顺徇时名士所欲,故颇得众誉。
时人有诗曰:
谁言董卓无赖汉,也学王莽谦恭时。
一网尽撒山林处,无使漏鱼任逍遥。
陈纪曰;“今州郡现状,如昔鲍宣所言,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
韩融曰:“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雠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朝廷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
董卓大惊曰:“至于此乎?”
陈纪、韩融曰:“非只此,此只为可言者,尚有不能言者,更甚于可言。”
董卓曰:“吾久在前敌边关,已知国事甚朽颓,不料至于此?以汝等见,当何如?”
韩融曰:“天下之治,重在州县,州县治,则朝廷安;此宣帝所言,朕与二千石共治是也。相国宜斥退贪浊,慎选举,擢拔清能,以任州、郡、县长官。以德率下,当用天下之心为心,则民自化矣。”
董卓曰:“此善哉!”
陈纪曰;“自相国秉政,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是贤是从;不以私爱害公义,昔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相国迎难而上,不计身害,尽其国责,真可谓当之无愧矣。”
董卓笑曰:“公此赞,咱家焉敢当!”乃与众臣议,欲厘清州郡弊政贪惰,为帝诏州郡曰:“兴化之本,由政平讼理也;二千石长吏所以禁暴止邪,养育群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然。不能勤恤人隐,而轻挟私故,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增辞饰非,兴长刑狱,又多贪浊,烦挠百姓。其敕刺史二千石纠其秽浊,举其公清,有司议其黜陟。令内外群官举清能,拔寒素。”
又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一时间,大变时风,朝廷间甚有兴盛气象。
董卓最信尚书周珌、侍中伍琼二人,嘱曰:“卿等为我腹心,凡进才者,商议推选,一以公道,务在得人。”
周珌、伍琼曰:“董公此心,真天下人之福也。吾等闻此善令,敢不效命。”复进言曰:“今诸州郡官吏贪暴,法乱礼废,或擅兴繇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踰法,以取名誉,致使士卒疲惫,民人困急;尤冀州、兖州、豫州、荆州、徐州、南阳、陈留、巴郡八处要人最急。”
董卓曰:“此州郡皆重地,职非轻,须得其人。”
周珌、伍琼曰:“非仁心敦厚、素有重望者不可。”乃荐举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高平刘表为荆州刺史、丹杨陶谦为徐州刺史,颖川张咨为南阳太守,东郡张邈为陈留太守,汝南许靖为巴郡太守。
董卓问曰:“所举人选,可是公议?”
周珌、伍琼对曰;“皆反复公议。”
董卓曰:“如此甚好。”遂皆准其议,分遣分人各赴州郡就任。
董卓初进京,甚优待袁绍,凡事皆先咨之,而后裁断;自从议帝废立,袁绍拔刀含怒而去后,董卓心恶而畏之,遂改袁绍原所领第一葆为赤旄。终惮袁氏门大,乃超擢虎贲中郎将袁术为后将军,试图笼罗之。
左将军,与车骑将军、卫将军、右、前、后将军爵禄同,皆金印紫绶,中二千石,位仅次上卿。后刘备至蜀称王前,皆以左将军爵领众,可见其职之显要。又以典军校尉曹操善谋多才,转为骁骑校尉。
袁术深畏董卓,与所亲张勋曰:“奸人用事,乱将起矣,安可一日居此!”遂相与偷逃,出奔南阳;当时,袁绍、袁术齐名,皆天下士望所趋;时人以此外奔,来定袁氏兄弟二人优劣。
董卓又欲收民意,乃学王莽所为,每月里将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贫苦之民,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赐民钱帛、牛酒,皆以为常。至有小儿病,董卓自旁抱之,放于车上,令随身医者治之。民见之者无不感泣颂德。
也有以为董卓此举,乃虚饰卖名,为固位专权,因而深恶痛绝其为人,鄙视不屑,拒而不往,或婉辞,或坚拒,或逃隐,不买其帐,亦不在少数,如:
张玄字处虚,沉深有才略,能自重,不妄交人,以时乱不仕,隐居鲁阳山中;暇则咏物运兴,胸襟高迈,凡经史子集、天文兵法、阴阳医卜,无不晓悉。司空张温数以礼辟,皆拒不从。尝曰:“宦官、贪赃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必除之,吾方可出。”人皆笑其迂。
张玄亦不为辩,咏桃一诗云:“灵台清晓玉无瑕,独立东风玩物华;春气夜来深几许,小桃又放两三花。”
常自语曰:“衡门之下,有琴有书;载弹载咏,爰得我娱。蔬足果足,松寒水寒;自是羲皇,何求人哉?”
见董卓所为,皆昔自己所劝张温所为之事,心下大慰;语友曰:“董卓小儿,此不学无术之徒,而竟能为此,倒也难得。”然又恶董卓之为人,故董卓公车来辟,以为掾,举侍御史,坚拒不就。
其友怪而问之,曰:“今董卓所为,诛宦官,开党锢,拔清流、惩奸吏,皆合公意也,何拒乎?”
张玄曰:“董卓政虽善,然以兵威胁朝廷,天下不服也;自古强臣专国,未有不败;况董卓鄙陋寡识,不分君子小人,以附己者为贤,专权自恣,其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天下之乱可立待也。”其友叹息而去。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灵帝时,汝南人游士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朝廷所养三万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
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彗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山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
清贫寡欲,终日食蔬;人有好奇而问曰:“君山中不出,何所食?”
申屠蟠答曰:“绿葵、紫蓼,足可充饥。”
人又问曰:“山中菜食,何味最胜?”
申屠蟠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人闻而叹之,为之作诗曰:
三间茅屋一床书,锦心绣口冰肌肤。
自纫枯叶作裤襦,此君便是长须奴。
持与申屠蟠阅观,申屠蟠一笑而已;居二年,范滂等果罹党锢,或死或刑,唯申屠蟠超然免于疑论,吏不及门。董卓公车征辟,申屠拒不至,众人咸劝之,蟠笑而不应。众疑而问何故?
申屠蟠曰:“权与势者,皆如利刃也;如持之在橱室下,自是利便;向使人在荒原上,利刃何所用?唯争奔兽而自相杀也,其势所必矣。今朝廷,即如荒原,权与势者,争利也;即如握利刃,争兽也;吾乃深山一寒士,何肯自赴死地,至老反而自污邪?”
使者回报董卓,董卓亲为手书,再召,书略曰:“先生孝悌立身,静退敦俗,年过从耄,不杂风尘;盛德早闻,通班是锡。岂唯精贲山薮,实欲奖劝人伦。且游京城,徐还故里。”
使者再往,申屠蟠终不肯就征,使使者传语董卓曰:“山人性恬淡成性,身已患泉石膏肓,烟霞痼疾。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此生只图适性逍遥,谢公殷勤情,出仕非吾意,莫相强。”董卓亦只怅恨而罢。
马略,年十七,闭室读书;九年不出,三日一食,续命而已。乡里谓之“潜龙”。三十,谒桓帝,曰:“我,贤人也。”遂拜关内侯光州刺史。
闻董卓至,马略弃官入海,恶虫猛兽悉为避路。竟不知所踪。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也;少与郭泰、贾彪等游学洛阳,显名太学,中朝名臣太傅陈蕃、司隶李膺等皆深接之,与袁绍更是晚年交。党事起,名在其中,乃变名姓亡匿汝南间,所至皆交结其豪桀。是时天下士大夫多遇党难,何颙常岁再三私入洛阳,与袁绍计议,为诸穷窘之士解释患祸,故党人得袁绍济者甚多。而袁术亦豪侠,与其从兄袁绍不相能,互相争名。
袁术为折冲校尉时,而袁绍已为侍御史,袁术常怏怏不平,谓人曰:“本初已落骅骝前,朝廷是能用才否?”意己才应在袁绍上。
二人尝从袁隗郊外祭祖,袁绍乘马在前,袁术策驷在后。袁术挥鞭追袁绍及之,问曰:“本初,辔何疾乎?”
袁绍曰:“驹骏御精,所以疾耳。”乃问袁术曰:“公路,马何迟?”
袁术曰:“碍物满路,骐骥罹于羁绊,所以居后。”
袁绍曰:“何不施骑术,着鞭驾驭,腾跃而过,使致千里?”
袁术答曰:“若如此,一蹴自造青云,何至与驽马争路?”兄弟二人互不服气、争胜如此。后来袁术违众称帝,与袁绍争强亦不无关系,不题。
而何颙未尝一造访袁术,无意中已造成扬袁绍抑袁术事实,袁术引为辱,深恨之,尝与南阳人宗承会于阙下,袁术至发怒曰:“何伯求,凶德也,吾当杀之。”
宗承曰:“何生英俊之士,足下善遇之,使延令名於天下。”袁术怒方止。
而时人论袁绍、袁术优劣,多有从何顒择交定也;其为天下所慕敬至如此。及党锢解,何颙辟司空府。每三府掾属会议,何颙策谋有余,议者皆自以为不及;莫不推何颙之长,累迁为大将军长史。及董卓秉政,逼何颙以复为长史,何颙托疾不就。
赵戬字叔茂,长陵人,性质正多谋;初为尚书,典选举。董卓数欲有所私授,赵戬辄坚拒不听,言色强厉;董卓怒,召将杀之,众人悚栗,而赵戬辞貌自若。董卓悔,谢释之。
郭泰,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早孤,母欲使给事县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辞之。就成皋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
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李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司徒黄琼辟,太常卿赵典举有道,或劝林宗仕进者,对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拒而不应。作《答友劝仕进者》,中有“未若岩岫颐神,娱心彭老,优哉优哉,聊以卒岁”之句。
其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号为天下第一鉴人,名在许邵上;经其品题者,无不皆如其言,成当世闻人;尝作《玉管通神》,有四句云:“贵贱视其眉目,安否察其皮毛,苦乐观其手足,贫富观其颐颊。”
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间行遇雨,无意间巾一角垫,为时人所见,时人以为美,每戴巾,乃故折巾一角,称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类。
或问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
范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
郭林宗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及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陈寔、袁闳、申屠蟠得免焉。遂闭门教授,弟子慕名云集以千数。
荀爽每见郭泰,则叹息曰:“见林宗眉宇,使人名利之心泯然自尽。”
董卓以其为太学生领袖,天下士望,遣使厚礼安车欲征为侍中,郭泰谓使者曰:“若相国能信用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蔬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相国奚少于一夫?若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使者固请,郭泰坚执而拒,董卓闻而憾恨之。
明年春,郭泰卒于家,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来吊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卢植、郑玄、陈纪等天下名士皆至;由蔡邕为其墓作志,既而蔡邕谓卢植等曰:“吾为碑铭多矣,挥毫间,皆有惭德,唯郭泰有道,下笔无愧色耳。”
宋人苏东坡观史至此,击案大呼曰:“此当可浮一大白。”乃释隐士何以如此?喟然长叹曰:“所谓金貂紫绶,诚不如黄帽青蓑;朱毂绣鞍,诚不如芒鞋藤杖;醇醪养牛,诚不如白酒黄鸡;玉户金铺,诚不如松窗竹屋。何以如此也?无他,其天者全也;天者全,则无处不风物可爱,乐自在其中矣!乐,岂非人第一境界乎?”
时华歆名高,与管宁、邴原齐名,时人呼三人为一龙,华歆号为龙头;然无人引援,或劝华歆求谒董卓,曰:“以君才名,董卓见之,必喜悦,富贵立可图也。”
华歆笑曰:“汝辈恃董卓如泰山,吾以为乃冰山耳!若皎日既出,灿烂天地,暖意融融,则冰山自消矣;依冰山者,若辈得无失所恃乎!”乃走徐州依陶谦。
董卓所亲信羽翼、旧党所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中层而已,只有少数秩禄高者,不过比二千石,其余皆在千石至三百石之间。
李傕等经李儒点拨,因有怀远之期待,俱都耐心,又董卓平昔待将士如爱子,凡有朝廷赏赐、及战时所掳获、所抢劫财物,皆分赐与诸将士,己所取,不过将士中一分也;故此,李傕等虽身经百战,功勋甚多,职不过校尉,秩不过千石,中层而已,亦无怨言。
董卓常言:“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又谓尚书任官者曰:“官在得人,不在员多。”奋发治平之志,溢于言表,亦能身体力行。
曾问于陈纪曰:“士遭时得位,纡金拖紫,延赏宗族,岂得不竭诚报国乎?”
陈纪对曰:“高尚者不以名位为光宠,忠贞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其志;若以爵禄荣遇之故效忠于上,中人以下所为也。”董卓默然久之。
故是时朝廷微有生意,盛传董卓公心,堪为社稷臣,洛阳士民皆以为将有太平望,王允私谓所亲文龟龄曰:“董卓外饰厚貌,内实忌刻而苛酷,天子卑弱,天下虽安,方忧危乱。”
郑泰曰:“董卓本无功德,以诈取宰权,以武胁诸臣,其部属皆骄奢不仁,必自相诛夷,今看似虽承平,其亡可翘足待矣。”
董卓以地方民官多贪,举栾规廷尉,置副职八人,持节行郡国,览观风俗,问民疾苦、冤、失职者。复遣三十议曹下各地,复刺史六条问事,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采求风俗,省察治政,黜陟能否,断理冤狱,以要问事。并吏假还,讯问官长得失,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何谓六条?
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陵弱,以众暴寡。
二要: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任赏,烦扰苛暴,剥戮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
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
五条:二千石子弟怙恃荣势,请托所监。
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司空张温异议曰:“足下听断有允,庶事无滞,以正率下,则下吏必慎其负,而人听不惑矣,岂须邑至里诣,饰其游声哉!非徒不足致益,乃实蚕渔之所资,岂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自古以来,欲为左右耳目者,无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谗陷并进,善恶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慎选纲纪,必得国土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处之,何取于耳目哉?昔宣帝未尝顾左右与言,可谓远识,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董卓以为迂腐,曰:“君所言,可用在升平之世,今非常之期,欲收非常之功,当用非常之法。”
张温曰:“明公作辅,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若此,人将为明公酷虐,愿明公慎思之。”
董卓曰:“事在应急,迫于形势,非此不能治不良官也。”
张温曰:“宜虑后患。”
董卓霍然起立,拱手厉声曰:“天若祚汉,必无此事。”张温语塞而去。
董卓亦不听之,是时天下,郡尹、县宰无不厚敛于民,家累千金,民议沸腾,民怨尘上;董卓欲治之,假帝诏,令吏民可自主告举守、令不如法者,为奸利增产致富者,尽收其家所有财产,五分之四以助国库,五分之一厚奖所告者。此举,为后人以民议治官,开其先声也。
不一月间,下郡议曹奏劾地方素行贪污,至死刑远徒者数十人,海内洁行者翕然称之。
然国事之不堪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除弊端,而反衍生别种弊端;公府士驰传天下,考覆贪饕,关吏告其将、奴婢告其主,民告其官长,多有不实诬陷,借以报复或生财。本冀以禁奸,而奸愈甚。
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治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千数。
是以州县得以舞弊无忌,只取所欲之条律,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敷衍生议;所欲陷则予深文究析,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纳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
于是吏职怠旷,以文为饰,百姓贫耗,欲告无门,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奸猾强力之徒,专求牧宰权吏之失,迫胁在位,横于闾里;而长吏咸降心待之,一切贪纵如故,不过由明目张胆,转为暗中而已。则其中成本更高,故贪残尤是变本加励;白黑纷然,指鹿为马,国事日坏;民间怨愤之声大起,喧嚣尘上。
吏坏之程度,借一事例,可知其它矣;却说京城下某县,一和尚携钱囊向市,其人下脸犹长,有一无赖汉见之,乃扯和尚衣袖,谓之曰:“汝何因偷我驴鞍桥去,将作下颔?速还我。”
和尚曰:“汝说笑矣,此乃我脸,只因长成此样,何谓是汝驴鞍桥,莫是取笑我乎?”
无赖汉曰:“老子被人偷了驴鞍桥,何来心情与汝说笑,你还则罢,不然,我将与我官衙分辩去。”无赖汉说罢,便推和尚欲送官府。
和尚求饶,无赖汉曰;“汝不欲送官,亦可,但得汝钱囊尽归我?作为赔偿,吾方不究汝偷我物也。”
和尚毫不犹豫,乃解将身上钱囊与之,旁人俱笑话其愚蠢胆小,纵送官府何妨?何得白给人把钱诈去。
和尚叹曰:“吾非痴也;此非汝等所知也,凡送官府,官府中人,汝等几时见过,中有解事者人也?其必托言,既有人告,欲证真假,遣拆我下颔检看,我一个下颔,岂只值区区若许钱囊哉!若不拆,其必曰:人证俱在,必判我偷人物无疑!官府非不知此荒唐,然其亦欲诈钱耳,其辈如见血苍蝇,恐比无赖汉索诈更多。”
四围听其言,凡经过官府官司之人,皆感慨而曰;“其言是也;无赖所诈,不过身上之钱耳;而官府索诈,怕倾家荡产,犹不免也。”
吏治如此,别说董卓,就是神仙转世,又何有为?
有宋人王安石论汉末世风俗为证:
贤者不得行道,不肖者得行无道。
贱者不得行礼,贵者得行无礼。
有宋人梅圣俞诗为证:
田家作业苦,春税秋未足。
里胥叩我门,日夕苦煎促。
盛夏流潦多,白水高于屋。
水既害我菽,蝗又食我粟。
前月诏书来,生齿复版录。
三丁籍一壮,恶使操弓?。
州符令又严,老吏持鞭扑。
搜索稚与艾,唯存跛无目。
田闾敢怨嗟,父子各悲哭。
南亩焉可事,买箭卖牛犊。
愁气变久雨,铛缶空无粥。
盲跛不能耕,死亡在迟速。
我闻诚所惭,徒尔叨君禄。
却咏归去来,刈薪向深谷。
欲知董卓治国效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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