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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无语则祭

【新三国演义】三改稿第3回 刘玄德落魄卖履 刘关张桃园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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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4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8回 少帝落难北芒山 出奇策政归董卓
  且说张让、段珪劫拥少帝及陈留王,与亲己驻宫官员数十人,随从、禁兵数百人,冒烟突火,过北宫,步出榖门,连夜奔逃北邙山,走至小平津时。天色渐黑,符节令、尚符玺郎中、符节令史,俱都走散,于是六玺不自随,公卿得相随者,不过寥寥几人。
  约二更时分,后面喊声大举,人马赶至;当前河南中部掾吏闵贡,大呼曰:“逆贼休走!”
  张让回首见是闵贡,便曰:“闵将军何相迫也;吾昔日未曾怠慢于汝?”
  闵贡字仲叔,太原人也;为仕,洁身自好,恬静养神,不受私谒,故家贫,四壁萧野,家人蔬食步行,一年中难见食肉;张让高其为人,欲结好之,常下颜问寒温,又使人赠财物,闵贡心鄙其人,皆拒受之,人皆怪而问之,闵贡曰:“我欲省烦耳,今更作烦邪?”
  念及有此小恩,见张让落到如此光景,也不禁心生悯意,不忍令其身首异处,然又耻以情废法,乃厉声责张让曰:‘君以阉宦之隶,刀锯之残,越从洿泥,扶侍日月,卖弄国恩,阶贱为贵,劫迫帝主,荡覆王室,假息漏刻,游魂河津。自亡新莽以来,奸臣贼子未有如君者。何不速死?留个全尸,非待吾赶将擒汝,枭首国门乎?”因手剑斩杀数人。
  张让见事急,知不能活命,也领其好意,乃于少帝前叩头哭辞曰:“臣等殄灭,天下乱矣;惟陛下自爱!”
  帝与其抱头痛哭,张让突而挣脱,遂投河而死。
  帝见张让死,伤心不已,心中惶惧,未知虚实,难判逆顺,与陈留王不敢出声,屏声息气,伏于河边乱草之内。军马四散去赶,因事变突然,追赶仓猝,故不及备得灯火,黑夜之中,竟不知帝之所在。
  帝与陈留王瑟瑟抖抖,伏至四更,露水又下,草中湿润,腹中饥馁,相挤而哭;又怕人知觉,吞声草莽之中。好在时在八月,天不甚冷,但夜深,仍是有些寒意,二人匆忙被宦官挟持出逃,身上不曾穿得多衣,伏在湿草之中,都感有些冷,刺入骨肉。
  是夜星月俱无,少帝眼中含泪,哽咽曰:“如今如何是好?”
  陈留王曰:“此间不可久恋,须别寻活路。”
  于是二人以衣相结,你牵我拉,爬上岸边。草中到处长满荆棘,刺得手脚皆出血,二人生长皇宫,养尊处优,何曾受过此等折磨,不胜凄苦。黑暗之中,不见行路。正无奈何,忽有流萤千百成群,光芒照耀,只在帝前飞转。
  陈留王曰:“此天助我兄弟也!”遂高一脚低一脚,随萤火而行,渐渐见路;行至五更,足灼痛如火炙,实不能行,山冈边见一草堆,帝与王也顾不得脏不脏,一头栽倒,仰面卧于草堆之畔。草堆前面是一所庄院。
  庄主是夜梦两红日坠于庄后,骇然惊觉,疑惑不已,心有所思,遂披衣推门出户,立阶石上四下观望,突见庄后草堆上红光冲天,大惊,以为火起,慌忙往视,却是二人卧于草畔,浑身湿濡,抖抖索索,相拥取暖。
  庄主暗忖曰:“甚是古怪,莫非二人不是寻常孩子,有大来历不成?”遂问曰:“二少年谁家之子?何以在此?”
  帝余栗犹在,浑身颤抖,睁大着惊恐眼睛,而不敢应。
  陈留王见庄主容貌清雅,颜色温和,暗度是书门之人,乃指帝曰:“此是当今皇帝,遭十常侍之乱,逃难到此。吾乃皇弟陈留王也。”
  庄主大惊,忙俯身拜曰:“臣不知皇上驾在此,望恕无礼之罪。”
  帝嗫嗫不知回答,陈留王问曰:“观汝甚知礼仪,汝何人也?”
  庄主曰:“臣先朝司徒崔烈之弟崔毅也;因见十常侍卖官鬻爵,妒贤嫉能,浊乱朝政,故挂冠为民,隐于此。”
  陈留王曰:“原来是崔爱卿,愿暂借汝庄上一憩。”
  崔毅忙起身,遂趋前扶帝而起,搀入庄中,生火烤衣,跪进酒食。
  却说闵贡赶上段珪,怒喝曰:“逆贼休走。”
  段珪回身迎战,哪里敌得过闵贡,只一合,便被闵贡拿住,厉声问:“天子何在?”
  段珪言:“慌忙中,已在半路相失,不知何往。”
  闵贡见问不出少帝下落端倪,斥曰:“俱是汝等造孽,使汉室大乱,天子颠沛播荡,汝罪无可赦。”
  段珪曰:“成如此局面,亦非吾等所愿,实是大将军相逼太甚,不留生路,被逼出此下策,以求死里求活罢了。”
  闵贡怒曰:“好奸贼,尚欲强辩乎?”遂一刀杀了段珪,断下其首,持头挂于马项下,令士兵分道四散寻觅天子;自己却独乘一马,随路追寻,偶至崔毅庄,突感口渴难耐,两人素来相识,便上门向故人讨口水喝。
  崔毅迎出庄门,见到马项下首级,问之缘故,闵贡备说详细,崔毅大喜,曰:“原来如此,将军可谓误打误撞对了,天子正在我庄上。”急切引闵贡入见帝,劫后重遇,又悲又喜,免不得君臣痛哭一场。
  闵贡曰:“皇宫经此一乱,必惶恐不宁,国不可一日无君,朝廷大臣,必翘头企盼,请陛下速还都,以宁天下”。
  少帝迟疑曰:“朕脚疼难行,不如在此暂息。”
  陈留王曰:“闵将军所言大是,社稷要紧;大臣若寻不见皇兄,必惊慌失措,城中必将谣言四起;请皇兄速回宫,以镇人心。”
  少帝无奈曰:“既如此,弟与朕同回。”
  陈留王曰:“自是相随皇兄。”
  少帝谓崔毅、闵贡曰:“如此,速与我备马车来。”
  崔毅庄上焉有马车,止有瘦马一匹,闵贡见帝言语轻浮,心中有气,也不将所乘好马献与帝骑,自与陈留王共乘一马。将瘦马备与帝乘;辞了崔毅,离庄而行,不到三里,太傅袁隗,太尉崔烈、司空刘弘、尚书令杨彪、河南尹王允、左军校尉淳于琼、右军校尉赵萌、后军校尉鲍信、中军校尉袁绍,一行人众,数百人马,接着车驾;君臣皆哭。
  先使人将段珪首级往京师南门悬竿号令,题榜曰:“逆臣视此!”另换好马与帝及陈留王骑坐,簇拥少帝还京。
  先是洛阳小儿谣曰:“帝非帝,王非王,千乘万骑走北邙。”至此果应其谶。
  车驾行不到数里,忽闻马蹄急奔如雷,自远而近;须臾,便见旌旗蔽日,尘土遮天,一枝人马如飞到来。百官失色,帝亦大惊。
  唯袁绍镇定自若,面不改色,按剑在手,当先骤马驰出,高声问曰:“何人?”
  绣旗影里,突出一员大将,眉粗眼大,腰壮体肥,穿着满身甲胄,威风凛凛,如同巨灵神,正是董卓,不理袁绍问话,眼睛一扫众人,厉声叫问曰:“天子何在?”声如当空雷震,帝战栗不能言;袁绍眉扬,正欲发怒。
  却见陈留王勒马向前,越过袁绍,叱曰:“来者何人?”
  董卓见是小儿,面对突来军马,竟毫无畏惧,凌驾于众大臣前出而问,如此胆量,便生有好感,心里已疑是皇弟陈留王,便应曰:“西凉刺史董卓也。”
  原来董卓屯兵夕阳亭,李儒私谓曰:“何进好虚谈而无实用,倾覆之士也;今朝廷以太后故,用以宰制朝政,他日交乱天下,必此人也。”
  董卓亦恼何进主意不定,朝三暮四,早起逆心,探知何进与宦官对峙,如火如荼,料见必有火拼事起,故竟不按诏令还军凉州,驻此持观望态度,意欲坐收渔人之利;按李儒所教,日夜令精细干练之人,探侦京城情况,远见皇宫火起,知事变已生,才引精锐三千轻装急进,一夜赶路三百里,天未明已赶到城西,闻少帝在北芒,又马不停蹄,因往奉迎。
  陈留王问曰:“汝来保驾耶,汝来劫驾耶?”
  董卓应曰:“特来保驾。”
  陈留王喝曰:“既来保驾,天子在此,何不下马?”
  董卓大惊,慌忙滚鞅下马,拜于道左。大声曰:“臣董卓叩见陛下。”
  淳于琼在马上,暗中以肘轻撞袁绍,附耳言曰;“此人骄横跋扈,若容入京,必窃大权;不如趁此时,责以无礼,将其拿下,其兵尚远,必不敢动。动则杀之,其兵见其死,必自散。”
  袁绍曰:“不可,非如汝言;如此,必激变也。”
  淳于琼叹息,望向董卓,跪在地上,再望少帝,只见少帝不知所答,原来少帝见董卓将兵卒来,不测其意,正恐怖涕泣。
  陈留王见状,出而言曰:“董爱卿远来辛苦,愿起来说话。”乃以言语抚慰董卓,条理甚畅,并无失语;董卓暗暗奇之。
  太尉崔烈越出前导,呵谓董卓曰:“帝有诏,令将军退下军马。”
  董卓闻言,掀髯张目,斥骂崔烈曰:“老夫昼夜三百里来,何言却兵,我不能断卿头邪?”又喝谓诸臣曰:“公诸人为国大臣,不能匡正王室,至使国家播荡,不愧疚否!”
  众大臣畏惧董卓威名,又随身兵多,皆不敢回语,唯默默低头愧怅。惟袁绍意甚不忿,扬眉怒目,欲待上前,却被淳于琼以手拉之,以目交言,劝其暂忍。
  董卓只作不见,径趋至驾前,谓帝曰:“陛下令常侍、小黄门作乱乃尔,以取祸败,为负不小邪?”
  少帝讷讷不知如何辞对;陈留王喝曰:“汝为外臣,岂宜责问天子否?为臣之道,皆如是乎?君臣之礼,汝不顾也!”
  董卓惊,垂头曰:“臣失言!望陛下恕罪。”乃与陈留王语,问祸乱由起之事;王语自初至终,无所遗失;董卓大喜,以王为贤,且为董太后所养,董卓自以与董太后同族,已怀废立之意。遂俱入城。
  是日还宫,见何太后,俱各抱头痛哭。检点宫中,余玺皆得之,独不见了传国玉玺,使人到处寻觅不见,诸臣皆怀有不祥之兆之阴影。
  即日颁诏,大赦天下,改光熹年号为昭宁;以闵贡斩贼护驾有功,升为郎中,封都亭侯。
  何太后、少帝疑惧董卓形迹,不似纯臣,恐其怀有异心,乃召太傅袁隗,太尉崔烈、尚书令杨彪、河南尹王允一班老臣商议。
  太后曰:“哀家观董卓睥睨自雄,使性放诞,惨刻少恩,非忠顺之臣,恐不日将有跋扈之举;诸位爱卿可有计较?”
  杨彪曰:“董卓初来,便交结朝中贵臣,往来甚密,其心不可测也,不可不防。”
  太后曰:“杨爱卿言甚是,但如何防也?”
  袁隗等亦惧董卓,乃献议曰:“前日大将军与宦官交恶,五府禁兵分为两派,互相攻杀,元气大伤;今唯并州刺史丁原,奉命来京城戒严,其军屯在孟津,其麾下良将能吏甚多,堪与董卓颃颉。”
  太后曰:“其人若何?”
  袁隗曰:“丁原,字建阳,本出自寒家,为人粗略,有武勇,善骑射。临事不可夺,颇有忠臣节。”
  太后喜,乃以少帝诏命,拜封丁原为执金吾,加爵中二千石,掌管京城。使亲近暗谓丁原曰:“太后知君忠义;今天子幼弱,后事托在卿辈。”又嘱曰:“善防董卓。”
  却说董卓引兵入城,步骑不过三千,自嫌兵少势孤,恐不为远近所服,遂与李儒相商,曰:“今远来至此,外同内异,未服者尚多,彼若知吾虚实,连兵四合,将何以御之!汝有何法,镇威朝廷,使大臣不敢动。”
  李儒曰:“此固可深虑也;目今可施者,只有一法,可令大臣畏主公。”
  董卓曰:“何法?”
  李儒曰:“何不用偷梁换柱,以假乱真之法乎?”
  董卓曰:“何谓也?”
  李儒曰:“西凉远在千里,一时难以调兵入京;如今何进、何苗部曲无主,可招诱之,然此辈不可深信,只可助势。欲震畏大臣,主公必得如此如此方可。”
  董卓大喜,乃唤帐下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杨定诸将吩咐如此如此。
  当夜半寂静,人衔枚,马勒口,李傕等诸将悄无声息暗暗发兵潜出,待至明日清晨,乃大陈旌鼓,带铁甲马军入城,招摇威武,横行街市,接连四五日皆是如此,城中百姓惶惶不安,皆知董卓掌西凉兵二十万,此乃是西凉益兵复至,不计其数。故得以此瞒过朝臣。
  李儒密说董卓曰:“公士马不过三千,群情素不厌服;以京师之众,百官之盛,若被探知公虚实,必生有轻侮之念,并吞之心。今何不趁群情畏怖之际,大行诛罚,更树亲党?非此,恐公不能安枕,未度数日而内变作矣。”
  董卓闻之,大以为然之,曰:“洛中人士繁盛,骄侈成俗,不加芟剪,终难制驭,然此须时日,可缓行。吾将先抑大臣,以试百官反响如何?此可行乎?”
  李儒曰:“甚好。”
  董卓问旧臣为先帝所亲信者为谁,校尉王蒙言非袁隗不可;董卓乃使人请袁隗来府赴宴,袁隗不敢拒,怀不安之心赴宴,酒间,董卓问袁隗曰:“太傅,以何才、何功为先帝所知?”
  袁隗揣知其意,心惧,乃对曰:“老朽不才无功,但以忠直谨慎,为先帝所知耳。”
  董卓喜其对,知其为人未尝忤旨,亦不谄谀,其前为官,既不得罪党人清流,亦不开罪内官常侍,持中立而已,故虽为尸位素餐,朝中人缘却出奇之好,故任是朝廷风浪起,仍能稳坐钓鱼台,永是不倒翁。
  董卓心甚鄙之,然以初来,见袁隗虽官爵远高于己,却对己恭顺有加,且有佞顺意,意其未足为自己累,贪其族大门生多,故乐为使其常宿于宫内,以备顾问;乃佯曰:“朝廷赐令咱家总文武事,经国任重;今欲与公共事,公必不得辞。”
  袁隗曰:“公若不嫌,愿以死奉公。”
  董卓悦,乃私问之曰:“公教我,吾后欲何以见处?”
  袁隗曰:“宜作大丞相、假黄钺、都督中外诸军事,不尔,无以压众心。”
  董卓大喜,遂殷勤劝酒,好言慰之,宴罢,自为送出门外,扶其上车,目送而去。
  袁隗弟太仆卿袁基闻之,慨然叹息,谓其兄曰:“吾族四世五公,合家富贵者数十人,位皆郡守九卿二千石上,今值国有难,竟不能扶倾继绝,复何面目处天地间乎!”
  袁隗曰:“汝何出此言,彼等争权,与吾何预?皆非拨乱主,何掺乎其间?自取祸也;富贵虽言身外事,然保族远害,宜也。”袁基不得已亦附于董卓。
  董卓与李儒商议曰;“吾虽拿下袁隗,然欲掌朝廷专制之权,恐诸大臣尚不服,必与我争,当以何法先之?”
  李儒曰:“俗谚:杀鸡可骇猴;然终不如杀猴骇鸡;明公可急寻一大臣以过黜免之。”
  董卓曰:“可有人选?”
  李儒曰:“司空刘弘,何如?”
  董卓曰:“其人若何?”
  李儒曰:“其人性颇耿直,故不为朝中所喜。且前董太后遣回河间,此人甚出力,主公黜之,民间深怜董太后,闻之必喜。”
  董卓大笑曰:“好,就此人。”
  时京城淫雨自六月至八月不停,苗稼更生,鼠巢树上,坏民庐舍,至有屋塌树倒,压杀人之事发生。
  董卓乃暗中指使朝廷亲己者,上书弹劾刘弘曰:“臣闻《洪范》五事,一曰貌,貌以恭,恭作肃,貌伤则狂,而致常雨;春秋大水,皆为君上威仪不穆,临莅不严,臣下轻慢,贵幸擅权,阴气盛强,阳不能禁,故为淫雨。
  故阴阳不和,四时不节,星辰失度,灾变非常,山陵崩阤,川谷不通,五谷不植,草木不茂,则责之司空。
  刘弘,身为司空,不能守职兢业,淫雨之发,必起于此。臣请免之,另选贤人;以平天怒。”
  诏发三府公议,三府有司一为惧董卓,一为刘弘取怨人众,一亦盼董卓能开新政,乃从议郎劾,黜免司空刘弘,而举以董卓取代之。
  说来也怪,刘弘免后,不几天,天竟放晴,人皆归德于董卓;董卓又耀以兵威,自此内外大权一并归于董卓矣。董卓以三公之职,出入宫庭,略无忌惮。
  何太后忧惧之,知司空崔烈与董卓有憾,乃私召入宫,与之议曰:“先帝晏驾,大将军与中常侍相争皆亡,董卓遽相陵籍如此。哀家恐帝祚之亡,殆不复久。汝有何策,除诛董卓乎?”
  崔烈曰:“先帝旧臣,皆被疏斥,军旅不复由人,宫省之内,无可为者;臣请奔凉州,奉皇甫嵩为盟主,使据长安,宣太后密诏于牧、守、镇,使各举兵以诛暴逆,庶几犹有济也。”
  何太后曰:“此事有三不妥,一者远水不救近火。二者动静太大,董卓闻皇甫起兵,此谋必泄,董卓焉得不杀哀家母子。三者惊扰军民,甚是不便;自大将军召外将入京戒严以来,京城之中,人心惶惶,无不一日数惊。”
  崔烈曰:“太后此虑亦甚是,可退其次。”
  何太后曰:“何谓其次?”
  崔烈曰:“太后不妨下懿旨,使丁原突袭董卓。”
  何太后曰:“我观丁原,亦是粗莽之人,若使其袭杀董卓,剩他一家独大,恐亦非朝廷福音;焉知他不是另一董卓乎?”
  崔烈曰:“太后之言甚是。然则如何?”
  何太后曰:“卿为我设法,使董卓、丁原互相牵制,则庶几朝廷可安。”
  崔烈曰:“太后懿虑是也。”遂辞出,往见丁原,传太后意旨。
  却说后军校尉鲍信少有大节,宽厚爱人,沈毅有谋;大将军何进遣归泰山募兵,得千余人,才到成皋而何进已遇害。
  还都后,既见时局大变,知董卓必将为乱,来先见袁绍,陈言曰:“董卓拥强兵,欲擅朝权,威福由己,必有异志,今不早图,将为所制;及其初至疲劳,五营禁兵尚有可用者,吾兵亦有五千,屯城外,猝起而袭之,可擒也。”
  袁绍闻言,沉吟半晌,曰:“汝言虽有理;然乱之甚易,安之甚难,今朝廷新定,董卓虽显专横,然举动尚副公论,且逆形未露,袭之无名,未可轻动,只小心提防便了。”
  鲍信失望而出,乃来见河南尹王允,亦言其事,且言曰:“今之先机制之,大局可控,不然,后必悔之晚矣”。
  王允曰:“彼有功于时,害之不祥;今朝廷紊乱,人心不安,元气大伤,当务之急,是拨乱反正,非强臣,难以行此也;袭董卓之事,且容商议。”
  鲍信曰:“明公于董卓期望过高,恐难以相副;不早剪扑,必祸及生民。”
  王允曰:“朝廷自有处分,不须汝深忧也。”
  鲍信见王允、袁绍二人俱不从,仰天长叹久之,恐董卓闻而谋害,自引本部军兵,投泰山去了,于路招兵买马,收得徒众二万,骑七百,辎重五千余乘,以待时谋图董卓。
  时何进、何苗部曲无所属,董卓以利威招诱之,故如李儒言,吴匡、张璋等率众尽皆归投董卓,董卓善待之。
  李儒因间说董卓曰:“数年来,朝廷虚设,独有其名;振纲肃纪者何事?推贤用能者何人?安内攘外者何道?富国强兵者何策?今主公以地方而执朝政,贵重无二,然众庶论议令问休誉,不专在将军者,彼诚有所间也。富贵在身而列士不誉,是有狐白之裘而反衣之也。欲举大事,宜先收人望,则非常之业可图也!”
  董卓曰:“何人望可用?”
  李儒曰:“先侍郎蔡邕,材智有余,经学绝伦,名德显于天下,但以直言黜贬,故随牒远方。明公诚召置幕府,学士翕然归仁,以此显示众庶,名流于世。”
  董卓大喜,乃听李儒,安车重礼征召蔡邕。
  蔡邕,字伯喈,陈留圉人也;好辞章、数术、天文,妙操音律。桓、灵二帝数召内宫请问政事,因奏辞无隐,以坐直言,徙朔方,将作大匠阳球与其有宿仇,使剑客于路追赶,刺杀蔡邕,剑客感其义,皆莫为用。
  阳球又赂其部主使加以毒害,所赂者反以其情戒蔡邕,故由是每得免焉。或语阳球曰:“伯喈若死贬路,如士论何?”
  阳球森然曰:“异日好事书生记事,不过曰‘天下惜之’四字而已。”其之酷虐不畏人言如此。
  蔡邕后会赦得还;路经五原,太守王智,中常侍王甫之弟也,好沽名钓誉,喜附庸风雅,慕蔡邕高名,欲以交好,摆宴款待,酒酣,王智起,自来为蔡邕敬酒,曰:“吾特为君接风,为使君洗尽蛮风瘴雨。”
  蔡邕时从交址来,中原人皆以荒蛮视交址,蔡邕闻其言似有以蛮风讥己,甚不悦;又耻于交结应酬,便垂头凝视地上,如未见,大刺刺端坐不为报。
  王智素贵骄,愧惭于宾客,引为平生奇耻大辱,心曰:“我亲敬汝酒,汝不领情,使我自讨没趣,失此面子,可见目中无我也,我当辱之。”乃勃然怒,掷酒爵于地,指蔡邕诟骂曰:“徙徒焉敢轻我!”
  蔡邕霍然离坐而起,头也不回,拂衣而去;王智以为好心未得好报,深衔之,恨入刻骨,密告蔡邕怨于囚放,谤讪朝廷,意图摇乱。
  蔡邕遂亡命江海,积十二余年;曾跋涉过越地,逾大坡,其地多山越,每乘间抄掠;其酋长闻而责之曰:“奈何夺贤圣行李邪?”趋遣人还所掠。故今浙地多有流传蔡伯喈戏曲故事。
  又尝远迹吴会,吴人有烧桐以爨者,蔡邕闻火烈之声,知其良木,急出扑灭之,因请而裁为琴,果有美音,而其尾犹焦,故名曰“焦尾琴”焉。时人佳话之,为传世名琴。
  又在陈留时,其邻人有以酒食召蔡邕者,比往而酒以酣焉;客有弹琴于屏后,蔡邕至门试潜听之,曰:“憘!以乐召我而有杀心,何也?”遂不别而返回;将命者告主人曰:“蔡君向来,至门凝立静听,片刻而去。”蔡邕素为邦乡所宗,主人怪之,遽自追而问其故,蔡邕具以告,莫不怃然。
  弹琴者曰:“我向鼓弦,见窗外树上螳螂方向鸣蝉,蝉将去而未飞,螳螂为之一前一却。吾心耸然,惟恐螳螂之失之也,此岂为杀心而形于声者乎?”
  蔡邕莞然而笑曰:“此足以当之矣。”其鉴音之妙以至于此。
  弹琴者叹曰:“蔡君真可谓妙知乐理也,昔孔仲尼鼓琴于室中,颜回自外入,闻琴中有幽沉之声,疑有贪杀之意,怪而问之;与蔡君听吾琴,吾惑而问同。仲尼曰:‘吾适鼓琴,见猫方捕鼠,欲其得之,又恐其失之。此贪杀之意,不觉悄然自露于丝桐。’始知圣门音乐之理,入于微妙。此乃《毛诗》所云:‘他人有心,予忖度之’是也。蔡君竟有之。”膺佩不已。
  蔡邕常携琴就松风、涧响之间,曰:“三者皆自然之声,正合类聚。”其幽雅如此。
  时人赞曰:“伯喈击琴,指掌反覆,抑按藏摧,便为造微入妙;颓然自得,风神超迈,若游六合之外者,自有松石间高意。”
  蔡邕琴遇雨必有响,如刃擦物声,世传其琴竟因阴雨破作数截,有黑蛟腾而远去。
  又尝避难江南,宿于柯亭之馆驿,以竹为椽,是夜有轻风,屋椽间有声;蔡邕仰眄之,曰:‘万中一有之良竹也。'取之制为笛,音声独绝,妙于他笛。后世名其笛曰‘柯亭笛’。后为才子孙绰侍姬所毁,王羲之因此作文讥责孙绰,为文坛风流公案。
  蔡邕可谓当世名士,风流无二,董卓遣使者,奉征书、携重礼、驶安车来征召,蔡邕荡簸多年,见朝廷腐朽不堪,非梁栋所能支;早已厌朝堂钩心斗角,不愿再蹚浑水,暗叹道:“昔庄子有言:牺牛身被文绣,口食刍菽,见耕牛力作辛苦,自夸其荣;及其迎入太庙,刀俎在前,欲为耕牛而不可得也。吾今年事已高,何复入朝,自取辱乎?”
  遂却之不受,婉辞使者曰:“蔡邕尚有先人之弊庐,足以蔽风雨,薄田足以具糜粥,读书谈道足以自乐,游山赏水堪为逍遥,弹琴抚笛足可托幽情;望汝善为老夫回复,吾老矣;愿明公正身以治天下,使时和岁丰,蔡邕也受赐多矣,不愿再仕也。”
  或有羡嫉蔡邕者,谮蔡邕于董卓前曰:“彼实慢公,公何敬焉?”
  于是董卓怒,使人谓蔡邕曰:“来则不失封侯;如不来,当灭汝族!吾力足为之。”
  不知董卓发怒,蔡邕受征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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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4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19回 李儒献计废帝立威 温明园摆筵试众臣
  却说蔡邕闻董卓怒,大惧,只得应命而至,人或讥蔡邕曰:“何以董公以礼召,君不来;今又何来也?岂不敬酒不吃只吃罚酒也?”
  蔡邕回曰:“董公以礼召,吾自以礼拒;今董公以法召,吾畏法而来也;何可相讥乎?”人不能驳。
  董卓见了蔡邕,颜色甚不悦,责之曰:“数召君,何来迟也,敢是清高骄人乎?”
  蔡邕曰:“昔田子方曾答魏太子言曰:‘贫贱者骄人耳,富贵者安敢骄人?人主骄人而亡其国,大夫骄人而亡其家。贫贱者若不得意,纳履而去,安往而不得贫贱乎?’以此言,贫贱者尚且骄人,清高者无欲无求于人,明月清风,自娱自乐,自足而骄人,岂非宜哉!”
  董卓色霁,曰:“是吾失言矣。”乃行礼曰;“久闻大名,原宪之贫,扬雄之无子,冯唐之不遇,百里奚之运蹇,彼遇其一人犹哀悼,而君数兼之,吾甚怜君才也,故数召,必欲君来!”
  蔡邕躬身拜揖以谢,董卓便设盛宴相款,酒过三巡,乃令人捧出一刀,自接过,双手递与蔡邕,谓曰:“此刀,吾少时耕野时所得,斩玉如泥,不知来历,公博闻多识,可识此刀?”
  蔡邕接过刀,只见此刀,无文字,四面隐起作山云飘逸纹,用手微弹之,又细细观摩之,曰:“此乃项羽之刀也。”
  董卓大喜,曰:“非公,世人不知也。”形色言语甚是敬佩。
  董卓以蔡邕宿儒,素闻昔桓帝、灵帝尝特问蔡邕政要所当施行,董卓亦问牧民之道何先。
  蔡邕默然半晌,乃以子思与孟子互答之语对曰:“子思曰:‘先利之。’孟子曰:‘君子所以教民,亦仁义而已矣,何必利?’子思曰:‘仁义固所以利之也;上不仁则下不得其所,上不义则下乐为诈也;此为不利大矣。故《易》曰:利者,义之和也。又曰:利用安身,以崇德也。此皆利之大者也。’”
  董卓回味其言良久,拍案叫绝,赞叹曰:“好个利者,义之和也;真圣者之言也,真通人情之至语也,任沧海桑田、朝代更迭,诚颠扑不破之理也。”
  董卓又问曰:“吾才小任重,今朝廷多事,何以相救?”
  蔡邕曰:“愿董公无权。”
  董卓愕然良久,犹不喻其旨何在?曰:“若吾无权,天下瓦解在即矣。”乃疑而请问之,曰:“君此言,必有说。”
  蔡邕曰:“吾所谓无权,乃顺物自然而无私也。”
  董卓曰:“愿详之。”
  蔡邕曰:“天不言而信,不为而成,无为之旨,理国之道也。爵赏、刑罚,非公共欲行者,愿不以喜、怒、爱、憎行之,但令百司群吏各举其职,委任责成,则公敛衽于庙堂之上,天下自理。何要权也?”
  董卓叹曰:“贤人之言,岂不深远哉!”即署蔡邕为祭酒,甚见敬重;旋举高第,补侍御史,又转持书御史,迁尚书;三月之间,周历三台。迁巴郡太守,不舍其远走,复留为侍中;待见亲厚,过于他人。
  三台者,尚书为中台,御史为宪台,谒者为外台。祭酒,古主人具馔,则宾中长者一人举酒祭地,是则长者为祭酒也。为官职,乃国子监司业之职,掌邦国儒学训导之政令,有六焉:一曰国子,二曰太学,三曰四门,四曰律学,五曰书学,六曰算学。每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
  持书御史,属御史台,居殿中,持书,皆法冠。一名柱后冠,一名獬豸冠;冠上簪白笔,伺察非法,故曰殿中侍御史。
  侍御史,亦属御史台,秦官也,汉署十五人。掌察非法,纠举百僚,推鞫狱讼。受公卿群吏奏事,有违失者举劾之。
  尚书,属中台。其职上以述之,略。
  侍中,秦官也,属外台;左蝉右貂,往来殿内,故谓之侍中。与中官俱居禁中。便蕃左右,与帝升降,卒思近对,拾遗补缺,掌出纳帝命,缉熙皇极,总典吏职,赞相礼仪,以和万邦,以弼庶务。盖以佐天子而统大政者也。凡军国之务,与中书令参而总焉,坐而论之,举而行之,此其大较也。百僚之中莫密于兹。
  祭酒、持书御史、侍御史、尚书,秩禄皆为六百石,侍中比二千石,除祭酒外,其者皆为朝廷重职,地方郡守为二千石,入朝常被任为持书御史、侍御史、尚书,而侍中尤贵重,若非为亲重者决不得任。
  可见董卓之倚重蔡邕,一日,董卓宴会群臣,议军国之事;酒行三巡,李儒言于董卓曰:“侍中伯喈,善于丝竹,天下一绝,无出其右,主公何不使其为一操,以饱在坐耳福,以助酒兴欢乐。”
  董卓曰:“不汝言,吾几忘却。”促命左右进琴,命蔡邕品操,蔡邕推而不受。
  董卓曰:“今日为欢,何故若此?”
  蔡邕对曰:“明公匡复社稷,当轨物作则,垂之于后;伯喈虽粗鄙,忝备常伯,腰绶冠冕,鸣玉殿首,岂可操执丝竹,以为伶人之事?若释公服,侍私宴,所不敢辞也。”
  董卓闻斯言,大觉义理俱在,由是不敢强命其弹,乃谢曰:“吾见不至此,亏公大义相拒。”只令大臣畅饮,至夜方散。其尊重蔡邕,皆此类也。
  李傕、郭汜引樊稠、张济、杨奉、杨定等一班西凉劲将来见李儒,曰:“主公向来爱将如命,视兵如子,今番进得京来,未见封赏吾等,却对那腐儒蔡邕亲厚如此,彼有何功?何劳?何能?何力?难道吾等披坚执锐,出生入死,反不如一介腐儒耶?吾等甚是不服。”
  李儒注目众将,问曰:“汝等皆怀是意也?”
  众将齐附声曰:“吾等俱不服。”
  李儒笑曰:“此非汝等所晓也。”
  李傕愤愤不平曰:“吾等要见主公,问个明白。”
  李儒曰:“何必见主公也,吾便可代主公告汝。”
  李傕曰:“汝何说乎?”
  李儒曰:“吾且问汝等,汝等欲只作州郡刺史太守下将吏,还是欲作朝廷独当一面之大将?”
  李傕等愣立当地,问曰:“听此似弦外有音,汝此话何意?”
  李儒曰:“我问汝等,可知主公升了朝中这么多人官,为何独独不升你们官爵?”
  李傕曰:“为何?”
  李儒曰;“按理,汝等俱是主公爱将,忠心耿耿之鹰犬,先升汝等官爵才对。”
  郭汜曰:“正是如此,吾等因此不解,特来相问。”
  李儒笑曰:“主公欲掌控朝廷,宰执天下,必须要收罗四海高名重望、骏才宿德之人,让他们占朝廷虚位,名爵高贵,示天下为公,人心才会服。主公地位稳,汝等还怕不水涨船高?汝等俱是主公心腹亲信,如今不奖拔汝等,可示朝廷以至公。汝等须耐心,主公为人,何时亏待过汝等?竟这般不信!”
  郭汜恍然,笑曰:“吾等不信主公,还能信谁?多谢李兄点拔,茅塞大开,吾等告退。”
  众将皆曰:“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莫非指此乎?”遂皆悦服,起身欢悦离去。
  李儒目送众将去,入而问董卓曰:“明公都有虑不?”
  董卓曰:“卿欲有所言邪?”
  李儒曰:“天下有五难、四不可,而明公皆居之,明公可知否?”
  董卓曰:“何谓五难四不可也?”
  李儒曰:“冒犯锋刃,一难也;聚致英豪,二难也;与将士均劳苦,三难也;以弱胜强,四难也;兴复霸业,五难也;此为五难。”
  董卓曰:“此五难,前四难,吾皆有之,唯第五难,尚在努力。又何为四不可?”
  李儒曰:“大名不可久荷,久荷则人嫉之;大功不可久任,久任则人妒之;大权不可久执,久执则人窥之;大威不可久居,久居则人谋之;此为四不可。”
  董卓曰:“此乃人情,汝说甚当。”
  李儒曰:“今明公行其难而不以为难,处其不可而谓之可,吾窃所不安也。”
  董卓曰:“汝何意也?莫是劝吾委权还西凉?”
  李儒曰:“物禁太盛,若如是,明公居高虑危,褰裳去之,斯善之善者也,诚功成身退之道;但吾料,明公必不愿也。”
  董卓曰;“吾若不愿,当何如?”
  李儒曰:“伏思冲、质已来,权臣在位,未有一人获善终者,何也?乃事势使然,非皆为权臣不善也。今公以外任刺史入都,以难赏之功,挟震主之威,独据京都,朝廷之中,贵胄之臣处要害之地极多,今虽以威小屈之,必心不服,伺机相图,彼在暗,公在明,何以自全?”
  董卓曰:“以汝之见,当以何法消之?”
  李儒曰:“以明公今日之势,退则潜龙在田,不进不退则亢龙有悔,而进者则贝龙升天。”
  董卓曰:“何谓也?”
  李儒曰:“明公既居重任,天下之责将归于公矣;若不能行废立大事,不足威压四海,震服宇内,镇惬民望,岂可不深思哉!”
  董卓曰:“今欲如是,于古尝有此不?”
  李儒曰:“伊尹相殷,废太甲以安宗庙,后世称其忠;明公若能行此,亦汉之伊尹也。”
  董卓抚掌曰:“汝言深得吾心,吾正有此意,陈留王乃董太后所养,且聪慧,有人君之度,灵帝死前之遗意,亦以陈留王为嫡,何进、何太后以威权违之,杀蹇硕、鲍鸿,吾甚不平,欲废帝立陈留王,何如?”
  李儒曰:“若得废立,则有三大利;继灵帝遗命,得刘协为帝,一利也;废昏立明,急国之急,示天下从公论,二利也;借废立之际,树威固势,三利也。”
  董卓曰:“既有此三利,何乐而不为乎?以汝看,何时动议合机?”
  李儒曰:“今朝廷无主,人心思安,最易鼓动,不就趁此时乱局行事,迟则有变矣;来日于温明园中,召集百官,谕以废立;有不从者斩之,则威权之行,正在今日。”
  董卓曰:“太傅袁隗在朝,同与执政;吾恐其不与吾同心,其四世五公,门生众多,必破吾谋,奈何?”
  李儒曰:“主公勿忧也,袁隗为人,私心最重,外强而中多顾虑,主公只须虚张威势,袁隗必畏而自保,不敢出头,持中立而已;此尸位素餐碌碌无为之人,何所虑!”
  董卓乃谋之于蔡邕,蔡邕曰:“主上幼年,微过易改;伊、霍之事,非季世所行;纵使功成,亦终无全地。”
  董卓默然无言,将蔡邕此言说与李儒,李儒曰:“不然,蔡公虽士人之望,却不明大势;今朝廷猖狂,人不自保,天下之望,皆在明公,若不立威,拨乱反正,何事可成?岂得坐受夷灭乎?”
  董卓意迟疑,乃曰:“以汝度之,陈留王可方谁?”
  李儒曰:“颇似类汉文、汉宣此中人。”
  董卓大喜曰:“若此,即长大,亦必能明我赤心也。”意遂决。
  次日,于温明园中大排筵会,派人发柬遍请公卿。公卿闻董卓请赴宴,半是畏惧,半是欲观其葫芦卖何药,故无不到。
  董卓待百官到了,然后徐徐到园门下马,带剑入席;顾视了诸公卿一眼,说了句:“多谢诸公赏脸,屈尊捧场。”
  便吩咐开席,近侍执盏,酒行数巡,食过五味,董卓教停酒止乐,乃高声曰:“吾有一言,欲与诸高贤商议,众官静听。”
  众人心内皆曰:“果然会无好会,宴无好宴,来了。”皆起身侧耳,欲听何事。
  董卓曰:“天子为万民之主,无威仪不可以奉宗庙社稷;今上懦弱,不若陈留王聪明好学,可承大位。吾欲废帝,立陈留王,诸大臣以为何如?”
  光禄勋宣璠接口曰:“将军此言,社稷之福,吾等愿见新君。”
  诸官听罢,面面相觑,望望两旁士兵戟列,各怀悚惧,个个不敢出声,各低头觑地。
  座上一人霍地站起,双手推翻面前筵席,只见身长八尺,方颡广额,碧眼浓眉,声若洪钟,立于筵前,乃新拜执金吾丁原也。
  丁原圆睁怒目大呼曰:“不可!不可!汝是何人,敢发大语?天子乃先帝嫡子,经说,年未满十五,过恶不在其身;况帝新即位,初无过失,何得妄议废立!汝欲为篡逆耶?”
  丁原为人粗豪,向来任性使气,此番蒙太后赏识拔擢,前景在望,如何不感恩戴德;今听得董卓废帝,如何不火冒三丈?况又自恃手下将勇兵精;平时又看不惯董卓专权跋扈状,又恼怒西凉兵乘乱入驻京师,而自已并州军兵,却被拦阻屯驻孟津,以致让董卓占了先机,依仗军队肆无忌惮把持朝廷,群臣迫于淫威,束手无策,心里早愤愤不平,正思寻个占理事儿,欲向董卓发难,这天赐机会怎肯放过?正要折辱一番董卓,以挫其锐气,使其在百官面前颜面失尽;以后掣制就易与成事矣。
  众皆大惊,董卓视之,见是死对头,也不与他辩论,只是曰:“废昏立明,民人所乐见者也,何所疑?”
  丁原曰:“汝欲效赵高乎,指驴为马,怖惧群臣;为汝君者,不亦难乎?”
  董卓拍案横眉怒叱曰:“今日之事,岂不由我乎?顺我者生,逆我者死!”
  丁原喝曰:“汝心恶甚,欲废帝立威,挟天子以令天下,阴谋篡逆之心,人皆见之,明如烛火矣。”
  董卓大怒,“当啷”一声,自腰间掣出佩剑,怒冲冲走下坐,欲来斩丁原;董卓知丁原军兵屯在城外,亦正想于此时无军兵护卫下杀之。
  时李儒见丁原背后一人,生得身长一丈,腰阔五围,器宇轩昂,威风凛凛,金盔金甲,腰间佩着宝剑,手执方天画戟,站那儿仰首翘眉,嘴角微微冷笑,半似不屑,半似嘲弄,竟不将在坐所有人放在眼里。
  李儒见了,猛然想起一人,悚然汗出,急忙走上前,拦住董卓,劝谏曰:“今日饮宴之处,当与众人尽欢,不可谈国政;欲谈国政,来日向都堂公论未迟。”暗中瞟以眼色。
  董卓见李儒眼色有异,心知必有缘故,故顺水推舟,依李儒劝,不再向前;李儒乃扶董卓回到坐上。
  待董卓坐好,李儒又走下向丁原曰:“废帝之议,只是商量,至于曲直,大臣自有公论,不必剑拔弩张,坏了酒宴大家兴致。”
  宴上在坐中,有因董卓而得势的,有因董卓而失势的;有与乐松一党的,有与杨彪一派的,有与亲袁隗的,也有如卢植代表党人清流的,有与太尉周忠交好的,也有与宣璠合流的,亦有为内官覆没愤恨不平的,也有何进残留势力的,各有各的诉求,各有各的心思,皆心照不宣。
  众人中,亦有亲太后的,怕丁原身孤力单,恐吃眼前亏,出于好意,劝丁原先回去;亦有冷眼相待,作壁上观,巴不得两人斗起来,现场拼个死活,方显得自家见重。
  丁原见董卓敢在大庭广众间,当场拔剑,全不顾朝廷体面,也出乎意料,怕其气急败坏,向自已下死手,毕竟人单势孤,先脱身再说;向群臣拱了拱手,作别上马,咬牙切齿自去了。
  董卓见丁原去远,又行了一巡酒,转问百官曰:“吾所言,合公道否?”
  太尉周忠曰:“国本至重,岂可轻动!”
  杨彪曰:“天意人心已定,岂可易也?”
  董卓曰:“废昏立明,古今令典。”
  尚书卢植曰:“明公差矣;昔太甲不明,伊尹放之于桐宫;昌邑王登位方二十七日,造恶三千余条,故霍光告太庙而废之。今上虽幼,聪明仁智,并无分毫过失,非前事之比也;公乃外郡刺史,素未参与国政,又无伊、霍之大才,何可强主废立之事?圣人云:有伊尹之志则可,无伊尹之志则篡也。废立之事,吾不敢闻。”
  卢植素来刚毅有大节,此番话,明是讥董卓欲篡逆,在座百官无不震骇失色,为卢植捏一把冷汗。
  董卓果然大愤,怒目瞋视,霍然站起,又拔剑向前欲杀卢植。侍中蔡邕,前坐直言,谪徙朔方,卢植尝冒死独上书请救之;蔡邕时见亲于董卓,故忙起座遮身挽董卓持剑手腕,以死乞求。
  又议郎彭伯为董卓所亲,亦谏曰:“卢尚书海内大儒,人之望也,今先害之,恐天下震怖。”董卓乃止,但免卢植官职而已,卢植遂逃隐于上谷。
  此时王允已由河南尹,转拜为太仆卿,太仆卿乃九卿之一,位排第二,掌邦国厩牧、车舆之政令,诸王之服位,出入帝之大命,掌诸侯之复逆。祭祀、宾客、丧纪,诏法仪,赞帝牲事。帝出入,则自在左驭而前驱。参赞朝廷政事,秩禄为中二千石。
  此刻见卢植被黜,众情不安,乃大声曰:“废立之事,国之重也,不可酒后相商,愿择另日再议。”
  刚被朝廷征入朝的豫州牧黄琬亦曰:“此大事,非可一日决,姑徐之,容人三思,再作决断。”
  众官皆附合曰:“王太仆、黄豫州说的是,为表慎重起见,择日再议。”
  董卓见此情景,亦知今日不便再议,遂告宴毕;于是百官如逢大赦,人人满额子汗珠,齐向董卓作揖告辞,不一会如作鸟兽散,皆去不见。
  董卓按剑立于园门,正瞧着百官背影,在生闷气;忽见一人跃马持戟,金甲金盔,英姿勃发,于园门外往来驰骤,眼望着园门,满是不屑之色,明是意存挑衅。正是那丁原身后站立冷笑之人。
  董卓问李儒:“此何人也?敢如此胆大。”
  李儒曰:“此丁原义儿:姓吕,名布,字奉先者也,善使一杆方天画戟,重达百斤,勇武如项羽之流也,有万夫不当之能,主公且须避之。”
  董卓亦尝遥闻吕布‘飞将’之名,怕其年青气盛,不知利害,一时性发,自恃武艺,挺戟来相杀,不是耍处;也不顾别人议笑胆小,先作识时务再说,遂听了李儒话,乃携诸人入园潜避。
  却说丁原出城直奔驻扎军营,使人下书于王允、杨彪等责之曰;“君乃先朝老臣,素著朝望,今董卓老贼擅议废立,君何不得出一言诤争,殊使人失望,何也?”
  王允回书曰:“于今,抗庭而起,面折诤争,不畏不惧,吾不如君;盖汝有仗恃,手中有兵,吾无缚鸡之力,唯随机应变,以求苟活;然全社稷,使刘汉不堕者,君亦不如吾,如不信,请拭目以待。”
  与杨彪私谓曰:“丁原,一莽夫也,不自揣料,竟敢下书责吾等,可谓跳梁小丑之徒耳。”
  杨彪曰:“既知之,何与计较乎?莫睬为是。”
  欲知丁原后来与董卓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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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0回 馈金珠李肃说吕布 杀丁原吕布降董卓
  次日,人报丁原引军城外叫骂搦战。董卓大怒,曰;“席上之辱,吾尚未说,他倒不依,岂不作死。”遂披挂了衣甲,打开了城门,放下吊桥,引军同李儒并大小将校出迎。
  两军渐近,旗鼓相望,各摆开阵式,两阵里花腔鼍鼓擂,杂彩绣旗摇。丁原阵门开处,只见吕布坐马上,顶束发金冠,披锦绣百花战袍,擐唐猊铠甲,系狮蛮宝带,抹绿靴斜踏宝镫,手持丈二方天戟,英姿飒爽,随丁建阳出到阵前。
  二人左右雁翅般摆开十二骑马来,左手下六将:张辽、郝萌、侯成、宋宪、魏续,右手下六将是高顺、成廉、高雅、秦宜禄、陈卫、李黑。
  丁建阳立在红罗销金伞下,亦是头戴金盔,身穿金甲,斜披红锦战袍,指董卓厉骂曰:“国家不幸,阉官弄权,以致万民涂炭。尔无尺寸之功,滥居方岳之重;恃远背诞,不恭贡职,假借戒严入朝,位尚未捂熟;焉敢妄言废立,欲乱朝廷!计君之咎,实不容诛。”
  董卓曰:“吾议立帝以贤,造福万民,有何不可?汝焉敢不奉诏命,率兵侵犯京都,欲造反乎!”
  丁原厉声道:“我不造反,特来擒杀反贼。”回顾左右曰:“谁敢擒杀此贼!”
  只见丁原营里单骑驶出一将,头戴一顶熟铜狮子盔,身披一副铁叶攒成铠甲,腰系一条镀金兽面束带,披一领雪白团花袍,姓张名辽,字文远,雁门马邑人也;本聂壹之后,以避怨变姓。高叫曰:“董卓老贼,闻汝营中多有猛将,谁敢与吾出场单挑?”
  董卓营中郭汜双手各持一刀,纵马出阵,曰:“有何不敢?吾来战你。”
  言罢,催马抡刀,冲杀过来;张辽挺枪相迎,两人果然俱好本事,战杀了三十余回合,郭汜才渐感吃力。
  李傕见郭汜双刀渐现左支右绌,亦催马举刀欲来相助。却被丁原营里高顺拦住厮杀。
  董卓骁将王奋向来自夸武艺高强,军中无敌,却位远在李傕、郭汜下,早心怀不满,见李傕、郭汜战不过人家,便欲想在众人前施展本领,好教大家比较,力压群将,于是神气昂然,手挺大刀,纵马驰出,前来助战.
  吕布大怒,飞马而出,挺戟来迎,只一合,便将王奋挑落马下。
  董卓大惊,正欲呼人再战;丁原拔剑,往前指麾,高叫曰;“取董卓老贼首级者?赏金五万两,进爵五级。”指挥军兵掩杀过来。
  董卓不能抵挡,大败而溃,退三十余里下寨,聚众商议。
  董卓曰:“丁原不足畏,吾观吕布非常人也,谁知其来历也?”
  李儒曰:“吾略知一二。”
  董卓曰:“何来历?”
  李儒曰:“吕布,字奉先,五原郡九原人也;其母怀胎十一月,腹隆隆而不能分娩,有道人过门曰:‘所孕者乃奇男子也,当以剑矢置身傍,即生。’其母依其教,已而果生,人皆以为异;少时聪颖顽劣,喜玩弹子,曾登池楼见翔鹄云中,谓左右游伴:‘当生取之。’众皆不信,于是吕布掷弹,击其两翅,鹄毛尽脱,从空坠下,而下地不伤;其技神妙至此。生平好为人出头,打抱不平,每与人群斗,拳所殴击,无不颠踣,人皆惧而避之,咸曰:‘此人勇悍,南宫长万再世也。’尝被人告以劫钱入狱,其父写信于吕布,言年老力弱,无人耕种田地;吕布回信其父曰:切记,勿翻田地,吾所劫之钱,皆埋在地里三尺处,若翻地,则成吾罪铁证矣。狱吏持其信告知郡捕贼吏,吏使人秉锄翻遍田地,不见赃银。吏受欺,挟其父探狱问吕布,赃银藏田地何处?翻遍也不见;吕布大笑,曰何有赃银?吾不如此说,谁为父亲翻地也?后以弓马骁武给并州,刺史丁原以为主簿,一日,方饮宴,虏数千骑入城,居民惊扰,吕布引数骑驰出,射杀部长一人,斩首数级,悉擒其余党。丁原拊其背曰:‘汝乃吾并州长城也!’甚见亲待,而内忌之,深严防备。”
  董卓笑曰:“此人甚有意思,囚狱中尚能玩弄奸吏,挥洒自如,不以为然,非大智慧不能也;又孤身退大敌,真绝世英雄也。”
  李儒曰:“闻主公言下,颇是喜爱吕布?”
  董卓曰:“谁曰不是?可惜明珠坠于污泥,吾若得此人,胜于周亚父之得剧孟耶,何虑天下哉!”
  言未绝,帐前忽一人挺身出曰:“主公勿忧,主公既喜爱,某将为主公招于麾下;某与吕布同乡,知其勇而无谋,见利忘义。某凭三寸不烂之舌,说吕布拱手来降,可乎?”
  众视之,乃虎贲中郎将李肃也,乃李广之后;董卓大喜曰:“汝与吕布同乡,交情如何?”
  李肃曰:“少儿时开裆裤一起玩耍长大。”
  董卓曰:“汝去将何以说之?”
  李肃曰:“吕布性虽贪,贪其所好也;然非所好至宝,不足动其心也;金银之物,弃如粪土矣;必须用一物前去,但恐主公之不舍耳。”
  董卓曰:“汝且试言所用何物?”
  李肃曰:“某闻主公有名马一匹,乃大宛所产汗血马种,号曰赤兔,日行千里。吕布此人自诩英雄无敌,最喜好马,须得此马,再用金珠,以利结其心;某更进说词,吕布必反丁原,来投主公矣。”
  董卓曰:“金珠最多,尽可用之,吾无所惜;而赤兔马,乃吾至宝,何忍弃之他人?”
  李肃曰:“吾固知主公之不舍也。”
  董卓曰:“此马随我多年,其行速而稳;吾北征凉州,横行天下,皆乘此马也!浴血疆场,多曾救吾性命,与吾情深,我何忍送与他人?”
  李肃曰:“主公爱马之情,足见念旧,令人感动;然今日主公已非沙场之将,乃坐镇朝廷,庙算洪谟,运筹帷幄;马虽功多,在主公处,然亦无所用也。若吕布降于主公,则马为吕布所骑,正是为主公浴血沙场,驱驰立功,不胜于放置厩中只观瞻乎?而吕布,非此马,不足以动其心;而主公,非此马,不足示其诚意也。”
  董卓曰:“汝言似有理,容我少思。”顾问李儒曰:“汝意如何?”
  李儒曰:“吕布英雄,武勇无敌,天下一人也;主公欲破天下,何惜一马!”
  董卓大笑曰:“好,好;若得吕布来降,吾何惜一马?”
  乃令人牵马过来,董卓以手轻轻抚摸马头,又以面磨娑马面,又轻拍马背,恋恋不舍;才欣然交与李肃,更与黄金一千两、明珠数十颗、玉带一条。
  李肃赍了礼物,径投吕布寨来;伏路军人围住。
  李肃曰:“不必相擒,汝等可速报吕将军,言有故人李肃来见。”军人入帐报知,吕布命入见。
  李肃见吕布作礼曰:“贤弟别来无恙!观君神采,更胜以前矣。”
  吕布揖曰:“久不相见,何意来此乎?”
  李肃曰:“忆昔相从,多蒙贤弟指点武艺,获益不浅,至今感德不忘,闻将军在此,故特来相见。”
  吕布曰:“昔年蒙兄传授汝祖李将军百步穿杨箭法,吕布亦常思兄德。”
  李肃曰:“贤弟神悟与神力,愚兄远不及也;汝之射,虽我教之,我却望尘莫及,甘拜下风。”
  吕布大笑,曰:“与兄长久旷问疏,曾闻李兄任南郡太守,后断闻兄音;不知现在何处得意,今居何职?”
  李肃曰:“南郡之事,耻多荣少,令人疚愧,不堪重提;现任虎贲中郎将之职。”
  吕布曰:“此乃军中要职,兄得此,可喜可贺。比我强多矣。”
  李肃知其言下辞色,含有委屈之意,甚不服,便微微一笑,转变话题曰:“吾闻贤弟匡扶社稷,不胜之喜;今得有大宛良马一匹,汗从前肩髆出,如血,乃天马种;可负重八百余斤,日行千里,渡水登山,如履平地,名曰赤兔;吾闻,宝马如宝剑,唯有德能者据之,方合天道;故特赶来献与贤弟,以助虎威,添君羽翼。”
  吕布脸上笼罩阴霾顿时一扫而空,眉开眼笑,曰:“兄长如此厚情,小弟怎敢妄居德能?怎当谬赞?惭愧,惭愧。”
  李肃曰:“贤弟之能,盖世无双,愚兄深知之,何谦也?再谦,则视愚兄为外人矣。”
  吕布大笑,李肃转过头来,呼令从人,牵马过来观看;果然那马浑身上下,火炭般赤,无半根杂毛;从头至尾,长一丈;额高九寸,头颈鬃鬣如龙;从蹄至项,高八尺;气色如将噬,嘶喊咆哮,每一嘶,营中群马皆闻而耸耳。有腾空入海之状,不可为人驭之气势。
  后人有诗单道赤兔马曰:
  奔腾千里荡尘埃,渡水登山紫雾开。
  掣断丝缰摇玉辔,火龙飞下九天来。
  吕布生平,自鸣英雄,唯美人与骏马,最是嗜爱;当下见了此马,大喜过望,赞不绝口曰:“真好马也;吾见过好马多矣,未曾见此,此万万中无一也。足可当振鬣长鸣,万马皆喑之赞也。”
  李肃曰;“贤弟乃世间奇男子,无二之虎将,赤兔亦马中之龙驹;世间堪配此马者,非贤弟莫属也。”
  吕布深揖一躬,谢李肃曰:“小弟何德何能,乃蒙兄长如此爱重,赐此龙驹,教小弟将何以为报?”
  李肃曰:“贤弟何出此言?某为义气而来,岂望报乎!贤弟,再莫说此见外之话。”
  吕布曰:“如此,雅意心领,感铭五内;他日若有用得着小弟处,不须客气,尽管吩咐便是;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李肃曰:“愚兄省得,只望贤弟日后腾达,大富大贵,肯提携愚兄才好。”
  吕布又大笑,紧握李肃双手;令人摆筵置酒相待,杯觥来往,说些小时顽皮淘气之话,谈得入港,酒到杯空,不觉酒酣,李肃故作醉意,曰:“愚兄与贤弟少得相见;与令尊却常会来。”
  吕布曰:“兄醉矣!先父弃世多年,安得与兄相会?”
  李肃大笑曰:“非也!某说今日丁刺史耳。”
  此语乃李肃精心构制,激吕布之嫉愤;他知吕布自谓英雄无敌,素来自视甚高,今李肃乃堂堂朝廷虎贲中郎将,而吕布不过是刺史下一不伦不类之主簿;而李肃常能与丁原相见,言下之意,两人属同朝为官。
  李肃知此话必如利箭直刺吕布之心。要不是送马在先,吕布必将以为是李肃特来讥讽于己,恐早拍案而起,拂袖送客矣。
  不出李肃所料,吕布闻得此语,果然羞愧无地,惶恐曰:“某在丁建阳处,亦出于无奈。”
  李肃故作惊讶曰:“贤弟有擎天驾海之才,四海孰不钦敬?功名富贵,如探囊取物,何言无奈,而在人之下乎?”
  吕布曰:“兄素知,吾非如兄豪族出身,有人携带。”
  李肃曰:“贤弟此言差矣;昔韩信,岂非寒门?在项羽处,位不过执戟郎,而投刘邦,不久即登坛为大将,领袖诸将;贤弟之才,不输韩信;贤弟之武,远胜韩信;何须他人携带乎?一旦适逢其会,如锥处囊,脱颖自出也。”
  吕布叹曰:“恨吾不得远游,识浅交少,不逢其主耳。”
  李肃笑曰:“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今朝廷积弊已深,消解无策,乱世已萌,非唯君择臣,臣亦择君;见机不早,悔之晚矣。”
  吕布曰:“兄言是也。”
  李肃曰:“如丁刺史者,乃妒贤嫉才之辈,何堪久待?吾闻其以兄为主簿,名为亲待,实为戒备。可有此事否?”
  吕布怏怏曰:“他以吾为武人,不识文事,故欲以此激吾学文事,有何不对?”
  李肃大笑曰:“张杨亦是武人,为何荐其作假司马,使领兵?可见,他信张杨,而不信汝?汝莫怪愚兄语直,误会其离间,汝且说事实是与不是?”
  吕布低头不语,举杯饮干,沉吟良久,才问曰:“兄在朝廷,阅人必多矣,观何人为世之英雄?”
  李肃曰:“某遍观群臣,似英雄倒有几个,然皆不如董卓。”
  吕布勃然曰:“吾所不解也,汝何以此贼为英雄?董卓专横跋扈,怀篡逆之心,满朝文武,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而汝竟奉为英雄,何也?”
  李肃曰:“贤弟且息怒,静听吾言,汝只知其表,不知其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矣;当今天子懦弱,不足以镇慑群臣,满朝文武,孰不知晓;而陈留王性仁孝,聪明好学,人人心中皆明,而人人口中皆不言;为何?无非怕负不忠不孝之名,怕担乱国篡逆之罪;天子懦弱则好欺,精明则难奉;董公则不然,敢于出头,冒天下之大不韪,干众人想干而不敢干之事,敢为天下先,非英雄,何能如此!况先帝遗言,亦以陈留王为嗣,董公所为,乃秉先帝遗志也。”
  吕布曰:“兄长如是一说,吾亦颇觉有理。”
  李肃曰:“董卓为人敬贤礼士,爱将如命,英豪云集,且赏罚分明,终成大业。”
  吕布曰:“若如汝言,其雄才大略,堪可追随;欲有心从之,恨无门路。”
  李肃含笑,乃随身取出金珠、玉带列于吕布前;明珠灿烂,光芒耀人;玉带玲珑,剔透可爱;那珠放于盘内,有流星赶月之状,令人喜爱。
  吕布惊问曰:“兄何为有此?”
  李肃令叱退左右,告吕布曰:“此是董公久慕贤弟大名,特令某将此奉献,赤兔马亦董公所赠也;尚有黄金一千两,只因运送不便,尚存吾家处,与兄权为进见之礼。”
  吕布曰:“董公如此见爱,某有何功以受此乎?将何以报之?”
  李肃曰:“如今政弊吏贪,法堕刑毁,纲纪丧尽,人心思乱,非命世之雄主,难以安定天下;命世之主,非董卓欤;但凡怀一才一艺者,尚欲效用,如某之不才,尚为虎贲中郎将;贤弟才胜愚兄十倍,若到彼,贵不可言;必将如韩信登坛,领袖雄豪;来日画像云台,不在话下。”
  吕布曰:“见爱如此,吾深感董公盛德,恨无涓埃之功,以为进见之礼。”
  李肃曰:“贤弟若有心呈进见之礼,功在翻手之间,恐贤弟不肯为耳。”
  吕布心知其意所何指,佯问曰:“何功如此之易也?”
  李肃故作神秘一笑,曰:“丁原如栖上之鸡,在兄一刀之割耳;不易乎?”
  吕布沉吟良久曰:“吾欲杀丁原,引军归董卓,何如?”
  李肃曰:“贤弟若能如此,真莫大之功也!不枉董公独具慧眼,赏识一场;但事不宜迟,在于速决。”
  吕布与李肃筹划完毕,约于明日来降,李肃连夜别去,自往董卓处报告。董卓大喜,不题。
  是夜二更时分,吕布提刀径入丁原帐中;丁原端坐椅上,正秉烛观书,见吕布不宣而骤至,且面色不善,戒惧而惊问曰:“吾儿来有何事故?”
  吕布曰:“吾堂堂大丈夫,安肯为汝子乎!”
  丁原大惊曰:“吾未曾亏待与汝,奉先何故心变?”
  吕布曰:“吾乃武人,在并州时,汝偏欲吾任主簿,排挤捉狭于吾;今至京城,方思得吾好处,才令领军。何谓未曾亏待?”
  丁原曰:“奉先误会为父矣,吾有心栽培汝,知汝武勇有余,文事不足,故以主簿之职,涵养汝文才静气,乃好心也。”
  吕布曰;“任汝天花乱坠,吾只不信,今夜,便是汝死期;唯汝死,吾方有大展宏图之日,就算吾负汝,来日坟头,勤加拜祭,以此相报汝于九泉之下。”
  丁原强忍怒气,曰:“吾儿,汝字奉先,奉先者,何意也?奉先奉先,欲奉孝为先也,老夫为汝义父,汝欲对得住汝戴冠礼时,汝家长者取字之意,当奉我孝。”
  吕布曰:“汝莫巧言,欲逃死乎?”
  丁原亦素有武勇,少时为吏时,有警急,追寇虏,辄奋勇每冲在其前,才积功至今日,当下闻言勃然大怒,曰:“逆子,安敢无礼如此?”霍然立起,抽刀来砍吕布。
  但如何是吕布对手,吕布微一闪身,刀便落空,伸手向前,扯住丁原颈领,如拉小儿,一刀便砍下丁原首级,大呼左右:“丁原不仁,欲谋反朝廷,吾已杀之。肯从吾者在此,不从者自去!”
  吕布平时待军士甚和气,军士亦皆服吕布勇猛无敌,莫敢枝梧,军中一呼,众皆袒右。
  诸将皆在,唯张杨先时为何进所遣,归并州募兵,得千馀人,尚留在上党,击山贼;故不在此。
  军中司马高顺私谓吕布曰:“以君之才武,不必杀丁原,登高一呼,谁不追随,自带军队出降,丁原乃一莽夫,何能为也?今杀丁原,无足轻重,外人哪知内中渊源,将军日后,难免要背屈杀义父,忘恩负义之骂名。”
  折冲校尉张辽亦曰:“如朝廷常安,将军只做高官可也;观今之事局,怕只怕,风云变起,群雄逐鹿;将军为形势所逼,必不甘人下,欲想有所作为,成就霸业,便要授人话柄,恐有折损英威,为害大事不少。”
  死党成廉也曰:“将军欲杀丁原,尽可让吾来做,何必自已动手?遗人口实,为害不浅矣!”
  吕布猛省曰:“吾行事孟浪,竟未曾想到此层,今悔之晚矣;往后行事,必当与诸位兄弟多多商议。”此时便已存迁怒李肃之心。
  正是:
  欲知吕布投董卓后,是何情状?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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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4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1回 袁本初横刀抗董卓 废少帝陈留王践位
  次日,吕布领张辽、高顺、郝萌、魏续、宋宪、成廉、侯成、高雅、秦宜禄、陈卫等猛将一干人,率领着军兵,持丁原匣函首级,往见李肃。
  李肃见了丁原之头,曰;“奉先此功,足当封侯矣,日后仰仗处,多矣。”急趋入报董卓。
  董卓大喜,率李儒、李傕等亲迎出来。
  吕布献了丁原首级,董卓下马携手入帐中,盛宴置酒为之接风,以相庆贺。
  董卓先下拜,酌酒敬吕布,曰:“董卓今得将军,如旱苗之得甘雨也;足慰平生相慕之愿。”
  吕布忙起身离席,拜于地下曰:“董公众望所归,吕布小子早先眼拙,误犯虎威;亏李肃申以大义,得以弃暗投明,愿提镫执鞭,效犬马之劳。”
  董卓乐不可支,顾视吕布久之,啧啧赞曰:“奉先如玉树临风,好个人中吕布;真佳婿也,真佳婿也,恨吾女皆早出嫁,膝下空无,失汝这大好佳婿矣。憾哉!憾哉!”
  吕布意会,再拜曰:“承明公如此见爱,若蒙明公不弃,吕布愿拜为义父,则吕布终身之幸也。”
  董卓眉开眼笑,大喜曰:“吾早存此念,只不敢请耳;布儿既有此意,可谓心意相通,自此以后,咱父子同心,祸福相共,辅佐汉室,挽颓救弊,再振朝纲,令后世人提吾父子名儿,皆竖指而赞。也不枉今儿父子相认一场。”
  吕布满心欢喜,就请董卓上坐,即忙跪倒叩头,高声曰:“义父大人在上,受孩儿叩拜。”说罢,拜了四拜,遂认了父子。
  董卓以金甲锦袍赐吕布,又赏赐了许多金银彩帛,是日筵中,畅饮尽性而散。
  吕布归去,把李肃送来的一千两黄金,与董卓赏赐的金银彩帛,尽数散与将士,众皆欢喜。
  董卓合并了并州军兵,自是威势越大,自领前将军事,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封吕布为骑都尉、中郎将、都亭侯。转典军校尉曹操为骁骑校尉。
  李儒劝董卓早定废立之计;曰:“大事宜时定,不然,恐变生。”
  西凉名士栾规曰:“事宜速决,而群臣各不同,其不从者,宜以军法从事。”
  董卓乃于省中设宴,会集公卿,令吕布将甲士千余,个个都穿戴整齐,簪花披挂,外罩锦袍,各执枪戟,精神焕耀,侍卫左右。让人望之生畏。
  是日,太傅袁隗与百官皆到,百官皆觉宴无好宴,会无好会,人人脸上肃穆,罩上一层寒霜。
  酒行数巡,董卓按剑曰:“今天下多事,吾曹义无坐观之理,当休戚同之。天下之主,宜得贤明,每念灵帝,令人愤毒。今上暗弱,不可以奉宗庙;苟利社稷,专之可也。吾将依伊尹、霍光故事,废帝为弘农王,立陈留王为帝。”乃奋剑攘袂,旧臣知董卓畜谋已久,皆面面相觑,各怀惶怖,惟以目相视不敢出声置对。
  董卓又抗言曰:“昔霍光定策,延年案剑;有敢沮大议,不从者斩。”
  宣璠高声曰:“大将军行伊、霍之事,所谓应天顺人,谁敢违命?”
  司空马日磾曰:“将军若欲为伊、霍,继绝扶倾,此盛德也,安敢不助?吾虽老,犹愿尽力;如为王莽,乘危迫险,则仆耄矣,无能为也!”
  董卓曰:“公所言是也;众臣,无异议否?”众官皆沉默。
  唯中军校尉袁绍挺身出曰:“吾有异议,愿一申之。”
  董卓曰:“本初,汝有何异议?”
  袁隗大惊,喝曰:“本初,汝何不退下?”
  袁绍不看袁隗,直面董卓,抗声曰:“汉家君天下四百许年,恩泽深渥,兆民戴之来久;今帝虽幼冲,未有不善宣闻天下,若公违礼任情,废嫡立庶,废长立幼,恐天下众议未安;还请三思!”
  何进惨死,皆由谋诛宦官而起,而袁绍为谋主,常有愧于心,既悲伤,又无奈,今见董卓三番四次欲废何进所立少帝,想起何进诸般好处,早忘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之训,哪里忍耐得住,欲置生死于度外,据理抗争,虽死无悔,以报答何进知遇之恩,拔擢之德,信任之情。
  董卓勃然喝曰:“本初,汝欲沮吾议否?”
  袁绍曰:“不敢,然废黜大事,岂拿小儿玩戏,当以理论;再说朝廷岂无公卿?公亦不宜专断。”
  董卓横眉怒曰:“竖子敢然,以此怼吾;天下事岂不决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袁绍冷笑曰:“天下健者,多矣,岂唯董公?”
  董卓拔剑,挥斩案头,一角应声落地,叱曰:“汝视我手中剑,为不利否?”
  袁绍亦手按剑柄,呛然一声拔出,亦斩落面前筵案一角,收剑入鞘,干净利落,想是剑道高手,亦不过如是;怒眼相视董卓,毫无示弱,森然曰:“汝剑利,吾剑未尝不利!”
  吕布大步走出,立袁绍前,喝曰:“朝廷大臣,尚不敢言,汝何等之人,敢如此大胆?汝不怕死乎?”
  袁绍无所畏惧,怒视吕布,昂然仰天叫曰:“人谁不死?死于忠,快心事也,胜于篡逆而生者多矣!汝乃小辈,朝廷事,非汝所问,何不退下?”
  吕布初登朝堂,本意自恃武勇天下无敌,欲以此威慑袁绍,借此扬名;却不想反被袁绍一番话,震得悚立当地,他知袁氏门大,虽急想向董卓表忠心,然又怕弄巧成拙,坏了董卓大事,未得董卓明发号令,不敢鲁莽,正在寻思回话。
  董卓已拍案大怒,挺剑欲自来杀袁绍。袁绍亦“当啷”声响,又拔剑在手。
  剑光耀耀,剑气森森;袁绍久已压抑之少年游侠豪气,英雄情怀,此时毕现而出。唬得在坐百官魂不附体。
  两个如荒原上两头饿狼,在筵上对敌。正是:
  丁原仗义身先丧,袁绍争锋势又危。
  且说董卓欲杀袁绍,李儒因董卓之故,虽恨袁绍入骨,然知此时杀不得,忙上前止之曰:“事未可定,不可妄杀。”乃劝回董卓归座。
  时董卓新至,威有余,而恩信未孚,又后来居上,凌驾众臣上,知群臣虽慑于威,然心未服;既惮袁氏门大,又畏袁绍交结皆英雄文豪,四海名士,恐引众共愤之,故虽怒,理性还在,利弊甚明,尚不敢贸然骤害。
  袁绍雄昂昂、气愤愤,手提宝剑,也不归鞘,与百官打了一躬,便走出省门,何顒、郑泰、伍琼、周毖等一班老友,畏董卓凶威,为了避嫌,竟都不敢出来辞送。
  唯曹操与越骑校尉伍孚,于席间借口上厕,忙忙赶出相送,以好言慰勉之,袁绍对曰:“吾狂鄙之性,假以雄权,而触物便发;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然,岂能碌碌只为保妻子也。”
  伍孚曰:“兄言甚是,吾将拼得血溅五步,必当杀此老贼,以肃朝廷,兄侯我杀贼佳音。”
  袁绍曰:“若如是,方不失大丈夫血气。”复怒气勃张不息,恨声曰:“吾族勋业盖世,四世五公,今为庸奴所侮;只恨不早听鲍信言,先下手为强,打竖子脑破,而令混乱国纲,使遭此奇耻大辱!吾方才恨不即时手刃之也!”
  曹操曰:“兄且息怒,此番恶了董卓,欲归何处?”
  袁绍曰:“京城恐是留不得矣;吾与王睿交好,欲去荆州投奔,如何?”
  曹操曰:“此非计也;今朝政日紊,汉室将败,时事可知;袁氏代有世牧冀州、南阳,颇施惠政遗爱在彼,士民悦服,尤是汝祖袁安,决楚王叛逆狱,应时理遣,一旬之中,延千人之命。至今是民感德;况冀州、南阳名流大僚,皆汝家门生故吏,策而使之,孰不心怀报效?张咨久镇南阳,韩馥初临冀州,资望犹浅,本初不如奔冀州,彼必假君名望,予以重用。可就便借其位势,结纳群才,庶可得志。安可留此,徒受人辱也!”
  袁绍喜曰:“吾意亦欲奔投冀州,方才特相试耳。”
  曹操赠之曰:“本初英俊,此一去,他日得借阶,不愁不上青霄去,此无可置疑;只愿上了青霄,一莫要爱身,二莫要忘却初心;则天下有望矣。”
  伍孚亦赠言曰:“本初他日,若蹴居宰辅,但以天下为重,临危莫爱身。”
  袁绍谢过,乃与执手叮咛,挥泪而别;匆匆趋至上东门,解去司隶校尉印绶,悬诸东门,当即跨上一马,牵缰加鞭,电掣风驰,头也不回,自奔冀州去了。
  京师豪杰,闻袁绍与董卓交恶,拔剑相抗,不少人不及辞家人亲朋,上马飞驰追随袁绍而去。有天下名士者,如许攸、逢纪等;弃官相从者,如佐军校尉淳于琼、大将军主薄陈琳等;当时,袁绍之得士心,一至于此。
  李儒见袁绍自去,也不令人阻拦,任其自去,谓在座众人曰:“吾等莫要为此坏了气氛,诸位,请端起酒爵,吾敬诸位一杯。”
  众人俱举爵,饮过后,紧张氛围稍解;董卓转身顾谓太傅袁隗曰:“汝侄无礼,甚为可恶,吾看汝情面,姑恕之。”
  袁隗曰:“吾侄鲁莽狂悖,冒渎尊颜,多谢董公大度。”
  董卓曰:“吾焉能与他一般见识?”
  袁隗曰:“此正见太尉之襟怀光风霁月也。”
  董卓沉声曰:“依太傅见,废立之事若何?”
  袁隗曰:“为国立贤,太尉所见是也;吾等唯董公马首是瞻,一切悉听。”
  董卓喜曰:“太傅既也赞成。”转身顾视坐下诸臣,厉声曰:“敢有再阻大议者,以军法从事!”
  群臣震恐,不敢仰视,皆云一听尊命。中多有趋炎附势者,随声附和曰:“伊尹放太甲,霍光废昌邑王,俱为安定社稷起见;今日事亦惟公命。”
  董卓大悦:“诸公既以伊、霍望卓,董卓亦何敢避责矣?”
  乃令李儒取出奏稿,令众官以次署名;董卓誓于众曰:“诸臣有不与吾同心者,天厌之、雷击之。”乃自先签之。
  太傅袁隗继之,杨彪、丁宫、王允、黄琬、朱俊、周忠、宣璠、乐松等亦从其誓,轮及太常种拂,种拂仰天叹曰:“诸君能忠于君,利于国家,而种拂不与同心者,愿乱箭攒心。”
  董卓、李儒俱色变;王允趋前曰:“董公今日之举,废昏立明,承前帝遗志,正忠君利国家之事也。”董卓乃悦。
  宴罢,百官散去,董卓终是不放心袁绍,问侍中周毖、校尉伍琼曰:“袁绍此去若何?”
  周毖、伍琼俱与袁绍交好,欲暗助之,乃故明贬暗助,周毖曰:“夫废立大事,非常人所及;袁绍不达大体,忿忿而去,非有他志,若购之急,势必为变。且袁氏树恩四世,门生故吏遍于天下;倘收豪杰以聚徒众,英雄因之而起,则山东非公之有也。不如赦之,拜为一郡守,袁绍喜于免罪,必无患矣。”
  伍琼曰:“袁绍好谋无断,不足为虑;诚不若加之一郡守,以收民心。”
  周毖曰:“古来成大业者,不以小忿而成仇;示大度而怀人。则四海,自归心矣。”
  董卓以为然,曰:“本初,吾亦常欲借重之,奈其不肯同志;使本初无异心,吾何惜一郡守乎?”乃从二人之言,即日差人拜袁绍为渤海太守,加爵封邟乡侯。
  九月朔,请帝升嘉德殿,大会文武百官;令吕布将甲土千余,侍卫左右。但有不到者,下令斩首;是日百官皆到,列于班次。
  董卓乃使李儒等十余人入何太后寝宫,胁迫何太后策废少帝,何后泣叹曰:“系狗当系颈,何进无谋,反系其尾,何得不然!”
  李儒阴森森曰:“此已不可改也,若不从命,汝母子恐有不测立至;汝自深思之。”
  何后无奈,只得依李儒所教,下懿旨,略曰:“皇帝在丧,无人子之心,威仪不类人君,不可以掌天下,今废为弘农王。”
  帝自即位以来,闻董卓屡次聚众商议废黜,唯袁绍忠于己,又被逼走他郡,明知此座不久,常怀疑惧。闻李儒书废策胁太后画字,一面如释重负,一面心有不平,乃流涕诘问曰:“我何罪?”
  李儒曰:“其君天下也,炎之如日,威之如神,函之如海,养之如春;汝既不能,让位与贤,天道也;何问罪?”
  少帝收泪曰:“吾退,欲将我,何安置也?”
  李儒曰:“出居别宫耳。”
  帝复泣而弹指曰:“甚好,只愿后身世世勿复生天子家!”宫中皆哭,太后与帝随李儒出。
  董卓拔剑在手,对众曰:“天子暗弱,不克负荷,难以君天下;今有策文一道,宜为宣读。”
  乃命李儒读策曰:“孝灵皇帝,早弃臣民;皇帝承嗣,海内侧望。大道既隐,不行揖逊之风;皇天无私,自有废兴之数。而帝天资轻佻,威仪不恪,比顽弃德,居丧慢惰,躁动靡常节,政事纠纷,左右离心,遐迩解体,是谓辜四海之望:否德既彰,有忝大位。皇太后教无母仪,统政荒乱。永乐太后暴崩,众论惑焉。三纲之道,天地之纪,毋乃有阙?陈留王协,圣德伟懋,规矩肃然;居丧哀戚,言不以邪;休声美誉,天下所闻,宜承洪业,为万世统。兹废皇帝为弘农王,皇太后还政,请奉陈留王为皇帝,应天顺人,以慰生灵之望。”
  李儒读策毕,董卓泪眼婆娑,谓少帝曰:“王行自绝于天,臣宁负王,不敢负社稷!愿王自爱,臣长不复左右。”
  乃顾众臣曰:“吾岂乐此哉!顾弘农王暗懦,恐不能了家事,故以聪明英睿者代之耳。”
  群臣皆诧奇董卓之泪何处而来?竟说有就有,这本事,不由人不佩服。
  司徒丁宫曰:“天祸汉室,丧乱弘多;昔祭仲废公子忽立公子突,春秋善之。今大臣量宜为社稷计,诚合天心,请称万岁。”
  董党皆随声附合曰:“丁司徒言大是,异议者请斩之。”
  董卓乃收泪,叱左右扶帝下殿,袁隗颤颠颠上前解帝玺绶,以奉陈留王,扶弘农王下殿,北面长跪,称臣听命。
  董卓复责议何太后曰:“董太后踧迫永乐宫,至令忧死,身为媳,逆妇姑之礼。”乃呼何太后去服候敕;帝后皆号哭,群臣无不悲惨,莫敢言。
  前司空袁逢子袁术言于其叔父袁隗曰:“大人久为三公之首,而国家至此,不可谓之无过。况手持天子玺绶与人,虽保富贵,奈千载青史何!盍辞之!”
  袁隗大骇曰:“汝此言,早晚灭吾族矣!”此后神色为之不宁者数日。
  袁术又暗扯司空唐珍曰:“汝享尊官,食厚禄;今日之事,安得坐观乎?”
  唐珍笑曰:“何氏鸠杀董太后,失尽人心,人皆怨尤。况灵帝托孤蹇硕,辅弼陈留王,何进擅杀之,朝中多有不服;今董公废昏立明,具有故事,国家大计,为万民者,非逆乱也。”
  袁术默然。又悄然步至王允前,曰:“王太仆不欲有为乎?”
  王允漠然曰:“今日之局,势在必行,岂能改乎?惟存余力,容后图也。”
  袁术复默然,睹见吴匡全副盔甲立甲士中,趋前私谓之曰:“君受何大将军厚恩,何意为此甘作鹰犬?不如,拼得一死,吾二人出剑刺杀董卓,虽溅血当场,亦留万世名,可否?”
  吴匡曰:“公路此言差矣,当今政腐刑弛,官吏贪贿,万民煎熬,当此情势,国家须要一专制强臣,明矣;董卓强横,乃作事之人也,将军莫犯糊涂心思,吾与汝相交一场,此言如耳畔风飞过,再勿相言也。”袁术讷然,若有所失。
  退回原位,谓曹操曰:“今日之事,当何如?”
  曹操曰:“徒死无益,无补于事,不如暂惜残躯,留待后日再作计较。”
  袁术曰:“今日之明哲保身,不怕后日董狐之笔,书为附逆乎?”
  曹操曰:“安可为一时忠义之名,而舍此有用之身,赴轻死之地乎!”两人正私下窃窃议论中。
  忽见阶下一大臣,峨冠博带,皓首浓眉,愤怒高叫曰:“贼臣董卓,敢为欺天之谋,吾当以颈血溅之!”猛挥手中所执象简,望董卓头上击之;惊得百官面如土色。
  董卓举一手来捍,象简落地,视之,乃尚书丁管也,董卓欲于百官前,显示宽容,问曰:“丁尚书,此何意也?”
  丁管愤懑,慨然而冷笑曰:“吾起于布衣,蒙先帝恩遇,至于尚书,正欲有以报国,安能附奸贼权臣为自安计乎!”
  董卓曰:“汝若悔,吾可不较。”
  丁管厉声曰:“何悔也?”
  董卓谓曰:“汝不怕死耶?”
  丁管曰;“忠臣不怕死,怕死不忠臣。”
  董卓笑曰:“汝真不怕死耶?”
  丁管扬声曰:“狂贼!吾只恨身孤力薄,未能将你这乱国篡逆贼子,碎尸万段,为国除害,死,何所畏!”
  董卓大怒,喝武士拿下,命牵出斩之。丁管骂不绝口,至死神色不变。后人有诗叹之曰:
  董贼潜怀废立图,汉家宗社委丘墟。
  满朝臣宰皆囊括,惟有丁公是丈夫。
  董卓请陈留王登殿上御座,群臣下拜朝贺毕,董卓立殿头,目光凌利如鹰隼,环顾众臣,厉声曰:“今新帝已即位,愿诸臣忠心朝廷,宜思保富贵,毋行所悔。”
  众臣皆惶恐,拜伏曰:“臣等拜贺皇上。”
  董卓徐谓众臣曰:“董卓行此举,非贪位者,本救时耳。不得不然也,诸君深察。”
  众皆诺诺,董卓乃命扶何太后并弘农王,及帝妃唐氏永安宫闲住,(永安宫周回六百九十八丈)以王爵配制侍官与宫女,四时领薪,封锁宫门,使突骑左右守之,墙垣悉布枳棘。禁群臣无得擅入。实为幽拘软禁也。
  可怜少帝四月登基,至九月即被废;相距仅五月间,改元两次。
  欲知少帝被董卓所废,天下州郡诸侯服否?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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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4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2回 董卓纳谏尊贤治国 吏治崩坏回天乏力
  却说董卓所立陈留王协,表字伯和,灵帝中子,灵帝以帝似己,故名曰协。即献帝也;时年九岁。改元初平,大赦天下。求母王美人之兄王斌,赐第宅田业,拜奉车都尉。
  李儒谓董卓曰:“管子云,凡赦者小利而大害,久而不胜其祸;无赦者小害而大利,久而不胜其福。汉之弊以至于斯,滥行大赦,亦其中大因也;昔吴汉疾笃,帝问所欲言,对曰:唯愿陛下无赦耳。如是何也?盖行赦不以为恩,不行赦亦不以为无恩,为赦有罪故也。非救世之术也。”
  董卓曰:“吾非不知其弊,然吾初执政,欲施恩于天下,以收买民心;盖天下之民,陋识鄙见,只见其形,不察其神;但闻行赦,便以甘霖恩德;故吾权行之。不亦宜乎?”
  李儒曰:“主公卓识远见,吾不及也。”董卓大笑。
  却说帝与其兄少帝情协甚好,先少帝初即位,刘协忽问其兄曰:“这个官儿,我可做得否?”
  少帝性轻躁,率尔答曰:“待朕做不得时,当与汝做。”至是,人以其言为谶。
  董卓迁太尉,领前将军事如故,加节传、斧钺、虎贲,更封郿侯,宰制朝政。遣使幽州拜太尉刘虞为大司马,封襄贲侯,太中大夫杨彪为司空,豫州牧黄琬为司徒,太仆卿王允为尚书令。
  董卓所立帝即夕入住嘉德殿;有谒者十人持戟卫端门,帝曰:“天子在也,尔等何为者而入?”
  谒者曰:“奉命而为,翼护陛下。”
  帝曰;“何不退去?”
  谒者曰:“无有太尉退令,不敢擅自退下。”
  帝曰:“孤为帝,所下旨令,反不及太尉令乎?”
  谒者闻而惧,不敢答,请示李儒,李儒不敢自专,乃驰告董卓;董卓曰:“帝虽少,极有主张,今初即位,既命退去,抗违不便,退去可也。”
  为郑重见,乃亲往谕,谒者十数人皆掊兵而去,帝遂入殿。
  李儒语于董卓曰:“此子年虽少,已含凛然不可侵之气度,不可轻也;明公宜慎防之。”
  董卓曰:“何如?”
  李儒曰:“明公立废,大臣多怀弗平;恐有为变之患;必得选所亲信据兵卫宫,暗中监侦帝与大臣,方可免为人所制!”
  董卓曰:“汝言甚是。”乃改光禄勋复为郎中令,令李儒为郎中令。
  郎中令,秦初置,至武帝更名光禄勋,秩禄中二千石。掌宿卫宫殿门户,典谒者、及主诸郎之在殿中更直执戟,侍卫门户,故曰郎中令。属官有五官中郎将,左、右中郎将,曰三署,秩禄比二千石。署中各有中郎、议郎、侍郎、郎中,多至千人,秩禄三百至六百石不等;主执戟卫宫陛。
  郎中令还有军队建间营骑,其士兵秩禄三百石。其将羽林中郎将比二千石;期门营骑,其兵秩禄二百石,其将虎贲中郎将比二千石。两军人数亦各在千人以上。守卫皇宫内。
  又以镇南将军杨定为卫尉,掌率禁兵。
  汉制,宫城驻有南、北军,光禄勋所率郎官、羽林军、虎贲军即北军,主皇宫内诸门;卫尉即南军,主皇宫外诸门,卫士于垣下为庐,掌宫门卫屯兵。凡居宫中者,皆施藉于门,案其姓名,若有医巫、僦人当入者,本官长吏为封,启传,审其印信,然后内之,人未定。又有藉,皆复有符,符用木,长二寸,以当所属官两子为铁印,亦太卿炙符,当出入者,案籍毕,复齿符,乃引内之也,其有官位得出入者,令执御者官,传呼前后以相通,从昏至晨,分部行夜,夜有行者,辄前曰:谁,谁,若此不解,终岁更始,所以重慎宿卫也。
  卫尉卿,秩禄中二千石,掌邦国器械、文物之事、官服、总武库、武器,卫士、公车令、百官卫士、左右都虞候、宫掖门司马皆属焉。凡大祭祀、大朝会,则供具羽仪、节钺、金戟、茵席之属。
  其官署,少卿为之副,其下有公车司马令、丞、尉;所辖员吏当为三百余人,卫士近三千许。
  郎中令、卫尉,皆雄职之贵要,非天子之所信重,不能得也,然今天子稚弱,权归董卓,故董卓得以任派亲信,亦是防范大臣出入宫中,皆在郎中令、卫尉眼皮底下。
  自古大臣专权,此两雄职都要收揽囊中,且要保证忠心耿耿,方可备害。
  帝与郎中令李儒甚不协,而与卫尉杨定甚情好。帝尝从霸陵上谒祖陵而回,中道驰马,杨定紧随护骑,帝回顾问曰:“将军怯邪?”
  杨定曰:“臣闻‘千金之子,坐不垂堂’;圣主不乘危,不徼幸;陛下少缓,臣怯甚。”以是杨定知帝年虽少,极有胆魄,聪敏可辅,从此亦尽心辅佐,成帝心腹之人。
  董卓问蔡邕曰:“当务,何事最急?”
  蔡邕曰:“昔黄巾起时,党人虽获赦,然未加恩,党人俱多名士,朝廷可格外加恩,以收天下人心;况天下大务,莫过赏罚;赏一人,使天下之人喜;罚一人,使天下之人惧,苟二事不失,自然尽美。”
  董卓大悦,曰:“言虽不多,于理甚要。”
  时前太傅陈蕃之子陈逸上书陈父冤云:“臣父陈蕃素励风节,怀忠秉政;见忌阉奸,必欲杀之而后快,矫诏命擅诛;......总之,臣父守正,为群小仇恨独深;臣父罹冤,较诸臣戮辱更酷。恳乞圣慈早赐赠恤并复臣荫,以慰忠魂”。
  董卓阅书,乃与司徒黄琬、司空杨彪、尚书令王允等议党人事,曰:“阉宦所谓党人,皆我朝忠谠节义之士,当平反之,方惬天下所望。”
  黄琬等皆曰:“董公有此心,朝廷之福也,吾等有此心久矣,敢不同心。”
  众人遂俱带鈇锧诣阙上书,请追理陈蕃、窦武及李膺诸党人,以从人望;事下四府议,皆曰:“陈、窦、李等冤甚,平反是也。”于是诏命,遣使吊祠故太傅陈蕃、大将军窦武等。悉复陈蕃等爵位,擢用其子孙,陈逸特进为侍中。
  行何进欲行而未行之事,改宫中制度,令侍中、给事、黄门侍郎,员各六人;诏除公卿以下子弟为郎,以补宦官之职,侍于殿上。至此,宦官之余患释绝矣。
  王允奏曰:“自以侍中、侍郎代用宦官,其弊甚有,侍中、侍郎出入禁中,机事颇露,当以禁之。”
  帝曰:“既见此弊,禁之可也。”由是,侍中、侍郎、黄门长住宫中,不遇假期,不得出入,不通宾客,自此始也。
  董卓又与袁隗、王允、蔡邕、杨彪等议,使有司奏:“高祖有创业之功,世祖有开拓之德,宜为祖宗,百世不迁。和、安、顺、桓四帝竭民财力,奢泰无度,天下虚耗,百姓流离,怨戾冲天,物故者半,蝗虫大起,赤地数千里,或人民相食,畜积至今未复;无功德惠泽于民,不宜称宗,不宜为立庙乐。又恭怀、敬隐、恭愍三皇后并非正嫡,不合称后,皆请除尊号。”
  制曰:“可。”
  不久,进董卓为相国,其日,丽日方廓,董卓临延登受策命,忽有大声如钟鸣,轰轰作响;殿中郎吏持戟者皆闻之。
  帝大惊,私下以问侍中左灵及种辑。左灵对曰:“此《洪范》所谓鼓妖者也;师法,以为人君不聪,为众所惑,空名得进,则有声无形,不知所从生。其《传》曰:‘岁、月、日之中,则正卿受之。正卿,谓执政大臣也。宜退相国、三公,以应天变;然虽不退,不出期年,其人将自蒙其咎。”
  种辑亦以为:“鼓妖,听失之象也;董卓为人强毅专愎,多诡谲权谋,不由正道;宜将不宜相,今为相国,恐有凶恶亟疾之怒。”
  帝黯然曰:“此众意也,安得由朕乎!”遂拜董卓为相国。
  董卓自拜相国后,赞拜不名,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威福莫比,又封其母为池阳君,为其开府,置家令、卫。
  一日,董卓与帝共宴,董卓乘间奏曰:“今少帝已废,然朝中大臣暗中多有同情者,倘有异志,交相构结,难以制之;陛下请下诏诛之。”
  帝曰:“吾兄既废,又无罪,何以杀之?”
  董卓曰:“不杀,恐有后变。”
  帝曰:“待其变而诛之,岂非名正言顺?今无罪诛之,天下之人将何议论朕?”
  董卓再三奏诛废王,帝坚执不从,曰:“若汉祚灵长,公便宜奉行朕言:如其大运去矣,吾愿退位,请避贤路。”
  董卓听之,流汗变色,不敢复奏矣。此九岁小儿,比之其兄,欲玩弄手掌,难制多矣!
  然此时,董卓犹一心为朝廷计,半喜半忧,喜则为帝明断果毅;忧则,亦为帝明断果毅!
  侍中蔡邕闻其事,献言于董卓曰:“为臣事君,忠之本也,本立而化成。冢臣于君,可谓一体,下行而上信,故能成其忠。夫冢臣者,岂惟奉君忘身,徇国忘家,正色直辞,临难死节而已矣!在乎沉谋潜运,正己安人,任贤以为理,端委而自化。尊其君,有天地之大,日月之明,阴阳之和,四时之信,圣德洋溢,颂声作焉。《书》云:‘元首明哉,股肱良哉,庶事康哉。’相国若能举贤任能,示天下以中、和、正、公、诚、通六者,合众心为一心,集群力为一力,《诗》云 :‘济济多士,文王以宁。’德以怀之,义以厉之,礼以训之,信以行之,赏以劝之,刑以严之,再行此六者,则天下拨乱反正、河清海晏,有待矣。如此,诗所云‘乐只君子’、‘邦家之基’,岂非公之谓乎!”
  蔡邕与董卓相处已久,交谈既多,深谙董卓本性贪而忍、粗而鄙、专而横、躁而虐,术有余,才不足,学犹浅,志欲却空前之大。
  然蔡邕亦知董卓可塑性极强,其人介于可正可邪之间,尤其迫切欲有所作为,建功而留芳百世,此意甚切;所以其好沽名钓誉,尚可利用;故以美辞以诱谏之,好名驱使下,遏住本性,抛私欲,布公心,也是朝廷之福,天下苍生之福。
  董卓闻言果然大喜,稽首谢曰:“吾获闻先生教言,不觉气盈宇宙,志知所如也;而心滋益龚,吾知行矣。”
  归而问主簿田仪曰:“近来人情何如?”
  田仪曰:“明公之举,虽欲大存社稷,然悠悠之言,实未达高义。今日朝廷诸公所争,皆非私也,实天下事;求主公少霁威色,且容大家商量。管子云:‘下令如流水之源,令顺民心也。’管子犹知尔,况乃主公高明乎!若能举贤任能是用,则议论自息、群情贴然矣!所谓‘济济多士,文王以宁。’”
  董卓笑曰;“听主簿言,如饮醇酒,不饮亦自醉矣;此正合吾意。”乃擢用群士;任周珌为吏部尚书、伍琼为侍中、郑泰为尚书、何顒为长史等,此数人,皆有朝望,人所钦服。
  一日宴中,董卓问席上在座者曰:“吾今此举,天下以为何如?”
  伍琼曰:“见形者谓之逆,体诚者谓之忠。”
  董卓笑曰:“卿可谓能言也。”
  日有食之,诏百僚各上封事;伍琼、周珌说董卓矫桓、灵之政,进言于董卓曰:“夫国无善政,则谪见日月;要在因人之心,择人处位。今中华所以倾弊者,正以取才失所,先白望而后实事,浮竞驱驰,互相贡荐,言重者先显,言轻者后叙,遂相波扇,乃至陵迟。加有庄、老之俗,倾惑朝廷,养望者为弘雅,政事者为俗人,王职不恤,法物坠丧;夫欲制远,先由近始。今宜改张,明赏信罚,然后大业可举,中兴可冀耳。”
  董卓曰:“为国举贤使才,亦正我之宿愿也;只恐才之真伪,难辨也。”
  伍琼曰:“天下名德,无过陈寔与荀爽也;去年陈寔已逝,送葬之日,海内赴者三万余人,制衰麻者以百数。今唯荀爽也,颍川为之语曰:‘荀氏八龙,慈明无双。’明公宜引之以结人心。此君既至,则无不来矣。”
  董卓喜,深以为然,乃遣使者奉玺书、印绶、安车、驷马迎征处士荀爽;荀爽,字慈明;幼而好学,年十二,能通《春秋》、《论语》。太尉杜乔见而称之,曰:“可为人师。”荀爽遂耽思经书,庆吊不行,征命不应。
  延熹九年,太常卿赵典举荀爽至孝,拜郎中。便上对策陈便宜,奏闻,即弃官去。后遭党锢,隐于海上,又南遁汉滨,积十余年,以著述为事,遂称为硕儒。
  党禁解,五府并辟,司空袁逢举有道,不应。及袁逢卒,荀爽感其知遇,制服三年,当世往往化以为俗。时人多不行妻服,虽在亲忧犹有吊问丧疾者,又私谥其君父及诸名士,荀爽皆引据大义,正之经典,虽不悉变,亦颇有改。
  后公车征为大将军何进从事中郎;何进恐其不至,迎荐为侍中,何进败而归故乡。
  今闻董卓征己,欲遁命他往,奈何吏持之急,不得去,叹曰:“生我名者杀我身;是皆吾生平洗心未密,不能自晦之所致也”!
  使者笑谓曰:“先生何出此言?圣朝未尝忘君,制作未定,待君为政;正可舒展怀抱,思闻所欲施行,以安海内,君何避乎?失天下望!”
  荀爽对曰:“吾素愚,加以年老被病,命在朝夕,随使君上道,必死道路,无益万分!”
  使者不悦曰:“何出此托词,以人为愚乎!”乃强之,荀爽不得已,因复就征,乃拜平原相;行至宛陵,复追为光禄勋。
  董卓召见荀爽,为其设宴,谓曰:“公遭党锢,颠簸多年,闻公之名久矣,幸安在,何相见之晚也!”乃问以治乱之事。
  荀爽对曰:“草野之人,渔钓而已,安知国家大计?”
  董卓曰;“可念我诚,愿不吝垂教。”
  荀爽曰:“为治者不至多言,顾力行何如耳。”
  董卓默然良久,复问曰:“公言甚善,为政尚行;今吾力小任重,远途厄多,力行,何以能济?”
  荀爽曰:“济与不济,独在相国耳。”
  董卓曰:“何谓也?愿闻其详。”
  荀爽曰:“愿相国无权。”
  董卓色变,曰:“无权,何以谓行?无行,何以济?”
  荀爽曰:“刑赏爵禄,与天下共之,何权之有!”在坐诸人,皆为之变色悚服。
  董卓叹曰:“贤人之议事,何其同也;可谓不相商而谋暗合;昔伯喈初会,亦有此语。”亲为荀爽酌酒,是日大醉。
  荀爽视事只三日,便进拜司空;自被征命及登台司三公,前后只九十五日;比之蔡邕,董卓待之虽不及其亲厚信任,却比其受爵更高。
  京师有好事者作诗讥之曰:
  处士何为充鹰犬,尽携猿鹤到京华。
  山林脱袍服高冠,养名只为索价高。
  昔因李膺、张俭党锢牵累者陈纪、韩融等十四人素负清名,皆并安车博士征,俱用为列卿;进退天下之士,沙汰秽恶,放黜尸素,幽滞之士,多所显拔。凡所施置,董卓皆顺徇时名士所欲,故颇得众誉。
  时人有诗曰:
  谁言董卓无赖汉,也学王莽谦恭时。
  一网尽撒山林处,无使漏鱼任逍遥。
  陈纪曰;“今州郡现状,如昔鲍宣所言,民有七亡:阴阳不和,水旱为灾,一亡也;县官重责,更赋租税,二亡也;贪吏并公,受取不已,三亡也;豪强大姓,蚕食亡厌,四亡也;苛吏繇役,失农桑时,五亡也;部落鼓鸣,男女遮列,六亡也;盗贼劫略,取民财物,七亡也。”
  韩融曰:“七亡尚可,又有七死:酷吏殴杀,一死也;治狱深刻,二死也;冤陷亡辜,三死也;盗贼横发,四死也;怨雠相残,五死也;岁恶饥饿,六死也;时气疾疫,七死也。民有七亡而无一得,欲望国安,诚难;民有七死而无一生,欲望刑措,诚难。此非公卿、守相贪残成化之所致邪?群臣幸得居尊官,食重禄,岂有肯加恻隐于细民,助朝廷流教化者邪?志但在营私家,称宾客,为奸利而已;以苟容曲从为贤,以拱默尸禄为智。”
  董卓大惊曰:“至于此乎?”
  陈纪、韩融曰:“非只此,此只为可言者,尚有不能言者,更甚于可言。”
  董卓曰:“吾久在前敌边关,已知国事甚朽颓,不料至于此?以汝等见,当何如?”
  韩融曰:“天下之治,重在州县,州县治,则朝廷安;此宣帝所言,朕与二千石共治是也。相国宜斥退贪浊,慎选举,擢拔清能,以任州、郡、县长官。以德率下,当用天下之心为心,则民自化矣。”
  董卓曰:“此善哉!”
  陈纪曰;“自相国秉政,无偏无党,王道荡荡,是贤是从;不以私爱害公义,昔孔子曰:‘危而不持,颠而不扶,则将安用彼相矣!’相国迎难而上,不计身害,尽其国责,真可谓当之无愧矣。”
  董卓笑曰:“公此赞,咱家焉敢当!”乃与众臣议,欲厘清州郡弊政贪惰,为帝诏州郡曰:“兴化之本,由政平讼理也;二千石长吏所以禁暴止邪,养育群生也。能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则可谓文吏矣。今则不然。不能勤恤人隐,而轻挟私故,用法或持巧心,析律贰端,深浅不平,增辞饰非,兴长刑狱,又多贪浊,烦挠百姓。其敕刺史二千石纠其秽浊,举其公清,有司议其黜陟。令内外群官举清能,拔寒素。”
  又劝课农桑,练习军旅,官必当才,刑必当罪。一时间,大变时风,朝廷间甚有兴盛气象。
  董卓最信尚书周珌、侍中伍琼二人,嘱曰:“卿等为我腹心,凡进才者,商议推选,一以公道,务在得人。”
  周珌、伍琼曰:“董公此心,真天下人之福也。吾等闻此善令,敢不效命。”复进言曰:“今诸州郡官吏贪暴,法乱礼废,或擅兴繇役,饰厨传,称过使客,越职踰法,以取名誉,致使士卒疲惫,民人困急;尤冀州、兖州、豫州、荆州、徐州、南阳、陈留、巴郡八处要人最急。”
  董卓曰:“此州郡皆重地,职非轻,须得其人。”
  周珌、伍琼曰:“非仁心敦厚、素有重望者不可。”乃荐举尚书韩馥为冀州刺史,侍中刘岱为兖州刺史,陈留孔伷为豫州刺史,高平刘表为荆州刺史、丹杨陶谦为徐州刺史,颖川张咨为南阳太守,东郡张邈为陈留太守,汝南许靖为巴郡太守。
  董卓问曰:“所举人选,可是公议?”
  周珌、伍琼对曰;“皆反复公议。”
  董卓曰:“如此甚好。”遂皆准其议,分遣分人各赴州郡就任。
  董卓初进京,甚优待袁绍,凡事皆先咨之,而后裁断;自从议帝废立,袁绍拔刀含怒而去后,董卓心恶而畏之,遂改袁绍原所领第一葆为赤旄。终惮袁氏门大,乃超擢虎贲中郎将袁术为后将军,试图笼罗之。
  左将军,与车骑将军、卫将军、右、前、后将军爵禄同,皆金印紫绶,中二千石,位仅次上卿。后刘备至蜀称王前,皆以左将军爵领众,可见其职之显要。又以典军校尉曹操善谋多才,转为骁骑校尉。
  袁术深畏董卓,与所亲张勋曰:“奸人用事,乱将起矣,安可一日居此!”遂相与偷逃,出奔南阳;当时,袁绍、袁术齐名,皆天下士望所趋;时人以此外奔,来定袁氏兄弟二人优劣。
  董卓又欲收民意,乃学王莽所为,每月里将车驾巡狩四郊,存见孤、寡、贞妇、贫苦之民,所至属县,辄施恩惠,赐民钱帛、牛酒,皆以为常。至有小儿病,董卓自旁抱之,放于车上,令随身医者治之。民见之者无不感泣颂德。
  也有以为董卓此举,乃虚饰卖名,为固位专权,因而深恶痛绝其为人,鄙视不屑,拒而不往,或婉辞,或坚拒,或逃隐,不买其帐,亦不在少数,如:
  张玄字处虚,沉深有才略,能自重,不妄交人,以时乱不仕,隐居鲁阳山中;暇则咏物运兴,胸襟高迈,凡经史子集、天文兵法、阴阳医卜,无不晓悉。司空张温数以礼辟,皆拒不从。尝曰:“宦官、贪赃不除而欲天下治,难矣。必除之,吾方可出。”人皆笑其迂。
  张玄亦不为辩,咏桃一诗云:“灵台清晓玉无瑕,独立东风玩物华;春气夜来深几许,小桃又放两三花。”
  常自语曰:“衡门之下,有琴有书;载弹载咏,爰得我娱。蔬足果足,松寒水寒;自是羲皇,何求人哉?”
  见董卓所为,皆昔自己所劝张温所为之事,心下大慰;语友曰:“董卓小儿,此不学无术之徒,而竟能为此,倒也难得。”然又恶董卓之为人,故董卓公车来辟,以为掾,举侍御史,坚拒不就。
  其友怪而问之,曰:“今董卓所为,诛宦官,开党锢,拔清流、惩奸吏,皆合公意也,何拒乎?”
  张玄曰:“董卓政虽善,然以兵威胁朝廷,天下不服也;自古强臣专国,未有不败;况董卓鄙陋寡识,不分君子小人,以附己者为贤,专权自恣,其败无日矣。吾逾海出塞以避之,犹恐及祸,奈何应其辟乎!天下之乱可立待也。”其友叹息而去。
  申屠蟠字子龙,陈留外黄人也;灵帝时,汝南人游士范滂等非讦朝政,自公卿以下皆折节下之;朝廷所养三万太学生,争慕其风,以为文学将兴、处士复用。
  申屠蟠独叹曰:“昔战国之世,处士横议,列国之王至为拥彗先驱,卒有坑儒烧书之祸,今之谓矣。”乃绝迹于梁、砀山之间,因树为屋,自同佣人。
  清贫寡欲,终日食蔬;人有好奇而问曰:“君山中不出,何所食?”
  申屠蟠答曰:“绿葵、紫蓼,足可充饥。”
  人又问曰:“山中菜食,何味最胜?”
  申屠蟠曰:“春初早韭,秋末晚菘。”
  人闻而叹之,为之作诗曰:
  三间茅屋一床书,锦心绣口冰肌肤。
  自纫枯叶作裤襦,此君便是长须奴。
  持与申屠蟠阅观,申屠蟠一笑而已;居二年,范滂等果罹党锢,或死或刑,唯申屠蟠超然免于疑论,吏不及门。董卓公车征辟,申屠拒不至,众人咸劝之,蟠笑而不应。众疑而问何故?
  申屠蟠曰:“权与势者,皆如利刃也;如持之在橱室下,自是利便;向使人在荒原上,利刃何所用?唯争奔兽而自相杀也,其势所必矣。今朝廷,即如荒原,权与势者,争利也;即如握利刃,争兽也;吾乃深山一寒士,何肯自赴死地,至老反而自污邪?”
  使者回报董卓,董卓亲为手书,再召,书略曰:“先生孝悌立身,静退敦俗,年过从耄,不杂风尘;盛德早闻,通班是锡。岂唯精贲山薮,实欲奖劝人伦。且游京城,徐还故里。”
  使者再往,申屠蟠终不肯就征,使使者传语董卓曰:“山人性恬淡成性,身已患泉石膏肓,烟霞痼疾。一片闲心,已被白云留住;此生只图适性逍遥,谢公殷勤情,出仕非吾意,莫相强。”董卓亦只怅恨而罢。
  马略,年十七,闭室读书;九年不出,三日一食,续命而已。乡里谓之“潜龙”。三十,谒桓帝,曰:“我,贤人也。”遂拜关内侯光州刺史。
  闻董卓至,马略弃官入海,恶虫猛兽悉为避路。竟不知所踪。
  何颙字伯求,南阳襄乡人也;少与郭泰、贾彪等游学洛阳,显名太学,中朝名臣太傅陈蕃、司隶李膺等皆深接之,与袁绍更是晚年交。党事起,名在其中,乃变名姓亡匿汝南间,所至皆交结其豪桀。是时天下士大夫多遇党难,何颙常岁再三私入洛阳,与袁绍计议,为诸穷窘之士解释患祸,故党人得袁绍济者甚多。而袁术亦豪侠,与其从兄袁绍不相能,互相争名。
  袁术为折冲校尉时,而袁绍已为侍御史,袁术常怏怏不平,谓人曰:“本初已落骅骝前,朝廷是能用才否?”意己才应在袁绍上。
  二人尝从袁隗郊外祭祖,袁绍乘马在前,袁术策驷在后。袁术挥鞭追袁绍及之,问曰:“本初,辔何疾乎?”
  袁绍曰:“驹骏御精,所以疾耳。”乃问袁术曰:“公路,马何迟?”
  袁术曰:“碍物满路,骐骥罹于羁绊,所以居后。”
  袁绍曰:“何不施骑术,着鞭驾驭,腾跃而过,使致千里?”
  袁术答曰:“若如此,一蹴自造青云,何至与驽马争路?”兄弟二人互不服气、争胜如此。后来袁术违众称帝,与袁绍争强亦不无关系,不题。
  而何颙未尝一造访袁术,无意中已造成扬袁绍抑袁术事实,袁术引为辱,深恨之,尝与南阳人宗承会于阙下,袁术至发怒曰:“何伯求,凶德也,吾当杀之。”
  宗承曰:“何生英俊之士,足下善遇之,使延令名於天下。”袁术怒方止。
  而时人论袁绍、袁术优劣,多有从何顒择交定也;其为天下所慕敬至如此。及党锢解,何颙辟司空府。每三府掾属会议,何颙策谋有余,议者皆自以为不及;莫不推何颙之长,累迁为大将军长史。及董卓秉政,逼何颙以复为长史,何颙托疾不就。
  赵戬字叔茂,长陵人,性质正多谋;初为尚书,典选举。董卓数欲有所私授,赵戬辄坚拒不听,言色强厉;董卓怒,召将杀之,众人悚栗,而赵戬辞貌自若。董卓悔,谢释之。
  郭泰,字林宗,太原界休人也;家世贫贱。早孤,母欲使给事县廷。林宗曰:“大丈夫焉能处斗筲之役乎?”遂辞之。就成皋屈伯彦学,三年业毕,博通坟籍,善谈论,美音制。
  乃游于洛阳,始见河南尹李膺,李膺大奇之,遂相友善,于是名震京师;后归乡里,衣冠诸儒送至河上,车数千两。林宗唯与李膺同舟而济,众宾望之,以为神仙焉。
  司徒黄琼辟,太常卿赵典举有道,或劝林宗仕进者,对曰:“吾夜观乾象,昼察人事,天之所废,不可支也。”遂拒而不应。作《答友劝仕进者》,中有“未若岩岫颐神,娱心彭老,优哉优哉,聊以卒岁”之句。
  其性明知人,好奖训士类,号为天下第一鉴人,名在许邵上;经其品题者,无不皆如其言,成当世闻人;尝作《玉管通神》,有四句云:“贵贱视其眉目,安否察其皮毛,苦乐观其手足,贫富观其颐颊。”
  身长八尺,容貌魁伟,褒衣博带,周游郡国。尝于陈梁间行遇雨,无意间巾一角垫,为时人所见,时人以为美,每戴巾,乃故折巾一角,称为“林宗巾”。其见慕皆如此类。
  或问汝南范滂曰:“郭林宗何如人?”
  范滂曰:“隐不违亲,贞不绝俗,天子不得臣,诸侯不得友,吾不知其它。”
  郭林宗虽善人伦,而不为危言核论,故宦官擅政,而不能伤也;及党事起,知名之士多被其害,唯林宗及陈寔、袁闳、申屠蟠得免焉。遂闭门教授,弟子慕名云集以千数。
  荀爽每见郭泰,则叹息曰:“见林宗眉宇,使人名利之心泯然自尽。”
  董卓以其为太学生领袖,天下士望,遣使厚礼安车欲征为侍中,郭泰谓使者曰:“若相国能信用吾道,吾道固为治世也,虽蔬食饮水,吾犹为之;若徒欲制服吾身,委以重禄,吾犹一夫耳,相国奚少于一夫?若富贵而诎于人,宁贫贱而轻世肆志焉!”使者固请,郭泰坚执而拒,董卓闻而憾恨之。
  明年春,郭泰卒于家,时年四十二;四方之士来吊千余人,皆来会葬;同志者乃共刻石立碑,蔡邕、卢植、郑玄、陈纪等天下名士皆至;由蔡邕为其墓作志,既而蔡邕谓卢植等曰:“吾为碑铭多矣,挥毫间,皆有惭德,唯郭泰有道,下笔无愧色耳。”
  宋人苏东坡观史至此,击案大呼曰:“此当可浮一大白。”乃释隐士何以如此?喟然长叹曰:“所谓金貂紫绶,诚不如黄帽青蓑;朱毂绣鞍,诚不如芒鞋藤杖;醇醪养牛,诚不如白酒黄鸡;玉户金铺,诚不如松窗竹屋。何以如此也?无他,其天者全也;天者全,则无处不风物可爱,乐自在其中矣!乐,岂非人第一境界乎?”
  时华歆名高,与管宁、邴原齐名,时人呼三人为一龙,华歆号为龙头;然无人引援,或劝华歆求谒董卓,曰:“以君才名,董卓见之,必喜悦,富贵立可图也。”
  华歆笑曰:“汝辈恃董卓如泰山,吾以为乃冰山耳!若皎日既出,灿烂天地,暖意融融,则冰山自消矣;依冰山者,若辈得无失所恃乎!”乃走徐州依陶谦。
  董卓所亲信羽翼、旧党所爱,并不处显职,但将校中层而已,只有少数秩禄高者,不过比二千石,其余皆在千石至三百石之间。
  李傕等经李儒点拨,因有怀远之期待,俱都耐心,又董卓平昔待将士如爱子,凡有朝廷赏赐、及战时所掳获、所抢劫财物,皆分赐与诸将士,己所取,不过将士中一分也;故此,李傕等虽身经百战,功勋甚多,职不过校尉,秩不过千石,中层而已,亦无怨言。
  董卓常言:“王者至公无私,故能服天下之心。”又谓尚书任官者曰:“官在得人,不在员多。”奋发治平之志,溢于言表,亦能身体力行。
  曾问于陈纪曰:“士遭时得位,纡金拖紫,延赏宗族,岂得不竭诚报国乎?”
  陈纪对曰:“高尚者不以名位为光宠,忠贞之士亦不以穷达易其志;若以爵禄荣遇之故效忠于上,中人以下所为也。”董卓默然久之。
  故是时朝廷微有生意,盛传董卓公心,堪为社稷臣,洛阳士民皆以为将有太平望,王允私谓所亲文龟龄曰:“董卓外饰厚貌,内实忌刻而苛酷,天子卑弱,天下虽安,方忧危乱。”
  郑泰曰:“董卓本无功德,以诈取宰权,以武胁诸臣,其部属皆骄奢不仁,必自相诛夷,今看似虽承平,其亡可翘足待矣。”
  董卓以地方民官多贪,举栾规廷尉,置副职八人,持节行郡国,览观风俗,问民疾苦、冤、失职者。复遣三十议曹下各地,复刺史六条问事,分行州郡,表贤良,显忠勤;采求风俗,省察治政,黜陟能否,断理冤狱,以要问事。并吏假还,讯问官长得失,其贪污有罪者,刺史、二千石驿马上之,墨绶以下便辄收举。何谓六条?
  一条: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陵弱,以众暴寡。
  二要:二千石不奉诏书,遵承典制,倍公向私,旁诏守利,侵渔百姓,聚敛为奸。
  三条:二千石不恤疑狱,风厉杀人,怒则任刑,喜则任赏,烦扰苛暴,剥戮黎元,为百姓所疾。山崩石裂,妖祥讹言。
  四条:二千石选署不平,苟阿所爱,蔽贤宠顽。
  五条:二千石子弟怙恃荣势,请托所监。
  六条,二千石违公下比,阿附豪强,通行货赂,割损政令。
  司空张温异议曰:“足下听断有允,庶事无滞,以正率下,则下吏必慎其负,而人听不惑矣,岂须邑至里诣,饰其游声哉!非徒不足致益,乃实蚕渔之所资,岂有善人君子而干非其事,多所告白者乎!自古以来,欲为左右耳目者,无非小人,皆先因小忠而成其大不忠,先藉小信而成其大不信,遂使谗陷并进,善恶倒置,可不戒哉?足下慎选纲纪,必得国土以摄诸曹,诸曹皆得良吏以掌文按,又择公方之人以为监司,则清浊能否,与事而明,足下但平心处之,何取于耳目哉?昔宣帝未尝顾左右与言,可谓远识,况大丈夫而不能免此乎!”
  董卓以为迂腐,曰:“君所言,可用在升平之世,今非常之期,欲收非常之功,当用非常之法。”
  张温曰:“明公作辅,何缘采听风闻,以察察为政邪!若此,人将为明公酷虐,愿明公慎思之。”
  董卓曰:“事在应急,迫于形势,非此不能治不良官也。”
  张温曰:“宜虑后患。”
  董卓霍然起立,拱手厉声曰:“天若祚汉,必无此事。”张温语塞而去。
  董卓亦不听之,是时天下,郡尹、县宰无不厚敛于民,家累千金,民议沸腾,民怨尘上;董卓欲治之,假帝诏,令吏民可自主告举守、令不如法者,为奸利增产致富者,尽收其家所有财产,五分之四以助国库,五分之一厚奖所告者。此举,为后人以民议治官,开其先声也。
  不一月间,下郡议曹奏劾地方素行贪污,至死刑远徒者数十人,海内洁行者翕然称之。
  然国事之不堪者,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欲除弊端,而反衍生别种弊端;公府士驰传天下,考覆贪饕,关吏告其将、奴婢告其主,民告其官长,多有不实诬陷,借以报复或生财。本冀以禁奸,而奸愈甚。
  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浸密,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遍睹。治狱吏上下相驱,以刻为明,深者获公名,平者多后患,故治狱之吏皆欲人死,非憎人也,自安之道在人之死。是以死人之血流离于市,被刑之徒,比肩而立,大辟之计,岁以千数。
  是以州县得以舞弊无忌,只取所欲之条律,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敷衍生议;所欲陷则予深文究析,棰楚之下,何求而不得!故囚人不胜痛,则饰辞以示之;吏治者利其然,则指导以明之;上奏畏却,则锻练而周纳之。盖奏当之成,虽皋陶听之,犹以为死有余辜。何则?成练者众,文致之罪明也。
  于是吏职怠旷,以文为饰,百姓贫耗,欲告无门,叫天不应,呼地不灵,奸猾强力之徒,专求牧宰权吏之失,迫胁在位,横于闾里;而长吏咸降心待之,一切贪纵如故,不过由明目张胆,转为暗中而已。则其中成本更高,故贪残尤是变本加励;白黑纷然,指鹿为马,国事日坏;民间怨愤之声大起,喧嚣尘上。
  吏坏之程度,借一事例,可知其它矣;却说京城下某县,一和尚携钱囊向市,其人下脸犹长,有一无赖汉见之,乃扯和尚衣袖,谓之曰:“汝何因偷我驴鞍桥去,将作下颔?速还我。”
  和尚曰:“汝说笑矣,此乃我脸,只因长成此样,何谓是汝驴鞍桥,莫是取笑我乎?”
  无赖汉曰:“老子被人偷了驴鞍桥,何来心情与汝说笑,你还则罢,不然,我将与我官衙分辩去。”无赖汉说罢,便推和尚欲送官府。
  和尚求饶,无赖汉曰;“汝不欲送官,亦可,但得汝钱囊尽归我?作为赔偿,吾方不究汝偷我物也。”
  和尚毫不犹豫,乃解将身上钱囊与之,旁人俱笑话其愚蠢胆小,纵送官府何妨?何得白给人把钱诈去。
  和尚叹曰:“吾非痴也;此非汝等所知也,凡送官府,官府中人,汝等几时见过,中有解事者人也?其必托言,既有人告,欲证真假,遣拆我下颔检看,我一个下颔,岂只值区区若许钱囊哉!若不拆,其必曰:人证俱在,必判我偷人物无疑!官府非不知此荒唐,然其亦欲诈钱耳,其辈如见血苍蝇,恐比无赖汉索诈更多。”
  四围听其言,凡经过官府官司之人,皆感慨而曰;“其言是也;无赖所诈,不过身上之钱耳;而官府索诈,怕倾家荡产,犹不免也。”
  吏治如此,别说董卓,就是神仙转世,又何有为?
  有宋人王安石论汉末世风俗为证:
  贤者不得行道,不肖者得行无道。
  贱者不得行礼,贵者得行无礼。
  有宋人梅圣俞诗为证:
  田家作业苦,春税秋未足。
  里胥叩我门,日夕苦煎促。
  盛夏流潦多,白水高于屋。
  水既害我菽,蝗又食我粟。
  前月诏书来,生齿复版录。
  三丁籍一壮,恶使操弓?。
  州符令又严,老吏持鞭扑。
  搜索稚与艾,唯存跛无目。
  田闾敢怨嗟,父子各悲哭。
  南亩焉可事,买箭卖牛犊。
  愁气变久雨,铛缶空无粥。
  盲跛不能耕,死亡在迟速。
  我闻诚所惭,徒尔叨君禄。
  却咏归去来,刈薪向深谷。
  欲知董卓治国效果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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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48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3回 李儒鸠酒弑废帝 皇甫低首保身家
  却说少帝被废为弘农王,与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中,衣服饮食,渐渐少缺;少帝自以无罪被废,心结终是不解,每日唯以泪洗面。
  一日,帝倚于亭间,偶见双燕飞于庭中,戏于梁间;翠羽又翦,一飞一逐,忽上忽下,你追我赶,好不快活;不觉看痴了,忍不住凄然而叹。深感身生在帝王家,尚不如燕子微物自由,全不受制于人;自思困在宫中,欲移宫外一步而不能得,与囚何异?幽禁于此,不知何日才脱此禁。思潮澎湃,想到伤悲处,黯然久之;正所谓鸟啼花落,遇失意人,触处伤心,遂吟诗一首。诗曰: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董卓知少帝无错无咎被废,朝中多有不服,亦怕有人以奉少帝为号召,竖起旗帜,凝聚成集团党派,故时刻提防着,密置腹心於宫中,暗察废帝动静,一举一动,纤悉必报。是日获得此诗,来呈董卓。
  董卓谓郎中令李儒曰:“废帝怨毒我甚,怎生是好?”
  李儒森然曰:“怨望作诗,杀之有名矣。”
  董卓记起帝言,犹有顾忌,忧虑曰:“已被废黜,再杀之,恐人议论,奈何?”
  李儒曰:“少帝被废,久怀怨望。朝内外必将有大奸之尤窥之,专意造言,挟为奇货,将开群疑。今祸难方兴,争战未已;欲御外患,必除内忧;异日疆场有事,变从中起,则大事去矣。不若借此杀之,断人怀望,以绝后患。”
  李傕亦曰:“反者必以此儿为名,若不除去,何以复安!”
  董卓曰:“汝言是也,议论者小事,今骑虎之势,正不得不尔。”乃召弘农王太傅责问之曰:“弘农王病困,何故不白?”
  王太傅诧异曰:“吾适从王处来,王体甚健;未闻有病,太师何从而闻?”
  董卓怒曰:“汝为王之太傅,何失职至此,王病,尚不得知,何堪为王太傅?”遂命下狱囚之,命吏拷掠取词,责成罪实。使郎中令李儒带武士十人,入宫弑废帝。
  帝与后、妃正在楼上嗟叹伤凄,感余生悲凉;忽见宫女慌入报李儒至,帝大惊,不知何故,预感大祸临头,冷汗涔涔流下。
  李儒不待召见,突至楼上,帝颤声问曰:“卿来何事?”
  李儒拜揖一礼,曰:“奉相国命,特来献酒。”乃以鸩酒奉帝,帝问何故。
  李儒曰:“春日融和,百虫孳生;董相国特上寿酒,服此酒,可以辟恶。”
  少帝泣曰:“吾已是废人,何相迫如是耶?”
  李儒曰:“相国好意,寿酒勿疑。”
  太后曰:“既云寿酒,汝可先饮。”
  李儒曰;“此是相国专赐太后母子,李儒怎敢僭越,望太后与王自饮,李儒亦好回话相国。”
  太后曰:“相国既赐于孤家,即是孤家之物,孤家赐汝饮,汝何必谦让,汝饮即是。”
  李儒怒曰:“好利口的妇人,汝母子不肯钦耶?”呼左右持短刀白练,掷于太后前曰:“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
  唐妃跪告曰:“妾身代帝饮酒,愿公存母子性命。”
  李儒叱曰:“汝何人,可代王死?”乃举酒与何太后曰:“汝可先饮?”
  何太后花容失色,知不免,乞曰:“我实无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后就死,可乎?”
  李儒曰:“谁耐烦等得?”斥令速饮。
  何太后不肯饮,大骂何进无谋,引贼入京,致有今日之祸。
  李儒催逼帝,帝凄然曰:“今日之事,不可免乎?”
  李儒曰:“不可。”
  少帝曰:“既不能免,容我与太后作别,再饮未晚。”乃大恸而作歌,其歌曰:
  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唐妃泪污满面,抗袖而舞,亦作歌曰: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歌罢,相抱而哭,时少帝虽废为弘农王,待遇乃如王爵享用,尚有大小属官十数人在坐,皆歔欷流泪,却无有一人敢出来劝阻;李儒叱曰:“相国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
  少帝谓唐妃曰:“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愿自爱,从此你我,阴阳长辞!”遂仰头大呼:“愿自今已往,不复生帝王家!天乎!天乎!”夺过李儒手中鸠酒,仰头饮下,九窍流血,登时身死;时年十八。
  太后见此,心如被刀片片碎割,披头散发,形同街妇,再无顾忌,痛哭流涕,破口大骂,诅咒曰:“董卓逆贼,逼我母子,弑君篡逆,天地有所不容,犬彘亦不食其肉;汝等助桀为虐之徒,天道有灵,汝安得良死,必当族灭!”
  李儒大怒,取下太后头上珠冠,双手扯住太后头发,直撺下楼,狠狠推于地下;太后浑身搅做一团,李儒叱武士白绫缠颈,活活绞死。
  史官有诗云:
  太后素练系咽喉,少帝鸠酒一身丧。
  何事皇宫变生多,千载令人怨未休。
  只留下唐妃哭得死去活来,李儒也不理会,自去了;后来,李傕逼娶唐妃为妻,唐妃曰:“妇人之义,既嫁从夫;生为皇家妇,死为皇家鬼,舍此安归乎?”坚拒之,李傕怒,欲杀之,得贾诩劝告,含忿而去。唐妃父会稽太守唐瑁数逼之再嫁,妃誓不许,遂守节不嫁。此后话,略题带过。
  初,何太后新立,当谒二祖庙,欲斋,辄有变故,如此者数,竟不克;时有识之士心独怪之,后遂因何氏倾没汉祚焉,人以为谶。
  李儒还报董卓,时少帝继位不过数月,就被废黜,未成开掘陵墓,董卓命葬弘农王于城外故中常侍赵忠成圹中。令献帝至奉常亭举哀,公卿但许白衣会葬,不成丧礼;何太后惟与灵帝尚得合葬文昭陵,追谥为灵思皇后。(阿笨注:董卓闻关东袁绍等兵起,惧其奉少帝,才弑少帝,这里从罗本三国演义,为彰卓恶)
  却说汉阳太守盖勋,字元固,敦煌广至人也;因不愿向宦官折节,又得罪公卿崔烈等,故虽有平黄巾之大功,亦被远远逐出朝堂,授以边远郡职。
  时郡人阎忠之弟阎嘉有奇节,隐居不仕,以教授为业。盖勋至郡,初下车,先到其门候之,阎嘉不与交言,但以薤一大本、水一盂置户屏前,自抱儿孙,伏于户下。
  主簿白盖勋,言阎嘉无礼,以为倨慢而治之,盖勋曰:“汝自不悟也,盖先生有以隐语教我也;水者,欲吾清;拔大本薤者,欲吾击强宗;抱儿当户者,欲吾开门恤孤也。”
  叹息而还,自是抑强扶弱,果以惠政得民;汉阳多胡人,亦皆膺服,互告以守法。
  又其郡为边地,民风勇悍,读书之人甚少;有汪秀才者,喜作文,而文采不高,执所文章谒见盖勋。盖勋以礼接待之,奖饰甚勤。
  郡衙诸人皆以为太过,言其文章,亦只泛泛,不当此盛誉,盖勋曰:“盖勋岂谀人也?只是此郡多豪士,唯此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其即退志;今吾不惜以誉称之,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多几个读书种子,不亦善乎?”人闻斯言,皆叹服。
  先闻董卓进京戒严,与属僚曰:“贪人进洛阳,必败类京师,其必早晚有变。”至董卓执国政,盖勋叹曰;“不幸为我言中,贪人果如此。”此下闻少帝废后被弑,悲叹曰:“贪人作事,太过矣;鸠酒奉废帝,天下岂有此理邪!”
  不禁悲愤填膺,奋笔疾书,使人千里送与董卓,书淋漓痛快,怒斥曰:“自古为宰辅者,代天理物,必先德望而后勋功。昔伊尹、霍光权以立功,犹可寒心,足下何人,不过小丑,擅以兵威,挟朝政,敢兹叨窃白麻。何以终此?恐贺者方在门,而吊者已在庐,可不慎哉!”
  董卓得书大惧,乃召集李儒等议曰:“外郡不服,如何是好?”
  樊稠奋然曰:“盖勋老儿,竟敢如此无礼,请相国给我一支二万人马,即日讨之,取他人头,献与相国。”
  李儒摇头曰:“不妥,不妥。”
  樊稠曰:“有何不妥,莫是疑我取不得盖勋人头耶?”
  李儒摇头曰;“盖勋久经战事,得士民拥戴,汝非其对手,此其一也。”
  樊稠怒曰:“尚未交战,安知我非其对手,吾甚不服。”
  董卓曰:“樊将军且退下,李儒既言有一,必有其二,吾先听之,再作定夺不晚。”
  樊稠闻言,不敢违命,愤愤而退;董卓问李儒曰:“其二如何?”
  李儒曰:“今相国新掌朝政,若轻起刀兵,恐起之易,息之难,故吾言甚不合宜。此其二也。”董卓颔首。
  李傕曰:“然则如何是好?”
  李儒曰:“盖勋数有战功,声名显赫,若与皇甫嵩联结作乱,恐难制也;不如先召皇甫嵩到京,盖勋势孤,则无能为也;然后再召其入京,隐患自消弥于无形矣。”
  董卓曰:“好计,以汝见,皇甫嵩来否?”
  李儒曰:“必来也。”
  董卓曰:“何以见之?”
  李儒曰:“皇甫嵩虽有干略,而从无远大之志,只有忠君济民之心,初闻废帝死,难免激其义愤之念,然不能久也;主公可令杨果将军屯驻长安各要关,以遏其粮道;令杨密将军驻扎潼关,形合围之势;再以灵帝遗命托孤之说动之,皇甫嵩非何进之党,必借此台阶,来矣。”
  董卓大喜,依李儒言,派使者赴西凉,征拜皇甫嵩为城门校尉,即日回京城。
  却说皇甫嵩因朝廷权臣、阉宦多谗言,以车骑将军,降为左将军,心也甚怪灵帝昏庸,故灵帝崩,并不痛悼,也不赴朝吊凭;从领十多万军兵,今只领得精兵三万,屯驻扶风,以防西凉韩遂及异族胡人;韩遂自内乱火拼以来,势力大弱,自顾不暇,再无余力狼顾中原。便求与皇甫嵩两边议和。
  皇甫嵩以静镇之,遇华人盗胡人物者,置之法,胡人于赏额外求增一丝一粟,亦不得也。皇甫嵩一日大出猎,盛张旗帜,令诸将尽甲而从,校射大漠。
  时正初夏,县令以狩猎非其时,妨害农稼,心怪之而不敢言;后数日,获胡虏谍云,胡虏欲入犯,闻有备中止。县令乃叹服,皇甫嵩于兵祸之消弥于无形,皆此类,非人所及。
  当下皇甫嵩闻得少帝被弑,太后被害,心下不安,乃与盖勋密相要结,将以谋讨董卓。
  盖勋曰:“公若起事讨董卓,盖勋请为前驱。”
  正议间,忽报关东有人传书来,皇甫嵩看时,原来是袁绍千里送书,折封视之,书略曰:“袁绍顿首再拜左将军仁兄麾下:伏念汉室不幸,而遭群雄之卓立;黎庶凋残,致使奸臣之秉政;欺君罔上,结党成群,天下之人无不欲食其肉也。将军灭黄巾,败西凉,功绩卓越,愿将军仗义而起,举檄讨贼,以安汉室。将军若南行入关之计,可使步骑数千,自扶风奔取长安、下洛阳,袁绍自移兵至河内讨洛阳;与将军戮力同心,枭董卓之头,悬于都门,以示天下,岂不盛哉。书不尽言,伏惟照察。”
  皇甫嵩看书毕,递与盖勋,大笑曰:“袁绍志大才疏,识短少断,妄自矜大;吾与董卓同在西凉多年,甚知其能,袁绍非敌手也。”
  盖勋曰;“虽然如此,然袁绍亦算是一时英杰,足以挑乱山东。公意何如?”
  皇甫嵩曰:“袁绍非折简可致也,且须待待,徐观其变;若袁绍等怀忠心,一意为国,再回书与之联结不迟,若只是借此为名,行己之私;吾等只作壁上观,可也。”
  盖勋曰:“君言是也。”
  正与商讨间,忽报京城使者到,皇甫嵩与盖勋急出迎接,使者乃出诏书,征召皇甫嵩入朝述职,皇甫嵩得诏,便欲起行。
  长史梁衍说皇甫嵩曰:“汉室微弱,宦竖乱朝;董卓既诛之,不能尽忠奉主,而寇掠京邑,废立从意,可见私心膨胀。今征将军,将军若去,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及董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迎接天子,发命海内以讨逆,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董卓成擒也!”
  皇甫嵩曰:“董卓强盛,其可图乎?”
  梁衍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
  皇甫嵩曰:“长史只知其一,未窥其二,董卓已分兵屯扎长安、潼关,扼我粮道与归路。且董卓之兵素来强锐,既有防我之心,起兵,已难以成功矣。”
  梁衍曰:“以将军之明略,未必不能攻而取之?何必自入陷坑?”
  皇甫嵩叹曰:“若如此,兵连祸结,必旷日持久,难以解构;士兵何辜?百姓何辜?”
  梁衍苦谏数番,曰:“公与董卓先已有隙,今又据嫌疑之地,势不图全,明矣;事已迫如此,尚不为计乎?且将军士马精强,关东豪杰并起,公若鼓行而南,抚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何乃受单使之囚,坐取夷戮乎?不听吾言,将军到洛阳,恐悔之晚矣。”皇甫嵩坚执不从,遂受征书,与使者上路赴京师。
  既至京师,用为城门校尉,董卓甚衔其与己不相能,间谍报闻其与盖勋密谋与己不利,又畏皇甫嵩灭黄巾,拒西凉,战功显赫,在已上,又妒其能与名望,深忌之;有司谗佞之徒,暗中窥董卓意,奏皇甫嵩以它事下吏,深文案责其罪,将欲以法诛之。
  皇甫嵩之子坚寿时尚留在长安军中,与董卓素来相善,闻其父被征,连夜自长安亡走洛阳,归投于董卓。
  董卓为其置酒洗尘欢会,坚寿直前质让,责以大义,叩头流涕,在坐者无不感动,皆离席请之。
  董卓乃起,牵坚寿与共坐;使出皇甫嵩囚,复拜嵩议郎,迁御史中丞。
  及董卓还长安,公卿百官迎谒道次;董卓讽令御史中丞已下皆拜,欲以此委屈辱降皇甫嵩。
  皇甫嵩知董卓之意,迫于淫威,乃含辱拜于车下;董卓于车中,问曰:“义真服未乎?”
  皇甫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董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皇甫嵩笑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明公变为凤凰耳。”
  董卓大笑,忽中断,森然曰:“如此,义真怖未乎?”
  皇甫嵩对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董卓默然良久,释然而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乃趋下车,双手挽皇甫嵩起,轻拍其肩,曰:“吾知义真攻城略地如韩信,不意唇舌,亦不输苏秦、张仪。”
  皇甫嵩曰:“焉敢,焉敢,见笑,见笑。”
  两人相视大笑,遂与和解,此后相遇,董卓特令皇甫嵩勿拜,抢先行礼,大是礼敬,以此欲拉皇甫嵩入己阵营。皇甫嵩明敬之,暗里疏远之。
  董卓知其意,只在避祸,亦不以为意,终厚待之;李儒曰:“皇甫既服,可征盖勋,养在朝中防之。”
  董卓曰:“吾意正是如此。”乃遣使者携诏书征盖勋为议郎,盖勋以众弱不能独立,欲应征,主薄谏曰:“君不见皇甫嵩受辱乎?何步其辙也?”
  盖勋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执政,旧臣不服,多所杀戮,以威怖人,效能不佳;故求我以厌人望也。”
  遂并还京师,董卓自出城郊迎之。谓之曰:“君,古之解扬也。”乃以盖勋为议郎,盖勋初任,便数上书,言峻直,无所避忌,中有章奏,略曰:“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止奸也;然文法吏习为欺谩,结党舞弊,而廉吏清在一己,独善一身,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也;长此以往,久必将作茧自缚,上下俱困,自苦之!所谓理有固然,事有必至,谓此也!”
  董卓甚惮之,意欲寻其过失罪业以废黜之,甚而杀之,然其为人公廉守正,无处拿柄。侦吏暗中搜察盖勋贪贿不法事,一无所获,据实回报董卓,言盖勋清廉,名至实归,董卓自此深敬之。
  朝廷自公卿以下,莫不卑下屈躬以奉于董卓,时董卓独揽军政大权,视勋戚大臣如属吏,勋戚、文武贵臣莫敢与并而抗礼者。独盖勋见董卓,长揖争礼,不为小屈,见者皆为震恐失色。
  盖勋尝见董卓每一发言,一坐中莫不阿谀赞美,盖勋耻之,叱讽在坐者,正色曰:“人非尧、舜,董公亦是人也,何得每事尽善!”一坐皆怀惭无地。
  人或说盖勋曰:“自天子欲群臣,下拜相国,特以尊荣之,以利治国;相国尊重,君不可以不拜。”
  盖勋曰:“夫以相国有揖客,反不重邪!”
  劝人曰:“君何倔乎?倔于身何益乎?”
  盖勋曰:“倔岂非小胜谄佞乎?况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终不能碌碌为保妻子也。”劝人含恨而去,谮于董卓,言盖勋无礼悖傲至此。
  董卓闻之言,笑曰:“此汲黯待卫青也,盖勋自以汲黯自谓,而以吾为卫青,是荣非辱,董卓何幸也。”不怒反喜,愈贤盖勋,数请问国家朝廷所疑,遇盖勋敬礼加于平日。
  董卓为人疏慢,有时侍中、尚书、议郎,及帐下将僚参见,若遇董卓踞厕,便率然令见者入厕,自蹲厕而见之,亦不为难堪。
  盖勋尝因公事拜谒董卓,董卓身胖,常着便服,此日不正服,箕踞其上;盖勋见之,殊不为礼,故意四顾问左右侍官曰:“相国所在?”
  侍官曰:“坐上者,岂非相国邪!”
  盖勋曰:“相国不正服,与常人何别!焉得为相国?吾今来相谒相国,岂谒无礼者邪!”
  董卓闻言,惭而回后房,更服后复出见,自此敬礼有加,至闻盖勋来见,董卓必先照镜,冠不正,服不整,不敢出见也。
  董卓尝坐武帐中,盖勋前来议事,董卓时不曾戴冠,望见盖勋,忙避入帐内,使人告盖勋,其议不必相国阅矣,相国有令可其议;其见敬礼如此。
  盖勋为人,性倨少礼,无欲则刚,故不假人容色,人有言行不妥,则面折之,不能容人之过。尝与宴中对董卓语曰:“相国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尹伊、周公之治乎!”
  此言如箭,直刺心肠;董卓怒,变色而起,拂袖而去,公卿皆为盖勋惧,意董卓必不能容;然盖勋若无其事,不以为然。董卓亦无拿其何,只私谓左右曰:“甚矣,盖勋之戆者!真不输驴倔,善愧人也!”
  盖勋得罪人多,有人于董卓前数谮曰:“盖勋,数辱太师,何不诛之?”
  董卓怒斥谮人曰:“快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汝于吾前献谮言,其心才真可诛也。”其人面如死灰,狼狈而遁,至此,无人再敢于董卓前妄谮盖勋。
  董卓尝私宴,邀杨彪、王允、皇甫嵩、盖勋、朱俊等七八人饮;酒酣间,问于王允曰:“君实告我,我何如相?”
  王允曰:“千古未有之贤相。”
  盖勋于旁曰:“子师言谬甚;相国擅权逞威,废帝为弘农王,既囚之,又杀之,何谓贤相?贤相皆此类乎?子师何佞也!”
  举座骇惊,相顾失色;董卓大怒,霍然站起,双目如刀,逼视盖勋。盖勋神色不变,宛然不顾,只淡淡曰:“此间酒忽变酸矣,酸酒焉可再饮?”瞧也不瞧董卓一眼,也不与王允等相别,离席趋出扬长而去。
  董卓目送之,虽脸色阴晴数变,忽怒忽霁,终是拿其无奈何,乃回坐席,次问皇甫嵩,曰:“适才盖勋所责,汝何看法?”
  皇甫嵩对曰:“公欲听真话,欲听虚语?”
  董卓心料皇甫嵩有此铺垫,必无好话,但被人言语堵住,总不能说愿听虚语,只得硬起头皮,曰:“自是愿听真话。”
  皇甫嵩曰:“吾唯知君,乃仁相也。”
  董卓不料皇甫嵩有此答,喜出望外,问曰:“何以知之?”
  皇甫嵩对曰:“吾闻相仁,则下臣直;向者盖勋之言直,吾是以知之。”董卓将方才因盖勋之郁怒,此刻皆转为欢悦。
  董卓边城出身,边城多战事,生命之事,难料者多,故其俗好巫,董卓从小便随俗养成好巫,府中养有胡僧,咒术能生死人;令于飞骑中选卒之壮勇者试之,如言而死,如言而苏。董卓以此告盖勋,言胡僧神通。
  盖勋曰:“此邪法也,何足夸饰也;吾闻邪不干正,若使其邪法咒吾,必不能行。”
  董卓闻斯言,心里不免一动,暗曰:“此乃其自召也,吾何不试之?若因此而死,怪不得我也。”乃假意曰:“此安可试君,恐君有不测?”
  盖勋曰:“吾愿为太师证之,邪不胜正,若因此而死,则是正不敌邪,吾自寻也。何关相国乎?”
  董卓欲擒故纵,仍假意曰:“胡僧多验,吾不能令汝涉险。”
  盖勋曰:“既如此,吾偏要证之。”
  董卓曰:“汝意定乎?”
  盖勋曰:“定矣。”
  董卓曰:“不悔乎?”
  盖勋大笑曰:“何悔之有!”
  董卓心暗喜,而脸上露不忍之色,乃召僧于盖勋前相距二尺许站,使念词咒盖勋,盖勋含笑,坦然对之,面色无异,初无所觉。须臾,胡僧忽然往后自栽倒,似为重物所突击者,董卓令人扶之。
  人扶其身,曰:“无呼吸矣,僧死矣。”果然,胡僧更不复苏,竟呜呼哀哉矣。
  董卓大惊,曰:“君之正气,竟能克邪,以至如此,孟子所谓浩然之气,吾今信矣。”对盖勋越发敬惮。
  时南山群盗有数百人,驰骋在高山丛林 飘忽来去,为吏民害;诏数发兵千余人逐捕,岁余不能擒。或说董卓曰:“贼数百人在毂下,讨不能得,难以示四夷,信百姓;独选贤司隶校尉乃可。”
  董卓遂以原司隶校尉剿贼不力,免之,其位空缺,欲另觅人选,问于王允曰:“欲得一快司隶校尉,谁可作者?”
  王允曰:“唯有盖勋,原京兆尹耳,百年最堪称职,必可胜任。”
  董卓曰:“此官岂所以待盖勋邪?此人刚正有余,明智稍欠,圆润不足,不可假以雄职。”
  司隶校尉冠进贤冠,铜印墨绶。其职察举百僚,无所不纠,唯不察三公。与御史中丞、尚书令皆专道而行,专席而坐。京师号曰三独坐,言其尊重。与河南尹,最是朝廷举足要职,董卓忌盖勋强直不屈,不敢用耳,然亦不敢开罪,故以托词却之。
  董卓谓盖勋曰:“本欲从尚书令荐,用君为司隶,奈此乃真杂类官,事繁烦多,岂得任清望官于此职!”以盖勋曾任越骑校尉,乃迁之复为越骑校尉;又不欲令久典禁兵,惧其得士心,叵测相图,复出为颖川太守;未及至郡,复征还京师。
  董卓对盖勋,真可谓是又爱又恨,又亲又防。
  时河南尹朱俊为董卓陈画军事,董卓知朱俊破黄巾功高,故意折辱之,以震威诸臣,呵曰:“我百战百胜,运兵之妙,决之于心,卿勿妄说,免得且污我刀。”
  朱俊羞惭无地,竟不敢交辩;盖勋见之,直前面责董卓曰:“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周公之智,尚要三吐哺;况如君者,何处比古人,而欲杜人之口乎?”
  董卓被呛,自知理屈,无以答,乃讷讷自辩曰:“吾与公伟,多年老友也,戏之耳。”
  盖勋曰:“不闻怒言可以为戏?”董卓又语塞,不敢与盖勋交谈,乃转身逊谢朱俊。
  盖勋强直不屈,虽外受尊宠于董卓,而内实厌于董卓,董卓明亲实抑,甚不得意,常怏怏郁闷,积郁成病,不久便至沉重,垂垂缠绵于病榻。
  董卓亲往其第候视其病,不觉为之黯然神伤,问所欲言,盖勋曰:“吾尝受赵良朋恩,素与其相厚,今其犯罪,中牟令高硕欲杀之,愿乞其命。”
  原来赵良朋乃中牟县大姓,有二孙杀人,县令高硕穷治其奸,罪证凿确,二孙被迫自杀,高硕以儿孙不法,族长负其责,收系赵良朋于狱;京师贵戚为请者数十人,至有三公九卿者,高硕终不听。
  董卓默然,盖勋复曰:“其二孙杀人者,皆已自杀,已可抵罪;良朋于法不可恕,然于情,有可恕处,愿明公发一言,以赦之。”
  董卓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难得高硕执法不挠;吾身为宰辅,不便开其例,愿元固更道它所欲,凡无关枉法事,吾无不听从。”
  盖勋慨然叹曰:“吾一生清白,为报友人恩之故,开此不请之情,虽污我清声,亦在所不惜;大丈夫来去分明,良朋,非我不欲救汝,实我无力也。吾盖勋岂有为己而乞人也。”
  遂无复再言;不久疽发背卒,时年五十一;遗言令亲人勿受董卓赙赠,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耗费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道路,只增尘垢耳。宜皆辞之。”
  皇甫嵩来拜祭,哭之极哀,曰:“元固,元固,汝先我而去,焉知非福也!”
  董卓以其名望,欲外示宽容,收卖人心;乃上表请曰:“盖勋忠诚著于圣世,勋义感于人神;愿陛下慈恩,以卿礼葬之。”诏从之,赠赐东园秘器赗坟襚,送之如礼,葬于安陵。此后话,(只为各角度阐明董卓为人处事)不题。
  欲知董卓秉朝政后,朝廷诸大臣、州郡各诸侯态度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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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4回 天下不服刀兵起 董卓含怒改威治
  却说大司农周忠,其子周晖,前曾为洛阳令,因十常侍专权,去官归;兄弟性豪放,好宾客,雄豪江淮间,出入前呼后拥,从车常百余乘;及少帝弑,周晖闻京师不安,怡然大喜曰:“吾事济矣;有此机会,不可错过,何不以篡逆为名,联络英豪,举兵讨贼,于中取事,在此一举。”
  从少弟周瑜劝之曰:“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董卓性暴而无义,固不能久;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
  周晖不听,乃率诸子弟,暗中潜入京师,来候见其父,欲与之谋,时京师遍布谍探,窥民间豪族间有名望者动向,周晖一入城,便被人暗中盯上。
  周晖不知,与众人私议间,皆被人听去,谍探侦知其事,自谋曰:“此取贵封侯之机也。”乃造言告于董卓曰:“周晖造谶语,云汉家当复兴,周氏为辅。其才乃朱家、郭解、剧辛一类人也,造乱有余,守法不能。今潜入京城,实欲秘图相国也。”
  董卓闻而恶之,使李傕率兵劫杀其兄弟,尽行屠戮;唯周晖从少弟周瑜,字公瑾,时年十二岁,为人最有机变,知谋变,乃不测之危事也,故囊中常以帛包烟灰,时日兵围之,周瑜乃撒灰,四围皆为灰迷眼,周瑜乃趁此仗剑血杀至河边,投水中闭气游去,才侥幸逃出。
  连夜归故乡舒城,后孙坚兴义兵讨董卓,亦徙家於舒城;其子孙策与周瑜同年,独相友善,周瑜便将祖业道南大宅于孙策住,升堂拜母,有无通共,结为兄弟。此为后话,不题。
  是年,民间里巷皆讹传,有黄龙堕死于南山中,百姓奔告相携往观者日有万数;董卓惧而恶之,使人捕系,问语所从起,人皆答不知,自他人嘴里听得,终不能得,董卓郁郁不乐。
  且说广陵人臧洪,字子源,广陵射阳人也。父臧旻为扬州刺史。臧洪体貌魁梧,有异姿,异於人,久有国士之称,时为即丘长,闻少帝无罪见弑,义愤填膺,乃弃官还家,太守张超闻其名,乃请为功曹。
  臧洪乃说张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虎视,此诚义士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人殷富,若动桴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唱义,不亦宜乎!”
  张超字子并,东平寿张人也,留侯张良之后也;有文才,数随朱俊、张温讨黄巾、拒西凉,甚有胆略,闻其言,深以为然,曰:“汝言甚是,当与吾兄计议之。”
  张超兄张邈,字孟卓,少以侠闻,振穷救急,倾家无爱,士多归之;曹操、袁绍、伍孚皆为生死之友,与度尚、王考、刘儒、胡母班、秦周、蕃向、王章称为“八厨”。厨者,言能以财救人者也。及党锢解,辟公府,以高第拜骑都尉,战黄巾数有功,拜为陈留太守。
  是日正在府中闲坐,门外报有张超至,遂请入来,二人见礼毕,张邈问曰:“吾弟为何事而来?”
  张超具将臧洪所言说与其兄,张邈沉思曰:“闻弟为郡,委攻臧洪,臧洪者何如人?”
  张超曰:“臧洪实乃海内奇士,才略智数皆远高过张超矣。”
  张邈曰:“听弟言,为兄甚欲见之,不知其人现下何处?”
  张超曰:“正在府外等弟信息。”
  张邈大喜,乃亲出迎入之,奉茶相待,即与交语,寥无几句,大异之;问曰:“吾兄弟举兵,以讨董卓,事可成否?”
  臧洪曰:“君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广陵之援,恐亦不得其力。董卓之西凉军,兵甲精锐,难与争锋。君负海内英雄之名,不如连接诸侯,率军直抵怀州、孟津,塞虎牢,攻洛邑,计之上也。”
  张邈曰:“妙。”发书于诸侯,诸侯皆起而响应,众咸推臧洪为主事,乃相与结盟,割鸡歃血而誓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胄、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一力,以致臣节,陨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乃矫檄勤王诏,首起为天下唱义,起兵反董卓;董卓令樊稠、张济攻拒之。
  起义诸军大败,乃后退五十里下寨,深惧董卓兵强,各怀迟疑,莫敢先进,不久即粮储单竭,后无所继,再未曾交战,而兵众自行乖散。
  第一次诸侯联兵讨董卓,虎头蛇尾,失败而终。
  又黄巾余党郭太等闻朝廷乱,复起西河白波谷,转寇太原,遂破河东,百姓流转三辅,号为“白波贼”,亦以为少帝报仇,诛董卓为名,众至十余万,声势浩大;董卓遣中郎将牛辅率李傕、郭氾击之,交战数场,互有胜负,成僵持之势。
  自少帝死后,天下州郡、京师怨怒,流言四起,群情汹汹,人心思乱;董卓自知不为天下所服,乃与李儒曰;“天日可表,吾真心欲做周公、霍光,不计身利,舍生忘死,以公为先,振弊救患,中兴汉室;奈何诸人不谅吾之忠勤,却是何故?”
  李儒曰:“昔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为后世笑;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终为取齐而代之。是以君子末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今汉室失道久矣,桓、灵遗害深矣;人心久散,朝臣各怀私欲;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也;公非欲逆势再振之;吾观古来力挽狂澜,于大厦既倒之中兴大臣,俱是德威俱施之人;慈母心肠,霹雳手段,非威何畏,非德何怀?德威所至,人皆从风膺服,庶几大事可就。”
  董卓曰:“威与德,二者孰用?”
  李儒对曰:“德为本,威济之;德而不威,则人不畏;威而不德,则人残溃;不威,则人散惰,以致颓废;不德,则人怀恐,以致心离。散惰则言行无忌,以致犯上,怀恐则人不敢妄言妄动;主公立贤君、释党锢,荐隐士,用贤才,惩奸官,施法令,此皆德行;然诸人犹不服,威与信尚不及也。”
  董卓曰:“何以建威与立信?”
  李儒曰:“凡使人畏之恐之,凛而遵之;皆为威也。”
  董卓曰:“何谓立信?”
  李儒曰:“威与德之行,皆在于信;唯信者,方治国之大纲;信以德立,亦可以威立。信之要,在于言出必行。”
  董卓曰:“以汝见,如何?”
  李儒曰:“与其让人散惰,不如让人怀恐;昔子产死遗言嘱继任太叔者,以严法治,即此理也。”
  董卓曰:“为何?”
  李儒曰:“德如水,水性柔,故溺者为多;威如火,火性烈,故玩者为少。子产乃圣人,人心所仰,故可为德治,而其继任者太叔未为国人所服,故以德治必乱,而以威治,人不敢犯。”
  董卓曰:“吾意亦如此,吾不是子产,自度德不足以怀众;以德,人皆以此相望,复相挟,各不服,使我顾此失彼,作茧自缚,动弹不得;今改以为威,何如?”
  李儒曰:“燃眉之急,当务所先,骇人威众,势所取也,虽为苟且,亦不得不如此也。不然,众矢之地,众怨所集,众怒所指,身必如齑粉矣。”
  董卓曰:“正是如此,鼠辈不给点厉害尝,岂肯安分驯服!”
  李儒曰:“正是,与其懦德,不如严威。”
  董卓心犹不定,乃与吕布议曰:“众人不服,吾儿有何对策?”
  吕布曰:“儿将讨而伐之,为义父除之。”
  董卓曰:“此不服乃在暗里,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安可动以兵?”
  吕布曰:“吾闻古之成霸业者,无非是以力假仁,假力以仁,而后以成之;涂一层仁义,如同店铺之幌子,供招徕客人之用;盖仁义是假,兵力是真;仁在表面,而威在内里。则事无不成。昔楚成王有兵力,而不假借仁义,故虽强,不能成霸;而宋襄公有仁义,而无兵力,故亦不能成霸,说甚君子用兵,不鼓不成列,不擒二毛,何必行诡计?以此兵败身死,徒为世人所笑。诸人不服,义父以饰仁义为拘之,而以严威为怖之,则不服者,久必自觉无趣,自气馁矣。”
  董卓大喜,曰:“吾儿见识,果然不凡,与李儒、吾意暗合。”
  凉州人陈郡太守胡文才亦谓董卓曰:“相国为国,持公心,拔擢清流,却对亲旧部属一无擢升;旧人中颇起议论怨言,大臣亦终不与相国同心,相国与谁治天下矣。”
  董卓曰;“以汝见,如何?”
  胡文才曰:“吾闻缓则以德治,急则以威治;方今国家形势如此,可得缓乎?况德治必得三戒:毋贪、毋忿、毋急。贪则多失,忿则多难,急则多蹶。无二三十年之缓,立学校,以育教,德治何由彰显;相国能等得二三十年乎?如不能,要顾权宜之计,先以威行,方得震慑群竖,使国镇安;再徐图德治未晚。”
  董卓曰:“汝言大是也。”遂意决,欲改以威治。
  先是朝廷任职,董卓必由尚书公议举荐,然后与大臣申核公论,方得坐实。今董卓既以威治,遂常越过尚书,亦违大臣议,乃以亲信李蒙为中正,王方为司过,主司群臣;深文刻法,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捕拿治之;朝中群臣以此不安,皆匿怒而面善,惟唯唯诺诺,而内益不亲附,离心者渐多。
  董卓出身边地,久在死人堆里打滚求活,性情本粗暴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欲海难填;先前故作恭谦屈已,无非是王莽谦恭未篡时,欲以此收卖人心,内心早不耐烦,今人心不附,旧臣们暗中相抗,便是自己所重礼召用的党人,也常与己异议,不甚附己;于是恼羞成怒。即便恢复本性,思欲凶威震慑,以怖众人,于广座中大言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
  一宾客曰;“此有僭逆之嫌,与人闻之,于相国不利,相国出言须慎重。”本是好意,怎料董卓正欲急切寻人立威,禁人言论。
  董卓大怒曰:“汝焉敢在此卖直沽名?世间最可恶者,尽是汝辈。吾今方知,秦皇所坑杀也,尽汝等饶舌乱世者。”不由分说,拔剑杀之,人皆震悚。
  侍御史扰龙宗趋诣董卓白事,忘解剑,董卓怒曰:“汝何人,敢带兵刃,欲谋刺咱家否。”立命挝杀之,京师震动。
  董卓借口何苗为十常侍死党,同为谋兄;令掘发何苗墓棺,出其尸,枝解其尸节,弃于道边;又使吏将何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准收敛。
  蔡邕曰:“足下方掌朝廷大权,奈何仇死者至此;彼地下枯骨何知?”
  董卓叹曰:“既居此位,身不由己,多矣;此盖何进部将吴匡、张璋等力争,吾亦不能止,终不能为一有罪死者,而拂逆生者恳悃之心。”蔡邕亦叹息。
  董卓所爱胡人,恃宠放纵,数犯法,为司隶校尉赵谦命都官从事执而所杀;董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杀吾人,即是藐视吾也,此事可忍,孰不可忍。”
  乃令人缚司隶都官从事至,欲挝杀之。都官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
  董卓曰:“汝杀我所爱,尚有何言?”
  都官曰:“相国欲中兴汉室,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
  董卓叱曰:“小小都官,尚敢要挟教训于吾,左右,与吾推出速杀之。”
  主簿田仪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都官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奈何罪之?”
  董卓曰:“汝何愚我?刑法焉得与军令比乎?军令决胜负,关生死;都官焉得玩法而擅杀吾所亲?”
  遂不听,使人格杀之,曰:“汝不经取证问罪判决下狱问斩,而敢擅杀,是汝先不遵法,吾何敢不擅杀。”司隶校尉赵谦往常自命不畏权贵,见董卓怒杀都官,竟不敢出一语求情或相谏,更遑论辩解,惧而叹曰;“是吾害杀都官也。”从此俯首听命。董卓见其顺服,乃表为太尉。
  董卓虽凶逆,对于名望者,犹有所惮,不敢轻举屠刀,迁怒之下,只是苦了下面奉命干事的,往往做了出气筒、跑腿货、冤死鬼,无处说理申冤。
  董卓又尝预施帐幔,招众臣宴饮,时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董卓命取于坐中,令人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未死,凄惨呼叫,偃转杯案间,与会诸臣皆战栗,亡失匕箸,呕呕欲吐;而董卓饮食自若,频频举杯,劝众人酒,言‘此绝妙佐酒物也,众人不可辜负,须多饮。’竟以此为乐。
  自黄巾起事至今,天下兵事未有息日,以致泉布枯竭,董卓使人悉椎破铜人、飞廉、铜马之属,又坏五铢钱,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形式更薄小,肉好无轮廓,不磨鑢,谓之“耒子。”以为流通。
  曹操谏之曰:“富民之本,在于食货,宜如重铸五铢钱,民用惯,且信之;今旧钱不出,新钱愈轻,则粮刍增价;复有湖山绝处,凶魁啸聚,炉冶日滋,居则铸钱,急则为盗,民间铜铅之器悉为大钱,何以禁止乎!”
  董卓曰:“今铸钱轻者,易为流通。”
  曹操曰:“虽益流通,然盗铸者多,弊患尤大,不可不慎之。”董卓不听。
  于是盗铸者众,杂以铅、锡;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继;盗铸益甚,遂至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涕泣于市道。
  及何后葬,开文陵,董卓悉取藏中珍物;自此每夜入宫,奸乱公主,妻略宫人,夜宿龙床,虐刑滥罚,睚眦必死,群僚内外,皆怵畏不敢言,犹惧莫能自保。
  西凉名士栾规谏曰:“人臣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啖唾其地,犹为不敬,况寝处乎?相国当有所避。”
  董卓怒曰:“何避也;汉家之政在吾掌握,汝何敢多言!”
  故度辽将军皇甫规卒时,其后妻年犹盛,而容色美,善属文,能草书,董卓闻其名,娉以軿辎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欲娶为小妻。规妻乃轻服诣董卓门,跪自陈请,辞拒之词甚酸怆。
  董卓使人诱说万辞,规妻确然不移,俱瞑目反背而莫顾;日将夕,董卓不耐烦,因勃然起曰:“从我者,则保汝罗绮高屋于百龄,如再不从者,取汝身齑粉于一剑。”
  规妻奋袂厉声曰:“我生于公卿高门,为士君子正室,岂意昊天不容,降此大戾,未亡人愿为守正而死,犹生之年。终不负秽抱羞于汝逆竖之手!”
  董卓怒,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围之,而谓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风靡,何有不行于一妇人乎!”
  规妻知不免,乃立骂董卓曰:“狂贼,狂贼,汝羌胡之种,毒害天下犹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为汉忠臣;君昔非其趋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礼于尔君夫人邪!”
  皇甫规尝为度辽将军,后荐张奂以自代,董卓先后俱在二人麾下为将佐,规妻故有尔君夫人之语,盖言董卓无礼,冒渎君长,为乱伦之贼。
  董卓大怒,乃令人引车庭中,将其头悬置于车轭上,问曰:“汝有悔乎?悔则放汝!”
  规妻曰:“我欲守节,不愧见忠臣于九泉,岂为汝小丑,而改志乎?与其亏体辱亲,而生明日,不如杀身明志,死今日。”
  董卓闻其言顶撞,且含讥蔑,更是怒不可遏,呼左右曰:“尽力与我打,打至何时悔,何时住手。”
  傅奴使者遂鞭扑交下,规妻身娇弱,不胜痛,抽搐而乞谓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尽为惠。”鞭者怜之,知其意坚,不可屈,又见其美貌女子,楚楚怜人,不欲其多受苦棰,乃使大劲,击要害,规妻遂惨死于车下。
  皇甫嵩为皇甫规之侄,闻其少婶虐死,竟不敢叫冤,只乞以其尸,归而厚葬之。
  董卓又使新任司隶校尉刘嚣,侦查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者,皆以法名,捕其身下狱诛之,财物没收入官。法令苛酷,爱憎淫刑,于是更相诬引,冤死者以千数;百姓嚣嚣,道路以目。
  是时洛中贵戚甚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拥娇妻,蓄美妾,坐享荣华;李儒进曰:“洛中人士繁盛,骄侈成俗,不加芟剪,终难制驭。”
  田仪曰:“此辈仗恃豪贵,横行霸市,强取豪夺,以致积财如山;人民皆冤之,何不以民怨为由,以其触法为名,夺为国有。”
  董卓正欲为得将士卖命,乃曰:“此言甚是,吾正欲悉劫掠之,以平民间怨。”
  李儒曰:“此一箭双雕也,可行。”董卓遂纵放兵士,突其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谓之“搜牢”;时叫好者有之,肆骂者有之,漠然者有之,鸣不平有之,言为民除害者有之,骂为强盗不如者亦有之;人情各以自身利害计,反应不一,而积财富者,皆人心崩恐,不保朝夕。
  又尝引军出城,行到阳城地方,时当二月,村民社赛,男女皆集;董卓命军士围住,尽皆杀之,掠妇女财物,装载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歌呼连轸还都,扬言杀贼大胜而回;于城门外聚集柴木,焚烧人头,以妇女财物分散众军。众军大奋,皆悦。
  董卓淫逸荒耽,饮酒无昼夜,或喜怒无常。有司每有所告报,董卓恚曰:“此小事,何足告也!”时或不闻,又恚怒曰:“何以不告,翅翼硬乎?敢擅作主张!”诮责笞棰,月至再三。
  或连日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寝落,或醉中决事。左右因以为奸,赏罚无准。
  董卓尝问左右曰:“自吾宰朝政,临天下,汝外间何所闻?”
  或对曰:“相国圣明宰世,赏罚明当,天下唯歌太平。”
  董卓怒曰:“汝媚我也!”引出鞭打二百下。
  它日又问,左右恐,不敢谀,或对曰:“外间微闻相国刑罚微过。”
  董卓又怒曰:“汝谤我也!”亦鞭打二百下;故人皆不揣其喜怒,咸畏怖之。
  董卓尝私谓王允等曰:“秉政难哉,众口难调,使人无怨难,吾欲行冒顿之事,使人难测我心,则畏惧不已,无暇它思;卿从我乎?”王允等伏不敢对。
  京都不知谁人作董逃歌,以泄愤,使小儿于市上数十为群,拍手作歌,歌曰:
  承乐世,董逃,游四郭,董逃;
  蒙天恩,董逃,带金紫,董逃。
  行谢恩,董逃,整车骑,董逃;
  垂欲发,董逃,与中辞,董逃。
  出西门,董逃,瞻宫殿,董逃;
  望京城,董逃,日夜绝,董逃,心摧伤,董逃。”
  歌中言董卓跋扈,纵其残暴,难以长久,终归逃窜,至于灭族也。董卓以董逃之歌主为己发,甚恶其语,使人捉拿众小儿来问,群儿当时惊散,止拿得长幼二人,跪于帐下。
  董卓问曰:“此语何人所造?”
  幼儿战惧不言;那年长的答曰:“非出吾等所造。三日前,有红衣小儿,到于市中,教吾等念此词,不知何故,一时传遍,满京城小儿不约而同,不止一处为然也。”
  董卓曰:“如今红衣小儿何在?”
  答曰:“自教歌之后,不知去向。”
  董卓嘿然良久,暗忖曰:“此必有人暗中指使,假借童谣,欲造舆论,不利吾也,此是苗头,不可忽也。”
  即召司市官吩咐传谕大禁绝之:“若有小儿再歌此词者,连父兄同罪。”并悬赏搜捕造词者,有司之吏欲借此生财,尽捕无辜以诈索钱物,为此倾家荡产、冤死者以千数。
  种种倒行逆施、残暴凶虐,皆此类也。
  李儒虽助董卓,究是名士出身,深忧之,谓董卓曰:“主公,恕我直言,此非威治,盖威治,非不讲德也;二者并行,只是相较下,威偏重德稍偏轻而已,主公所为,乃有权者即有理也。”
  董卓曰:“谁掌权谁有理,此正吾所欲也。”
  李儒曰:“如此,吾恐天下人心更要不服,望相国三思而行。”
  董卓曰:“若容讲理,谁复畏吾?谁复敬吾?衰世之中,由德而敬者稀,怕威而敬者多;盖人心皆贱也;非如此,不足以儆鼠辈也;汝再勿言。”李儒叹息而出。
  蔡邕忧心忡忡,设婉辞劝曰:“明公用法太峻。”
  董卓曰:“吴起无恩而楚强,商鞅严刑而秦兴。威法何为不可乎?”
  蔡邕曰:“吴起丧其身,商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方开建大业,景行尧、舜,犹惧不济,乃慕吴起、商鞅之为治,岂天下民人所望哉?”
  董卓曰:“桓、灵以来,以宽造弊天下,至积重难返,吾纠之以猛,救之以刑。然小人但喜漫言宽仁,不知宽之为害滋大,稍有不便,遂恣诽谤。”
  蔡邕曰:“德以化君子,威以制小人;然雪霜之后,必有阳春;今相国严威已立,宜少济以宽。”
  董卓改容谢之,曰:“吾心如明镜,知汝言大是,然吾不能听,盖身骑虎背上,势不能也;汝当谅我。”终不能改。
  蔡邕知劝无用,盖斯势确如董卓所言,不能改,改则董卓大事去矣;亦叹息而去。
  袁隗私谓王允曰:“董卓以顷年之功,位任足矣;却借戒严之便,恃兵势窃僭宰国,而所求不已,以至于此,将若之何?”
  王允曰:“此皆吾等懦弱,不早以制度裁之,以至今日,董卓后必为汉室大患,早晚行篡逆之事。”
  袁隗曰:“吾老矣,无能为也;君允朝望,可暗中谋诛之。”
  未知王允是否有所作为,图谋董卓?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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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0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5回 怀利刃伍孚刺董卓 托三公乔瑁发矫诏
  却说王允闻得袁隗劝其暗中谋诛之,曰:“太傅贤侄袁绍、袁术、袁遗俱在外,占据大州大郡,太傅何不下书于彼,使其起义兵,以诛董卓为名,向兵洛阳。董卓忙于迎战,则吾等图谋之,得间矣。”
  袁隗连连摇头曰;“若此,吾灭门矣。”
  王允笑曰:“谋诛董卓,若事泄,亦灭门矣。太傅不愿为,何得欲人为乎?岂不闻孔子云: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也?”
  袁隗大惭,垂头曰:“老夫昏迈,失言矣。”二人遂相辞各自去。
  却说越骑校尉伍孚,字德瑜,汝南吴房人,少时与袁绍、曹操为友,喜为游侠;质性刚毅,勇壮好义,身躯壮硕,力大过人;见董卓残暴胜过豺狼,视人命如草芥,暗自愤恨不平,问曹操曰:“取万代名!与循默以求达!孰为优?”
  曹操曰:“人生在世,譬如朝露;无非求达与名而已;达以顺求,则善;若不能,则名标后世,亦善!”
  伍孚曰:“若能为国除蠹,亦乃名在身前。一死何惧乎?”遂于朝服内披小铠,暗藏短刀,欲伺便杀董卓。
  一日托辞来见董卓,伍孚素有名,稍亚于袁绍,与曹操相捋,董卓见其拜望,心中大喜,亲与接待;伍孚假意表忠心,语毕辞去,董卓送至阁下,以手拍伍孚肩头,以示亲热;伍孚骤然从袖中取刀,回身直刺董卓。
  董卓大惊,急忙闪过,仅割破袍袖而已;他身经百战,机变非常,人又粗壮,气力奇大;伍孚刺而不中,反被两手紧紧抠住。
  伍孚虽也两臂能扛举五七百斤重物,被董卓扣住,竟丝毫动弹不得;吕布闻见动静,快步自阁中蹿出,一把揪倒伍孚,使人团团捆绑住。
  董卓惊魂未定,谓吕布曰:“此必有同党,吾将穷问之,一网打尽。”乃问伍孚曰:“谁教汝反?”
  伍孚瞪目大喝曰:“笑话,汝非吾君,吾非汝臣,何反之有?”
  董卓曰:“汝供出谁支使者,可饶汝命。”
  伍孚大骂曰:“汝鼠窃之辈,狗彘不如,乱国篡主,罪恶盈天,人人皆愿得而诛之!吾恨不车裂汝以谢天下!何用支使者也。”
  董卓怒曰:“汝若不招,吾将令汝受尽折磨苦刑而死,汝不怕乎?”
  伍孚曰:“生为汉臣,死为汉鬼;主危臣辱,拔剑诛奸;事虽不成,庶几无愧;可质祖宗,可对天地。可以含笑入地矣!何怕乎!”
  董卓以剑触伍服胸肉,曰:“汝供是不供?”
  伍孚仰天狂笑,吟曰:“有心报皇恩,无力扶社稷。”双目圆睁,瞪视董卓,唇边露出嘲讥之色,曰:“杀汝不成,为汝所杀,寻常事也。况吾死,得忠臣名,汝成全也。”
  董卓大怒,曰:“我成全汝!索性成全汝千古大名!”收回剑锋,命牵出剖剐之,一刀一问,身上各处无全完肉,伍孚至死骂不绝口。后人有诗赞之曰:
  汉末忠臣说伍孚,冲天豪气世间无。
  朝堂杀贼名犹在,万古堪称大丈夫!
  董卓自遭伍孚刺杀后,恐为人暗算,每出入常带贴身甲士执戈,先后护卫,自后遂以为例;尚觉不安稳,自知暴虐,罪孽深重,欲杀已者众多,乃想出一法,因语所亲护卫甲士某曰:“吾常欲擢拔汝,汝要思记吾恩,报答吾。”
  此甲士某身尤壮硕,以为此让董卓另眼相看,喜曰:“但有驱使,万死不辞。”
  董卓笑曰:“何言死?不至此,但须有些胆量即可。”
  甲士某曰:“惟凭太师吩咐,无不遵命。”
  董卓曰:“汝能保密乎?”
  甲士某曰:“能。”
  董卓曰:“我交汝一柄短刀,锐利非常,汝切记,上涂有剧毒,不可触及皮肉,使见血,见血则无救矣。”
  甲士某曰:“吾要此利刃何用?”
  董卓曰:“汝密怀利刃藏于袖中,待吾从朝堂走出,此时百官、吏卒咸集大庭广众下散走,汝只管放胆,走近吾身;吾突然吐口言‘心动’,令诸人搜汝身,搜出汝利刃,试以杀狗,狗死后;吾故意怒叱汝欲行刺于吾,押汝使行刑,汝但勿言吾所使,吾密令行刑者伪杀汝,暗中放之;汝若有此胆量,无他,当厚相报,拔擢汝为护卫头领。汝意何如?”
  甲士某信焉,欣喜异常,遂如教而行;被执行刑时,还信以为真,以为不死,不以为惧,遂斩之;至死尚不知为人所诈骗,屈做冤死鬼矣。
  朝堂门外,诸人亲见目睹,无不以为董卓所言“人欲危已,已辄心动”是真;谋逆欲刺杀者闻而皆沮丧挫气矣。
  然董卓对护卫亦非一味狡诈,有时,也会施与惠恩,某日公府视事退后,有一侍卫竟倚门伏戈熟睡。
  董卓走至其前,熟视片刻,乃使人唤醒,其侍卫惶恐跪下,连称死罪。
  其护卫领将大怒,命推出斩之,董卓制止,曰:“且慢,容我问之,必有缘故。”于是颜色甚温,问熟睡护卫曰:“汝家有甚急事?”
  其侍卫对曰:“母久病,独卧榻上,家兄为客远方未归,故昨夜服侍,未尝合眼,致今日困睡不觉。死罪,死罪。”
  董卓曰:“吾信汝。”不罪之,使人赴其家访之,果然如其言。翌日,董卓差仆役一名给之,且与众人曰:“吾公府中岂有敢擅睡者耶?此必心极幽懑,使之然耳,故悯之。”故护卫皆感董卓体下人心,俱各怀德,愿为出力。
  董卓一日请荀爽宴,小酌间,董卓问曰:“吾堂堂汉室天下,曾有犯汉必诛之强盛;何以竟至沦落如此?是何因也?”
  荀爽心厌之,既欲戏弄之,又欲警戒之,乃对曰:“相国欲知之,此甚易,今宵酩酊矣,不及告;则请以明日日中为期,老夫准时赴府,告之故。”
  董卓怪之,待明日日中,董卓坐府中相侯,及期不见荀爽而至,董卓心恼之,怒谓左右曰:“此老叟,焉敢戏弄于吾,诺而违约?”
  时伍琼在旁,曰:“此正荀慈明答相国所问,欲相国自明矣。”
  董卓沉吟半晌,欢然曰:“吾已知之矣,此老真君子也,义不非其君主;其举岂非意指:若夫期而不当,言而不信,诺而不践,此汉室之所以沦落也。现身说法已以此告于吾也。”
  伍琼拊掌曰:“此老正是此意。”
  董卓曰:“信,既关国脉兴废存亡,吾将用之。”乃欲求立信于群臣,问计于李儒,李儒曰;“如此如此,可也。”
  董卓大喜,乃令善天时气候者,就近期选一大雨之日,召集朝中大小官员,设筵于宣明殿,值饮酒正酣时,忽雷声大作,大雨倾盆而下,董卓命左右赶快备车,要赶赴郊野山林。
  左右亲信问曰:“今日饮酒乐,天又雨,君将安之?”
  董卓曰:“吾与隐士宋佚约今日山间会猎,几为饮酒忘却矣;岂可失信?今急赴之,尚来得及践约,可得会期。”
  左右曰:“群臣皆在,相国安可轻离?”
  董卓曰:“吾自践我约,彼等自喝此间酒,各适其欲,何碍也?”
  左右曰:“如此大雨,宋佚未必相候相国?相国不妨派人通知解约可也。”
  董卓怒曰:“宋佚高人,派小厮通知,必以为辱;吾身为相国,可失信乎?天下将何谓我也?我必亲往,为守信也,何惧雨乎?”遂令车夫套车前往。知情者鄙其虚伪,不知者嘉其践约守信。
  时卫尉杨定手下有爱将虎贲中郎将史定义收受贿赂,为司隶校尉刘嚣收捕狱中,杨定乃托李傕、郭汜、樊稠等为其向董卓求情出脱。
  董卓曰:“无论古今,孰不反贪贿;不反贪贿,国何以得存?真与假,不必细究;然明目上不得不如此喊;那厮倒霉蛋,怪得谁来,只能怨自已没本事,才贪蝇头蜗角一点点,就被抓住,嘴又不严,不会矢口否认;今铁证如山;吾怎么救?这等无用之人,救他作甚?”
  李傕曰:“此皆耿耿忠于相国之人,若坐视不理,恐寒了众人之心,甚为不美。”
  董卓心里恼怒,忖曰‘汝欲要挟于吾。’强按下不满,温颜曰:“吾非不欲思救,然救此一人,必将开罪满朝大臣,天下百姓,汝等细省,此中关节,利害孰大?汝等平时强取豪夺、贪赃玩法,上下其手,个个府中家累万金,妻妾成群,吾非不知之,然只要不被抓住,就是汝等能耐,吾尽可装闭眼。汝等悟否?若一时未悟,下去好好参详悟去!吾言至此,汝等勿再言矣!”
  李傕等见董卓话说到这份子上,自是心腹肺腑之语,说这话,无疑拿自已为心腹,想想也是,不敢再请;自后,贪贿敛财,更是肆无忌惮。
  董卓之凶逆奸诈,矫情虚伪,或幼稚可爱,或狠毒可怕,皆此类也。
  曹操私谓所亲信史涣等曰:“政苛则无逸乐之士,故令烦则民诈,政扰则民不定;不治其本,而务其末。譬如拯溺锤之以石,救火投之以薪。见其象,致其形,循其理,正其名,得其端,知其情。董卓不务正刑修德,却以虐威怖人,虚伪唬人,如此倒行逆施,吾知其败不久也,乱将起矣;吾等要先思退身之计,免得到时惹上池鱼之灾、玉石俱焚,徒为陪葬,为世人笑。”
  遂与众人讨议自救之道;史涣曰:“将军可学袁术,脱身逃出京城?”
  曹操曰:“只身脱逃,易也;然非大丈夫之所为也。吾欲脱身,亦要闹一场惊天动地,使天下一举而知吾名,君不见袁绍拔剑董卓,天下膺服,登高一呼,英雄云集;吾何不如袁绍乎?吾欲吾名出袁绍上,方不负此生。”
  史涣曰:“君有何法?”
  曹操曰:“吾欲刺杀董卓,不即可天下知吾名也?”
  史涣曰:“董卓防范森严,护卫众多,君焉得刺杀乎?若事败身死,纵赢得天下知名,又何用也?此非上策,以吾见,直下计也。”
  曹操曰:“吾有法子,既有刺杀董卓之名,又可脱身不死。如何?”
  史涣曰;“若能有此,君一日便可为天下士;振臂一呼,拥君者立至矣。君有何法?”
  曹操笑曰:“汝且耐,此天机也,不可泄露;汝后必知之。”
  却说东郡太守桥瑁,字元伟,为故太尉桥玄族子,曾为兖州牧,于民甚有恩惠,颇著循声;因不理中常侍索贿,得罪张让,使有司奏其不称职,降职调任本州辖下东郡太守.
  桥瑁自伤曰:“吾治民行廉直,反见降黜,耻也。”不久,何进召其进京戒严,桥瑁才屯兵城鮧,何进被赚杀,袁绍、袁术等与中常侍率兵连夜攻杀,两败俱伤;使董卓趁虚而入,独秉朝政,擅行废立,又弑废帝,杀太后,逆恶昭彰,海内豪雄,多欲起兵讨董卓,只因先发无人,未敢轻举。
  桥瑁有志讨逆,亦恐势孤力弱,不足济事,乃与帐下大将武云骑商议,曰:“董卓播乱朝廷,弑帝造逆,吾欲讨之,汝有何法教我?”
  武云骑曰:“董卓势大,此非一郡之兵,可以讨也?必得联合诸州郡,方可有望。”
  桥瑁曰:“各诸侯焉得听我也?”
  武云骑曰:“吾有一法,可使各诸侯皆能起兵响应使君,讨伐董卓。”
  桥瑁曰:“何法?”
  武云骑曰:“何不以朝廷诏命为号召。”
  桥瑁大喜,于是诈作京师三公密敕,移书与各州郡,敕中痛陈董卓弑帝及种种凶逆罪恶,云见逼迫,无以自救,企望义兵,解国患难。
  桥瑁移文先传渤海太守袁绍,袁绍阅之,大喜曰:“此天助我也。”乃令亲信许攸持檄送往冀州,说韩馥起兵反董卓。
  许攸心里自计议曰:“董卓乃韩馥伯乐,特超拔为州牧,受其厚恩如此,焉能片语能说得他转?我当设法。”
  许攸至冀州,先往见中山人刘子惠,其为冀州治中从事,深受韩馥倚重,刘子惠闻好友许攸来访,忙迎出门外接入,曰:“何风吹得许兄至此?”
  许攸具言其事,刘子惠曰:“此非寻常言语说得韩州牧,当容我见机,方可有望;我本意留许兄在府下住,今既许兄负如此重任,恐有人见之,说与韩州牧,反而败事,兄当自住馆驿。”
  许攸曰:“刘兄肯相帮,便是讨董贼首功之人。袁太守必感恩不尽。”
  刘子惠曰:“吾为兄行此事,岂望报乎?实董贼有可讨处,吾为天下人伸目也。”
  许攸深谢过,往州牧府投檄文,自去馆驿住下,静待刘子惠说韩馥信息不题。
  时冀州牧韩馥,字文节,颍川人,出身寒微,辗转方为御史中丞。因其慎重厚道,董卓特于众人中,拔举为冀州牧,果韩馥心里感德董卓不已。
  于时冀州民人富盛,兵粮优足。到任数月,探得渤海太守袁绍,日夕募兵,招徕四方英雄豪杰,有阴图董卓之意,自思渤海隶属冀州,念董卓与己有知遇拔擢之恩,日思报答;恐袁绍兴兵犯京师,牵累自已得监辖不力之罪,乃遣数部从事赵浮、程涣将强弩扼要口守之,使袁绍不得动摇。
  当下接得许攸送来移文,读罢,便知烫手热山芋来了,应檄不行,不应檄也不行;只是反复展阅,反复审核利害,以至半旬,犹在情与义、利与害中举棋不定,未知适从,乃请诸从事问曰:“今当助袁氏邪?助董卓邪?”
  刘子惠听得韩馥出此言,暗曰:“侥幸,时机来了。”乃厉声曰:“今兴兵为国,何谓袁、董!”韩馥自知言短,面有惭色。
  骑都尉沮授曰:“董卓残虐无道,废君弑君,罪杀不辜,百官惶怖,既有檄文讨罪之,为天下苍生计,当整兵讨之。”
  韩馥问曰:“众见何如?”
  众皆曰:“天下非董卓一人之天下;太公曰:‘天道无殃,不可以先唱;人道无灾,不可以先谋。必见天殃,又见人灾,乃可以谋。’今天殃人灾频发,起兵讨董卓,正其时也。”
  韩馥曰:“善。吾不敢以一人之恩,而废大家公议;既大家皆曰起兵便,吾起兵便是。然吾尚有担忧,董卓西凉兵乃天下劲旅,今袁绍等虽起兵,只怕不得成功。”
  刘子惠复言曰:“韩明公此言甚是,依我见,兵者,凶事也,不可为首;今宜派人往视他州,有发动者,然后和之;冀州於他州不为弱也,他人功未有在冀州之右者也。”
  韩馥喜曰;“此言尤善。”乃听其言,作书与许攸,送于袁绍,书中道董卓之恶,听其举兵,自当相助。
  时袁绍在渤海,被韩馥控扼之下,如龙搁浅滩,施展不开,正自无计可施,接得韩馥此书,谓许攸曰:“韩馥而能如此,皆汝之功也!”
  许攸曰:“幸得刘子惠暗中助我,方说得韩馥。”
  袁绍曰:“吾记下矣,异日必当重谢。”
  乃与众人谋曰:“董卓造乱,胁挟天子,号令天下,依托周公辅成王之义,且以观望,必代汉家,其渐可见。吾幸得备三公之后,身守大郡,四代受汉厚恩,义当为国讨贼,以安社稷;欲举兵而西,诛不当摄者,清君侧,迎圣帝。设令时命不成,死国埋名,犹可以不惭于先帝。今欲发之,汝等肯从我乎?”
  众人皆曰:“吾等有此心者,久矣,主公若起兵,皆愿助一臂之力。”
  袁绍大喜,一面积极备兵甲器械,材官士,募郡中勇敢壮士,部署将帅;一面与诸州郡联络反董,一面差人赍密书赴洛阳来见王允。
  欲知王允接书后,有何计较?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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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6回  曹孟德寿筵借刀 王子师董府告密
  却说袁绍派人送书与王允,约其共谋董卓。
  王允得书开读,书略曰:“卓贼欺天废主,人不忍言;而公恣其跋扈,如不听闻,岂丈夫之志哉!岂报国效忠之臣哉?绍今集兵练卒,欲扫清王室,未敢轻动。公先朝旧臣,若有心,当乘间图之。如有驱使,即当奉命;书不尽言,请乞照察。”
  王允读罢,寻思无计;将书放于几上,不觉堕下几点泪来;正在含悲沉吟,未及收下,忽仆射士孙瑞猝至;士孙瑞素与王允交极厚,径入里面坐定,见几上书封宛然,士孙瑞遂取视之,大骇曰:“汝通袁绍,欲图为乱,吾当出首!”
  王允泣拜曰:“君若如此,吾等休矣!”
  士孙瑞曰:“吾戏之耳,吾食汉禄,今虽失职,怎敢负之;吾欲助公一臂之力,共诛董卓。”
  王允曰:“兄有此心,国之大幸也;然董卓掌大政,使吕布、李傕等握大兵,京城内外,皆其党羽;吾等力孤,何以图之?”
  士孙瑞曰:“吾观旧臣,皆对董卓怀有不满,何不联络之,共商诛卓大计?”
  王允曰:“恐董卓疑心?”
  士孙瑞曰:“何不借诞辰为名,设宴延请之,入密室谋商之,纵董卓疑心,无有实证,亦何畏也?”
  王允曰:“此计堪行。”
  此时,王允已代黄琬为司徒,守尚书令如故。
  尚书省称台,为中台。尚书令,品第三,秩千石;绛朝服,进贤两梁冠,佩水苍玉,铜印墨绶。与司隶校尉、御史中丞皆专席坐,京师号曰三独坐,言其尊重。
  尚书令之职,掌总领百官,仪形端揆,其属有六尚书:一曰吏部,二曰户部,三曰礼部,四曰兵部,五曰刑部,六曰工部。总典纲纪,无所不统,凡庶务皆会而决之。
  天子所服五时衣,每年特赐尚书令,以尊其重。其三公、列卿、将军、大夫、五营校尉行复道中,遇尚书令、仆射、左右丞,皆回车豫避。卫士传呼,不得纡台官;台官过,乃得去。
  司徒为三公,秩禄万石;品第一,金章紫绶,佩山玄玉。历代皆开府置官属。
  司徒之职,掌建邦土地之图与其人民之数,以佐天子安抚邦国。以天下土地之图,周知九州之域广轮之数,辨其山林、川泽、丘陵、坟衍、原隰之名物。和五教、理人伦,使风行俗平、万国咸宁,修六礼以节民性,明七教以兴民德,齐八政以防民淫,一道德以同俗,保息六养万民:一曰慈幼,二曰养老,三曰振穷,四曰恤贫,五曰宽疾,六曰安富。
  凡君臣不正,人道不和,国多盗贼,人怨其上,则责之司徒。司徒需逊位谢罪。
  司徒即俗谓宰相是也,在东汉,已沦为名高爵厚而权虚责重;权尽被夺在中台,而尚书令为中台之主,虽秩只千石,却是如假包换之实权。亦有功勋突出者,特增秩二千石,亦常有之。
  王允以司徒之尊而守尚书令,其权之重,在名义上甚至重于董卓,然董卓劫以兵威,自是稳占台辅之权,王允政权虽重,却毫无兵权。
  司徒在外朝办公,而尚书令却要在皇宫内值日,受理各部文书政事,一日,于侍班阁子内见旧臣俱在,王允谓曰:“今日老夫贱降,晚间敢屈众位到舍小酌,幸勿见阻。”
  众官皆曰:“王公诞辰,必来祝寿。”
  当晚王允设宴后堂,公卿皆至。王允令关紧府门,始开酒宴,酒行数巡,王允忽然掩面大哭。
  众官惊问曰:“王公贵诞,何故发悲?”
  王允曰:“吾非哭悲事也,今日亦并非贱降,因欲与众位一叙,恐董卓见疑,故托言耳。董卓欺主弄权,社稷旦夕难保;想高皇诛秦灭楚,奄有天下;谁想传至今日,乃丧于董卓之手:而吾属身为朝廷大臣,而束手无策,不能遏其乱政,枭彼之头,以雪天下之恨,此吾所以哭也。”
  众官闻其言凄悲,触动心事,于是俯首皆哭。
  坐中一人缓缓站起,抚掌大笑曰:“满朝公卿,尽作儿女情态,何也?似此,夜哭到明,明哭到夜,还能哭死董卓否?”
  众人视之,乃骁骑校尉曹操也。皆怒曰:“孟德,何故发笑?”
  王允亦怒曰:“汝祖宗亦食禄汉朝,今不思报国而反笑?汝何居心也?”
  曹操曰:“吾非笑别事,笑众位无一计杀董卓耳。”
  太尉黄琬曰:“汝有何计,敢出此大言?”
  曹操曰:“曹操虽不才,愿即断董卓头,悬之都门,以谢天下。”
  众人中多有哂笑,而王允闻其言甚壮,大喜,忙避席问曰:“孟德有何高见?”
  曹操曰:“近日曹操屈身以事董卓者,宁无人心?实欲乘间图之耳;今董卓颇信曹操,大小事务皆与吾商议,出入相府亦甚方便;曹操因得时近董卓。”
  众人听其言下之辞,似有刺杀意,黄琬问曰:“莫是汝亦如伍孚,欲刺杀董卓乎?”
  曹操双目炯炯,凝视黄琬,曰:“正是此意。”
  王允问曰;“汝如何刺杀?”
  曹操曰:“工欲善其事,必先善其器;闻司徒府上有七宝刀一口,愿借与曹操入相府刺杀之,虽死不恨!”
  王允默然沉思,情色难睹不知可否。黄琬霍然自席上站起,责问曰:“孟德何居心焉?天下利刃多矣,何处不可寻?汝真欲刺杀董卓,为何非要向王公借七宝刀,岂不是存心欲拉王公入不测之地乎?汝怀何心也?”
  众人附言曰:“正是,汝有何说?”
  曹操面不改色,回曰:“黄司空有所不知,董卓那厮身穿护甲,寻常利刃,万难刺入;又董卓力大,一击不中,良机难再;诸位还记吾友伍孚否,力非不大,而复近身,又骤起而刺,尚不能一举成功,何也?今曹操力尚不及伍孚,欲保得刺杀成功;唯赖七宝刀削铁如泥,方能穿透护甲,直捣心腹,奏功有望。”
  黄琬见其辩词在理,便缓缓入座,不再言语;众官亦皆默然。
  王允奋然曰:“孟德果有是心,天下幸甚!”遂亲自酌酒奉递与曹操。
  曹操毫不逊让,接过,一饮而尽。王允脸上露出欣赏之色。
  黄琬曰:“汝欲行要离刺庆忌,然就算一击成功,刺杀董卓后,相府甲士云集,汝何得脱身?岂非要与之同死?”
  曹操大言曰:“为国除奸,一死何辞?但得功成,留名万古。”
  众闻言,皆肃然起敬;齐曰;“不想孟德有此豪气,吾等不如。昔桥玄、何顒、李蕃、许邵等目君国士,吾等今日信之。”
  曹操笑曰:“多承谬赞,孟德不敢当。”
  王允曰:“孟德忠心为国,舍死除奸;当受吾三拜:一为天子拜,二为朝臣拜,三为天下苍生拜。”说毕,恭恭敬敬拜了三拜。
  曹操亦不谦推,坦然而受之;王允脸露满意之色。心忖曰:“曹操若是行诈,安得不假谦伪推?以讨人好感乎?他大马金刀坦然受我拜,可见其情真矣。”
  士孙瑞曰:“兹事体大,关乎宗族;请三思而行。”
  曹操曰:“焉得无思而出语乎?”
  尚书杨瓒曰:“孟德,三思后,意得无变否?”
  曹操曰:“为国除奸,吾之愿也;如或不信,当歃血立誓,与诸位盟。”
  众旧臣皆曰:“若能共盟,更有何疑。”
  曹操乃使取刀割指血沥酒,对天设誓曰:“今与诸臣谋诛董贼,曹操若有贰心,当使合族受诛。”
  王允大喜曰:“孟德舍族诛贼,吾岂惜区区一宝刀哉?”遂入书房捧取宝刀,双手与之;曹操接过,看也不看,藏刀于袍内。
  王允见了,目露赞赏之色;王允素闻曹操诡诈多疑,行事虽正派,却处处透着邪气,不按常牌,常常出人意料,今见其如此信任自已,心中大慰之余,不禁又大自得。
  曹操饮尽爵中酒毕,曰:“董卓耳目众多,事成于密而败于泄,为防万一,吾先去矣。”
  众旧臣俱曰:“孟德言是也,愿谨慎见机行事。”
  曹操曰:“诸位尽可放心,万一事不济,曹操当一力承当,绝不相累诸位。”
  众人纷纷相谢,各站起身拱手作礼,曹操辞别众官而去。
  众官又坐了一回,议论下曹操此去功成否,半忧半喜,半恐惧半期待,亦俱散讫。
  次日,曹操又来到王允府上,王允惊曰:“孟德何故来也?汝不去设法刺杀董贼,又来此,何也?莫非孟德临事而惧,反悔乎?”
  曹操曰:“吾昨夜自府上回去,思想了一夜,越思越觉此事不妥。”
  王允问曰:“何为不妥?莫非孟德也怕死起来也?昨夜英雄气概化为乌有不成?”
  曹操笑曰:“怕死自是其一,但更怕因此而连累王大人一门老少人头落地,则孟德罪孽大矣。”
  王允惊曰:“孟德此言何意?”
  曹操曰:“孟德只一身在京,家眷早避居外郡;死有何惧,况发毒誓,岂愿食言?然七宝刀乃府上之镇宅宝物,曹操既闻得,董贼亦可闻得;吾纵杀得董贼,其党羽若追究七宝刀来历,岂肯放过王大人?”
  王允失色曰:“吾只专意于杀董贼,竟不料此着,险些酿成大祸,多亏孟德提醒;不过,依孟德意思,当何如?”
  曹操曰:“以孟德之见,董贼虽该死,然如今万不能死。”
  王允曰:“这又是为何?”
  曹操曰:“王大人请试想,董卓若遭刺而死于非命,其部下党羽李傕、郭汜辈岂肯善罢甘休,必将起兵大乱,王大人可有把握,有足兵制之乎?”
  王允沉思曰:“董卓一死,吾等以朝廷命义,可下诏招抚其部属,吾想,其部属敢动否?”
  曹操曰:“王大人差矣,董卓此人,虽是坏事干绝,然其对军队,却是恩义素著,其用将,多取胆识勇力而略细故,辟置僚幕客,多取谪籍未牵复人。人或疑之。董贼曰:‘人有才能而无过,朝廷自应用之;若其实有可用之材,不幸陷于吏议,不因事起之,遂为废人矣。’故其所举多得虎狼之将,人皆有报效乐死之心;董卓若死于刺杀,其部属党羽必将以捕刺客及支使者为名,起兵造逆,又是一董卓,势所必然也。彼皆亡命之辈,到时京师大乱,恐犹甚于昔日何进之死。”
  王允曰:“以孟德之见,董卓不能刺杀,不能死?”
  曹操曰:“董卓罪孽深重,百死不能赎其罪,该死得很,但不应以刺杀死;而应取得帝诏,名正其罪,让其诛死;故当务之急,应积蓄力量,暗中部署,拉拢其异已者,收卖其贪贿者,离间其立场不坚者;唯如此,董卓服罪死,下诏赦免其部属党羽;则可保太平。”
  王允叹曰;“汝虑甚是;吾亦知刺杀乃下下计,万般无奈才出此下计?”说话间,瞥见曹操嘴角含笑,问曰:“孟德莫非已有妙计?”
  曹操曰:“董卓所依仗者,乃李儒、吕布、李傕、郭汜、胡轸、杨定诸人。李儒掌皇宫羽林军,当想法先夺其职;尤其吕布,勇武过人,又领禁兵;吾闻王司徒与吕布乃是同郡人,王大人何不借此交好吕布,随机应变,从中离间取利乎。”
  王允曰:“吕布认董卓为义父,情好日密,恐难离间。”
  曹操曰;“事在人为,王大人不妨先屈意董贼,吾有一法,可使董贼对王大人失去戒心,信任有加,不知王大人愿听否?”
  王允曰:“如此就请孟德不吝赐教了。”
  曹操密附王允耳边,如此如此。王允瞪视曹操,良久,大笑曰:“昔日许子将善风鉴,百不一失,曾言孟德‘治国之能臣,乱国之奸雄’,看来,真不虚矣。”
  曹操亦大笑曰:“谬赞,谬赞。”躬了躬手,大步跨出王府自去了。
  王允见曹操去远,乃长长叹了口气,思量曹操之话,句句不无是处。遂依曹操之教,抬步直奔董卓相国府第,门卫见是司徒光临,哪里敢索要谒银,急忙跑入秉报董卓。
  董卓闻报,扔下手头之事,急忙自出府门相迎,曰;“司徒屈尊到敝府,敝府篷筚生辉,请进,快请进。客厅上奉茶。”
  王允曰:“吾此来,非为喝茶而来,实有要事相告。”
  董卓瞪眼曰:“司徒光临老夫之府,无论什么事,都要放置一旁,先去客厅喝茶,咱们两人亲近亲近,比甚都重要,也好杜绝一些别有用心者之造谣,说甚董卓与老臣们不和,汝说是也不是?”
  王允曰:“既董相国如此盛情,王某若不心领,倒显矫情,如此,董相国先请。”
  董卓曰:“焉有是理,汝是客,贵客,汝先请。”
  王允曰:“相国既是主人,又是相国,身份尊贵,还是相国先请。”
  董卓双手作让礼,曰:“司徒先请。”
  王允亦双手作让礼,曰:“相国先请。”
  董卓大笑曰:“咱家两人就不用这样谦来让去,多无趣,咱家最烦繁文缛节,司徒年长于吾,理当先请。”
  王允曰:“相国爵高于我,朝廷体统,依爵不依齿;相国先请,当仁不让。”
  董卓瞪视王允久之,似欲看透王允肺腑,曰:“既司徒执意谦让;吾就倚老卖老,暂为司徒‘伯也执殳,为王前驱’矣。”
  王允曰:“请!”
  董卓不再谦让,遂先前而入,王允跟在其后,漫声曰:“所谓‘无小无大,从公于迈。’吾今是也。”
  董卓闻而大悦;遂止步,拉起王允手,曰:“还是并着走,吾方心安。”乃并肩而入客厅。
  两人入座,早有服侍仆人泡好了茶,茶在玉杯中,煞是好看,王允端起杯,放到鼻端闻了闻,那盏茶的香味,真是细欺雀舌,香胜龙涎。放到唇边呷了一口,脱口赞曰:“好茶。”
  董卓叫曰:“把贡来的茶给司徒备一半。”服侍官自去准备包装茶叶。
  王允曰;“倒是吾来让相国破费了。”
  董卓笑曰:“好茶配得司徒如斯雅致人喝,才不致委屈。让我这老大粗喝,才算是暴殄天物。”
  王允曰:“董相国真会说笑,抬人抑己,非襟怀大度吞吐万物者,不能也;只是吾浊陋不堪,哪配雅致二字。”
  董卓目光如刀,曰;“汝若不配,这朝中,谁还配?”
  王允叹曰:“吾若配称雅致,此刻就不会来也?”
  董卓曰:“此话何意?莫是司徒嫌吾浊陋,以入老夫之府为耻辱乎?”
  王允曰:“焉有是事?相国多疑矣;只是雅致人,岂不都愿怡乐田园,风花雪月,吟诗作文,棋琴取乐,不愿劳形案牍;相国,你说是也不是?”
  董卓曰:“这倒也是。”
  王允曰:“而吾来,只为出首一件事,这可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之事,与雅致非只相违,实风马牛不相及也。”
  董卓奇曰:“出首?”
  王允曰:“吾来正是为此。”
  董卓问曰:“汝欲出首何人?”
  王允曰:“相国可知曹操此人乎?”
  董卓曰:“此人常在吾府里走动,与吾甚是相得,焉有不知?”
  王允叹曰:“这就对了。”
  董卓又奇曰:“司徒云里雾中,叫我好生不解,何谓对了?”
  王允曰:“曹操常来相府走动,恐是别有居心。”
  董卓曰:“曹操此人,大有见识,于历代盛衰之理,如掌上观纹;以其才,足可大用,就算欲结好于吾,也算不得别有居心也。”
  王允曰:“相国误解我意也。”
  董卓曰:“何谓也?”
  王允曰:“吾言曹操别有居心,是指曹操欲对相国不利也。”
  董卓曰:“何出此言也?”
  王允曰:“吾此言,自有根据;日前曹操尝向老夫借七宝刀;吾本不欲借,但这厮故作神秘,贴吾耳扬言曰:‘借刀只为刺杀董相国也,汝不助我乎?’相国,汝若是吾,闻此语,应如何应对?”
  董卓曰:“若是我,我必借刀与他,若不借他,何处取真凭实据?”
  王允曰:“相国此说,正是当时吾所想,这厮既有此心,吾若不借他,他必向别处借利刃,那么,欲对相国不利之事,难以证对;故吾才借刀与他,但吾怕出意外,他前脚刚走,吾就来向相国出首,相国千万要提防这厮来行刺。”
  董卓怒曰:“竖子敢尔,咱家如此重用信任他,这厮无礼,竟要恩将仇报,欲行刺咱家,该死。”
  王允曰:“相国且息雷霆之怒,是与不是,不能听我一家之言,尚待证实;须防隔窗有耳,泄漏出去,让曹操那厮闻得风声,倒显得老夫无端挟嫌诬告,甚是不便。”
  董卓曰:“咱家素闻人传言,说先朝老臣俱恼咱家专权,恨不得咱家死于非命,王司徒为何要专程告诉咱家曹操行刺?”
  王允曰:“昔何进遇害,尚且喋血朝野,京城三日血战,致国家播乱;况董相国乃朝廷柱石,非何进辈可比,乃百官所恃,万民所瞻,军队所赖,国家是镇,定海神针,万一有身遭不测,大厦暴倾,必将天下大乱,老夫身为朝中命官,此来既为朝廷,也为相国,亦为天下苍生也。若非此,老夫岂肯行此小人告密之行径,相国何所疑!”
  董卓起身致谢,曰:“非司徒见爱,咱家险些要遭曹操小子暗算;司徒大恩,咱家铭感五内。”
  先是董卓甚惮忌王允,盖王允在朝中,威权甚盛,百官有司进用士宦者,皆要先谒拜王允,倚其门;至有称王允为父,王允令妻妾问寝馈养,一如家人礼,因此甚得士人之心。
  董卓甚忌王允欲收卖人心,疑有不利于己;今见王允夤缘结好,便有付以执柄朝政之意;使作中人,以缓解与旧臣间芥蒂抗衡。
  欲知王允告密后,曹操行刺成不成功?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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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2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7回 曹操献刀假刺杀 王允借刀交吕布
  却说曹操坐临街酒楼上,一面斟酒自饮,一面放眼观看董卓府第,只见王允神情欢愉,手里持着茶盒,董卓亲送出至府门,才作礼告别自去。
  曹操待其走得见不到影子,才慢吞吞付了酒钱,径直下楼,向董府走去。至门,司阍人见是平时常来的曹操,知董卓所爱重,也不敢讨要谒钱,问了几句,便报入进去。
  董卓闻得曹操求谒,满怀狐疑,唤令吕布出来接迎,心里忧恐七宝刀无坚不摧,并令吕布片刻不离紧随已身;曹操是董卓引为类已的人,最是欣赏见爱;所以也想证实一下,是否真如王允所言,是来刺杀自已。是以在未证实前,不肯草率使人搜身,贸然得罪曹操。传出去,也让投靠自己的各方将领寒心畏惧,自是得不偿失的事。
  但又怕曹操猝起发难;故令吕布护卫;只见曹操昂然而入,与往常一样,行走举动间,全不见神情异色,董卓问曰:“孟德此来?不知可有见教?”
  曹操愤愤曰;“吾甚为相国不值,相国如此引荐擢拔荀爽、何顒、王允等辈,皆为三公,享禄万石;可谓恩重如山,千古罕有;而此辈非但不感恩怀德,反而明里暗中,处处放言对相国不满,言相国专权乱政,与相国针锋作对,孟德瞧在眼里,心焦如焚,甚是不平。”
  董卓怔住,心想:“此言明是讨好咱家,莫是其借此迷惑咱家放松戒意,才好下手,刺杀于我?”转念间,目光一直在曹操身上搜索,看其有无明显凸起处,揣量何处可藏得七宝刀?
  董卓从王允谈话中已知,七宝刀名虽为刀,实为匕首,但也有尺许长,若藏在身上,仔细观看,当不难看出。
  但董卓看了许久,仍瞧不出丝毫怀藏端倪,曹操心里暗暗好笑,只装作被看得莫名其妙。
  董卓于是笑曰:“难得孟德仗义,为咱家鸣不平;咱家甚感孟德好意;不知,孟德有何法子,可教我?让这些老鬼驯驯服服,俯首听命。”
  曹操曰:“曹某自蒙相国抬爱,授以美职,常思无功受禄,甚是惭愧;只望能出力为相国解忧,也即是为国出力,以慰耿耿心迹。荀爽虽是名望素著,然已年老多病,死期当不远矣,不足虑也;何顒自恃清高,也不可惧;唯王允颇著朝望,交结甚广,又为尚书令,掌铨选官吏,门生众多,又与先朝臣子走得最近,甚是可虑。吾有一法,可使王允俯首听命,不敢违逆相国半分。”
  董卓曰:“有此妙法,愿闻高见。”
  曹操曰:“吾闻王允府上藏有七宝刀一口,宝贵至极,锋利无比,相国可曾听说?”
  董卓曰;“颇有风闻,只不曾见过。”
  曹操曰:“吾法只在此刀上。”
  董卓曰;“何意?”
  曹操曰:“吾去登门向他借,相国猜猜,王允借与不借?”
  董卓曰;“此宝刀,乃秘藏之物,王允焉可轻易出借,万一惹出事端,岂不累及他;吾按常情而揣,他必不借。”
  曹操曰;“按常情,他自是不借;然吾故意造言说,借刀之用,只为了刺杀相国,相国再猜,他借不与借?”
  董卓曰:“他借如何?不借又如何?”
  曹操曰:“他闻吾此言,若是不借,则明他对相国无相害之心;若他闻得刺杀相国,因而相借与吾,则足证他对相国亦有刺杀之念。”
  董卓故意曰:“孟德此举此意?咱家听不懂。”
  曹操曰:“吾思得一计,假装刺杀相国,王允不借七宝刀,也就罢了;若是借刀与吾,相国抓得此把柄密而不宣,含而不露,然又隐约点那王允,王允心中有鬼,必心虚,避嫌躲祸都来不及,以后焉敢再与相国作对。”
  董卓双目直视曹操,半真半假曰:“汝此计甚好?该不会骗吾,学那伍孚,到时来个真刺杀?”
  曹操曰:“相国此话何来?此言既出,是疑孟德也;孟德感蒙相国大恩,只思想尽绵簿之力,报答一二,既相国不安,此计不用也罢。”
  董卓曰:“孟德何多心也,王允借不借七宝刀,尚在两说;再说,就算借了,吾亦思此计虽妙,然汝刺杀后,京城自是呆不住,汝何处安身?”
  曹操曰:“相国既不信孟德,不说也罢。”
  董卓曰:“汝何不试说下,怎知吾不信乎?”
  曹操曰:“相国真欲听?”
  董卓曰:“自是要听。”
  曹操曰:“相国问何处安身?此正是曹操此计之精妙处也;吾闻得邸报,言桥瑁诈传三公命,与袁绍、韩馥等人,要大会州郡起兵造反;吾正好趁此刺杀未遂之名,假装逃出京城,去投奔他们,想法离间瓦解,则兵祸不起矣;再不济,也能为相国刺探军情,密通信息,使相国得知谍情,从容调兵部署,以助剿灭。袁绍、袁术、张邈等皆与吾少小交好,又同事多年,吾此去投奔,必不相疑。”
  董卓迟疑曰:“果是好计,只是咱家,尚怕汝一去不复返矣。”
  曹操曰:“相国请想,曹操若要真心投奔他们,早逃出去矣,何待今日;又何必献向王允借刀、向相国假刺杀之计?再说,曹操只一身出走,就算一去不复返,于相国何损?望相国莫碍我立功报答之心,请相国慎重三思。”
  董卓曰;“袁绍等既与汝交好,汝在其营中,暗中为吾做事,不怕背卖友求荣之骂名乎?”
  曹操曰:“昔郦商卖交,青史尚义之;袁绍等不识大体,背反朝廷,是为大逆,孟德为顺谋逆,效忠国家,乃大义灭友,千古自有评说。何畏骂名乎!”
  董卓喜曰:“孟德若真有是心,凯旋归来,咱家必荐汝为三公之职,绝不相负。”
  曹操曰:“吾只为助国除逆耳,岂求爵赏乎?”
  董卓曰:“孟德公义,让人敬佩;汝有何求?”
  曹操曰:“吾行此假刺杀之计,尚有二事,须相国答允,以方便吾到彼行事。”
  董卓曰:“何二事?”
  曹操曰:“吾逃后,相国要大张旗鼓,张贴画影图形,派人捕捉我,要真追捕,做得越象,我到彼处越方便行事;只是,须相国下令,要活抓;吾倒不怕做冤死鬼,只是怕功未捷,误了相国大事。”
  董卓曰:“这是自然,咱家宣言恨汝入骨,要活剥汝皮,亲喝汝血,谁敢以死曹操送我?”说罢大笑。
  曹操亦笑曰:“其二,还要相国借足一用;吾马赢弱,跑不快,闻相国新进西凉宝马,望借一匹,以助吾捷足逃命。”
  董卓曰:“此有何难?还有别求否?”
  曹操称谢,言别无他求;又商议如何把假刺杀做得毕真毕肖,不能留有一点破绽,让别人起丝毫疑心;把细节筹划完毕,曹操才起身告辞。
  董卓自送出阁门,曹操忽回头谓董卓曰:“相国,何小气也?”
  董卓愕然曰:“吾问汝何求,汝自云无之;何谓我小气也?”
  曹操曰:“吾非谓此。”
  董卓曰:“何谓?”
  曹操曰:“吾既在此,相国何得不一酒相款乎?”
  董卓笑曰:“汝何不早说,害我得小气之名。”
  遂挽曹操手,复回至阁中,让人上酒,曹操欲尽释董卓疑,乃脱却身上衣,挂于壁上,故意让董卓知道,七宝刀未曾带在身上。
  董卓果然不复疑,与曹操杯觥交酌,曹操饮有五十余杯,便作酒力不胜,醉伏于筵案,暗伺董卓作何反应,以察其情,于己信任几何?
  董卓见曹操已醉,伏在案上,案上佐酒物中有枣,董卓乃拾起一枣,向曹操投之,打中其身。
  曹操醉眼惺忪,亦取栗还掷董卓,正中董卓面;董卓脸上色变,然犹强忍怒气;吕布喝曰:“孟德何得无礼?”
  曹操镇定自若,不望吕布,起身躬拜董卓曰:“相国眷爱,投臣以赤心,小臣闻投桃者报以李,既感赤心,敢不报以战栗!”董卓闻而大悦。曹操之机变,盖此类也。
  次日,曹操佩着宝刀,来至相府,问曰:“相国何在?”
  从人云:“在小阁中。”
  曹操径入,门吏亦不阻拦;任其自进,曹操走至小阁,见董卓坐于床上,吕布侍立于侧。
  董卓故意问曰:“孟德,往日汝最准时,今日来何迟?”
  曹操曰:“马羸弱疲软,故来迟耳。”
  董卓曰:“焉有堂堂骁骑校尉,坐骑赢弱之理?算汝来得巧,福气不浅,吾刚有西凉进来好马。”顾谓吕布曰:“奉先,汝是马伯乐,可亲去拣一骑赐与孟德。”
  吕布应诺曰:“是。”
  曹操向吕布作礼曰:“烦劳温侯大驾,吾甚不安。”
  吕布曰:“何客气也;孟德少歇,吾去去便回。”乃转身领令而出。
  董卓曰:“奉先善识马,可谓神乎其神矣,真不逊伯乐,尝与吾于郊野行猎,见数马蹄迹,奉先指其一曰:‘此奇骏也。’吾不信,谁能未见马,只见马蹄迹而便知马之骏驽乎?与之打赌;乃索其蹄迹者之马,来证真假,已而果然,汝说,奉先相马眼光毒否?”
  曹操心不在此,漫应曰:“温侯之绝,多矣;玉树临风,一绝;赤兔马,一绝;方天画戟,一绝;其盔甲,一绝;李广神射,一绝;倾倒美人芳心,一绝;今闻相国言其相马,又是一绝。此人为相国所用,可见相国用人之绝,方是大绝,古今无有。”
  董卓大笑曰:“某家每听孟德说话,总能畅怀舒情,孟德三寸舌,出口便是锦绣文章,真能说也。”
  曹操心里暗忖曰:“今吕布不在,良机难得,吾何不将计就计,将此贼刺死!”即欲拔刀刺之,又忖曰:“不能,此贼死,其党群龙无首,必将挟怒四出血洗京师,去一董卓,根本未去,必出二董卓,三董卓;天下必将罪吾;吾将忍耐,不能以小失大,况此贼力大,万一刺不中,则无退身矣。”
  曹操心里念头急转,利弊权衡,是以未敢轻动,董卓胖大不耐久坐,谓曹操曰;“吾且小歇,孟德自便。”遂倒身而卧,转面向内。
  曹操又思曰:“吾老是按耐不住冲动,只欲杀得此贼,今此千载良机,合该此贼当休矣!京师因此而乱,与我何干?吾只欲如荆轲,刺贼留千古名也!”
  急掣宝刀在手,恰待要刺,不想董卓心里终是提防,仰面看衣镜中,照见曹操在背后拔刀,急回身问曰:“孟德何为?”时吕布已牵马至阁外。
  曹操惊变奇快,乃飞眼暗示,意表自已无异,一切按原先商定演习,故作惶遽,乃双手持刀跪下曰:“曹操新近得有宝刀一口,不敢藏私,献上恩相。”
  董卓也眨眼含笑,回示演得好;于是起而坐榻上,用手接视之,见其刀长不过尺余,七宝嵌饰,刀锋宛如一泓秋水,银光流动,炫人眼目,宛如平天里泼下一盆水银来。忍不住伸指轻弹,但听“铮”的一声,有如龙吟。董卓大喜,知果是宝刀也;遂递与吕布收了。
  曹操解鞘付吕布曰:“何不试试宝刀利钝?”
  董卓曰;“咱家亦想看看王司徒此镇宅之宝,如何宝贵?”乃随手取架上大刀,重有五十余斤,递与曹操双手握好,让吕布挥刀砍之。
  吕布轻举七宝刀,对准大刀砍下,只见“当啷”一声脆响,大刀应声两断,断口平整光滑。
  董卓咋舌曰:“果然厉害。”暗想曹操若是把刀刺向自已,自已纵穿有护甲,焉有命在?越想越是发憷后怕。不过也证实一件事,曹操确实无心刺杀自已。
  按照商议原定计划,献刀毕,董卓引曹操出阁看马,只见那马自头至尾,长一丈,背高八尺,四足如墨,浑身纯白,并无半点杂色。
  那马一见曹操,把领鬃毛一扇,双眼圆睁,卓荦之状,如见故主一般。曹操知是一匹龙驹马也。
  董卓曰:“此马如何?”
  曹操谢曰:“奉先所挑,必是好马;愿借试一骑。”
  吕布曰:“此马性烈,唯英雄骑得。”
  董卓就教人取与早备好的鞍辔并踏镫,令铺于马背上;曹操牵马出相府,向董卓暗中眨眼几下,便跨蹬上马,加鞭望东南飞驶而去。
  吕布见曹操骑远,曰:“曹操倒有英雄之气,如此烈马,竟初次骑来,便如此服驯;此人不简单也。”
  董卓曰:“吾儿眼光独到,假以时日,此人必成伟器,若为对手,堪为奉先劲敌也。”
  吕布沉思片刻,忽对董卓曰:“儿有一言,不知可说乎?”
  董卓曰:“咱家父子之间,甚事不可说?说,直说无妨。”
  吕布曰:“儿适来在阁外,从窗望见曹操形迹颇可疑,似有行刺之状,及被义父喝破,故推献刀。”
  董卓故作恍然而悟,曰:“汝一说,回想那时情形;吾亦疑之。”
  吕布曰:“吾去追他回来?”便欲跨上赤兔马。
  董卓不欲其去追,托辞曰:“只是疑似之间,不好拿问。”
  正说话间,适李儒与主簿田仪至,董卓故意以其事告之。
  田仪沉吟曰:“事有可疑?”
  董卓曰:“何疑乎?”
  田仪曰:“曹操既有心献刀,何不初见主公时,为何不献?反而在主公卧睡时,推言献刀,甚是不合常理。”
  董卓曰:“汝疑甚是。”
  李儒曰:“吾闻曹操无妻小在京,只独居寓所;欲知真献刀还是真刺杀?今差人往召,如彼无疑而便来,则是献刀;如推托不来,则必是行刺,便可擒而问也。”
  董卓拖延得时间也久了,估量以西凉马速,曹操骑术,此时当已出城远矣,欲使戏做得真切,无破绽可寻,连李儒、田仪也瞒过,免得辞色言语使人觑破,故然其说,即差狱卒四人奔其寓所,往唤曹操。
  狱卒去了良久,回报曰:“曹操不曾回寓,乘马飞出东门。门吏问之,曹操曰‘丞相差我有紧急公事’,门吏索观文书令箭,被曹操挥鞭抽之,斥曰‘此万急之事,误了丞相公事,谁担当罪责?’门吏见是相府新进西凉之马,又曹操为相国所亲信,故不敢强行阻拦,放其出城,纵马而去矣。”
  李儒曰:“此贼心虚,捏辞逃窜,行刺无疑矣。”
  董卓佯作大怒曰:“此何险恶小人也,我如此重用,反欲害我!”
  李儒曰:“此必有同谋者,待拿住曹操便可知矣。”
  董卓曰:“汝言是也,只欲拿活的;必要穷究其同谋者。”
  遂令遍行文书,画影图形,张贴城门、酒肆等处,并特别声明要捉拿活曹操,不要死曹操:“各门严密盘诘巡缉,不论军民人等,有能将曹操擒拿者,赏千金、封万户候;窝藏不报者,一经发觉,与曹操同罪,全家诛灭。”
  董卓心曰:“只为演得真,捉不捉得住,只看曹操造化矣;但愿曹操机警,象伍子胥那般过关逃脱。方无人相疑,到得彼处才好做事。”
  只见王允匆匆赶来府中,轻责董卓曰:“太师何不信王允也?吾知曹操居心险恶,存心刺杀相国,亦欲借此把吾置于死地,吾看破这厮奸计,才不惜把七宝刀借与他,只指望相国抓他个行刺现成,让他无可驳赖。相国何让他逃了也?”
  董卓叹曰:“咱家已知司徒好心矣,不想曹操这厮如此狡猾谲诈,被他一时巧言骗过;只怪咱家,太大意了,让这厮逃走,辜负了司徒,惭愧,惭愧。”
  王允知董卓上了曹操大当,尚蒙在鼓里,心里暗笑,却故意顿足扼腕,叹息不已,懊恼不已。董卓转头对吕布曰:“奉先,去把七宝刀取来,还与司徒。”
  吕布迟疑片刻,才走出来,过了一会,右手持七宝刀回来,神情间依依难舍,递交与王允,曰;“此宝刀千古罕有,珍宝之极,王司徒请收好,以后勿轻付于人。”
  王允曰:“此是何意?”
  董卓曰:“君子不掠人之美,七宝刀乃司徒镇宅之宝,原璧奉还,物归原主;理之当然。”
  王允辞曰;“吾岂只爱此刀耶?吾只急,恨曹操小子逃脱矣。”
  董卓曰:“司徒莫多心,吾无此想,请收回此刀。”
  王允曰:“此是曹操行刺铁证,属于赃物,相国为害主,理应为相国所有。”
  董卓曰:“司徒出首,岂能让汝平空赔上宝刀,还是拿回去。”
  王允曰:“还是相国收起。”
  董卓曰:“司徒不必客气,物归原主,古有明训。”
  王允曰:“俗话说的好,红粉赠与佳人,宝剑赠与英雄,既董相国执意还与吾,吾闻宝剑,唯有德能者可据有之,方不遭天妒,吾德薄,在此借花献佛,送与奉先,也算此物,配上英雄,物有所值。”
  吕布大喜,曰:“司徒高看,量吕布一介小子,焉得配称英雄?”
  王允曰:“温侯,何谦也!京下皆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奉先若不配称英雄,天下谁敢配称?此刀,请温侯收下。”
  吕布抬首,看了董卓一眼,欲待董卓示下,董卓默默无语,微微颔首;吕布满心欢喜,便收了宝刀,向王允深深道谢。
  王允又寒喧了几句,起身告辞自去。
  欲知曹操逃出城外,后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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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3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8回 陈公台弃官相随 吕家庄误杀九命
  且说曹操逃出城外,心里暗暗得意,自己略施小计,便成大赢家,既赢得刺杀董卓之名声,捞足政治资本,又助王允得董卓信任,伏下他日谋图之便;又无论逃得还是捉住,都能保性命无忧,简直是立于不败之地。
  越想越是兴奋,不禁对自己佩服起来;但头脑未被胜利冲昏,乃是清醒无比,知后面必有追兵来赶,乃下马牵之入路旁林子处,欲待追兵过后,再行赶路。
  果然不久,听得马蹄声响,连续不断,渐行渐近;曹操于树后探头看时,只见吕布一马当先,率领五百劲装勇士沿路追赶而去。
  曹操叹息一声,欲牵马上路;忽听一人叫曰:“孟德,何叹也?又何去也?”
  曹操大惊,回顾四周无人,大声问曰:“谁?”
  那语声笑曰:“吾固知汝必躲此林子,以避过追兵,然后起身,果不出吾所料也。”
  只见五丈外一棵大树后,施施然走出一人,褒衣博带,文官打扮;曹操不识,曰:“汝何人也?何识得吾名?为何在此?莫是追捕曹操欲请赏乎?”
  那人答曰:“非也;吾乃文龟龄,奉王司徒之命,在此相候,王公知君亡命,仓猝间,必不及带盘费,令吾特侯在此来相奉送。”
  曹操曰:“汝非左冯翊也?闻名久矣。”
  文龟龄叹曰:“惜乎君所闻,皆恶名也。”
  原来文龟龄,字寿伯,先为武阳令,为官甚不清,为人所告,坐赃下狱中,因其为王允门人,与王允儿子纠葛甚深,王允力为营救之,其狱竟释。时人为之语刺曰:“武阳令尹文寿伯,坐赃谭笑挟司徒。”
  后又得王允举荐,文龟龄迁为左冯翊,在任与王允之子,借采选之名,横掠良家女妇美丽者百人,收入府中,有容貌出众者,请教习,教之歌舞,训为郑卫之声,以奉献王允,以资声色之乐。
  王允受之,故其府第多美侍妖姬,京师闻此,哗然丑之,王允声名败坏,虽髻童辈皆呼为粪中郎,以其污浊士林,为清论所鄙。
  此丑事,曹操焉得不闻,当下尴尬干笑,别过话题,曰:“王司徒何知吾在此?”
  文龟龄曰:“此不难料也,司徒知孟德之智,必先躲藏,以俟追兵过后上路;此小林足可遮身,故吾按王公意,在此相候,幸亏不致擦肩也。”
  曹操曰:“王司徒有何话见教?”
  文龟龄曰:“只有五字。”
  曹操曰:“五字?”
  文龟龄曰:“五字:愿无负相托。”
  曹操曰:“愿望告司徒,言孟德铭记于心。”
  文龟龄遂取下盘缠,交下曹操,乃躬手告别而去;曹操一面取马,一面自思曰:“王允此举,送盘缠是假,献暗示是真;既知我假刺杀,焉得不好整以暇,备足盘费;无非是说:老夫料事如神,足以谋诛董卓,汝以后要效忠于吾。”
  曹操想到此处,哈哈大笑,策马赶路。
  西凉马果然神骏,四足登开,如登云雾一般。飞奔谯郡而去;路经中牟县,过城门时,守关军士盘查甚紧,见曹操虽穿商贾衣裳,状貌神情不似商贾,不禁生疑,便齐围上,擒来押见县令。
  曹操言:“我是客商,覆姓皇甫;何故抓我?”
  把关军士禀曰:“此人神色不宁,形貌与悬赏图形相符,必是曹操无疑也。”
  曹操叫曰:“天下相象之人多矣,何得便抓?吾自姓皇甫,与曹操何关?”
  县令熟视曹操,沉吟半晌,乃曰:“吾前在洛阳求官时,曾认得汝是曹操,如何隐讳!且把来监下,明日解去京师请赏。”
  赐以酒食以飨把关军士,曰:“董相国有旨,要活曹操;汝等酒足饭饱后,先回去,待本县把曹操押上洛阳,本县取官爵,董相国发下赏银,所有尽平分与汝等,以奖汝等捕捉之功。如何?”
  把关军士曰:“若得如此,吾等感恩不尽。”食毕,欢天喜地而去,无不以为一场天大富贵,从天而降,好大福分。
  挨至夜分,县令唤亲随人暗地取出曹操,直至后院中审究;问曰:“我闻丞相待汝不薄,信任有加,何故冒死行此刺杀,自取其祸?”
  曹操曰:“燕雀安知鸿鹄志哉!汝既拿住我,便当解去请赏。何必多问!”
  心里曰:“吾岂能向汝实说?刺杀董卓乃万人瞻仰之英雄,而假刺杀就是人所不耻之狗熊也。就算押到洛阳,不过坏吾大事,性命岂堪忧乎?”
  想至此番被捉,苦心经营欲办大事付之流水,不禁黯然神伤。
  县令屏退左右,谓曹操曰:“汝休小觑我。我非俗吏,奈未遇其主耳。”
  曹操曰:“吾祖宗世食汉禄,若不思报国,与禽兽何异?吾屈身事董卓者,欲乘间图之,为国除害耳。岂真屈膝董卓乎?今事不成,乃天意也!”
  县令曰:“若无此番被捉,孟德此行,将欲何往?敢问所怀何志?”
  曹操曰:“今既被捉,实告汝也无妨;董卓篡逆,百官噤口,百姓分崩,人神共愤,吾将归乡里,收英俊,以被弑前太后、少帝名义,发矫诏,召天下诸侯兴兵联盟,仗大顺,共伐讨董卓:百姓必不召自至,攘臂争进,此吾之愿也。”
  县令闻言,色为之动,乃上前亲释其缚,扶之上坐,再拜曰:“吾乃今知公,真天下忠义之士也!”
  曹操连忙回礼亦拜,问曰:“吾观汝仪表特出,相貌正气,举动间彬彬中有英气,必非寻常人也;敢问县令姓名?”
  县令曰:“不敢当谬赞;吾姓陈,名宫,字公台;老母妻子,皆在故乡东郡。”
  曹操曰:“汝是公台?久闻公与海内知名之士,交相来往,名动兖州;吾向只闻其声,未见其人;原来即是汝;失敬失敬。”
  陈宫曰:“略有虚名,不值一提;今感公忠义,愿弃此卑官,从公而逃,共襄大义。如何?”
  曹操大喜,曰;“卿真能从我乎?”
  陈宫曰:“公若不食言,举大事,吾愿追随,死生唯公是从。”
  曹操曰;“陈兄此举,实出天赐,吾命,兄再生也;自古贤人,未有如兄如此义气者也。大恩不敢言谢。”
  陈宫曰:“吾以公为英雄大丈夫,可救生民之命,故愿追随,何效儿女小家子气乎?”
  曹操曰:“公台责备的是;公助我,我大事不忧矣。”
  陈宫曰:“容吾收拾盘费,乘夜黑遁去。”
  曹操大喜,是夜陈宫与曹操也不敢饮酒,只胡乱饱餐后,陈宫弃县令印绶于案,收拾盘费,与曹操更衣易服,各背剑一口,乘马投故乡来。
  陈宫曰:“吾闻董卓初专制朝政,甚有气象,拔擢许多有才能的党人与幽滞之士?”
  曹操曰:“董卓初心不坏,就如同王莽,欲示天下于至公,建秩序制度以遗百代,救万民于水火,然比其耐心,相差远甚矣;盖至公之道,唯圣能行。如昔春秋郑之德治,子产能行,而继任者太叔行之,则朝野盗贼蜂起,是一理也;至公之道,周公可行,王莽行之,则是起乱萌矣;何也?盖周公,人所服,无论其言、其行,足以教化人、感化人,故得功成;王莽,人所不服也,人各执其言、其行于一端,引以为据,以利己,自是争端四起,天下焉得不乱乎?况董卓比之王莽,无论名声德望,皆远不及也;王莽谦恭十数年,尚不能行,董卓之不能,明矣!董卓知不能服众,故未行一年,便转变以凶虐怖之,谓之威教;而人心,越发散乱。”
  陈宫曰:“孟德所言,大见识也;可否试举一例?”
  曹操曰:“举不胜举也;有一寓言,可以喻之,有一富人,庭前有大树,仆人来报主人,言树上已生满虫蚁,要早想办法;富人大怒,令人狠狠责打仆人,然后于人曰:事已解决矣。董卓目今之行事,就如同富人,恶闻天下间坏事,故人皆不敢报,凡报者,咸报喜不报忧,怕遭寓言中仆人之祸;然仆人虽打,树上虫蚁犹在;坏事不闻,然坏事事实犹存。”
  陈宫曰:“如是说,朝廷人心,极乱乎?”
  曹操曰:“吾作一譬喻,如牛粪上喷以层层金箔,不知者,初见之,金光闪闪,无不以为是大块金;朝廷间,许多事,亦此类也;无知无觉而看表面者,皆是大块金,而窥底细或勤推度者,则知只是金箔,里面包她裹,乃是臭气冲天之牛粪。朝臣们乃窥底细者,皆知其情,然谁都不说破,各怀着私意,奉和着董卓,说是为朝廷稳定大局计,骗着芸芸世人,骗一时,是一时。”
  陈宫叹曰:“此牛粪金箔之喻,真形象生动之极也;吾之甘弃卑官,跋涉从公游;亦是作如是想,金箔裹牛粪,欲其不覆败,其能久否?”
  两人相视,俱忍不住,放怀大笑;说说笑笑,一路上,倒也减少了不少寂寞困苦,省却了不知多少无谓的惊恐。
  两人不敢住驿馆店铺,只向僻野村民家或道观荒寺、及天然山洞借住,每日渴饮饥餐,登山涉水,晓行夜宿;于路景物不乏其美者,也无心观看峰峦叠翠,蓝水飞瀑。有诗为证:
  逃人羁旅上,野外草萋萋。
  心忙骑觉慢,意急步偏迟。
  懒观峰峦景,愁见白云低。
  山水称雅好,无心去品题。
  行了三日,到了成皋地方,天色向晚;只见一座大石桥。桥那面路边都是垂杨大树,树阴中露出一道粉墙。
  曹操以鞭指对面林深处,谓陈宫曰:“那里有一座庄院,住有一人姓吕,名伯奢,是吾父结义弟兄;就往问家中消息,觅一宿,如何?”
  陈宫曰:“可信否?”
  曹操曰:“若使人心无变,都如初见时,此人古道热肠,甚可信。”
  陈宫曰:“如此歇一宿,最好。”
  二人过桥,穿过树林,至庄前下马,入见伯奢。吕伯奢惊曰:“我闻朝廷遍行文书,捉汝甚急,汝父闻知,连夜变卖家产,已举家迁避陈留去了。汝如何得至此?”
  曹操告以前事,指陈宫曰:“若非陈县令,已为董贼狱囚,恐悬首都门,粉骨碎身矣。”
  吕伯奢躬身拜陈宫曰:“小侄若非使君,曹氏灭门矣。”
  陈宫回礼曰:“孟德忠义可鉴,吾所为,本分也,老伯休多礼也。”
  吕伯奢曰:“使君宽怀安坐,今晚便可安心下榻草舍。”
  说罢,即起身入内;良久乃出,谓陈宫曰:“老夫家无好酒,容往西村沽一樽来相待。”
  陈宫曰:“逃难之人,何必酒也?老丈不必费心。”
  吕伯奢曰:“焉有此理?贵客上门,无酒,何以成敬?”言讫,不容二人再行答话,匆匆上驴而去。
  曹操与陈宫相对苦笑,陈宫曰:“君伯父好盛情也。”
  二人只得在房里干坐,也不见人来问候,不觉肚内饥饿,咕咕作响,二人心下甚是不安,正猜疑间,忽闻庄后有磨刀霍霍之声。
  曹操曰:“吕伯父之举动,实可怪也;不献茶饮,只言家中缺酒,匆匆出去,又久久不归,甚是蹊跷,莫是去告密乎?”
  陈宫曰:“吾亦甚疑之,其情甚不合常理;主人焉有不陪侍客人之理?买酒,乃厮仆之事,何必亲往,命家人或仆人去可也。”
  曹操曰:“吕伯奢非吾至亲,此去可疑,须小心提备,前有磨刀声,当暗中窃听之。”
  陈宫深以为然,曰:“汝言甚是。”
  曹操曰:“吾与汝出去看看。”
  陈宫曰:“甚好。”
  二人遂各手提长剑,神情凝重,全身戒备,走出房外,四下无人,遂蹑步轻声潜入草堂后,但闻人语曰:“缚而杀之,何如?”
  曹操闻言大惊,以目视陈宫,轻声曰:“果有古怪。”乃探头暗视之,只见内里围着八人,中有五个精壮汉子正在言议。
  曹操遂附耳陈宫悄言曰:“是矣!此必相图也;他们人多,今若不先下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必遭擒获。”
  陈宫曰;“也只得如此了。”
  曹操遂与陈宫拔剑直入,那五个汉子虽精壮,然手无武器,又骤起不意,况曹操、陈宫练剑是下过苦功的,又正含怒,蓄意杀人,是以不但来不及反抗,连问话亦未能出口,皆被杀之于剑下,连另三名妇女,也一齐杀死,共八口。
  二人尚恐还有埋伏,欲寻出灭口,搜索至房后厨下,却见地上缚一猪欲杀。
  二人顿时呆住,陈宫暗叹曰:“孟德心多,误杀好人矣!”
  曹操黯然曰:“其所言缚而杀之,乃指杀猪也;吾铸成泼天大错矣。”
  两人免不得怀愧抱疚,凄酸泪下,悔恨不已。曹操曰:“大错已铸成,悔已晚矣,伯父回来,不好相见,不如先走。”
  陈宫曰:“事已至此,也只好如此。”
  两人急出庄门,上马而行;行不到二里,只见吕伯奢驴鞍前鞒悬酒二瓶,手携果菜而来,瞧见二人慌急要走,叫曰:“贤侄与使君何故便去;莫是嫌老夫怠慢乎?”
  曹操曰:“非也,小侄乃被罪之人,不敢久住,怕走漏风声,累及世伯。”
  吕伯奢曰:“贤侄何多心也,且回庄去;吾已吩付家人宰一猪相款,贤侄、使君何憎一宿?速请转骑。吃了晚饭,下榻一宿,养好气力,明早再赶路,不晚矣。”
  曹操恍如不闻,只顾策马便行;行不数步,念及一事,忽拔剑驶马复回,吕伯奢顾见曹操身上遗有血迹,问曰:“贤侄,身上血迹何来?”
  曹操指吕伯奢身后,叫曰:“此来者何人?”
  吕伯奢不由自主,回头看时,曹操挥剑砍伯奢于驴下。
  陈宫大惊曰:“适才误耳,今何为也?”
  曹操曰:“伯奢到家,见杀死多人,安肯干休?若率众来追,必遭其祸矣。”
  陈宫曰:“蒙蔽误杀,已亏神明;知而故杀,大不义也!”
  曹操面有疚愧,仰天大吼数声,既而凄怆曰:“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陈宫垂头默然。
  当夜,行数里,月明中敲开客店门投宿;喂饱了马,曹操连日劳累,未曾好生歇息过,今已出河南地面,离了董卓势力管辖之外,故放心躺下先睡,不一会,便入沉沉酣梦中。
  陈宫辗转反侧,总是睡不着,想着曹操日间之语,寻思曰:“我将谓曹操是好人,是救世雄主,才弃官跟他;原来是个狼心之徒!这般滥杀无辜,似这样雄主,要得事成,不知要死多少人也;今日留之,必为后患。”
  又思曰:“好没来由,使我手上,沾惹无辜之人鲜血,令我终生遗憾;我且杀了他,为吕伯奢九口报仇。”不禁恨冲心头,便欲拔剑来杀曹操。
  正是:设心狠毒非良士,操卓原来一路人。
  毕竟曹操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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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4 | 显示全部楼层
  第29回 助招兵卫弘散家资 发矫诏诸镇应曹操
  却说陈宫临欲下手杀曹操,转念又想曰:“我为国家跟他到此,杀之不义;况杀人者,自已亦有份;虽曹操先起,自已亦难逃不察之过,终是帮凶;今事已如此,既察见他真面目,跟他是万万不能了,不若弃他而走,回归故乡,先与老母妻子相见,再另寻可事之明主。”
  思量及此,遂收起剑,插鞘中,凝视睡梦中曹操,心忖曰:“此人可怪,平时疑心如此恁重,此下却睡如此沉酣,毫无一点提防心。此人心肠,究是何材料铸成?”
  凝望久之,长叹了口气,走出房门,上马挥鞭自去,不等天明,自投兖州东郡去了。
  曹操一早,便被鸟叫声弄醒,时天色尚朦胧,叫唤陈宫,不闻回应;起看其床,不见其人,于客店前后四处找寻,寻不见陈宫,方才寻思曰:“必是此人见我说了这两句话,疑我不仁不义,视为滥杀之徒,弃我而去;吾当急行,不可久留。”
  遂急出驿馆,快马加鞭,连夜到陈留,寻见父亲,备说前事;欲散家资,纠合同志,招募义兵。
  其父曹嵩言曰:“吾非不欲助汝,前番买太尉,花却一亿钱,此番为汝故,匆匆变卖家产,都是半卖半送,今家中所有,不过数万余钱耳;只恐资少不成事。”
  曹操闻言,知是实话,叹曰:“如此,怎生是好?”
  曹嵩见了曹操失望神情,曰:“为父来此不久,识得人不多,然闻此间有孝廉者名卫弘,疏财仗义,其家巨富;若得相助,事可图矣。”
  曹操大喜,令家人置酒张筵,拜请卫弘到家,酒过三巡,卫弘曰:“闻孟德借献刀之际,刺杀董卓,虽事不遂,今天下皆盛传此事,吾甚是敬佩。”
  曹操曰:“刺杀之事,乃刺客流所为,曹操此举,甚是见笑方家君子,惭愧,惭愧。”
  卫弘曰:“此乃壮士血性,不让荆轲;刺客流亦可留芳百世,孟德何谦也。”
  曹操曰;“不敢,不敢。”
  卫弘曰:“不知孟德相召,可有何事乎?”
  曹操持酒敬卫弘,酒毕,告曰:“今汉室无主,董卓专权,欺君害民,天下切齿。曹操欲力扶社稷,恨力不足。闻公乃忠义之士,故不揣冒昧,敢求相助!”
  卫弘曰;“莫是要招募义兵否?”
  曹操曰:“正是此意。”
  卫弘曰:“吾有是心久矣,只恨德薄名微,无号召之力;只望遇英雄耳;既孟德有大志,愿将家资相助。”
  曹操称谢不已,曰;“公若相助,则事无不成矣。”
  卫弘曰:“以公昔之为党人上书,今又挟刺董贼之名,四方闻公招兵,必应者如云矣。”
  曹操曰:“若无公倾囊襄助,吾无能为也;此番若能招得兵,皆公之力也。”
  卫弘曰:“公奋起义兵,若能倡率诸侯会盟,则一举而可名动天下,便可以追桓公之霸业,公以为何如?”
  曹操大喜,曰:“正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与吾意正合矣。”
  遂诈言密授何太后、少帝死前遗诏,令以讨诛董贼;于是先发矫诏,驰报各道诸侯;然后于城西筑起高坛一所,遍插五方旗帜,上放兵符将印。招集各路义兵;竖起招兵大白旗一面,上书“忠义”二字。
  遣人将招军榜文遍贴,其文曰:“故骁骑都尉曹操为招募义兵事:今董卓造逆,虐害良民;国家多故,羽檄交驰,其间有藏锋畜锐而隐于山林者;有掩迹埋名而避其权势者;有敢死而乐伤者;有接武而齐列者;有会乘忿怒而欲快其志者;有干犯刑宪而欲逃其罪者;有才技兼人能负重而致远者;有逾高绝远轻足善走者;有能渍破金故绝灭旌旗者;有死将士之子弟、欲与父兄雪恨者。如此之人,各聚一方,尔宜拔茅连茹,献玉投珠。操也量其才而用之,因其器以使之。共扶王室事。果有齐心共事者,而能因势乘机,运筹制胜,披坚执锐,亲居矢石之间,斩将摩旗,躬致馘俘之献,功之大者授之以国土,功之次者优之以金帛。呜呼!劝尔类于众人之中,流尔芳于千载之下,岂不伟哉!”
  四方闻风慕义,不数日间,应募之士,如雨骈集;曹操指麾处分,莫不曲尽其宜。
  一日,有一个颍川人,姓戏名志才,来投曹操,曹操见其貌不扬,却有一股峭凛寒气散发于外,甚觉奇异,直视不言者久之。
  戏志才曰:“闻将军举旗,讨诛董卓,为万民请命,故慕名特来相投。”
  曹操谓之曰:“我始举大义,方造艰难,须一军吏甚急,卿可委屈就之否?”
  戏志才曰:“贵府初建,军吏实须其才,仓卒之际,必难以觅选,吾当毛遂自荐。”
  曹操笑曰:“卿能自屈,吾事济矣。”即于坐受主簿之职。
  又有一个阳平卫国人,姓乐,名进,字文谦,容貌短小,满脸精悍干练,来投曹操;留为帐前吏,遣还本郡募兵,得千余人,还为拜陷陈都尉。
  又有一个山阳巨鹿人,姓李,名典,字曼成,有雄气,与其从父李乾,合宾客数千人;也来投曹操。曹操皆留为帐前军官。
  又有沛国谯人夏侯惇,字元让,身长八尺,膀阔数围,甚是雄伟。乃夏侯婴之后;自小习枪棒;年十四从师学武,有人辱骂其师,夏侯惇劝之,其人不听,更骂不堪言,夏侯惇怒而杀之,由是以烈气闻,逃于外方。
  其族弟夏侯渊,字妙才,曹操少时居家,曾因游侠伤人,犯县官司事,官府追急,夏侯渊出面自首,代引其重罪,坐狱系岁余,掠笞数十,终无改词,亦无悔意;曹操散钱求托人情,营救之,方得免。
  闻知曹操起兵,两人各引壮士千人来会。此二人本曹操之弟兄:曹操父曹嵩原是夏侯氏之子,过房与中常侍曹腾,因此是同族。
  曹操大喜曰:“汝二人来,此天祐我也,当成大事。”乃以夏侯惇为行军司马,夏侯渊为别部司马。
  不数日,又有曹氏兄弟曹仁,字子孝,少好弓马,四方莫及,喜弋猎;后何进死,天下人心思乱,豪杰并起,曹仁亦阴结少年,得千余人,周旋淮、泗之间,官府不敢捕。
  其从弟曹洪,字子廉,少敏慧,其父临终分财与诸子,独少分与曹洪;其母以为言:“何不均分,使洪少也?”其父曰:“此儿虽小,取财之术,乃天赋所生,兄弟辈不及也,吾故少与,其后自能得。”后果为财主,家财巨万。
  曹洪使一把大刀,弓马熟娴,武艺精通,晓知兵法。勇冠三军,能被甲游于水中。
  二人各引兵千余来助;曹操问曰:“一别多年,不知技艺长进如何?”
  曹仁曰:“用兵之道,尊之以爵,赡之以财,则士无不至矣;接之以礼,励之以言,则士无不死矣;蓄息不倦,法者画一,则士无不服矣;先之以身,后之以人,则士无不勇矣;小善必录,小功必赏,则士无不劝矣。”
  曹操喜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子孝之谓也;君已长成栋梁之大材矣。”
  曹操又谓曹洪曰:“汝有何说?”
  曹洪曰:“兵者,凶器也,将者,危任也,是以器刚则折,任重则危;故善将者不恃强,不挟势,宠之而不喜,辱之而不怒;见利不贪,见美不淫,以身徇国,一忠而已。”
  曹操曰:“子廉,竟有此识,真将军也;吾族中有汝二人,事谐矣。”分别用曹仁为骑都尉、曹洪行厉锋校尉。
  半月间,便招得众有五千余人;加之乐进、李典、夏侯、曹氏兄弟所领,在万人以上;卫弘尽出家财,置办衣甲、器械、旗幡、车马;四方送粮食者,不计其数。
  曹操得这许多人马来助,又蒙送粮支持,心下大喜,于村中每日调练军马,严禁踹踏百姓田苗,爱抚士卒,与同甘苦;营规整肃,军容齐整,号令严明,犯法者一点子不肯通融,无论亲疏,一视同仁,因此部下将卒,无不畏威怀德。
  士气旺扬,气象峥嵘;远近见者,皆呼为义师。
  却说袁绍在渤海,每出军营誓众曰:“我生为四世五公子弟,身居二千石之职,家累巨万金,至于富贵,无所求也;今不顾灭族者,但为天下解倒悬之急耳!”
  军民闻之皆悦,父老争献牛酒,子弟诣军门请自效者,四方豪杰来投奔者,日以千数;忽收得曹操矫诏,乃聚麾下文武,问曰:“曹操自言得太后、少帝死前遗诏,密令杀董卓,诸卿以为真假?”
  逢纪曰:“主公不可纠纠于问真假,只问于吾等利不利,势行不行,可也。”
  袁绍曰:“吾有心讨伐董卓久矣;今既有曹操遗诏,吾欲起兵响应,诸卿以为如何?”
  许攸曰:“主公欲起兵,倒是合天道,应人事,然主公京城中大宗族,必遭连累,受董卓杀害。此不可不先虑之。”
  审配曰:“主公大兵在外,董卓未必敢下毒手。”
  许攸曰:“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袁绍曰:“行大事者,顾不及宗族。”
  许攸曰:“若无顾忌,及早起兵,则可占先机。”
  袁绍曰:“容我祷天占之,此行何如?”遂对天祷祝,以蓍布筮,得《泰卦》六爻安静。袁绍问曰:“吉凶如何?”
  逢纪贺曰:“是为天地配享,小往大来,上吉之兆。主公此行,不惟大吉,且有主持盟主之分。”
  袁绍大喜,遂令许攸、审配率颜良、文丑守住渤海,自带卢植、逢纪等谋士,引兵三万,旌旗大张,浩浩荡荡,离渤海来与曹操会盟于漳河。
  曹操大喜,亲迎入内,献酬已毕,二人置酒对酌,酒至半酣,袁绍问曰:“吾闻董卓那老贼,甚是赏识重用于孟德,孟德此举,倒是大出吾之所料。”
  曹操曰:“学汝本初也,董卓岂不亦赏识重用于汝?凡事征汝意见,汝何故与其相恶乎?”
  袁绍曰:“此贼欺人太甚,竟敢擅行废立之事,少帝乃何大将军所立,何进于我有大恩,吾岂容坐观?”
  曹操曰:“汝拔剑相抗,天下豪杰闻名倾慕;吾曹操怀刃刺杀,胆气当不逊于汝也。”
  两人大笑,各举杯饮;袁绍曰:“从小时起,汝就处处与吾逞强争胜;如今年事已长,尚不改否?”
  曹操曰:“尚记昔年游侠时,观人新婚,出于恶作剧,图好玩,吾与汝、张邈潜入某财主园中,叫呼云:‘有偷儿贼!’赚得青庐中人,皆持械出外寻贼,吾三人乘间乃入,抽刃劫新妇,从后门出;半道中,汝一不慎误坠枳棘中,刺得汝浑身疼痛,不能得动。而后喊声大起,追人渐近;吾三人束手无策,在那干着急,亏吾急中生智,乃大叫云:‘偷儿在此!’汝闻言,遑迫之余,惊跳而起,因此得出,遂弃了新妇,落荒而逃乎。还记否?”
  袁绍曰;“说起此恶作剧之源由,还得怪汝;只不过那新妇之夫,喊了你一句‘曹阿瞒,满肚子阴谋诡计’,汝就怂恿我与张邈,劫他新妇出,以此报复泄恨。”
  曹操大笑,曰:“彼此,彼此;汝还记否,吾也因说汝一句‘袁本初,汝虚名诈世’;汝竟遣剑客以剑掷吾。”
  袁绍曰:“吾焉有杀汝意?不过警告汝,试汝应变胆色也;不然,名剑客,何以掷不中?杀你不得!”
  曹操又大笑,曰:“少年往事,刺激又有趣,让人怀念矣。”
  袁绍曰:“往事如梦矣,随风散去,不复再有矣。”
  两人感慨一番,袁绍问曰;“闻汝已生有二子,都是何名?”
  曹操曰:“吾长子名曹昂今年九岁矣、次子名曹丕,今三岁。吾也闻汝也生有两子,都何名?”
  袁绍曰:“吾两子比汝两子大,长子袁谭十三岁,次子袁熙十岁矣。今年又生得三子,方取名为袁尚。”
  曹操曰:“我今年马齿已三十五矣,记得汝比吾只大二岁。”
  袁绍曰;“谁说不是,年华蹉跎,光阴虚过。好不叫人欷歔。”两人复感叹了一回,各酌酒而尽。
  曹操问曰:“此番讨诛董卓,本初有何打算?”
  袁绍曰:“何打算?与诸君共努力,尽人事而已。”
  是夜,曹操作檄文以送达诸郡。檄文略曰:“曹操与袁绍,谨以大义布告天下:董卓欺天罔地,灭国弑君;秽乱宫禁,残害生灵;狼戾不仁,罪恶充积!今奉太后、天子密诏,大集义兵,誓欲扫清华夏,剿戮群凶。望兴义师,共泄公愤;扶持王室,拯救黎民。檄文到日,可速奉行!”
  曹操发檄文去后,各镇诸侯莫不响应,约日并至,咸愿起兵相应:
  第一镇,簪缨世代,阀阅名家;后将军南阳太守袁术。
  第二镇,孝弟仁慈,虚己待士,冀州刺史韩馥。
  第三镇,阔谈高论,博古知今,豫州刺史孔伷。字公绪,陈留人。
  第四镇,门迎珠履,好客礼宾,兖州刺史刘岱。
  第五镇,声如巨钟,丰姿英伟,河内郡太守王匡。字公节,泰山人;轻财好施,以任侠闻。辟大将军何进府进符使,王匡於徐州发强弩五百西诣京师。会进败,王匡还州里;起家,拜河内太守。
  第六镇,仗义待人,挥金似土,陈留太守张邈。
  第七镇,赈穷救急,志大心高,东郡太守乔瑁。
  第八镇,贯通诸子,博览九经,山阳太守袁遗。字伯业,袁绍从兄,先为长安令。张超尝荐袁遗于太尉朱俊,称袁遗“有冠世之懿,幹时之量。其忠允亮直,固天所纵;若乃包罗载籍,管综百氏,登高能赋,睹物知名,求之今日,邈焉靡俦。”
  第九镇,轻财仗义,政尚清肃,济北相鲍信。
  第十镇,德行纯备,节操过人,北海太守孔融。
  第十一镇,书法一家,师表一代,广陵太守张超。
  第十二镇,仁义君子,德厚温良,徐州刺史陶谦。
  第十三镇,学识过人,高尚志节,西河太守崔钧。
  第十四镇,威镇羌胡,名闻华夏,北平太守公孙瓒。
  第十五镇,临事勇为,膂力绝伦,上党太守张杨。
  第十六镇,英勇冠世,刚猛绝伦,乌程侯长沙太守孙坚。
  第十七镇,交游豪杰,结纳英雄,祁乡侯渤海太守袁绍。
  第十八镇,有谋多智,善武能文,骁骑校尉曹操。
  诸路军马,多少不等,有三五万者,有一二万者,各领文官武将,陆续投洛阳来。
  尚有临时急事不及来的,如青州刺史焦和,大军已在路上,忽报其州黄巾入寇,不得不于半路折回。
  其中长沙太守孙坚接到讨董卓文书,拊膺叹曰:“张公昔年若从吾言,以军令斩杀董卓,朝廷今日无此难也。”
  既尔又叹曰:“张公是也,斯时没僭形,杀之牵强也;除一董卓,寒尽边将之心,得不偿失也。”
  乃起所属部众,进发洛阳;路经荆州,刺史王叡先曾与孙坚共击零、桂叛贼,以孙坚武官,言语颇轻蔑讥刺之。孙坚过而袭取之;王睿被执,质问曰:“我何罪?”孙坚曰:“坐无所知!”王睿穷迫,刮金饮之而死。
  比至南阳,众至数万人,孙坚以牛酒礼太守张咨,移檄请军粮;张咨时欲以起兵应诸侯,闻孙坚索粮,乃问掌粮纲纪。
  纲纪应曰:“孙坚邻郡二千石,与吾南阳不相属,于法度,不应调发。”遂辞以无粮,不与。
  张咨既不给军粮,又婉拒孙坚请见面;孙坚知南阳大郡,户口百万,兵士众多;欲进兵攻之,恐一时难以取胜,误了联盟约期,欲绕道而行,又军无粮草储备。
  乃诈得急病,瞒过大家,将士闻孙坚重病垂危欲死,信以为真,举军震惶,迎呼巫医,杀牲击鼓,祷祀山川。
  孙坚乃遣所亲能言辩士,驰入南阳说张咨,言病已重,难以痊愈,诸子年皆幼,为朝廷计,欲以兵悉交付张咨。
  张咨知孙坚能征善战,威名在外,日夜戒备,暗中派出斥侯,打探孙坚军中举动,得斥候侦情,故信之无疑,心利其兵,即将步骑六百人,随来客赴诣孙坚行营;孙坚卧与榻上相见。
  无何,长沙主簿入白孙坚曰:“前移南阳,而道路不治,军资不具,请收其主簿,推问意故。”
  张咨闻其言,已察觉有异,心中大惧,起身欲去,营中埋伏兵甲齐出,四周已围住,不得出。张咨呐呐问曰:“此何意也?”
  孙坚佯作未闻,有顷,主簿复入白孙坚:“南阳太守稽停义兵,使贼不时讨,请收出按军法从事。”
  孙坚卒然而跃起,按剑大骂张咨曰:“汝误于讨贼行期,该当何罪?”遂不由分说,吩咐左右执张咨于军门而斩之。
  张咨六百部兵皆惊扰,孙坚出,立于营门,左手往空抛三个铜钱,右手挥剑斩之,剑光如电,只见三个铜钱从空各断为两半,众目睹之,皆震悚,不敢动。
  孙坚大声曰:“罪只张咨一人,余者不问。”乃善言而抚谕之,众皆拜伏听命;郡中震栗,无求不获;遂连夜赶赴河内会合。
  且说北平太守公孙瓒,统领精兵一万五千,路经德州平原县。正行之间,遥见桑树丛中,一面黄旗,数骑来迎。
  欲知树林中出迎者为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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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5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0回 各谦让袁绍任盟主 取梁县首捷第一功
  且说北平太守公孙瓒,路经德州平原县;遥见桑树丛中,突出数骑来迎。
  公孙瓒视之,乃刘玄德引关羽、张飞也。公孙瓒问曰:“贤弟何故在此?”
  玄德曰:“旧日蒙兄保刘备为平原县令,今闻大军过此,将来奉候,就请兄长入城歇马。”
  公孙瓒曰:“吾有约期在身,不便怠搁。”指关羽、张飞而问曰:“龙虎之姿,必勇武过人,此何人也?”
  玄德答曰:“此关羽、张飞,刘备结义兄弟也。”
  公孙瓒曰:“前曾闻贤弟破黄巾,传军中有二员猛将,皆万人敌,黄巾见之丧胆,莫是此二人乎?”
  玄德曰:“正是,皆赖此二人之力。”
  公孙瓒曰:“壮士也;今居何职?”
  玄德答曰:“关羽为马弓手,张飞为步弓手。”
  公孙瓒曰:“贤弟何不将二人伸功于朝廷,也好封赏,得个一官半职?何得委屈至此?”
  玄德曰:“焉得不伸功?奈何朝廷不睬,如之何?”
  公孙瓒叹曰:“如此可谓埋没英雄也!”
  玄德亦叹曰:“英雄埋没,何只吾弟二人也?天下到处皆是?盖有钱赂贿,在朝廷眼里才是英雄;无钱开道,纵英雄亦只能混迹草间。”
  公孙瓒曰:“贤弟说的甚是;黄巾平而复起;米贼乱起西川,占据汉中;白波贼对峙三辅;黑山贼兴起百万之众;未必不是朝廷之过,致使英雄埋没,以致愤怒举旗而起,不然,谁愿刀头上舔血过日子!”
  玄德曰:“兄此次领军欲去何处?莫是要讨伐兄所言其中一路贼乎?”
  公孙瓒曰:“非也;方今朝廷无道,官奸吏贪,政以贿成,有情面的飞黄腾达,执掌大权;没情面的一官半职也不能保。如贤弟大才,建如许大功,尚只屈居县令之职,还曲曲折折,实在令人欷?。”
  刘备听了,不胜伤感;张飞叫曰:“何尝不是也?这鸟朝廷,有鸟用,不但没造福世人,只造祸天下人民。”
  刘备连忙制止,曰:“贤弟,太守前不可造次。”
  公孙瓒挥手曰:“无妨;所谓英雄遇合,自有其时;三位贤弟休便灰心,若图得时机,自是锥处囊中,三位自可脱颖而出。”
  关羽曰:“人寿几何?转眼已老;今天下多故,大丈夫何待机会,当须造出机会,作一番事业;不虚此生也。”
  公孙瓒拍掌喜曰:“汝言甚合吾心;今董卓无辜废帝造逆,作乱天下,各地诸侯皆怀愤不服,兴兵问罪,共往诛讨之。贤弟何不弃此卑官,与二位义弟,一同讨贼,力扶汉室,去弊振颓,若何?”
  玄德曰:“弟有此心久矣,只因职卑兵少,不敢莽撞;今兄既相召,岂有不愿往?”
  公孙瓒曰:“如此甚好。”
  张飞叫曰:“当时若容我杀了此贼,免有今日闹腾腾之事。”
  云长曰:“事已至此,说已无益,即当收拾前去。”
  公孙瓒奇而问,是何缘故;刘备具言董卓无礼,张飞含怒欲闯帐拼杀之事;公孙瓒曰:“若天下人,俱象张飞这般血性汉子,不知少却多少奸徒恶慝。莫看张飞粗鲁,却是大可爱人也。”
  玄德、关羽、张飞先回平原,把衙事匆匆交结于县吏田豫,田豫,字国让,渔阳雍奴人也,时年才十八也,自投刘备后,便被刘备引为知己,见待亲厚。
  刘备嘱托几句,便引数骑,追上大军,跟随公孙瓒来至河内漳河,曹操接着,不识刘备,刚欲相问公孙瓒。
  却得众诸侯闹嚷嚷,亦陆续皆至,曹操忙接出去,无暇得问,只抽空暇间,两目直视刘备、关羽、张飞三人,久久不舍去。
  刘备忽觉如有芒刺在背,似有所觉,抬眼望去,正见曹操目光凝注,有如一道电光,望着自己,两人目光相触,嘴角皆露出含笑,各微微点头,互致示意后,刘备转过身去,心犹突突直跳,自己也猜不透却是为何。
  陈留太守张邈远远看见,甚觉有趣,便踱步至曹操前,呼曰:“孟德,汝不与诸侯寒温亲热,只痴痴看那人,是何意也?”
  曹操伸手指刘备,谓曰:“孟卓,汝观此人,与众有何异处?”
  张邈凝神看了片刻,曰:“有何异处,不过,大耳儿,手长得离谱,垂下来可抵其膝,如此而已;孟德莫非认为此是异相不成?”
  曹操曰:“汝仗剑游侠多年,结交英杰无数,阅人不可谓不多,难道,汝瞧不出此人,是英雄乎?”
  张邈大笑曰:“吾只知此人主人公孙瓒,是威震羌、胡之英雄,瞧不出,他有何奇异处?”
  曹操叹曰:“孟卓枉自称英雄,竟也有眼拙之时。汝不妨记吾言:公孙瓒勇豪则勇豪也,不可畏,此人日后,如果为敌,才真可畏也!”
  诸侯间大多相互认识,相见礼毕,各辞出,自去安营下寨,连接二百余里。
  曹操乃宰牛杀羊,大会诸侯,筵前排列珍馐,甚是整齐;诸侯俱是久经酒场,善饮之人,觥筹交错,相劝不息,不亦闹乎;酒至半酣,始商议进兵之策。
  河内太守王匡曰:“今奉大义,起兵讨贼,必要公举一位盟主;然后权有所属,众听约束,号令一致,然后方可进兵。”
  众诸侯齐曰:“此乃至言。”各互相荐举,相互推让,皆言不敢当。
  袁绍曰:“文节谦逊忠厚,冀州地灵人杰,兵多粮足,可为盟主,人皆悦服。”
  韩馥曰:“不然,吾族寒名微,暴得大名不祥;今欲举大事,将非其人盛名不可,我等倚名族,方可传檄天下,使人闻风响应,则灭董卓必矣!”
  曹操曰:“文节此言公允有理,袁本初四世五公,门多故吏,汉朝名相之裔,有名于天下,又豪侠得众,都堂拔刀,孤身抗节董贼,闻者无不热血沸腾,人所钦仰,可为盟主。”
  张邈曰:“本初雄果勇毅,明略绝人,足堪胜任盟主。”
  韩馥亦曰:“放眼世上,敢与董卓面对面分庭抗礼,以问剑锋利否?也只有袁绍与曹操两人也;既曹操也荐袁绍,本初何所推辞乎。”
  袁绍犹再三推辞,刘岱大呼曰:“众人归心,已非一日,本初为何苦苦固辞?大拂众人之心也;况吾等会盟此地,岂是一朝一夕之望,无非欲立盟主,起头驱除国贼董卓,辅弼朝廷,再见太平之日耳。盟主非美任,乃重责也;今本初舍此不居,则天下诸侯失望,瓦解无日矣。”
  袁术垂头无言,意甚怏然,众诸侯皆起而应曰:“欲伐诛董卓,此重担,非本初不可也。”
  袁绍拱手作礼曰:“既众人俱如此相推,我暂居此位,往后谁立功多者,又有德者,再避贤者路。”方才应允。
  曹操曰:“今举大义,非比等闲,将军必立丘坛,誓知远近,使人知所向慕,将佐有凭,方肯用命,则摧锋破敌,董卓不难灭矣,洛阳指挥可定也。”
  众诸侯俱曰:“孟德所言极是。”
  次日,乃使军士筑台三层,高起三丈,左悬钟,左设鼓,先陈天子虚位于上,坛中间设香案,整齐排列着朱盘玉盂、盛牲歃盟之器。两旁反坫,设有金樽玉斝;遍列五方旗帜,上建白旄黄钺,兵符将印。
  袁绍率诸侯至坛下,两边旗幡映日,金鼓震天,诸侯有文官打扮,峨冠博带,列左而行;亦有武将装束,顶盔贯甲,列右而进。
  请袁绍登坛,袁绍头戴冠冕,整衣佩剑,慨然而上,各诸侯相继随后,袁绍引刀杀牲于坎上,割牲左耳,盛以珠盘,又取血盛以玉敦,三通鼓毕,焚香再拜。
  宣其盟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承汉室之微,负甲兵之众,陵越帝城,跨蹈王朝,幽鸩太后,戮杀弘农,提挈幼主,越迁秦地,残害朝臣,斩刈忠良,焚烧宫室,蒸乱宫人,发掘陵墓,虐及鬼神过恶蒸皇天,浊秽薰后土。神旁苟玻无所凭恃,兆人泣血,无所控告,仁贤之士,痛心疾首,义士奋发,云兴雾合,咸欲奉辞伐罪,躬行天诛。凡我同盟之后,毕力致命,以伐凶丑,同奖王室,翼戴天子。以致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神明是殛,俾坠其师,无克祚国。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袁绍声音洪亮,读毕,众在场四下军士因其辞气抑扬慷慨,皆涕泗横流,齐声相应,奋激踊跃,各怀扶主定安之志,愿效勤王补报之忠。众诸侯依次陈牲歃血;歃血已罢,乃各下坛。
  众拥袁绍升帐而坐,两行依爵位、年齿分列坐定。
  曹操行酒数巡,言曰:“今日既立盟主,吾等应抛却恩怨是非,私心杂念,唯公心是务;各听调遣约束,务要齐心戮力,以尽臣子之节,同扶国家,勿以强弱计较。”
  袁绍曰:“袁绍虽不才,既承公等推为盟主,自当践约盟主职责,以公为心;一视同仁,概莫能外;有功必赏,有罪必罚;国有常刑,军有纪律。各宜遵守,勿得违犯。”众皆曰惟命是听。
  乃商议如何进兵布置,以王匡屯河内,以防董卓南路兵;孔伷屯颍川,以防董卓西北路兵;韩馥屯邺城,以防董卓西南路兵;袁术屯南阳,以防董卓北路兵;余军咸屯酸枣,以抗董卓主力大军。
  曹操扬声曰:“吾等千里兴兵,宜先计粮草足备,方敢大胆深入重地敌境,而无有后顾之忧。”
  袁绍曰:“供粮至关重要,事关成败;吾意韩馥驻邺城,吾弟袁术屯南阳,冀州、南阳地处四通,四方调粮最是便宜,二人总督粮草,分别应付所属诸营,无使有缺。”
  时前尚书卢植,隐怀州上谷,被袁绍蒲车礼请而出,年已近七十矣,在营中为军师,进言曰:“昔汉王至洛阳,新城三老董公遮说王曰:‘兵出无名,事故不成,故曰:明其为贼,敌乃可服。天下共立义帝,项羽放弑之,大王宜率三军之众,为之素服,以告诸侯而伐之。’于是汉王为义帝发丧,兵皆缟素,告诸侯曰:‘寡人悉发关中兵,收三河士,南浮江、汉以下,愿从诸侯王击楚之弑义帝者。’故得事成。今少帝初登位,董卓无罪废之,盟主亦布告天下,以正声檄讨之,以顺伐逆,无不胜也。”
  袁绍曰;“军师言当也。”
  卢植又曰:“董卓以朱俊宿将,外甚亲纳而心实忌之,必不与董卓同心,可使人约其暗中图之,以为内应;又汜水关、虎牢关直通洛阳,前方再无险阻,若能取得此二关,鼓行而进,则天下知公等志在勤王,然后传檄天下,四面必群起响应,大事定矣。”
  众诸侯大喜,齐声曰:“军师之言是也。”
  卢植曰:“然进兵汜水关前,尚有一城,亦是兵家必战要地,名曰阳城;欲取汜水关,必先得攻取此城。”
  袁绍大声曰:“谁愿为先锋,攻取阳城,直抵汜水关挑战。余各据险要,以为接应。”
  长沙太守孙坚挺身出曰:“孙坚愿为前部。”
  袁绍大喜曰:“文台勇烈,可当此任。”
  却说孙坚遂引本部人马杀奔阳城而来;沿路郡县守城将士,差流星马往洛阳丞相府告急。
  董卓自专大权之后,每日饮宴。李儒接得告急文书,径来相府来禀董卓,言十八路诸侯会盟漳河,合兵欲攻取洛阳,清君侧,伐诛相国。
  董卓大惊,闻得矫诏乃曹操所为,才知上得曹操大当,顺口骂声‘逆贼可恶,我必擒剐之’;知袁绍为盟主,特召太傅袁隗至,将檄文递与袁隗观之,故意问曰:“此谁笔也?”
  袁隗汗下如雨,颤声曰:“袁绍笔也。”
  董卓厉声曰:“袁本初,岂非太傅贤侄乎?太傅莫非与同谋?”
  袁隗惊惧交加,曰:“此孽子素不听老夫,尽人皆知,老夫焉肯与此孽子同谋?望相国深察。”
  董卓叹曰:“其言辞何至于是?”
  袁隗曰:“袁绍尚不顾合门宗族,安能顾相国?”
  董卓怒稍解;李傕进言,欲尽杀从袁绍起兵者士民家口。
  蔡邕谏曰:“凡举大事者不顾家,且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家室,正足坚彼意耳。”
  董卓以为然,乃下令一无所问;斥退袁隗,以军情要紧,急聚众将商议如何却敌。
  董卓曰:“袁绍此儿胆壮聪明,传推为关东盟主,得无为患?”
  蔡邕曰:“夫识是非,审成败,乃谓之聪明,袁绍粗疏,必无所虑;但恐因此浸成乱阶耳。”
  李儒曰;“袁绍、曹操等,皆为忘恩负义之辈,人面兽心之徒,若不及时出兵讨平,以绝乱阶;恣其蛊惑,将蕃滋倍多,必为心腹之疾,从此天下,乱无宁日矣。”
  诸将皆曰:“亟发兵击之,坑竖子耳,何能为乎!”
  董卓曰:“汝此言甚当,谁敢领兵讨逆?”
  温侯吕布自告奋勇,挺身出曰:“父亲勿虑;关外诸侯,吕布视之如草芥;愿提虎狼之师,尽斩其首,献与父亲,悬于都门。”
  董卓大喜曰:“吾有奉先,高枕无忧矣!”
  言未绝,吕布背后一人高声出曰:“某亦愿往。吾斩众诸侯首级,如探囊取物耳!”
  董卓视之,其人身长九尺,虎体狼腰,豹头猿臂;关西人也,姓华,名雄;善使一柄大刀,有万夫不当之勇。
  吕布怒曰:“汝何敢与吾争也?”
  华雄笑曰:“温侯勿怒;有事裨将服其劳,所谓割鸡焉用牛刀?量此须区区鼠辈,何劳温侯虎威亲往?”
  吕布闻他言下自抑,抬高吹捧自已,入耳甚是动听,也不再说什么。
  董卓闻言大喜,加华雄为骁骑校尉;拨马步军五万,同李肃、赵岑星等宿将星夜赴关迎敌。
  又令阳城守将胡轸,坚壁清野,守住阳城,待救兵赶至。
  蔡邕谏曰:“一旦大兵交结,必将祸连天下,不如先遣人去劝喻解散袁绍等,若听从,再好,不听,再厮杀不迟;如此,则罪在彼,理在我,自古兵战,理直者气盛,气盛者胜。”
  董卓以问李儒,李儒曰:“蔡中郎此计可行也,可一边遣使劝散,一边整顿军马,以待厮杀。”
  董卓深以为然,以帝名义,乃遣大鸿胪韩融、少府阴修、执金吾胡毋班、将作大匠吴修、越骑校尉王瑰连夜奔赴关东,持令州郡罢兵诏,解譬袁绍等。诏曰:
  今海内扰攘,州郡起兵,征夫劳瘁,寇难未弭,或将吏不良,因缘讨捕,侵侮黎民,离害者众,风声流闻,震荡城邑,丘墙惧于横暴,贞良化为群恶,此何异乎抱薪救焚,扇火止沸哉!今四民流移,托身佗方,携白首于山野,弃稚子于沟壑,顾故乡而哀叹,向阡陌而流涕,饥厄困苦,亦曰甚矣。虽悔往者之迷谬,思奉教于今日,然兵连众结,锋镝布野,恐一朝解散,夕见系虏,是以阻兵屯据,欲止而不敢散也。诏书到,其各罢遗甲士,还亲农桑,惟留常员吏,以供官署,慰示远近,咸使闻知。
  时有治书御史司马防,见董卓擅权骄恣,恐失职祸延及己,于是终日酣醉,不综府事。与胡毋班等交好,闻胡毋班等远赴关东喻解军。
  乃于路为之设酒饯行,谓胡毋班诸人曰;“君等何不借口速辞之,若秉董卓意,去关东军,必死无疑矣。”
  胡毋班等曰:“袁绍等与吾无嫌,且有少交,何为如此!”
  司马防曰:“此非关情怨,势所在也;彼等方起事,必当杀君等以立威!”
  胡毋班曰;“虽如此,朝命不可违。”司马防叹息不止。
  阴修曰:“兹蒙明公过爱,以献药语,切莫见怪。闻君常日醉于酒中,却是为何?”
  胡毋班亦曰:“夫酒之为物,固可合欢,亦能丧性,故古人比之狂药,非佳味也。古今以嗜酒致祸者,往往可鉴,今足下湛于麯蘖,日夜衔杯,此非贤人君子之所好者。愿足下察其善恶,自示劝惩,勤于听事,休败骏德也!”
  司马防答曰:“君读一卷儒书,知得千古遗事,岂不识酒之为祸败德也?君知其一,不知其他。今董卓骄恣擅权,不久必败,败则吾在其府主事,诚恐城门失火,殃及池鱼;楚国亡猿,祸延林木。是以放性酣醉,以消忧患耳。”
  胡毋班等曰:“原来如此,难怪也。”遂相辞而去。司马防者,司马懿之父也。
  胡毋班,与张邈齐名,同为八厨之一,乃王匡之妹夫,当下奉命出使,先使人送与王匡书略云:“自古以来,未有下土诸侯举兵向京师者;刘向传曰‘掷鼠忌器’,器犹忌之,况董卓今处宫阙之内,以天子为藩屏,幼主在宫,如何可讨?”
  王匡接书,不敢以私情废公事,将书呈与盟主,袁绍读毕,甚怒之,曰:“此皆有名誉之人,却作此助纣为虐之事,尤为可恨,可杀也。”乃令王匡尽将众人收系狱中。待出兵日,杀以祭旗以振声势军威。
  胡毋班在狱中,知袁绍恼其出使,为董卓站台,显盟军僭逆,必将迁怒于己,绝无活命之理,乃复与王匡书,略曰:‘足下拘仆于狱,欲以衅鼓,此何悖暴无道之甚者也?仆与董卓何亲戚?义岂同恶?足下张虎狼之口,吐长蛇之毒,恚董卓而迁怒吾等,何其酷哉!死者人之所难,然耻为狂夫所害。若亡者有灵,当诉足下于皇天。夫婚姻者祸福之几,今日著矣。曩为一体,今为血仇,亡人二子,则君之甥,身没之后,慎勿令临仆尸骸。’
  王匡得书,抱胡毋班二子失声痛哭,不敢以亲违袁绍令,将胡毋班、吴修、王瑰俱杀之。
  袁术亦杀阴修,惟颍川人韩融以隐士辟,宿儒名德,身家清白,守正无疵,杀之恐伤天下心,故得免;乃使人以言羞之,曰:“不有忠言奇谋而取大位,何其往来屑屑不惮烦也!”
  韩融果惶恐而惭,乃言曰:“融本居山野,非有仕进意,董卓强遣融来耳;自居班列,终日尘屑。却思昔岁,临清涧,荫长松。未知何时复遂此事?遥瞻水中月,岭上云,但驰攀想而已。融素闻终南山多灵药,它日愿得栖隐。”遂仓惶回洛阳。
  阴修、胡毋班、吴修、王瑰等皆为名士出身,尤是吴修,尝在荥阳东至千乘海口千余里,修汴渠,积石为堤,有功德于民。此时被杀,天下甚惜之;为此,怨王匡者人甚众,皆在暗中欲杀王匡报仇。不题。
  且说众诸侯内有济北相鲍信,寻思孙坚既为前部,怕他夺了头功,暗拨其弟鲍忠,先将马步军三千,径抄小路,兼程催赶,欲抢在孙坚前,先偷袭占据阳城,守将胡轸早得探子来报,乃引铁骑五百,开门来迎,鲍忠挺枪来战胡轸。
  胡轸大喝曰:“贼将,焉敢正眼觑我城池,拿命来!”战不三合,鲍忠渐感不支,急待退,被胡轸手起刀落,斩于马下,生擒将校极多。
  胡轸遣人赍鲍忠首级来相府报捷,董卓加胡轸为都督。
  却说孙坚引四将直至阳城,那四将?——第一个,右北平土垠人,姓程,名普,字德谋,初为州郡吏,有容貌计略,善於应对;双手使一条铁脊蛇矛;从孙坚征伐最久,讨许昌句章,破黄巾於宛、邓,攻区星于长沙,多立战功,军中有名。
  第二个,姓黄,名盖,字公覆,零陵人也,黄盖少孤,婴丁凶难,辛苦备尝,然有壮志,虽处贫贱,不自同於凡庸,常以负薪余间,学书疏,讲兵事;善使铁鞭,勇猛非凡,孙坚任长沙太守随之,破区星时功最大。
  第三个,姓韩,名当,字义公,辽西令支人也,便弓马,有膂力,使一口大刀;幸於孙坚,从征伐周旋,数犯危难,陷敌擒虏,散功甚多,为别部司马。
  第四个,姓祖,名茂,字大荣,吴郡富春人也,使双刀,亦有名勇将。孙坚初为长沙太守时,祖茂假冒其书,谒富春县令,县令觉察其伪,交原书押祖茂至长沙,交与孙坚。
  孙坚见之,即假以官资;帐下人或问其故,曰:“有胆敢假吾书者,此必非常人也;观其相貌雄豪,仪表非凡,若不以一官束之,则必早晚为他人所用也;吾用之,彼感赦罪,又感吾知遇,必死报于吾也。”遂收在麾下使用。
  诸人试之,祖茂果武艺超群,谈吐间,亦见识不凡;遂叹服孙坚善于识人用人。
  当下孙坚自披烂银铠,裹赤帻,横古锭刀,骑花鬃马,指城上而骂曰:“助恶匹夫,何不早降!”
  胡轸副将郑雄引兵五千出关迎战,骤马持刀,立于阵前指孙坚厉声骂曰:“反国逆贼,吾今奉诏讨贼。鲍忠已自枭首,今特领兵剿除汝等余党;若肯弃械投降,我即代奏朝廷,饶汝死罪;若愚迷不悟,早早引颈就戮。”
  程普大怒曰:“此贼无礼之甚,我来战他。”
  黄盖曰:“将军少歇,且把功劳先让于吾。”
  程普闻言,驻马不前,黄盖遂催马上前,喝曰:“汝认得我黄盖否?世人闻我之名,莫不远遁。汝这斗筲之徒,安敢于阵前耀武扬威,以夸口乎!吾今取汝项上人头,探囊取物耳!”
  郑雄曰:“汝无名匹夫,谁识汝名,如此大言不惭,敢来送死否?”
  黄盖怒,再不打话,飞马挺刀,直取郑雄,郑雄果然武艺超群;交战十数余合,不分胜负,黄盖假装不敌,拍马回走,郑雄不舍,随后跟来,黄盖真是艺高人胆大,突把身子后仰,反伏在马背上,双手奋起一刀,郑雄正赶,挥刀来劈,刀尚在半空,已被黄盖刀尖刺中咽喉,死于马下。
  只看得两阵军士各吞舌头,一辈子未尝见过如此惊险之斗;孙坚见郑雄落马,挥军直杀至吊桥,城上矢石如雨;孙坚引兵回至梁县东屯住。
  孙坚赢了一阵,与四将议曰:“吾随朱俊征西凉,胡轸斯时亦是董卓爱将,吾故识得,颇有能耐,然最是性急,程将军引五百人伏于梁山左,黄将军也引五百人伏于梁山右;韩将军引一千人伏于县北,吾与祖将军自去阵前挑战,胡轸必含怒出城,吾诈败,引他入伏,韩将军可趁机杀出夺了阳城。”
  商议已定,都去准备好了;孙坚自率兵去城下挑战;先是胡轸因性急而傲,不为部下敬重,胡轸怒,欲以恐胁立威,宣言曰;“今此行也,要当斩一青绶,乃整齐队伍耳。”
  青绶者,乃指诸将军也;诸将闻而恶之,以此更是离心;当时闻孙坚挑战,大怒曰:“匹夫焉敢轻吾,吾必破之。”欲以杀敌立威,以服诸将。
  乃率众出城,孙坚叫曰:“胡子才,董卓造逆,浊乱天下,汝何不反戈,与吾等共同讨贼,立名竹帛乎?”
  胡轸怒曰:“朝廷何曾负汝?汝以逆犯顺,以臣反君,才是乱国逆贼;尚敢胡言乱语,我必取汝人头,献与相国。”
  孙坚大怒曰:“吾以大义相劝,既不听,今日是汝死期矣。”
  胡轸亦大怒,挺刀催马直劈孙坚;孙坚举刀相格,与胡轸战了八九合,佯为不敌,且败且走;胡轸紧追不舍。
  牙将王方曰:“孙坚乃当世虎将,败得蹊跷,恐有诈。”
  胡轸曰:“纵有些须埋伏,吾亦不怕。”话声未了,忽听得连声炮响,山南北各涌出一彪人马,飞尘蔽日,征鼓喧天,连声呐喊,正是程普、黄盖;孙坚回头冲杀,三面受敌,前后夹攻。
  胡轸诸将本自心中怀恨,见有伏兵突起,也不问多少,便各自逃散,胡轸喝斥不住,被杀得大败;尸横遍野,血染长河。
  只有百来个亲兵,死死跟随胡轸突围杀出,回到阳城下,只见城上早插上孙字旗帜,知被夺取,不敢停留,慌慌忙忙投汜水关华雄去了。
  欲知孙坚能否攻破汜水关?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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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2-4-6 08:56 | 显示全部楼层
  第31回 孙文台断粮败华雄 关云长温酒斩华雄
  却说孙坚取了阳城,扎住军马,即将其营内所得金银、财物、马匹尽赏与士卒,众皆欣悦,士气倍壮。
  抚民已毕,孙坚一面使人于袁绍处报捷;一面向汜水关进发,军至汜水关下,令黄盖叫阵。
  关上胡轸谓华雄曰:“孙坚勇猛,有如吕布;乘得胜之兵,其锋正锐,只宜深沟高垒,坚守勿战,待他索战不得,兵沮意懈,出奇以击之,当无不胜。”
  华雄曰:“才遇一孙坚,便要不战,何时得剿除贼人;吾于相国面上夸下大语,岂不让人笑话。”
  胡轸曰:“吾非畏战之人,愿将军慎思吾言。”
  骁将蒋大雄忿然而进曰:“兵临关下而不出战,是怯也;况吾军皆西凉精兵,若不重仗锐气,遇敌则畏,军皆惰矣;末将不才,愿借五千军土,斩孙坚人头来报。”
  胡轸曰:“汝言是也;将军且出战以观彼虚实。”
  胡轸苦劝,蒋大雄笑其胆小,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曰;“子才,已被孙坚骇破胆矣。”华雄遂不听其言,斥退之。
  令蒋大雄点骑兵五千,出关迎敌。两阵对圆,蒋大雄出马,喊曰:“孙坚竖子,快来受死。”
  孙坚大怒,曰:“鼠子焉敢如此?”遂亲自舞刀拍马,直取蒋大雄。
  战不三合,孙坚大喊一声,手起刀落,把蒋大雄劈于马下,五千骑兵群龙无首,无心恋战,大败散逃而走。
  关上华雄见了,忙开关门,自将兵出迎,救得众骑兵入关,紧闭关门,始知胡轸所言不假。李肃曰:“将军不若固守,以待动静。”
  孙坚挥军攻关,关上箭矢如雨,孙坚只得退兵,于关外三十里处结营,一面日日于关下骂战,一面派人赴于袁术处催粮。
  却说袁术在南阳,谋士有范甘者,乃故荆州刺史王睿多年好友,恨王睿无罪被袭杀,欲为报仇,闻得孙坚催粮,乃谮袁术曰:“孙坚乃江东猛虎;且做事任性,气量狭小,难以深交,前过荆州、南阳,皆因一点小怨隙,而杀其守;今若打破洛阳,杀了董卓,未尝不是除狼而得虎也;怕虎害甚于狼患。与将军何益与?不如今不与粮,彼军必散。”
  袁术曰:“孙坚于吾,乃有功也;若非文台,诱杀张咨;吾何能生生白得南阳地也?”
  范甘曰:“此言差矣。”
  袁术愕然曰:“有说乎?”
  范甘曰:“有,以将军神姿,无意霸业乎?”
  袁术曰:“何出此言?”
  范甘曰:“今天下乱起,诸侯割据,乃大势所必也;夫形胜为天下枢者,莫如南阳;南阳即战国韩地也,宛、穰襟其东,大乘峙其南,武关亘其西,成皋镇其北,南阳之形势,足以拒四面之敌,通诸侯之盟,而中临天下。呼则诸侯应,招则诸侯来,若长江盘纡于中,而九派之流为之争赴而下注也。以南阳之壤地视诸侯之疆,孰广焉?南阳之人民视诸侯之众,孰勇焉?以诸侯之誉望视将军之声,孰美焉?是三者皆无出于将军之右矣。自大禹创业于夏,申伯受封于周,楚子设险于方城,秦人用武于南阳,故南阳之地实英雄致王定霸之壤也。汉兴,凡南阳之势,远控乎西京,以为羽翼。新室翦汉,二雄割据,光武倚舂陵而发迹,更始临淯水而建号,皆韩之南阳也。可谓是龙兴之地也。孙坚擅自袭杀郡守,于此无根无基,且张咨素行惠政,百姓念之,皆怨怒杀其良守,思谋报仇,人心不服如此;孙坚恐惧,知将军祖上恩德布于南阳,奉祠至今无忘;故才拱手相让于主公,借此既可脱祸,又落卖人情;将军仰祖上根基,何不以此雄图霸业?”
  袁术曰:“汝有何策教我?”
  范甘曰:“将军承祖德,当天下之枢,昭之以令德,修之以文武,畅之以礼乐。夫南阳,智士之所出也。将军能折节下士,而选豪俊于南阳之众,与之谋国而靖民,以显其业,无使百里奚之事于秦,而范蠡之谋于越也。将军据此而不图,吾恐天下之形替矣。吾受将军知遇之恩,是以敢披素露胆于将军之前也。将军其有意乎!”
  袁术大喜,曰:“非汝言,吾不悟也。”其萌异心,自立门户,欲图王霸之业,至此始也。
  范甘曰:“孙坚虽迫于势,暂时让南阳于将军,然其觊觎之心,终不改也。日后与将军争南阳者,必孙坚也;将军岂可坐视其壮大,见其后患安可不先绝之;今不与粮,则其军势不振,无害南阳,将军坐镇,可无忧矣!”
  袁术曰:“汝此言,大是得理。”听其言,遂造借口,言粮饷仓卒间一时不能备齐,须再耐待若干日。
  孙坚使者曰:“孙将军眼看就要断粮,明公先拨十天五日粮食,亦可救济一二。”袁术不理,乃不发粮草。
  孙坚于营中日夜巡视,看看至十余日,粮草已缺,军中多出怨声,俱言:“吾等拿性命厮杀,却连肚子都吃不饱,是何道理?”
  孙坚闻得,心中着急,乃与诸将商议曰:“可恼袁术这厮,断吾粮草,华雄又坚守不战,方今之计,如何是好,是进是退?”
  程普曰:“常言曰:人是铁,饭是钢;兵士吃不饱肚皮,哪来力气拼命,不如暂且休兵,再作打算。”
  孙坚曰:“汝言是也,明日一早,拔寨回阳城。”
  华雄在汜水关上,见半月来,孙坚日日派人来挑战,而这两日,关下不再有挑战叫骂声,正自疑惑,探子回来报告曰:“孙坚粮草已尽矣,兵无战心。”
  华雄听了,不胜欢喜,与诸将商议,李肃为华雄画谋曰:“孙坚连赢我三阵,本士气正盛;突军中粮草不继,兵士怨怒必倍于常,饥疲之余,众心起思变;必不设备,今夜我引一军从小路下关,袭孙坚寨后,将军击其前寨,胡将军从后接应,孙坚可擒矣。”
  华雄顾视胡轸曰;“前不听将军之劝,果有斯败;今此计如何?”
  胡轸曰:“李将军此计,大妙也,必破孙坚无疑矣。”
  华雄大喜,传令军士饱餐,乘夜下关;是夜月白风清。到孙坚寨时,已是半夜,鼓噪直进。
  孙坚听得马嘶人声,知有人劫营,慌忙披挂上马,正遇华雄。两马相交,斗三十余合,不分胜负,后面李肃军到,竟天价放起火来。
  孙坚军兵乱窜,程普等众将欲来相护,却被胡轸军到,从中截断,遂各自混战,列阵不成,果致大败。
  孙坚无心恋战,虚晃一刀,待华雄躲闪空儿,回马便走,背后华雄追来。
  止有祖茂看见华雄追赶孙坚,便奋勇挥刀杀了二人,急撇了别人,挥鞭打马,跟定孙坚,突围而走。
  孙坚见马后华雄紧追不舍,乃于背后箭袋取箭,搭弓连放两箭,皆被华雄躲过。
  孙坚见二次不中,心不禁放慌,再放第三箭时,因用力太猛,拽折了鹊画弓,只得弃弓纵马而奔。
  祖茂曰:“主公头上赤帻射目,为贼所识认。可脱赤帻与某戴之。”
  孙坚曰:“汝自逃去,莫顾我;此败,皆我之过也,我自担之。”坚执不肯,
  祖茂连声急催曰;“诸侯中,唯主公为董卓所惧,主公岂能为小节,而失大身,讨董贼、正国家要紧。天下无祖茂,无损于天下,天下若无将军,则董卓辈发肆猖獗也!”
  孙坚曰:“若如此,必将致汝于危地,吾岂心安?”
  祖茂曰:“末将身受主公大恩,又识拔至此,无日不思报答,今有此机会相报,正吾之宿愿也,愿主公无违我心!”
  孙坚感泣曰:“此命若在,汝之再生也;汝当好生保重,必要全身而退。”
  于是乃脱赤帻于祖茂,换祖茂头盔戴上,分两路而奔。华雄军只望赤帻者追赶,孙坚乃从小路得脱。
  祖茂被华雄追急,将赤帻挂于人家烧不尽的庭柱上,却入树林潜躲。
  华雄军于月下遥见赤帻,只当是孙坚,惧其勇猛,只四面层层围定,不敢近前。取弓用箭射之,方知是计,遂向前取了赤帻;大声辱骂孙坚胆小奸猾。
  祖茂怒,于林后猛然杀出,挥双刀直劈华雄;华雄大喝一声,挺刀来迎,华雄腕沉力大,将祖茂长刀挑飞,反手用刀杆挑祖茂下马,众军士齐拥上缚住。
  华雄曰;“好一招李代桃僵,纪信舍命救刘邦;孙坚何去?”
  祖茂曰:“汝量吾肯说否?要杀便杀。”
  华雄曰:“吾念汝是条忠心汉子,若降我,助平诸侯;我将奏保汝为上将军。”
  祖茂骂曰:“汝若不趋降孙将军,早晚为虏矣;汝非孙将军敌也!”
  华雄曰:“若不降,则死;汝不怕死?”
  祖茂曰:“死何惧哉。”
  华雄大怒曰:“既不降,吾斩汝头献董相国前请功矣。”挥刀将祖茂头斩下,悬于马项下。杀至天明,华雄方引兵上关。
  时河内太守王匡屯兵河阳津,闻孙坚与华雄交战,乃潜使锐卒从小平津过津北,欲偷袭关后,与孙坚两相夹击,不料华雄早有戒备,使羽林郎将李参,遣疑兵挑战,使其中伏破之,死者略尽。王匡得诸人死战,方得脱逃。
  至次日,程普、黄盖、韩当皆浑身箭痕剑伤,都来寻见孙坚,再收拾败卒军马屯扎阳城。
  孙坚为折了祖茂,伤感不已,又闻王匡亦溃败,大骂袁术断粮,以致失败,星夜遣人报知袁绍。
  袁绍接得孙坚兵败文书,大惊曰:“不想孙文台竟败于华雄之手!”便聚众诸侯商议。
  众人都到,只有公孙瓒后至,袁绍请入帐列坐。
  袁绍曰:“前日鲍信将军之弟不遵调遣,擅自进兵,杀身丧命,折了许多军士;今者孙文台、王公节又败于华雄:挫动锐气,为之奈何?”
  诸侯并皆不语。袁绍举目遍视,见公孙瓒背后立着三人,容貌异常,都在那里冷笑。
  袁绍问曰:“公孙太守背后何人?”
  公孙瓒呼玄德出曰:“此吾自幼同舍兄弟,平原令刘备是也。”
  曹操曰:“莫非助朱俊破黄巾刘玄德乎?”
  公孙瓒曰:“然。”即令刘玄德拜见。
  公孙瓒将玄德前日功劳,并其出身,细说一遍。
  袁绍曰:“既是汉室宗派,取坐来。”命落坐。
  刘备以在坐皆州郡大员,而相随诸侯之大将、县令、谋士俱无坐,恐己若坐下,必惹彼辈人嫉妒,而致生恨,反为不美。故不敢冒然坐下,连逊谢不敢。
  关羽、张飞不悟,不解袁绍如此相敬,刘备为何却坐,唯曹操己知其情,笑曰:“玄德乃汉室宗亲,焉得无坐?”
  袁绍曰:“孟德言是也,玄德但坐无妨;吾非敬汝名爵,吾敬汝是帝室之胄耳。”
  玄德拜揖再谢过,己知足释诸人之嫉妒敌视,这才走去坐于末位,关羽、张飞叉手侍立于后,两人身躯魁梧,目光有神,豪雄之气自露,尤显引人注目。
  袁术向来以英豪自许,少有天下人入其眼中,看袁绍、曹操如此尊重刘备,便气从胸腔间迸出,谓邻座桥瑁、孔伷曰:“小小县令,架子倒不小。”
  孔伷曰:“本初此举甚不妥,诸侯下大将、幕僚、谋士、县令等有声名有身分之人,何只百千人,何独使刘备坐?岂不寒尽诸人之心?”
  袁术曰:“谁说不是,吾亦正是此想。”
  桥瑁曰:“此狂徒也,公路何必与其一般见识?折损了自家身段。”
  袁术曰:“吾见不得欺世盗名,招摇撞骗之徒;吾欲辱之,方得气消也。”
  桥瑁曰:“此辈如疥癣,无足道也;不要以小忿,坏了宴间气氛,误了大事。”
  袁术曰:“既如此,吾且暂时强忍。只是吾兄做事颠倒,盟主甚是不称职,大是可忧。”孔伷、桥瑁回以意味深长一笑。
  袁术还欲说话,忽探子来报:“华雄引铁骑下关,用长竿挑着孙太守赤帻,言是孙坚之头在此,来寨前大骂搦战。”
  袁绍大怒,问曰:“华雄如此猖狂,谁敢去战?”
  袁术背后转出骁将俞涉曰:“小将愿往。”
  俞涉方才听得袁术之语,心内亦甚是不服刘备有坐,自恃其勇,欲出马斩得华雄回,替袁术脸上争光,为各诸侯帐下武将出气;窘一窘袁绍,有此斩将功,是不是也该有坐;故才自告奋勇。
  袁绍喜曰:“吾素闻俞将军勇力过人,正可立功。”便著俞涉出马;俞涉生得身高八尺,头如斗大,慓悍异常;当下雄纠纠,气昂昂,提一杆七十斤铁枪出战。
  袁术举杯向诸侯大言曰:“诸位勿忧,吾上将俞涉,从吾出战多年,从无败绩,由他出马,少时必斩华雄头来。请放宽怀,来,吾敬大家,干。”
  话犹未了,一信差跌撞而来,颤声叫报曰:“祸事,祸事;俞涉与华雄战不三合,被华雄斩了。”众大惊。
  韩馥曰:“吾有上将潘凤,可斩华雄。”
  袁绍急令出战;潘凤身长九尺,腰大十围,威风凛凛,有如神灵将,手提开山大斧上马而出。
  韩馥曰:“吾尝从猎山中,遇一巨石挡路,束手无策,潘凤挺斧而出,运力劈石,巨石从中而断,神力如此,此番出战,华雄必死矣。”
  众诸侯听了,心方始安;尽咋舌曰:“如此神力,古恶来之属也。何惧华雄?”
  去不多时,飞马惊慌又来叫报:“祸事也,祸事也,潘凤又被华雄斩了。”众皆失色。
  袁绍曰:“可惜吾上将颜良、文丑未至!得一人在此,何容华雄猖狂!”
  言未毕,阶下一人大呼出曰:“华雄插标小丑也,何足道哉?小将愿往斩华雄头,献于帐下!”
  众视之,见其人身长九尺,髯长二尺,丹凤眼,卧蚕眉,面如重枣,声如巨钟,从刘备身后走出,立于帐前。
  袁绍问曰:“此是何人?”
  公孙瓒曰:“此刘玄德之弟关羽也。”
  袁绍问:“现居何职?”
  公孙瓒曰:“跟随刘玄德充马弓手。”
  帐上袁术大喝曰:“汝欺吾众诸侯无大将耶?量一弓手,安敢乱言!与我打出!”
  曹操急止之曰:“公路息怒。此人既出大言,必有勇略;试教出马,如其不胜,责之未迟。”
  袁术怒曰:“使一弓手出战,显得吾盟军无人,必被华雄所笑,损威非浅。”
  桥瑁曰:“袁公路此言甚是,安可令一弓手出战,其战死事小,被敌羞辱事大。”
  曹操曰:“此人仪表不俗,华雄安知他是弓手?”
  袁绍凝注关羽片刻,问曰:“汝自请缨,敢战华雄;有取胜之道否?”
  关公沉声曰:“如不胜,请斩某头。”
  袁绍曰:“吾信汝,但汝职位卑微,若遣汝出,营中诸将必当不服。”
  关公曰:“以盟主见,当何如?”
  袁绍曰:“军中无戏言,欲使军中服,壮士敢立军令状否?”
  关公曰:“有何不敢?正所愿也!”
  袁绍喝曰:“好,取军令状来。”左右呈上军令状,令关羽签名。
  袁绍顾帐中诸侯诸将,高声曰:“此壮士已签军令状,有不服者否?有者,亦可签军令状。”
  帐中皆不语,袁绍复于关羽曰:“无人与汝争矣;望汝早报捷,以慰吾望。”关羽转身欲出。
  曹操叫曰:“且慢。”教酾热酒一杯,献与关公,曰:“此酒可热血,壮壮士行。”叫饮了上马。
  关公接过酒,谢过曹操,将酒放于刘备案上,曰:“酒且斟下,待某斩了那厮,再饮不晚。诸大人安坐稍待,某去便来。”龙骧虎步而出,于帐外提刀,飞身上马,奔驰而出。
  至阵上,华雄叫曰;“来将通名,我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关公曰:“某乃马弓手关羽是也。”
  却说袁术见关羽出,回顾张邈曰:“又多一冤死鬼矣,拦也拦不住。”
  张邈忆起曹操之言,又观关羽方才举动言语,心想刘备既为英雄,其结义弟兄,自必非碌碌之辈,思及此,抬头望了刘备一眼,欲观其神色,只见其气定神闲,便回曰:“或许,冤死鬼,为华雄也说不定!”
  袁术曰:“孟卓醉矣?”
  张邈笑曰:“吾千杯不醉,今不过十杯,公路何言吾醉也?”
  袁术亦笑曰:“汝若不醉,何尽说醉话乎?”
  张邈扭过头去,不再理袁术。
  袁绍谓曹操曰:“壮士出,此番,能胜否?”
  曹操望了刘备一眼,见其若无其事,神态安然;乃答曰:“吾与汝再效少年时赌,如何?”
  袁绍曰:“汝欲赌谁赢?”
  曹操曰:“吾赌关羽必斩华雄。”
  袁绍亦望刘备一眼,曰:“吾亦赌关羽胜,以二赔一,汝敢赌否?”
  曹操曰:“如此,同赌一人胜,是不成赌也。”二人相视大笑。
  刘备邻座乃西河太守崔钧,故司徒崔烈之长子,虽为将帅,却作文官装束,著博袍缣巾。侧头谓刘备曰:“华雄之勇,曾败文台,又连斩二员猛将,皆吾等目睹;汝弟逞血气之怒,自告出战,汝为其主,何不阻拦,不忧乎?”
  刘备笑曰:“华雄匹夫,焉能当吾弟之刀?片刻,必献首级来,吾何忧也!”
  崔钧曰:“此关性命之事,非玩笑也。”
  刘备曰:“崔太守如不信,何不稍安毋躁,少时,便见分晓也。”
  崔钧轻轻摇头,心里曰:“若有偌大本领,都年近三十之人,在此乱世之中,何至只充当马弓手;此刘县令,拿手下人命视儿戏,真好大言唬人也。”他出身官宦世家,谈笑可取侯,那知寒家子弟仕宦之难。
  众诸侯窃窃私议间,突听得关外鼓声大振,喊声大举,如天摧地塌,岳撼山崩,众皆失惊。
  正欲派人探听,忽闻得鸾铃响处,有马已到中军,有人滚鞍下马,只见云长大步流星,提华雄之头,掷于地上,血犹未凝结,直在滴。
  曹操所奉之酒在刘备案上,犹冒热气缭绕,其酒尚温。
  后人有诗赞之曰:
  威镇乾坤第一功,辕门画鼓响冬冬。
  云长停盏施英勇,酒尚温时斩华雄。
  张邈转头谓袁术曰:“吾二人,谁醉也?谁说醉话乎?”袁术羞惭,低头不回。
  袁绍谓曹操曰:“吾二人赌技,看来不输少年时。”曹操大笑,袁绍亦笑。
  刘备含笑顾看崔钧,崔钧惊骇得面目变色,只叫嚷曰:“真令人难以置信,真神人也。”
  曹操挺身而起,离筵亲奉酒杯,斟满一杯,来至关公面前,递与关公,关羽也不推辞,取过一饮而尽;曹操又为斟了一杯,曰:“当饮三杯,以壮众人行色。”
  关羽道过谢,乃连饮三杯,对曹操顿生好感。
  只见玄德背后转出张飞,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
  欲知众诸侯听了张飞大叫,作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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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2回 曹操探营慰刘、关、张 郑泰自荐玩弄纵横
  却说张飞,见关羽斩了华雄,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
  袁术爱将惨死,又被张邈奚落,心中好不懊丧,闻张飞叫嚷,不禁勃然大怒,喝曰:“俺大臣尚自谦让,量一县令手下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扬威!成何体统,都与赶出帐去!”
  曹操曰:“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
  袁术恼羞曰:“既然公等只重一县令,我亦无颜在此,当先告退。”便欲领帐下众人而去。
  曹操拦住,温言劝曰:“岂可因一言意气,而使性子,使误大事耶?”
  乃回身,与公孙瓒曰:“劳公孙将军,且带玄德、关羽、张飞回寨歇息,待吾事毕,再来拜见。”公孙瓒闻言,乃带玄德等人自去了。
  众诸侯皆窃议而散,有言袁术不是的,说其气量狭小,无容人之量;有言袁术素以门第陵物,骄横惯了;有言袁术做得对,无论何处何时何地,就该尊卑有差,不容紊乱,此乃法度礼教所关,岂可忽乎?亦有人言,大敌当前,就该以功论赏,才能使将士用命,袁术此举,寒尽将士用功之心。
  刘备三人随公孙瓒入营,皆怀愤不平,曰;“袁绍为盟主,竟由其弟咆哮跋扈,如此赏罚不明,何能有为?都言其能令英雄倾心,看来是徒有虚名。”
  公孙瓒曰:“倒是错怪袁绍了,其兄弟向来不和,明争暗斗,袁术兵马强过袁绍,袁绍节制不了,只能强忍。袁绍而能如此对贤弟,足见对弟之重视了。”
  刘备曰:“原来如此,只是联盟这样情势,尔虞我诈,不能精诚团结,何能讨得董卓?”
  公孙瓒曰:“吾与贤弟言,来此者,都别有目的也。”
  刘备曰;“为何?”
  公孙瓒曰:“汉制度,除边关郡守率有二千至数万军马不等外,其余内地郡守,合境不过二千兵,若多招一兵,便是僭逆;今观来此联盟者,谁个不有身家三五万军马的,军马何来?皆以讨董卓为名,名正言顺,辖境内招起的。其不安于原状,欲有所图,不亦明矣。”
  刘备叹息,张飞气急败坏,高叫曰:“不如咱们离了这里,投别处去好了。”
  公孙瓒劝曰:“别为小忿,以误大事,且再耐心观望几日,到时再作计议。”
  刘备曰:“哥哥说的也是。”
  却说曹操见刘备三人出去神情,难掩委屈之状,暗使曹洪赍持上等牛酒先来抚慰,使其务必留住三人。自已脱身出来后,便亦急趋公孙瓒寨营来相见。
  刘备、公孙瓒与曹操互相施礼罢,曹操笑曰:“吾以当世虎将唯孙文台,不意今日却见关云长竟不在其下;可笑那袁术,只会摆贵族公子习气,徒有其表,唯虚名是趋;先是妒嫉孙文台立功,不顾大局,断绝其粮草,以致西进功败垂成;今又妒恨云长,阵上杀敌如切瓜,以职卑呵斥,断送了乘胜追击。不知此蠢人,以后还会做出甚荒唐事来。”
  刘备谢曰:“多蒙曹兄仗义执言,又蒙赐如许牛肉好酒。”
  曹操曰:“此皆孟德所当为本分之事,只是恨吾身孤力小,保不住汝三人,不受委屈冷落,甚是惭愧。”公孙瓒面现惭色,曹操故作不见,转身问关、张曰:“不知此牛酒滋味,还入得壮士口否?”
  张飞大笑曰:“肉是好肉,酒是好酒;只是俺老张越吃越喝,越发引动起肚肠虫子,却胆忧起明日无此好物入肚,如何是好?”
  曹操亦笑曰:“汝要是吃不足,明日,吾令人多多奉上,让汝吃足,如何?”
  张飞叫曰:“那敢情太好了。”
  关羽上前鞠一躬,曰:“曹大人莫要见笑,吾三弟平时玩笑惯了,无尊无卑,无大无小。”
  刘备亦曰:“吾三弟性情粗莽豪放,疏不知礼,曹兄莫怪莫怪。”
  曹操大笑曰:“吾生平最喜直肠子人,不玩心眼,痛快酣畅,焉有见笑见怪之理?”转头谓张飞曰:“翼德,等着,明日准时让汝吃够牛酒,只是一点,大敌当前,莫要醉倒,吾可不愿被人骂作千古害汝罪人。”
  众人见曹操说话有趣,尽皆大笑,顿时间,都觉亲近了许多,大家不再客气,刘、关、张兄弟亦受屈芥蒂尽释,放开胸怀,彼此敬酒,杯觥交错,尽情饮了几樽,曹操已有微醺,曰:“再饮,吾将醉倒矣;明日尚有大战,吾先告辞矣。”乃与曹洪告辞回去。
  公孙瓒与刘、关、张相送到营门,执手话别,才回到帐内。
  刘备眼望公孙瓒,曰:“兄观此人如何?”
  公孙瓒反问,曰;“吾弟怎么看?”
  刘备沉吟着,似是斟酌用词,曰:“吾阅人多矣,未见如此人者,必成伟器,能就大业。”
  公孙瓒曰:“吾亦觉得,此人笼络英雄,不露斧凿斤痕,手段高明之极,十八路诸侯中,唯此人、孙文台才是其中翘楚,袁绍与其比,不及远矣。”
  刘备不禁问曰:“兄长威名震于北方胡、羌,不亚于董卓,与其比,如何?”
  公孙瓒曰:“武功堪有可比,驱才似有不如;吾与袁绍辈俦也,然此人,犹稍高于吾等一筹。况此人有三大过人胆略异行,足以号召天下英雄,使之趋之如鹜而无悔。吾辈望尘莫及。”
  刘备曰:“哪三事,愿闻其详。”
  公孙瓒曰:“此人二十岁任县尉,便于县厅中列五色棒,不避权贵,当时势焰熏天的宦官蹇硕之叔父,就活活打死于棒下,此其一;拜议郎时,首上书朝廷,力陈陈蕃、窦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又直言朝廷奸邪盈朝,善人壅塞,此其二;只身怀刃刺董,事虽不成,其名已震四方,此其三;此三事,无不有性命倾刻之忧,此人竟能履险如夷,岂非天助乎!”
  刘备叹曰:“此三事,吾等真无胆气做来;造化弄人,风云突变,日后若与此人为敌,吾当退避三舍矣。”
  却说华雄手下败军,报上关来;李肃慌忙写告急文书,派干练精明之人,骑快马连夜奔驰,至京申闻董卓。
  董卓大惊,急聚朝廷大臣商议对策,先开言曰:“老夫兴义兵,诛乱党,靖朝廷,安上下,臣子之节,信著神明,可谓尽矣。今袁绍徒忤逆作难,构乱山东,将若之何?”
  太尉黄琬曰:“公勋业诚大,然赏不及劳,故人怀贰心。今山东兵盛,不可当也。若以公就第,委权崇让,天下庶可求安。”
  李傕闻言,抽刀怒曰:“汝身为三公之职,不恤王事,出谋划策,以平逆乱,反出此妖言,欲惑乱人心乎?黄琬可诛也!”
  郭汜亦起身怒曰:“谗言逆乱,当其诛讨,奈何虚承伪书,遽令公就第乎!两汉以来,王侯就第,宁有得保妻子者邪?议者可斩!”
  百官震悚失色,唯太尉长史士壹为黄琬挺身言曰;“既议事,人尽可言,取正而为,何怒乎?吾请问,朝堂为一人之朝堂,还是朝堂为众人之朝堂?”
  人皆震骇,李傕、郭汜竟无以为答;众官忙打圆场,黄琬亦不再言,董卓心忌而恶之,后乃署教尚书曰:“太尉掾士壹,不得除用。”以此,故士壹历年不迁。此后话不题。
  却说黄琬提议董卓逊位,李、郭大怒,士壹仗义以话噎堵董党,众官打圆场,董卓趁此见好而收,便曰:“今日聚众官于此,乃为商议靖敌,诸位有何高见?”
  王允曰:“今山东众强,千里远斗,乘胜气锐。若纵之使入河北,不可敌,宜杜险以拒之。”
  光禄大夫种拂曰:“今山东乘胜气锐,其锋不可当,宜令郡县聚民千家为一堡,深沟高垒,清野以待之。彼至无所掳掠,不过数旬,食尽自退。”
  光禄勋宣璠曰;“今山东联军数十万,气势正盛,民虽筑堡,不足以自固,是聚兵及粮以资之也。且动摇民心,示之以弱。不如大起我西凉军兵,阻关拒战,计之上也。”
  董卓曰:“宣光禄所言甚是。”遂会议大发兵,董卓欲自为将帅,出击关东各路义师。
  群僚咸惮董卓,莫敢忤其旨;唯郑泰恐其领兵,盖权重愈强,后日益将难制,不欲其亲将兵,乃曰:“夫治在德,不在兵也。”
  董卓睁目圆瞪,不悦而厉声曰:“如此,兵无益邪?”众人莫不变容,为郑泰震栗。
  郑泰曰:“非以无益,以山东不足加兵也。”
  董卓曰:“何谓也?今袁绍等兵犯汜水关,众议皆以为强,汝何言得不加兵?”
  郑泰为人素来辩智,此时闻董卓声色不善,畏祸引身,乃上前指画作诡辞对曰:“明公且试听吾言:今山东议欲起兵,州郡相连,人众相动,非不能也;然中国自光武以来,无鸡鸣狗吠之警,百姓忘战日久;仲尼有言‘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虽众不能为害,此一也。”
  董卓曰:“汝言下之意,山东联军,不过乌合之众?”
  郑泰曰:“正是,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国将,闲习军事,数践战场,羌、胡威惧,名称当世;以此威民,民怀慑服,此二也。”
  董卓曰:“此赞美之词,吾何敢当。”
  郑泰曰:“吾郑公业岂是阿谀之人哉?不过事实比较得到结论罢了。”
  董卓笑曰:“尚有其三否?”
  郑泰曰:“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体长妇人;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能清谈高论,嘘枯吹生,无军帅之才,负霜露之勤;临锋履刃,决敌雌雄,皆非明公敌,三也。”
  种拂曰:“卿言过矣,袁本初之能,我等深知也;吾闻张孟卓,亦是豪侠人才,君何贬之轻也?”
  董卓曰:“其四如何?”
  郑泰曰:“察山东之士,力能跨马控弦,勇等孟贲,捷齐庆忌,信有聊城之守,策有良、平之谋;可任以偏师,责以成功,未闻有其人者,四也。”
  董卓曰:“君此言,甚不公正,以吾所知,勇等孟贲、捷齐庆忌者,有张扬、公孙瓒;策有良、平之谋者,有袁绍、曹操;可任以偏师,责以成功者,有孙坚;君何谓得山东无人?虽然如此,愿闻其五。”
  郑泰曰:“就有其人,王爵不相加,妇姑位不定,各恃众怙力,将人人棋跱,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率徒旅进,五也。”
  董卓曰:“此,可谓言中要害矣。吾亦料山东贼盟,必不能长久同心,日久必将自图。有其六否?”
  郑泰曰:“关西诸郡,北接上党、太原、冯翊、扶风、安定,自顷以来,数与胡战,妇女载戟挟矛,弦弓负矢,况其悍夫;以此当山东忘战之民,譬驱群羊向虎狼,其胜可必,六也。”
  董卓曰:“我西凉精兵,自非山东可敌,君此言甚是。”
  郑泰曰:“且天下之权勇,今见在者不过并、凉、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皆百姓素所畏服,而明公权以为爪牙,壮夫震栗,况小丑乎!七也。”
  董卓笑曰:“老夫微功朝廷,唯上述略可自傲。君所言,还有八否?”
  郑泰曰:“又明公之将帅,皆中表腹心,周旋日久,自三原、硖口以来,恩信醇著,忠诚可远任,智谋可特使,以此当山东解合后之虚诞,实不相若,八也。”
  董卓傲然曰:“将士之忠心,如葵向日,吾今日至此,皆赖此辈也,吾无所疑。”
  郑泰曰:“夫战有三亡: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明公秉国政平,讨夷凶宦,忠义克立;以三德待於三亡,奉辞伐罪,谁人敢御?九也。”
  董卓曰:“此言说得好,袁绍等不自量力,以逆犯正,安得不败!”
  郑泰曰:“东州有郑康成,学该古今,儒生之所以集;北海邴根矩,清高直亮,群士之楷式。彼诸将若询其计画,案典校之强弱,燕、赵、齐、梁非不盛,终见灭於秦;吴、楚七国非不众,而不敢逾荥阳,况今德政之赫赫,股肱之邦良,欲造乱以徼不义者,必不相然赞,成其凶谋,十也。”
  董卓曰:“昔吴、楚七国反,不请剧孟,周亚夫以为幸;剧孟不过区区一侠士,何及郑玄、邴原大儒?今袁绍等,不尊郑玄、邴原等,岂非亦我之大幸!其心曲之私,明矣;其无能为,亦明矣!”
  郑泰曰:“若十事少有可采,无事徵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以轻威重。”
  董卓闻这一番言说,条理明畅,甚是悦耳动听,始转恼为悦;曰:“闻公业言十事,不愧智士也,使吾如吃定心丸,依汝见,当何如?”
  郑泰暗中欲谋军马帅印,乃曰:“袁绍等小贼,出偏裨之将自足制之,相国何必临阵亲矢石也!况相国,国之所倚,朝廷是镇,岂可轻出;倘不相弃,吾毛遂自荐,领军代征,必为相国破取关东军,割携袁绍、曹操孙坚头投于阶下。”
  董卓大喜,知郑泰有将才,足以任事,乃命以郑泰为中郎将,代自已统率各路诸军击关东。
  郑泰暗中亦大喜,拜谢而出;以为得志,今兵权在手,可以见机行事,以图董卓。
  董卓退朝而归相府,李儒急步而入,问曰:“吾闻今日朝堂之上,明公荐举郑泰为将军,代明公出征,有斯事否?”
  董卓曰:“有也。”
  李儒进言曰:“郑泰智略过人,向与袁绍等交好,与吾等貌合神离,倘结谋山东;今资之士马,使就其党,若彼突起异心,为患不小。窃为明公惧之。”
  董卓悚然而惊,曰:“吾失算矣;依汝之见如何?”
  李儒曰;“今朝廷事多,兵权万万不可假人,郑泰非相国党人,政见又不甚合,必不与相国一心,不可不防,若资之土地甲兵,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则一匹夫耳,无能为矣。”
  董卓曰:“非汝提醒,大错即将铸成,悔无及矣;亏得尚可悬崖勒马。”
  次日,董卓召谓郑泰曰:“非吾不信公也,实众心汹汹见迫,亦为公计,以释众疑,请公解印以相还。”
  郑泰知不可拒,眼见功败垂成,无力相挽,暗叹一声,违心而言曰:“吾本无才,过蒙擢用,非吾本心;愿挂冠还带,愿得闲山一片,为终老之计。”
  董卓曰:“何至于此。”乃好言抚慰,恩遇甚厚。于是收其兵马印绶,留拜议郎。
  郑泰后与黄门侍郎荀攸、议郎何颙、侍中种辑谋诛董卓,事败,又与王允共谋董卓,李、郭乱长安,郑泰脱身自武关走,东归寿春。后将军袁术以为扬州刺史,未至官,道卒,时年四十一。此是后话,这里表过不题。
  李儒谓董卓曰:“今失了上将华雄,贼势浩大;袁绍为盟主,袁绍叔袁隗,现为太傅,袁基为太仆,倘或中外合谋,里应外合,变生肘腋,则必为大害,可先除之。请丞相亲领大军,分拨剿捕。”
  董卓曰:“袁隗一向仰吾鼻息,唯吾言是听,杀之是否令人心寒?”
  李儒曰:“不然,杀袁隗,袁氏亲党与门生众多,必迁怒怨恨袁绍、袁术矣。”
  董卓然其说,使新拜京兆尹宣璠领兵五百去收捕,宣璠素与袁隗有宿怨,欲先恶心羞辱之,以泄其愤。围住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家,令先执袁隗至。
  袁隗曰:“卿欲害忠臣邪?”
  宣璠故意诘之曰:“汝忠臣,亏汝恬不自愧;汝为太傅,少帝之废,不能死节,忠何在也?”
  袁隗曰:“汝亦附势董卓之人,何得以此言问我?”
  宣璠曰:“斯时,我乃被疏远之臣,无有尽忠责;岂不因汝等压制之故;附势董公,不过求伸也;汝身为帝师,董公废帝之际,非但不敢谏,且奴颜附议,又不去位?乃尸位窃禄之徒,今诛死,岂不宜乎!”
  袁隗知不免,乃曰:“汝,小人也,尤好交诸阉宦者,吾若不压汝,使汝得志,则宦者用,汝与宦者得志,天下何以不乱?”
  宣璠怒曰:“汝何有脸说我,汝岂非亦交好宦者,以至三公乎?”
  袁隗叹曰:“吾知矣,奴辈利吾家财宝尔!”
  宣璠副使笑曰:“汝袁氏四世五公,族大业大,富比帝王,既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汝家若无大财,纵相国欲诛,亦必有人劝谏;何至今日闻汝族诛,人人称快,幸灾乐祸!”
  袁隗垂头,无以对答;宣璠哈哈大笑,多年滞窒之闷气尽出,乃令斩之,将两家尽口收之,母及姊妹婴孩以上五十余人下狱死。悉埋青城门外东都门内,建表木于其上,刻书曰:“反虏逆贼鳣鲵。”又恐有盗取者,复以尸送郿坞藏埋之。
  李傕曰:“今袁隗虽诛,然崔烈尚在,其子崔钧亦在贼盟中,可一举捕杀之。”
  李儒曰:“不然,崔钧不同于袁绍,非谋主,且其性懦仁,庶几尚可争取;凡举大事者不顾家,况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耳。”
  董卓以为然,乃顾问王允曰:“汝意何如?”
  王允度其意,欲窥己腹心事,乃曰:“活之则仁慈,杀之则解脱。”
  董卓笑,微微颔首,只将崔烈收捕监在狱中,亲属一无所问。乃令人先将袁隗、袁基首级去关前号令,以壮军威,以慑敌胆。
  董卓遂自起兵二十万,分为两路而来:一路先令樊稠、张济引兵五万,把住汜水关,不要厮杀。
  樊稠、张济率兵,路过鲁阳城郊,时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见樊稠前头步骑数万猝至,众皆大惊,不知所措。
  孙坚颜色不变,方行酒谈笑不缀,使黄盖暗中整顿部曲,无得妄动;后骑陆续渐至,孙坚徐徐罢坐,导引众官属入城。
  樊稠、张济见其整齐,丝毫不乱,素知孙坚之能,竟不敢攻而过。
  孙坚见敌自走,乃谓众人曰:“方才孙坚所以不即起走,起动则众人必不免有忙乱,如此敌骑见之,必来攻也,兵相蹈藉,恐诸君不得入耳。彼见我不起,以为我成竹在胸,必有备,惧我有伏兵待也。”
  众皆叹服,齐曰:“将军之胆,真铁石也;吾等望尘莫及。”
  却说董卓自将十五万,旌旗数百里,同李儒、吕布、李傕、郭汜等守虎牢关。
  虎牢关,春秋时郑国筑建以御强楚,故后人名郑州,历来为险固重镇。唐贾至有《虎牢关铭》曰:
  王侯设险,虎牢拥其要。振之以五岳,惟嵩萃焉;经之以四渎,洪河突焉。宜其咽喉九州,阈阃中夏。汉祖守之以临山东,坐清三齐,强楚踯躅而不进;太宗据之以拒河朔,克擒丑夏,伪郑袒缚而请命。惟兹虎牢,天设巨防;攻在坤下,拒在离旁;昏恃以灭,圣凭而王。
  又吕温亦虎牢关《铭》曰:
  锁天中区,控地四鄙。
  可足见虎牢险固之大略矣。这关离洛阳五十里;军马到关,董卓令吕布领三千军,去关前扎住大寨。
  董卓自在关上屯住,与李儒商议:“我所虑者,唯孙坚一人;我意欲招降孙坚,孙坚若得降我,其余者,不足虑矣。”
  李儒曰:“孙坚勇而有谋,其性刚直,且其志不小,必不降主公。”
  董卓曰:“此人乃劲敌也,若不降吾,必是心腹大患。”
  李傕问曰:“比之曹操如何?”
  董卓曰;“曹操名位尚微,智谋过人,乃潜龙也,须假以时日,证其算不遗策,使人信服,方得腾雾;而孙坚威震天下,已是飞龙也;当务之急,潜龙不可怕,飞龙难当也。”
  李傕曰:“在西凉时,吾曾相识孙坚,常一起较量武艺、比酒量,甚是投合;愿为相国一行,去其营中尝试招降。相国以为如何?”
  董卓大喜,曰;“汝若能招得孙坚来降,记为头功,在众将上。”
  李儒曰:“恐徒行也,反遭其羞辱。”
  李傕曰:“吾闻袁氏兄弟颇忌文台勇猛;我此去,果露行迹,若招得文台降,自是最好,若他不肯降,待山东诸侯知道,疑他与我相通,也是反间计。”
  董卓曰:“此言说得甚是,试行之,何妨。”
  欲知李儒去招降孙坚,孙坚听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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