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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无语则祭

【新三国演义】自信堪比罗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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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9 16:3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23回 李儒鸠酒弑废帝 皇甫低首保身家
  却说少帝与何太后、唐妃困于永安宫中,衣服饮食,渐渐少缺;少帝自以无罪被废,心结终是不解,每日唯以泪洗面。
  一日,帝倚于亭间,偶见双燕飞于庭中,戏于梁间;翠羽又翦,一飞一逐,好不快活;不觉看痴了,忍不住凄然而叹。深感身生在帝王家,尚不如燕子微物自由,全不受制于人;自思困在宫中,欲移宫外一步而不能得,与囚何异?幽禁于此,不知何日才脱此禁。思潮澎湃,想到伤悲处,黯然久之;正所谓鸟啼花落,遇失意人,触处伤心,遂吟诗一首。诗曰:
  嫩草绿凝烟,袅袅双飞燕。
  洛水一条青,陌上人称羡。
  远望碧云深,是吾旧宫殿。
  何人仗忠义,泄我心中怨!
   董卓知少帝无错无咎被废,朝中多有不服,亦怕有人以奉少帝为号召,竖起旗帜,凝聚成集团党派,故时刻提防着,密置腹心於宫中,暗察废帝动静,一举一动,纤悉必报。是日获得此诗,来呈董卓。
  李儒曰:“怨望作诗,杀之有名矣。”
  董卓记起帝言,犹有顾忌,忧虑曰:“已被废黜,再杀之,恐人议论,奈何?”
  李儒曰:“少帝被废,久怀怨望。今祸难方兴,争战未已;欲御外患,必除内忧;异日疆场有事,变从中起,则大事去矣。不若借此杀之,断人怀望,以绝后患。”
   李傕亦曰:“反者必以此儿为名,若不除去,何以复安!”
  董卓曰:“汝言是也,议论者小事,今骑虎之势,正不得不尔。”乃召弘农王太傅责问之曰:“弘农王病困,何故不白?”
   王太傅诧异曰:“吾适从王处来,王体甚健;未闻有病,太师何从而闻?”
  董卓怒曰:“汝为王之太傅,何失职至此,王病,尚不得知,何堪为王太傅?”遂命下狱囚之,使郎中令李儒带武士十人,入宫弑废帝。
  帝与后、妃正在楼上嗟叹伤凄,感余生悲凉;忽见宫女慌入报李儒至,帝大惊,不知何故,预感大祸临头,冷汗涔涔流下。
  李儒已至楼上,帝颤声问曰:“卿来何事?”
  李儒拜揖一礼,乃以鸩酒奉帝,帝问何故。
  李儒曰:“春日融和,百虫孳生;董相国特上寿酒,服此酒,可以辟恶。”
  少帝泣曰:“吾已是废人,何相迫如是耶?”
  李儒曰:“寿酒勿疑。”
  太后曰:“既云寿酒,汝可先饮。”
  李儒曰;“此是相国专赐太后母子,李儒怎敢僭越,望太后与王自饮,李儒亦好回话相国。”
  太后曰:“相国既赐于孤家,即是孤家之物,孤家赐汝饮,汝何必谦让,汝饮即是。”
  李儒怒曰:“好利口的妇人,汝母子不肯钦耶?”呼左右持短刀白练,掷于太后前曰:“寿酒不饮,可领此二物!”
  唐妃跪告曰:“妾身代帝饮酒,愿公存母子性命。”
  李儒叱曰:“汝何人,可代王死?”乃举酒与何太后曰:“汝可先饮?”
  何太后花容失色,知不免,乞曰:“我实无辜,天下共知,待我浴而后就死,可乎?”
  李儒曰:“谁耐烦等得?”斥令速饮。
  何太后不肯饮,大骂何进无谋,引贼入京,致有今日之祸。
  李儒催逼帝,帝凄然曰:“今日之事,不可免乎?”
  李儒曰:“不可。”
  少帝曰:“既不能免,容我与太后作别,再饮未晚。”乃大恸而作歌,其歌曰:
  天地易兮日月翻,弃万乘兮退守藩。
  为臣逼兮命不久,大势去兮空泪潸!
  唐妃泪污满面,抗袖而舞,亦作歌曰:
  皇天将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姬兮命不随。
  生死异路兮从此毕,奈何茕速兮心中悲!
  歌罢,相抱而哭,坐者皆歔欷;李儒叱曰:“相国立等回报,汝等俄延,望谁救耶?”
  少帝谓唐妃曰:“卿王者妃,势不复为吏民妻;自爱,从此长辞!”遂仰头大呼:“愿自今已往,不复生帝王家!天乎!天乎!”夺过李儒手中鸠酒,仰头饮下,九窍流血,登时身死;时年十八。
  太后见此,心如被刀片片碎割,披头散发,形同街妇,再无顾忌,痛哭流涕,破口大骂:“董卓逆贼,逼我母子,弑君篡逆,天地有所不容,犬彘亦不食其肉;汝等助桀为虐之徒,天道有灵,汝安得良死,必当族灭!”
  李儒大怒,双手扯住太后,直撺下楼,狠狠推于地下;太后浑身搅做一团,李儒叱武士白绫缠颈,活活绞死。
  史官有诗云:
  太后素练系咽喉,少帝鸠酒一身丧。
  何事皇宫变生多,千载令人怨未休。
  只留下唐妃哭得死去活来,李儒也不理会,自去了;后来,李傕逼娶唐妃为妻,唐妃曰:“妇人之义,既嫁从夫;生为皇家妇,死为皇家鬼,舍此安归乎?”坚拒之,李傕怒,欲杀之,得贾诩劝告,含忿而去。唐妃父会稽太守唐瑁数逼之再嫁,妃誓不许,遂守节不嫁。此后话,略题带过。
  初,何太后新立,当谒二祖庙,欲斋,辄有变故,如此者数,竟不克;时有识之士心独怪之,后遂因何氏倾没汉祚焉。
  李儒还报董卓,董卓命葬弘农王于城外故常侍赵忠成圹中。令献帝至奉常亭举哀,公卿但许白衣会葬,不成丧礼;何太后惟与灵帝尚得合墓,追谥为灵思皇后。(阿笨注:董卓闻关东袁绍等兵起,惧其奉少帝,才弑少帝,这里从罗本三国演义,为彰卓恶)
  却说汉阳太守盖勋,字元固,敦煌广至人也;因不愿向宦官折节,故虽有平黄巾之大功,亦被远远逐出朝堂,授以边远郡职。
  时郡人阎忠之弟阎嘉有奇节,隐居不仕,以教授为业。盖勋至郡,初下车,先到其门候之,阎嘉不与交言,但以薤一大本、水一盂置户屏前,自抱儿孙,伏于户下。
  主簿白盖勋,言阎嘉无礼,以为倨慢而治之,盖勋曰:“汝自不悟也,盖先生有以隐语教我也;水者,欲吾清;拔大本薤者,欲吾击强宗;抱儿当户者,欲吾开门恤孤也。”
  叹息而还,自是抑强扶弱,果以惠政得民;汉阳多胡人,亦皆膺服,互告以守法。
  又其郡为边地,民风勇悍,读书之人甚少;有汪秀才者,喜作文,而文采不高,执所文章谒见盖勋。盖勋以礼接待之,奖饰甚勤。
  官衙诸人皆以为太过,言其文章,不当此盛誉,盖勋曰:“盖勋岂谀人也?只是此郡多豪士,唯此子独能好文,苟不诱进,其即退志;今吾不惜以誉称之,人必荣之,由此减三五员草贼,多几个读书种子,不亦善乎?”人闻斯言,皆叹服。
  先闻董卓进京戒严,与属僚曰:“贪人败类京师,其必有变。”此下闻少帝废后被弑,悲叹曰:“鸠酒奉废帝,天下岂有此理邪!”
  不禁悲愤填膺,奋笔疾书,千里送与董卓,书淋漓痛快,怒斥曰:“自古为宰辅者,代天理物,必先德望而后勋功。昔伊尹、霍光权以立功,犹可寒心,足下何人,不过小丑,擅以兵威,挟朝政,敢兹叨窃白麻。何以终此?恐贺者方在门,而吊者已在庐,可不慎哉!”
  董卓得书大惧,乃召集李儒等议曰:“外郡不服,如何是好?”
  樊稠奋然曰:“盖勋老儿,竟敢如此无礼,请相国给我一支二万人马,取他人头,献与相国。”
  李儒摇头曰:“不妥,不妥。”
  樊稠曰:“有何不妥,莫是疑我取不得盖勋人头耶?”
  李儒曰;“非也,然相国新掌朝政,轻起刀兵,不合宜也。”
  李傕曰:“然则如何是好?”
  李儒曰:“盖勋数有战功,声名显赫,若与皇甫嵩联结作乱,恐难制也;不如先召皇甫嵩到京,盖勋势孤,则无能为也;然后再召其入京,隐患自消弥于无形矣。”
  董卓曰:“好计,以汝见,皇甫嵩来否?”
  李儒曰:“必来也。”
  董卓曰:“何以见之?”
  李儒曰:“皇甫嵩虽有干略,而从无远大之志,只有忠君济民之心,初闻废帝死,难免激其义愤之念,然不能久也;主公令杨果将军屯驻长安,以遏其粮道;令杨密将军驻扎潼关,形合围之势;再以灵帝遗命托孤之说动之,皇甫嵩非何进之党,必借此台阶,来矣。”
  董卓大喜,依李儒言,派使者赴西凉,征拜皇甫嵩为城门校尉,即日回京城。
  却说左将军皇甫嵩领精兵三万,屯驻扶风,以防西凉韩遂及异族胡人;韩遂自内乱火拼以来,势力大弱,自顾不暇,再无余力狼顾中原。便求与皇甫嵩两边议和。
  皇甫嵩以静镇之,遇华人盗胡人物者,置之法,胡人于赏额外求增一丝一粟,亦不得也。嵩一日大出猎,盛张旗帜,令诸将尽甲而从,校射大漠。
  时正初夏,县令以狩猎非其时,妨害农稼,心怪之而不敢言;后数日,获胡虏谍云,胡虏欲入犯,闻有备中止。县令乃叹服,皇甫嵩于兵祸之消弥于无形,皆此类,非人所及。
  当下皇甫嵩闻得少帝被弑,太后被害,心下不安,乃与盖勋密相要结,将以谋讨董卓。
  盖勋曰:“公若起事讨卓,盖勋请为前驱。”
  正议间,忽报关东有人传书来,皇甫嵩看时,原来是袁绍千里送书,折封视之,书曰:“绍顿首再拜大将军仁兄麾下:伏念汉室不幸,而遭群雄之卓立;黎庶凋残,致使奸臣之秉政;欺君罔上,结党成群,天下之人无不欲食其肉也。将军灭黄巾,败西凉,功绩卓越,愿将军仗义而起,举檄讨贼,以安汉室。将军若南行入关之计,可使步骑数千,自扶风奔取长安、下洛阳,袁绍自至河内讨洛阳;与将军戮力同心,枭董卓之头,悬于都门,以示天下,岂不盛哉。书不尽言,伏惟照察。”
  皇甫嵩看书毕,递与盖勋,大笑曰:“袁绍志大才疏,识短少断,妄自矜大;吾与董卓同在西凉多年,甚知其能,袁绍非敌手也。”
  盖勋曰;“虽然如此,然袁绍亦算是一时英杰,足以挑乱山东。公意何如?”
  皇甫嵩曰:“袁绍非折简可致也,且须待待,徐观其变;若袁绍等怀忠心,一意为国,再回书与之联结不迟,若只是借此为名,行己之私;吾等只作壁上观,可也。”
  盖勋曰:“君言是也。”
  正与商讨间,忽报京城使者到,皇甫嵩与盖勋急出迎接,使者乃出诏书,征召皇甫嵩入朝述职,皇甫嵩便欲起行。
  长史梁衍说嵩曰:“汉室微弱,宦竖乱朝;卓既诛之,不能尽忠奉主,而寇掠京邑,废立从意,今征将军,将军若去,大则危祸,小则困辱。今及董卓在洛阳,天子来西,以将军之众,迎接天子,发命海内以讨逆,征兵群帅,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此成擒也!”
  皇甫嵩曰:“董卓强盛,其可图乎?”
  梁衍曰:“天下自有强弱,苟为失道,虽强易弱,正患事主难得耳。”
  皇甫嵩曰:“长史只知其一,未窥其二,董卓已分兵屯扎长安、潼关,扼我粮道与归路。且董卓之兵素来强锐,既有防我之心,起兵,已难以成功矣。”
  梁衍曰:“以将军之明略,未必不能攻而取之?何必自入陷坑?”
  皇甫嵩叹曰:“若如此,兵连祸结,必旷日持久,难以解构;士兵何辜?百姓何辜?”
  梁衍苦谏数番,曰:“公据嫌疑之地,势不图全;事已迫矣,尚不为计乎?且将军士马精强,关东豪杰并起,公若鼓行而南,抚而有之,如探囊中之物耳,何乃受单使之囚,坐取夷戮乎?不听吾言,将军到洛阳,恐悔之晚矣。”皇甫嵩坚执不从,遂受征书,与使者上路赴京师。
  既至京师,董卓甚衔其与己不相能,间谍报闻其与盖勋密谋与己不利,又畏皇甫嵩灭黄巾,拒西凉,战功显赫,在已上,又妒其能与名望,深忌之;有司谗佞之徒,暗中窥董卓意,奏皇甫嵩以它事下吏,深文案责其罪,将欲以法诛之。
  皇甫嵩之子坚寿时尚留在长安军中,与董卓素来相善,闻其父被征,连夜自长安亡走洛阳,归投于董卓。
  董卓为其置酒洗尘欢会,坚寿直前质让,责以大义,叩头流涕,在坐者无不感动,皆离席请之。
  董卓乃起,牵坚寿与共坐;使出皇甫嵩囚,复拜嵩议郎,迁御史中丞。
  及董卓还长安,公卿百官迎谒道次;董卓讽令御史中丞已下皆拜,欲以此委屈辱降皇甫嵩。
  皇甫嵩知董卓之意,迫于淫威,乃含辱拜于车下;董卓于车中,问曰:“义真服未乎?”
  皇甫嵩曰:“安知明公,乃至于是?”
  董卓曰:“鸿鹄固有远志,但燕雀自不知耳。”
  皇甫嵩笑曰:“昔与明公俱为鸿鹄,不意今日,明公变为凤凰耳。”
  董卓大笑,忽中断,森然曰:“如此,义真怖未乎?”
  皇甫嵩对曰;“明公以德辅朝廷,大庆方至,何怖之有?若淫刑以逞,将天下皆惧,岂独嵩乎?”
  董卓默然良久,释然而笑曰:“卿早服,今日可不拜也。”乃趋下车,双手挽皇甫嵩起,轻拍其肩,曰:“吾知义真攻城略地如韩信,不意唇舌,亦不输苏秦、张仪。”
  皇甫嵩曰:“焉敢,焉敢,见笑,见笑。”
  两人相视大笑,遂与和解,此后相遇,特令皇甫嵩勿拜,抢先行礼,大是礼敬。
  董卓又遣使征盖勋为议郎,盖勋以众弱不能独立,欲应征,主薄谏曰:“君不见皇甫嵩受辱乎?何步其辙也?”
  盖勋笑曰:“此欲用我耳,彼新执政,旧臣不服,多所杀戮,以威怖人,效能不佳;故求我以厌人望也。”
  遂并还京师,董卓自出城郊迎之。谓之曰:“君,古之解扬也。”乃以盖勋为议郎,盖勋初任,便数上书,言峻直,中有章奏,略曰:“国家喜文法、廉吏,以为足止奸也;然文法吏习为欺谩,结党舞弊,而廉吏清在一己,独善一身,无益百姓流亡、盗贼为害也;长此以往,久必将作茧自缚,上下俱困,自苦之!所谓理有固然,事有必至,谓此也!”
  董卓甚惮之,意欲寻其过失罪业以废黜之,甚而杀之,然其为人公廉守正,无处拿柄。侦吏暗中搜察盖勋贪贿不法事,一无所获,据实回报董卓,言盖勋清廉,名至实归,董卓自此深敬之。
  朝廷自公卿以下,莫不卑下屈躬以奉于董卓,独盖勋见董卓,长揖争礼,不为小屈,见者皆为震恐失色。
  盖勋尝见董卓每一发言,一坐中莫不阿谀赞美,盖勋耻之,叱讽在坐者,正色曰:“人非尧、舜,董公亦是人也,何得每事尽善!”一坐皆怀惭无地。
  人或说盖勋曰:“自天子欲群臣,下拜相国,特以尊荣之;相国尊重,君不可以不拜。”
  盖勋曰:“夫以相国有揖客,反不重邪!”
  劝人曰:“君何倔乎?倔于身何益乎?”
  盖勋曰:“倔岂非小胜佞乎?况丈夫当正色之地,必明目张胆,终不能碌碌为保妻子也。”劝人含恨而去,谮于董卓。
  董卓闻之言,曰:“此汲黯待卫青也,盖勋以吾为卫青,是荣非辱,董卓何幸也。”不怒反喜,愈贤盖勋,数请问国家朝廷所疑,遇盖勋敬礼加于平日。
  董卓为人疏慢,有时侍中,帐下将僚参见,若遇董卓踞厕,便率然令入厕而见之,亦不为难堪。
   盖勋尝因公事拜谒董卓,董卓不正服,箕踞其上;盖勋见之,殊不为礼,故问左右,相国所在?
  侍官曰:“坐上者,岂非相国邪!”
  盖勋曰:“相国不正服,与常人何别!吾今来相谒相国,岂谒无礼者邪!”
  董卓惭而更服,自此敬礼有加,至闻盖勋来见,董卓必先照镜,冠不正,服不整,不敢出见也。
  董卓尝坐武帐中,盖勋前来议事,董卓时不冠,望见盖勋,忙避入帐中,使人告盖勋,其议不必相国阅矣,相国有令可其议;其见敬礼如此。
  盖勋为人,性倨少礼,无欲则刚,故不假人容色,人有言行不妥,则面折之,不能容人之过。尝与董卓语曰:“相国内多欲而外施仁义,奈何欲效尹伊、周公之治乎!”
  此言如箭,直刺心肠;董卓怒,变色而起,拂袖而去,公卿皆为盖勋惧;然盖勋若无其事,不以为然。董卓亦无拿其何,只私谓左右曰:“甚矣,盖勋之戆者!善愧人也!”
  有人于董卓前数谮曰:“盖勋,数辱太师,何不诛之?”
  董卓怒曰:“快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汝于吾前献谮言,其心才真可诛也。”其人面如死灰,狼狈而遁。
  董卓尝私宴,邀杨彪、王允、皇甫嵩、盖勋等七八人饮;酒酣间,问于王允曰:“君实告我,我何如相?”
  王允曰:“千古未有之贤相。”
  盖勋于旁曰:“子师言谬甚;相国擅权逞威,废帝为弘农王,既囚之,又杀之,何谓贤相?贤相皆此类乎?子师何佞也!”
  举座骇惊,相顾失色;董卓大怒,霍然站起,双目如刀,逼视盖勋。盖勋神色不变,宛然不顾,只淡淡曰:“此间酒忽变酸矣,酸酒焉可再饮?”离席趋出扬长而去。
  董卓亦无奈何,次问皇甫嵩,曰:“适才盖勋所责,汝何看法?”
  皇甫嵩对曰:“吾唯知君,乃仁相也。”
  董卓问曰:“何以知之?”
  皇甫嵩对曰:“吾闻相仁,则下臣直;向者盖勋之言直,吾是以知之。”董卓转怒为悦。
  董卓好巫僧,府中养有胡僧,咒术能生死人;令于飞骑中选卒之壮勇者试之,如言而死,如言而苏。董卓以告盖勋,言胡僧神通。
  盖勋曰:“此邪法也,何足夸饰也;吾闻邪不干正,若使其邪法咒吾,必不能行。”
  董卓闻斯言,心里不免一动,暗曰:“此乃其自召也,吾何不试之?若因此而死,怪不得我也。”乃假意曰:“此安可试君,恐君有不测?”
  盖勋曰:“吾愿为太师证之,邪不胜正,若因此而死,则是正不敌邪,吾自寻也。”
  董卓曰:“汝意定乎?”
  盖勋曰:“定矣。”
  董卓曰:“不悔乎?”
  盖勋大笑曰:“何悔之有!”
  董卓心暗喜,而脸上露不忍之色,乃召僧于盖勋前站,使念词咒盖勋,盖勋坦然对之,面色无异,初无所觉。须臾,胡僧忽然自倒,若为重物所击者,更不复苏,竟呜呼哀哉矣。
  董卓大惊,曰:“君之正气,竟能克邪,以至如此,孟子所谓浩然之气,吾今信矣。”对盖勋越发敬惮。
  时南山群盗有数百人为吏民害;诏发兵千人逐捕,岁余不能禽。或说董卓曰:“贼数百人在毂下,讨不能得,难以示四夷,信百姓;独选贤司隶校尉乃可。”
  董卓遂以原司隶校尉剿贼不力,免之,其位空缺,欲另觅人选,问于王允曰:“欲得一快司隶校尉,谁可作者?”
  王允曰:“唯有盖勋,原京兆尹耳,百年最堪称职,必可胜任。”
  董卓曰:“此官岂所以待盖勋邪?此人刚正有余,明智稍欠,圆润不足,不可假以雄职。”
  司隶校尉与河南尹,最是朝廷举足要职,董卓忌盖勋强直不屈,不敢用耳,然亦不敢开罪,故以托词却之。
  董卓谓盖勋曰:“本欲从司徒荐,用君为司隶,奈此乃真杂类官,事繁烦多,岂得任清望官!”以盖勋曾任越骑校尉,乃迁之复为越骑校尉;又不欲令久典禁兵,惧其得士心,叵测相图,复出为颖川太守;未及至郡,复征还京师。
  董卓对盖勋,真可谓是又爱又恨,又亲又防。
  时河南尹朱俊为董卓陈画军事,董卓知朱俊破黄巾功高,故意折辱之,以震威诸臣,呵曰:“我百战百胜,运兵之妙,决之于心,卿勿妄说,免得且污我刀。”
  朱俊羞惭无地,竟不敢交辩;盖勋见之,直前面责董卓曰:“昔武丁之明,犹求箴谏;周公之智,尚要三吐哺;况如君者,何处比古人,而欲杜人之口乎?”
  董卓被呛,自知理屈,无以答,乃讷讷自辩曰:“吾与公伟,多年老友也,戏之耳。”
  盖勋曰:“不闻怒言可以为戏?”董卓又语塞,不敢与盖勋交谈,乃转身逊谢朱俊。
  盖勋强直不屈,虽外受尊宠于董卓,而内实厌于董卓,董卓明亲实抑,甚不得意,常怏怏郁闷,积郁成病,不久便至沉重,垂垂缠绵于病榻。
  董卓亲往其第候视其病,不觉为之黯然神伤,问所欲言,盖勋曰:“吾尝受赵良朋恩,素与其相厚,今其犯罪,中牟令高硕欲杀之,愿乞其命。”
  原来赵良朋乃中牟县大姓,有二孙杀人,县令穷治其奸,罪证凿确,二孙被迫自杀,高硕以儿孙不法,族长负其责,收系赵良朋于狱;京师贵戚为请者数十人,至有三公九卿者,高硕终不听。
  董卓默然,盖勋复曰:“其二孙杀人者,皆已自杀,已可抵罪;良朋于法不可恕,然于情,有可恕处,愿明公发一言,以赦之。”
  董卓曰:“吏奉法律,不可枉也;难得高硕执法不挠;吾身为宰辅,不便开其例,愿元固更道它所欲,凡无关枉法事,吾无不听从。”
  盖勋慨然叹曰:“吾一生清白,为报友人恩之故,开此不请之情,虽污我清声,亦在所不惜;大丈夫来去分明,良朋,非我不欲救汝,实我无力也。吾盖勋岂有为己而乞人也。”
  遂无复再言;不久疽发背卒,时年五十一;遗言令亲人勿受董卓赙赠,曰:“吾生无以辅益朝廷,死何可耗费帑藏!衣衾、饭含、玉匣、珠贝之属,何益朽骨!百僚劳扰,纷华道路,只增尘垢耳。宜皆辞之。”
  皇甫嵩来拜祭,哭之极哀,曰:“元固,元固,汝先我而去,焉知非福也!”
  董卓以其名望,欲外示宽容,收卖人心;乃上表请曰:“盖勋忠诚着于圣世,勋义感于人神;愿陛下慈恩,以卿礼葬之。”诏从之,赠赐东园秘器赗坟襚,送之如礼,葬于安陵。此后话,(只为各角度阐明董卓为人处事)不题。
  欲知董卓秉朝政后,朝廷诸大臣、州郡各诸侯态度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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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回 天下不服刀兵起 董卓含怒改威治
  却说大司农周忠,其子周晖,前曾为洛阳令,因十常侍专权,去官归;兄弟性豪放,好宾客,雄豪江淮间,出入前呼后拥,从车常百余乘;及少帝弑,周晖闻京师不安,怡然大喜曰:“吾事济矣;有此机会,不可错过,何不以篡逆为名,联络英豪,举兵讨贼,于中取事,在此一举。”
  少弟周瑜劝之曰:“今欲诛卓,众寡不敌,且起一朝之谋,战阡陌之民,士不素抚,兵不练习,难以成功。卓性暴而无义,固不能久;不若择所归附,待时而动,然后可以如志。”
  周晖不听,乃率诸子弟,暗中潜入京师,来候其父,欲与之谋,时京师遍布谍探,窥民间豪族间有名望者动向,周晖一入城,便被人暗中盯上。
  周晖不知,与众人私议间,皆被人听去,谍探侦知其事,自谋曰:“此取贵封侯之机也。”乃造言告于董卓曰:“周晖造谶语,云汉家当复兴,周氏为辅。其才乃朱家、郭解、剧辛一类人也,造乱有余,守法不能。今潜入京城,实欲秘图相国也。”
   董卓闻而恶之,使李傕率兵劫杀其兄弟,尽行屠戮;唯周晖少弟周瑜,字公瑾,时年十四岁,为人最有机变,知谋变,乃不测之危事也,故囊中常以帛包烟灰,时日撒灰,四围皆为灰迷眼,周瑜乃趁此仗剑血杀至河边,投水中闭气游去,才侥幸逃出。
  连夜归故乡舒城,后孙坚兴义兵讨董卓,亦徙家於舒城;其子孙策与周瑜同年,独相友善,周瑜推道南大宅以舍孙策,升堂拜母,有无通共,结为兄弟。此为后话,不题。
  是年,民间里巷皆讹传,有黄龙堕死于南山中,百姓奔告相携往观者日有万数;董卓惧而恶之,使人捕系,问语所从起,人皆答不知,自他人嘴里听得,终不能得,董卓郁郁不乐。
  且说广陵人臧洪,字子源,体貌魁梧,有异於人,久有国士之称,闻少帝无罪见弑,义愤填膺,乃说太守张超曰:“明府历世受恩,兄弟并据大郡;今王室将危,贼臣虎视,此诚义士效命之秋也。今郡境尚全,吏人殷富,若动桴鼓,可得二万人;以此诛除国贼,为天下唱义,不亦宜乎!”
  张超字子并,河间也,留侯张良之后也;有文才,数随朱俊、张温讨黄巾、拒西凉,甚有胆略,闻其言,深以为然,与臧洪西至陈留,见兄张邈计事;张邈先谓张超曰:“闻弟为郡,委攻臧洪,洪者何如人?”
  张超曰:“臧洪海内奇士,才略智数皆远高过张超矣。”
  张邈即引臧洪与语,大异之;问曰:“吾兄弟举兵,以讨董卓,事可成否?”
   臧洪曰:“君孤军举事,其势甚危,虽倚广陵之援,恐亦不得其力。董卓之西凉军,兵甲精锐,难与争锋。君负海内英雄之名,不如连接诸侯,率军直抵怀、孟,塞虎牢,攻洛邑,计之上也。”
  张邈曰:“妙。”
  发书于诸侯,诸侯皆起而响应,众咸推臧洪为主事,乃相与结盟,割鸡歃血而誓曰:“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乘衅纵害,祸加至尊,毒流百姓;大惧沦丧社稷,翦覆四海。兖州刺史刘岱、豫州刺史孔胄、陈留太守张邈、广陵太守张超等,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一力,以致臣节,陨首丧元,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脱离朝廷,首起为天下唱义,起兵反董卓;董卓令樊稠、张济攻拒之。
   起义诸军大败,乃后退五十里下寨,深惧董卓兵强,各怀迟疑,莫敢先进,不久即粮储单竭,后无所继,再未曾交战,而兵众自行乖散。
  第一次诸侯联兵讨董卓,虎头蛇尾,失败而终。
  又黄巾余党郭太等闻朝廷乱,复起西河白波谷,转寇太原,遂破河东,百姓流转三辅,号为“白波贼”,亦以为少帝报仇,诛董卓为名,众至十余万,声势浩大;董卓遣中郎将牛辅率李傕、郭氾击之,交战数场,互有胜负,成僵持之势。
  自少帝死后,天下州郡、京师怨怒,流言四起,群情汹汹,人心思乱;董卓自知不为天下所服,乃与李儒曰;“天日可表,吾真心欲做周公、霍光,不计身利,舍生忘死,以公为先,振弊救患,中兴汉室;奈何诸人不谅吾之忠勤,却是何故?”
  李儒曰:“昔宋襄公虽行仁义,失众而亡,为后世笑;田常虽不义,得众而强,终为取齐而代之。是以君子末论行事之是非,先观众心之向背。今汉室失道久矣,桓、灵遗害深矣;人心久散,朝臣各怀私欲;大厦将倾,非一木可支也;公非欲逆势再振之;吾观古来力挽狂澜,于大厦既倒之中兴大臣,俱是德威俱施之人;慈母心肠,霹雳手段,非威何畏,非德何怀?德威所至,人皆从风膺服,庶几大事可就。”
  董卓曰:“威与德,二者孰用?”
  李儒对曰:“德为本,威济之;德而不威,则人不畏;威而不德,则人残溃;不威,则人散惰,以致颓废;不德,则人怀恐,则人心离。散惰则言行无忌,以致犯上,怀恐则人不敢妄言妄动;主公立贤君、释党锢,荐隐士,用贤才,施法令,此皆德行;然诸人犹不服,威与信尚不及也。”
  董卓曰:“何以建威与立信?”
  李儒曰:“凡使人畏之恐之,凛而遵之;皆为威也。”
  董卓曰:“何谓立信?”
  李儒曰:“威与德之行,皆在于信;唯信者,方治国之大纲;信以德立,亦可以威立。信之要,在于言出必行。”
  董卓曰:“以汝见,如何?”
  李儒曰:“与其让人散惰,不如让人怀恐;昔子产死遗言嘱继任太叔者,以严法治,即此理也。”
  董卓曰:“为何?”
  李儒曰:“德如水,水性柔,故溺者为多;威如火,火性烈,故玩者为少。子产乃圣人,人心所仰,故可为德治,而其继任者太叔未为国人所服,故以德治必乱,而以威治,人不敢犯。”
  董卓曰:“吾意亦如此,吾不是子产,自度德不足以怀众;以德,人皆以此相挟,各不服,使我顾此失彼,作茧自缚,动弹不得;今改以为威,何如?”
  李儒曰:“燃眉之急,当务所先,骇人威众,势所取也,虽为苟且,亦不得不如此也。不然,众矢之地,众怨所集,众怒所指,身必如齑粉矣。”
  董卓曰:“正是如此,鼠辈不给点厉害尝,岂肯安分驯服!”
    李儒曰:“正是,与其懦德,不如严威。”
  董卓心犹不定,乃与吕布议曰:“众人不服,吾儿有何对策?”
  吕布曰:“儿将讨而伐之,为义父除之。”
  董卓曰:“此不服乃在暗中,事出有因,查无实据,安可动以兵?”
  吕布曰:“吾闻古之成霸业者,无非是以力假仁,假力以仁,而后以成之;涂一层仁义,如同店铺之幌子,供招徕客人之用;盖仁义是假,兵力是真;仁在表面,而威在内里。则事无不成。昔楚成王有兵力,而不假借仁义,故虽强,不能成霸;而宋襄公有仁义,而无兵力,故亦不能成霸,说甚君子用兵,不鼓不成列,不擒二毛,何必行诡计?以此兵败身死,徒为世人所笑。诸人不服,义父以饰仁义为拘之,而以严威为怖之,则不服者,久必自觉无趣,自气馁矣。”
  董卓大喜,曰:“吾儿见识,果然不凡,与李儒、吾意暗合。”
  凉州人胡文才亦谓董卓曰:“相国为国,持公心,拔擢清流,却对亲旧部属一无擢升;旧人中颇起议论怨言,大臣亦终不与相国同心,相国与谁治天下矣;吾闻缓则以德治,急则以威治;方今国家形势如此,可得缓乎?况德治必得三戒:毋贪、毋忿、毋急。贪则多失,忿则多难,急则多蹶。无二三十年之缓,立学校,以育教,德治何由彰显;相国能等得二三十年乎?如不能,要顾权宜之计,先以威行,方得震慑群竖,使国镇安;再徐图德治未晚。”
  董卓曰:“汝言大是也。”遂意决,欲改以威治。
  先是朝廷任职,必与大臣公论;董卓既以威治,遂违大臣议,乃以亲信李蒙为中正,王方为司过,主司群臣;深文刻法,以苛察为忠,其所不善者,弗下吏,辄自治之;朝中群臣以此不安,皆匿怒而面善,惟唯唯诺诺,而内益不亲附,离心者渐多。
  董卓出身边地,久在死人堆里打滚求活,本性粗暴残忍,一旦专政,据有国家甲兵、珍宝,威震天下,所愿无极,欲海难填;先前故作恭谦屈已,无非是王莽谦恭未篡时,欲以此收卖人心,内心早不耐烦,今人心不附,旧臣们暗中相抗,便恼羞成怒。即便恢复本性,思欲凶威震慑,以怖众人,于广座中大言语宾客曰:“我相,贵无上也!”
  一宾客曰;“此有僭逆之嫌,与人闻之,于相国不利,相国出言须慎重。”本是好意,怎料董卓正欲急切寻人立威。
  董卓大怒曰:“汝焉敢在此卖直沽名?世间最可恶者,尽是汝辈。”不由分说,拔剑杀之,人皆震悚。
  侍御吏扰龙宗趋诣董卓白事,忘解剑,董卓怒曰:“汝何人,敢带兵刃,欲谋刺咱家否。”立命挝杀之,京师震动。
  董卓借口何苗为十常侍死党,同为谋兄;令掘发何苗墓棺,出其尸,枝解其尸节,弃于道边;又使吏将何苗母舞阳君杀之,弃尸于苑枳落中,不准收敛。
  蔡邕曰:“足下方掌朝廷大权,奈何仇死者至此;彼地下枯骨何知?”
  董卓叹曰:“既居此位,身不由己,多矣;此盖何进部将吴匡等力争,吾亦不能止,终不能为一有罪死者,而拂逆生者恳悃之心。”蔡邕亦叹息。
  董卓所爱胡人,恃宠放纵,数犯法,为司隶校尉赵谦命都官从事执而所杀;董卓大怒曰:“我爱狗,尚不欲令人呵之,而况人乎!杀吾人,即是藐视吾也,孰不可忍”。
  乃召司隶都官从事,欲挝杀之。都官叩头曰:“愿乞一言而死。”
  董卓曰:“汝杀我所爱,尚有何言?”
  都官曰:“相国欲中兴汉室,而纵奴杀人,将何以治天下乎!”
  董卓叱曰:“小小都官,尚敢要挟教训于吾,左右,与吾速杀之。”
    主簿田仪谏曰:“明公常欲众军整齐,都官奉法不避,是教令所行,奈何罪之?”
  董卓曰:“汝何愚我?刑法焉得与军令比乎?军令决胜负,关生死;都官焉得玩法而擅杀吾所亲?”
  遂不听,使人格杀之,曰:“汝不经取证判决下狱问斩,而敢擅杀,吾何敢不擅杀。”赵谦竟不敢谏,惧而叹曰;“是吾害杀都官也。”从此俯首听命。
  董卓虽凶逆,对于名望者,犹有所惮,不敢轻举屠刀,迁怒之下,只是苦了下面奉命干事的,往往做了出气筒、跑腿货、冤死鬼,无处说理申冤。
  董卓又尝预施帐幔,招众臣宴饮,时诱降北地反者数百人,董卓命取于坐中,令人先断其舌,或斩手足,或凿眼,或镬煮之,未死,凄惨呼叫,偃转杯案间,与会诸臣皆战栗,亡失匕箸,呕呕欲吐;而董卓饮食自若,频频举杯,劝众人酒,言‘此绝妙佐酒物也,众人不可辜负,须多饮。’竟以此为乐。
  使人悉椎破铜人、飞廉、铜马之属,又坏五铢钱,更铸为小钱,大五分,无文章,形式更薄小,肉好无轮廓,不磨鑢,谓之“耒子。”
  曹操谏之曰:“旧钱不出,新钱愈轻,则粮刍增价;复有湖山绝处,凶魁啸聚,炉冶日滋,居则铸钱,急则为盗,民间铜铅之器悉为大钱,何以禁止乎!”董卓不听。
  于是盗铸者众,杂以铅、锡;守宰不能禁,坐死、免者相继;盗铸益甚,遂至货轻而物贵,谷一斛至数十万;自是后钱货不行。农商失业,食货俱废,民人至涕泣于市道。
  及何后葬,开文陵,董卓悉取藏中珍物;自此每夜入宫,奸乱公主,妻略宫人,夜宿龙床,虐刑滥罚,睚眦必死,群僚内外,皆怵畏不敢言,犹惧莫能自保。
  西凉名士栾规谏曰:“人臣过阙则下,过庙则趋,啖唾其地,犹为不敬,况寝处乎?相国当有所避。”
  董卓怒曰:“何避也;汉家之政在吾掌握,汝何敢多言!”
  故度辽将军皇甫规卒时,其后妻年犹盛,而容色美,善属文,能草书,董卓闻其名,娉以軿辎百乘,马二十匹,奴婢钱帛充路。妻乃轻服诣董卓门,跪自陈请,辞拒之词甚酸怆。
  董卓使人诱说万辞,妻确然不移,俱瞑目反背而莫顾;日将夕,董卓不耐烦,因勃然起曰:“从我者,则保汝罗绮高屋于百龄,如再不从者,取汝身齑粉于一剑。”
  妻奋袂厉声曰:“我生于公卿高门,为士君子正室,岂意昊天不容,降此大戾,未亡人愿为守正而死,犹生之年。终不负秽抱羞于汝逆竖之手!”
   董卓怒,使傅奴侍者悉拔刀围之,而谓曰:“孤之威教,欲令四海风靡,何有不行于一妇人乎!”
  妻知不免,乃立骂董卓曰:“狂贼,狂贼,汝羌胡之种,毒害天下犹未足邪!妾之先人,清德奕世;皇甫氏文武上才,为汉忠臣;君昔非其趋使走吏乎?敢欲行非礼于尔君夫人邪!”
  董卓大怒,乃令人引车庭中,以其头悬置轭上,问曰:“汝有悔乎?悔则放汝!”
  妻曰:“我欲守节,不愧见忠臣于九泉,岂为汝小丑,而改志乎?与其亏体辱亲,而生明日,不如杀身明志,死今日”。”
  董卓怒,呼左右曰:“尽力与我打,何时悔,何时住手。”
  遂鞭扑交下;妻不胜痛,抽搐而乞谓持杖者曰:“何不重乎?速尽为惠。”鞭者怜之,知其意坚,不可屈,乃使大劲,击要害,遂惨死于车下。
  皇甫嵩为皇甫规之侄,闻其少婶虐死,竟不敢叫冤,只乞以其尸,归葬之。
  董卓又使新任司隶校尉刘器,侦查吏民有为子不孝、为臣不忠、为吏不清、为弟不顺者,皆以法名,捕其身下狱诛之,财物没收入官。法令苛酷,爱憎淫刑,于是更相诬引,冤死者以千数;百姓嚣嚣,道路以目。
  是时洛中贵戚甚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家家殷积;拥娇妻,蓄美妾,坐享荣华;李儒进曰:“洛中人士繁盛,骄侈成俗,不加芟剪,终难制驭。”
  田仪曰:“此辈仗恃豪贵,横行霸市,强取豪夺,以致积财如山;人民皆冤之,何不以民怨为由,以其触法为名,夺为国有。”
  董卓正欲为得将士卖命,乃曰:“此言甚是,吾正欲悉劫掠之,以平民间怨。”
  李儒曰:“此一箭双雕也,可行。”董卓遂纵放兵士,突其庐舍,淫略妇女,剽虏资物,谓之“搜牢”;时叫好者有之,肆骂者有之,漠然者有之,鸣不平有之,言为民除害者亦有之;人情各以自身利害计,反应不一,而积财富者,皆人心崩恐,不保朝夕。
  又尝引军出城,行到阳城地方,时当二月,村民社赛,男女皆集;董卓命军士围住,尽皆杀之,掠妇女财物,装载车上,悬头千余颗于车下,歌呼连轸还都,扬言杀贼大胜而回;于城门外聚集柴木,焚烧人头,以妇女财物分散众军。众军大奋,皆悦。
  董卓淫逸荒耽,饮酒无昼夜,或喜怒无常。有司每有所告报,董卓恚曰:“此小事,何足告也!”时或不闻,又恚怒曰:“何以不告,翅翼硬乎?敢擅作主张!”诮责笞棰,月至再三。
    或连日不出;奏事不省,往往寝落,或醉中决事。左右因以为奸,赏罚无准。
  董卓尝问左右曰:“自吾宰朝政,临天下,汝外间何所闻?”
  或对曰:“相国圣明宰世,赏罚明当,天下唯歌太平。”
  董卓怒曰:“汝媚我也!”引出鞭打二百下。
  它日又问,左右恐,不敢谀,或对曰:“外间微闻相国刑罚微过。”
  董卓又怒曰:“汝谤我也!”亦鞭打二百下;故人皆不揣其喜怒,咸畏怖之。
  董卓尝私谓王允等曰:“秉政难哉,众口难调,使人无怨难,吾欲行冒顿之事,使人难测我心,则畏惧不已,无暇它思;卿从我乎?”王允等伏不敢对。
  京都不知谁人作董逃歌,以泄愤,使小儿于市上数十为群,拍手作歌,歌曰:
  承乐世,董逃,游四郭,董逃;
  蒙天恩,董逃,带金紫,董逃。
  行谢恩,董逃,整车骑,董逃;
  垂欲发,董逃,与中辞,董逃。
  出西门,董逃,瞻宫殿,董逃;
  望京城,董逃,日夜绝,董逃,心摧伤,董逃。”
  歌中言董卓跋扈,纵其残暴,难以长久,终归逃窜,至于灭族也。董卓以董逃之歌主为己发,甚恶其语,使人捉拿众小儿来问,群儿当时惊散,止拿得长幼二人,跪于帐下。
  董卓问曰:“此语何人所造?”
  幼儿战惧不言;那年长的答曰:“非出吾等所造。三日前,有红衣小儿,到于市中,教吾等念此词,不知何故,一时传遍,满京城小儿不约而同,不止一处为然也。”
  董卓曰:“如今红衣小儿何在?”
  答曰:“自教歌之后,不知去向。”
  董卓嘿然良久,暗忖曰:“此必有人暗中指使,假借童谣,欲造舆论,不利吾也,此是苗头,不可忽也。”
  即召司市官吩咐传谕大禁绝之:“若有小儿再歌此词者,连父兄同罪。”并悬赏搜捕造词者,有司之吏欲借此生财,尽捕无辜以诈索钱物,为此倾家荡产、冤死者以千数。
  种种倒行逆施、残暴凶虐,皆此类也。
  李儒虽助董卓,究是名士出身,深忧之,谓董卓曰:“主公,恕我直言,此非威治,盖威治,非不讲德也;二者并行,只是相较下,威偏重德稍偏轻而已,主公所为,乃有权者即有理也。”
  董卓曰:“谁掌权谁有理,此正吾所欲也。”
  李儒曰:“如此,吾恐天下人心更要不服,望相国三思而行。”
  董卓曰:“若容讲理,谁复畏吾?谁复敬吾?衰世之中,由德而敬者稀,怕威而敬者多;盖人心皆贱也;非如此,不足以儆鼠辈也;汝再勿言。”李儒叹息而出。
  蔡邕忧心忡忡,设婉辞劝曰:“明公用法太峻。”
  董卓曰:“吴起无恩而楚强,商鞅严刑而秦兴。威法何为不可乎?”
  蔡邕曰:“吴起丧其身,商鞅亡其家,皆残酷之致也;明公方开建大业,景行尧、舜,犹惧不济,乃慕吴起、商鞅之为治,岂天下民人所望哉?”
  董卓改容谢之,曰:“吾心如明镜,知汝言大是,然吾不能听,盖势不能也;汝当谅我。”终不能改。
    蔡邕知劝无用,盖斯势确如董卓所言,不能改,改则董卓大事去矣;亦叹息而去。
  袁隗私谓王允曰:“董卓以顷年之功,位任足矣;却借戒严之便,恃兵势窃僭宰国,而所求不已,以至于此,将若之何?”
  王允曰:“此皆吾等懦弱,不早以制度裁之,以至今日,董卓后必为汉室大患,早晚行篡逆之事。”
  袁隗曰:“吾老矣,无能为也;君允朝望,可暗中谋诛之。”
  未知王允是否有所作为,图谋董卓?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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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26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55回 感知遇蔡邕囚狱诛 意孤行王允失人心
  王允又命吕布同皇甫嵩、李肃领兵五万,攻取郿坞,抄籍董卓家产、人口。
  吕布等在郿坞前扎住队伍,传令曰:“董卓已伏诛,限二时辰内,凡非董姓戚族者,只要弃械走出,皆恕无罪;若执迷不悟,杀无赦。”
    郿坞内兵士听了,纷纷掷下器械,奔涌而出,董旻制止不住,骂詈董卓无谋,自吟一诗曰:“伟哉横海鳞,壮美垂天翼;一旦失风水,翻为蝼蚁食。”
   吟毕,哀叹一声,大叫曰:“大事去矣,与其受辱而死,不如引刀自决。”挥刀抹脖子自刎。
  校尉李蒙、王方闻董卓已死,虽有骁勇善战飞熊军三千,究是众寡悬殊,且士兵哗变,吕布英雄,自知不敌,不愿以卵击石,心想且留得青山在再说,便缚了董璜,引了飞熊军出来投降。
  吕布当先入了郿坞城内,急急奔入董府后堂,见了貂蝉,紧紧拥抱,曰:“吾救你来矣。”
  貂蝉流涕曰:“贱妾祈盼这一刻,无有须臾不念;今与将军相见,尚疑犹在梦中矣。”
  吕布曰:“何不伸指掐肉试试,痛与不痛?不痛,则是梦,痛者,则非梦也。”
  貂蝉破涕为笑曰:“此番与将军相见,妾平生之愿,足矣;但望今后,永不相离。”
  吕布闻言大悦,曰:“吾亦不舍与你相离也,吾等此刻,便漫长如几百个日夜,深受煎熬相思之苦。”
  貂蝉闻言,芳心里生出无限爱怜,只用手抚爱吕布,暗暗发誓,此身往今以后,只许吕布所有。
  一番情意绵绵之语后,吕布才忆起此来职责,遂取了貂蝉,令人驱车先送回长安府第。真是应了一句谚语:“被吻过之朱唇,并不稍减韵味;别离之后的相见,更增情趣无限。”
  皇甫嵩命将坞中所藏良家子女,尽行释放;但系董卓亲属,不分老幼,悉皆诛戮。一者为其叔皇甫规少妻被夺而死报仇,一为己身曾受其辱而雪耻。
  董卓胞弟董旻、侄董璜皆割下首级,悬竿号令。董卓母年九十,走至坞门,泣曰:“乞脱我死。”既而又大哭曰:“今吾儿既死,吾安用生!”亦即斩首。
  诸袁氏门生故吏,聚合一起,尽抢董氏族人之尸,搬取至袁氏墓前,祭奠完毕,堆起木柴,焚骨扬灰,不使再遗;报应更惨。
  唯中只有董卓远房宗族董永者,吕布乃为力救情求,救之;原来,去年董卓诞辰,北地太守张辽入觐时,随众往府贺祝。贺祝后,董卓小倦,其侄董璜令府中诸门者且都合门。
  张辽不得出,因远途赶路来,饥甚;此时董永为董卓小管家,甚得信任,望见张辽情色,便导张辽从间道过其私居,设美馔留张辽饮食。
  饮饭已,张辽观其色甚忧郁,怪而问之曰:“汝何不乐邪?莫是惜此酒馔乎?”
  董永曰:“此值几钱,吾何惜哉;况将军肯于临门一尝,是吾求之不得,极荣幸事也,何所惜哉?盖吾恐身在权贵豪门服侍,鲜能长保,却有因此致累之患,以是为忧耳。”
  张辽曰:“汝言甚有意思,汝何故竟出此言?”
  董永恭身拜曰:“只望他日,愿将军明我心迹,谅情施悯,肯为垂目一二。”
  张辽曰:“汝主正当隆赫,势焰熏天;就是欲识汝面,求接应者,亦车马盈门,所谓宰相门前七品官;汝发一言,何事不能?我何能为?”
  董永再拜曰:“日不常午,富贵焉有常保之理,愿将军无忘今日之托。”并出贵物以奉张辽,张辽见其情切,乃允诺之。今张辽随吕布来抄董卓家,忆及昔日董永之语,诚款之情,欲报答之;乃告求于吕布,使力救之。董永身虽仆奴,未雨绸缪,得脱祸网,亦可谓知机者也。
  却说皇甫嵩收籍坞中所蓄,黄金数十万,白金数百万,绮罗、珠宝、器皿、粮食,奇玩、杂物皆山崇阜积,不可知数。登录具册回报王允。
  王允大喜,乃大犒军士,设宴于都堂,召集众官,酌酒称庆。
  时故太尉崔烈因其子崔均之故,亦被董卓下在狱中,今亦被放出,举酌喜曰:“此番董贼伏诛,朝廷当从此,拨云见日出矣。”
  廷尉宣璠献媚曰:“此皆王司徒运筹帷幄之力,方除此老贼;吾等要齐敬王司徒三杯。”百官皆附合。
  王允喜形于色,曰:“此乃董贼恶贯满盈,天欲收之,吾何力哉?来,来,诸官同饮,共贺除贼大功事成。”
  正饮宴间,忽人报曰:“董卓暴尸于市,忽有一人伏其尸而大哭。”
  王允怒曰:“董卓伏诛,士民莫不称贺;此何人,独敢哭耶!”遂唤武士:“速去与吾擒来!”须臾擒至。
  众官见之,无不惊骇:原来那人不是别人,乃侍中蔡邕也,王允勃然叱曰:“董卓逆贼,几倾汉室。今日伏诛,国之大幸;汝为汉臣,而怀其私遇,以忘大节!不为国庆,反为贼哭,何也?”
  蔡邕伏罪曰:“邕虽不才,亦知大义,岂肯背国而向董卓?只因一时知遇之感,不觉为之一哭,自知罪大。愿公见原:倘得黥首刖足,使续成汉史,以赎其辜,邕之幸也。”
  众官惜蔡邕之才,皆力救之;杨彪曰:“此人有才名,杀之恐失人心。”
  王允曰:“若不正之以法,恐人则效之。”
  皇甫嵩谏曰:“伯喈忠直,且史才古今无二,当定十志。若杀之,海内失望矣。”
  王允曰:“无蔡邕独当,无十志何损?”
  太傅马日磾亦密谓王允曰:“伯喈旷世逸才,多识汉事,若使续成后史,诚为一代大典。且其孝行素著,而所坐无名,若遽杀之,恐失人望。”
  王允驳曰:“昔武帝不杀司马迁,后使作史,遂致谤书流于后世;方今国运衰微,朝政错乱,神器不固,戎马在郊,不可令佞臣执笔于幼主左右,既无益圣德,复使吾等,蒙其讪议也。”
  马日磾因王允在迁都时,有护籍之功,故以史实动之,不料,却因此触起王允隐密之心机,启发王允灭口之杀心;盖蔡邕若秉笔直书,王允昔日侍董卓之卑膝媚态,岂不青史凿凿彰然,虽言是为国事,终是洗不去污点。
  马日磾无言而退,私谓众官曰:“王允其无后乎!善人,国之纪也;制作,国之典也;灭纪废典,岂能久乎?”
  当下王允不听马日磾、杨彪、皇甫嵩之劝言,命将蔡邕押解下于狱中,暗中使人问曰:“史官之职何如?”
  蔡邕不悟,直言曰:“史臣之职,固在善恶必书,无所隐耳;使后代闻之,足为鉴戒;此史之价值所在也。”
  王允闻斯言,知其作史必将直言,暗叹曰:“耿直如此,若使作史,欲置我于何地?”不禁心大恐惧,恶念顿生,遂使人缢死。
  一时搢绅诸儒闻者,莫不流涕,人心之去大半。侍中马宇曰:“三纲绝矣,不去,祸将及人!”即解冠挂东都城门,不告而去,不知去向。
  北海郑玄闻而叹曰:“史者,万世是非之权衡。汉世之事,谁与正之!”
  士人大哗,皆宣言曰;“栾布之哭彭越,大义也;周文之掩枯骸,至仁也。蔡伯喈,不绝友之义,不蔽主之仁,今王允刚愎,不听人劝,擅杀之;教天下正人君子,何以事君,何以交友!”
  兖州刺史刘岱下书于王允曰:“伯喈不过感董贼知遇之恩,抚尸一哭,于国情论,固是不该;于人情论,乃大义也;其非罪,只过也;君因此杀之,君之虐过于董贼多矣;董贼何曾杀过哭尸之人,君枉为大臣,真猪狗之不如也。”王允接书,知失山东士人心多矣,甚懊悔之。
  兖州、陈留二郡皆刻画蔡邕之像而颂焉,家置一本,四方争购之,画工有因此而致富者。蔡邕之才德,之得士心民爱如此。
   先时,张衡死月,蔡邕母始怀孕;此二人才貌甚相类。时人云:蔡邕是张衡之后身。
  王允尝与董卓前,数与蔡邕会议不合,王允词常屈,由是衔恨蔡邕。
  董卓尝与之论史家流学,蔡邕曰:“当取古人用意处,便见调度,太史公曰:‘投机之会,闲不容疏忽。’班孟坚曰:‘投机之会,间不容发。’是也。”
  董卓闻而怵然,知其难以曲笔虚饰称美,废帝后,又尝问蔡邕,曰:“汝为史家,不知如何书我?”蔡邕默然不答。
  董卓知其意,喟然叹曰:“吾惧社稷之阙,不得已而为此;岂只为己乎?虽直书,人必谅我。”蔡邕仍无语,不以答。
  董卓重蔡邕才学,厚相遇待,每集宴,辄令蔡邕鼓琴赞事,蔡邕亦怀师旷之心,借乐微讽说事,每以存匡益。
  然董卓多自佷用,蔡邕恨其言少从,先是上表辞退求去,不获允;又谓从弟蔡谷曰:“天下之利势也,得道以持之,则大安也,大荣也,积美之源也;不得道以持之,则大危也,大累也,有之不如无之。及其綦也,索为匹夫,不可得也。”
  又言曰:“董公性刚愎而遂非,终难济也;吾欲东奔兖州依就刘岱,此人汉室宗亲,与吾有旧,甚相尊爱,惜道远难达;且遁逃山东以待之,何如?”
  蔡谷曰:“兄状异恒人,每行观者盈集;以此自匿,不亦难乎?”
  蔡邕乃叹息而止;当决不决,终归于祸。蔡邕就刑临死前,告狱吏曰:“吾死无所系,但午桥庄松云岭未成,软碧池绣尾鱼未长,《汉书》《乐书》未终篇,为可恨尔!”
  后人论蔡邕乃意气之士也,始而以正直危言召祸,亡命江湖,颠沛流离,终而以党贼逢诛,皆意气之为也。然其因董卓之一怒,惧祸而从,受其宠异,终是介而不果,涅而遂淄。至于悼哭董卓,固自不是;王允之杀之,亦为已甚。
  有诗叹曰:
  董卓专权肆不仁,侍中何自竟亡身?
  当时诸葛隆中卧,安肯轻身事乱臣。
  吕布知董卓诸将既暴虐又能耐,重兵还在,担心内外构结,后患无穷,劝王允尽杀董卓部曲,王允曰:“此辈无罪,不可滥杀。”
  吕布见王允不依,又欲收卖人心,建言以董卓郿坞财物班赐公卿、将校,王允又以‘此乃国家之物,何得私赐?’拒之不从。
  吕布虽与王允同秉朝政,然王允素以剑客待遇吕布,吕布负其功劳,多自夸伐,既失意望,渐不相平。或有劝王允言吕布勇猛无双,要以礼善待之。
  王允曰:“奉先实忠臣,义勇可嘉,但不识国家大体,权变之宜;且年轻气盛,使性而骄;故须时日抑制调教,借此磨其性也;此譬如养鹰,饥则附人;但当其每闻风飙之起,必起有凌霄之志,正宜谨其绦笼,岂可解纵,任其所欲哉!须调教毕,方堪放心使用;此吾与董卓别也。”
  劝人曰:“君不怕吕布不识司徒良苦之用心,恐枉起怨恨。”
  王允尝入宫拜谒帝,过郎署,郎署长冯风乃豫州郡人,王允尝为该郡太守,故问曰:“父家安在?”
   冯风曰:“在乡里赋闲,弈棋游山自娱。”
  王允曰:“吾守豫州时,汝父数为我言李膺之贤,与鲜卑战于渔阳下。今吾每饭,意未尝不在渔阳也。”
  冯风曰:“李膺虽能战,恐不如廉颇、李牧之为将也。”
  王允搏髀叹曰:“嗟乎!吾朝廷何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若有斯人,岂忧羌、胡小丑哉!”
    冯风曰:“朝廷虽得廉颇、李牧,恐也弗能用也。”
  王允怒,拂袖起,入禁中,良久,复召冯风,责之曰:“汝奈何当众顶撞而辱我,独无间处乎!”
  冯风谢曰:“鄙人不知忌讳。”
  王允意稍解,乃卒复问之曰:“汝何以知朝廷不能用廉颇、李牧也?”
  冯风曰:“今有一吕布,其武功谋略,远在廉颇、李牧上,可比项羽;而司徒徒以剑客待之,吾故知虽有廉颇、李牧,亦不能用也,以其理推之,必如此也。”王允默然,不复言,色数变,虽不复怒,亦怏怏不悦而去。
  王允性刚棱疾恶,初惧董卓,故折节忍辱以下之;董卓既歼灭,自谓无复患难,本性复发,颇自骄傲,专擅权势,及在际会,待人谈言,每乏温润之色,杖正持重,不循权宜之计;然好谀喜谄,于是群小辈,鼓扇声势,为之虚誉日驰;亦因是故,以是群下正直者不甚附之。
  杨彪谏曰:“董卓有震主之威,委任亲戚部党,此天下所以喧哗。今君处重地,宜反此失,改弦更张,静默颐神,示人以公,则人心自服。然吾数过尊门,府外冠盖车马,填塞街衢,此之翕习,宰臣不宜有也。盖流闻四方,必激人怨悱,授人以柄,非所以为益也。”王允素优裕精致,故皆不从。
  于是群下皆有窃窃私议曰:“何装正经也?汝亦污浊之人,今贪秽得足了,下半世不愁挥霍;便思要国纪法律来绳人,汝不先散聚敛之财,谁信服也?”
  至有人甚而曰:“王允,伪君子而已,董卓虽暴虐残杀,倒也磊磊落落,从不遮遮掩掩,敢作敢当;不象王允,既要做婊子,又要立起牌坊;吾见其败,不远矣。”
  吕布间接闻得些须议论,来说与王允,王允反而怨怒吕布,以为吕布用心不良,杜撰此欲毁己借以夺权,言语间越发冷漠而疏之,吕布怅怅恨恨而去。
    高顺进言吕布曰:“今四海糜沸,州郡割据,群雄竞逐,将军诛董卓,于汉建不世之功,又与王允相失,将何以自容!不如上表,求一大州据之,徐观天下之势,上可以混壹九州,下不失鼎峙之业,策之上者也。”
  吕布心然之,曰:“容有大州缺额,方可徐为图之,今尚须忍耐。”
  李肃亦不悦王允,闻王允待吕布不善,乃说吕布曰:“今圣上谦冲,委政于王允,而天下不以为善,惧其未易当也;周公大圣,犹致流言,况圣上春秋非成王之年乎!王允不可倚,明矣;将军当审思进退之宜,同是执政,何让与王允乎?”
  吕布曰:“将相不和,国之大患也;此廉颇所以与蔺相如和也。王允明于吏事,而不见机姑且以恩宽;今董卓虽诛,余党皆在,王允刚愎,甚于董卓,吾辈不相让,乱必起矣。”
  李肃曰:“将军为大局,愿受委屈,吾心感佩;既如此,吾复何言!”遂辞去,乃说与郡人尚书杨瓒。
  杨缵曰;“不料吕布竟有此度量;吾将以隐语劝喻王允,使其有所惕惧,有所惕惧,则虑事则趋周全矣。”一日与王允饮宴,半酣中,杨缵曰:“吾尝出游历,至五峰山,夜宿民家,民惊传有犬为虎衔去,明日至一寺,吾问曰:‘山中有虎乎?’
  僧曰:‘无有。’
  吾曰:‘何以无?’
  僧曰:‘山中皆大林,虎安敢来?’
  吾曰:‘林木森森,虎所隐藏,正堪为佳穴;何为不来?’
  僧曰:‘大木上多走票鼠,虎过其下,鼠必鸣噪,自拔其毛投掷虎身,著处必生虫,则遍身痷烂,以至乎死,故畏不敢至。’
  吾闻此,叹曰:‘虎之猛,震肃百兽,可谓威风矣;然人不能害,反为区区不起眼之毛间虫所蠹损,岂不令人欷歔哉?’吾观历代勋劳昭著之将相,鲜有不毁于宵小无耻之辈,因此有感,与公一享,愿公于中有所悟。”王允一笑而已,终不为悟。
  杨缵出而叹曰:“王司徒好大言,看势不可行;今日事势如此,安得沽虚誉、妨事实。一旦事变起于缓急,何处措力?”
  左冯翊宋翼亦上言谏王允曰:“吾忝在明公亲信,不敢不告;吾闻古人有言曰:‘谦受益,满招损’。又曰:‘汝惟不矜,天下莫与汝争能;汝惟不伐,天下莫与汝争功。’今明公举动之间,骄恣自是,势压群下,此岂君子之盛节也?如以学业骄人欤?则仲尼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如以富贵者骄人欤?则子贡曰:‘贫贱者骄人,且富贵者安敢骄人乎?’伏望明公居廉有终,永保令誉,勿使马援之笑子阳也。”
    又曰:“且势有时而尽,势尽则倾;如扬雄所谓‘旦握兵权而为卿相,夕失势则为匹夫’者。转眼宠辱,反掌荣枯,岂不畏哉!惟明公安分见机,平易自处,则鬼神亦将害盈而福廉矣。吾以此故不避得罪之召,以献逆耳之言也。”
  王允曰:“汝特从三辅来,欲刺我耶?”怒而不纳;宋翼叹息,辞别复回三辅。
  王允始与士孙瑞议,特下诏赦董卓部曲,既而疑曰:“部曲从其主耳;今若名之恶逆而赦之,恐适使深自疑,非所以安之也。”乃止。
  但终惧西凉兵剽悍,又与朝臣议思以制之,欲悉罢其军,使归田,时董卓将校及在位者多凉州人。
  太常卿种拂持不同,献议曰:“凉州人素惮袁氏而畏关东;今若一旦解兵,则必人人自危,是逼其反也。为今之计,不如以皇甫义真为将军,就领其众,因使留陕以安抚之,而徐与关东通谋,以观其变。”
  吕布亦曰;“皇甫嵩既其郡人,又久镇西凉,颇得西凉诸将信任,其言是也。”
  王允畏皇甫嵩名高,又久驻西凉,纠葛最深,若授之以重兵,恐其受西凉诸将撺掇鼓动,难保不成为又一董卓,故深深戒备,不好明言,乃托以它辞,曰:“不然;关东举义兵者,皆吾徒耳;今若距险驻屯陕西,虽安凉州,而启疑关东之心,甚不可也。”遂不听
    时百姓讹言,当悉诛凉州人,遂转相恐动;其在关中者,皆拥兵自守;更相谓曰:“今既不赦我曹,而欲解兵,今日解兵,明日当复为案板上鱼肉矣。”
  杨彪劝王允曰:“长安近西凉,不如还都洛阳,则无后忧,可高枕也?”
  王允曰:“洛阳破败至此,宫殿尽废,安可再都。”复不听。
  王允平生最是敬慕陈寔,时人号为“三君”,辞宦在乡,平心率物;其有争讼,辄求判正,晓譬曲直,退无怨者,至乃叹曰:“宁为刑罚所加,不为陈君所短。”
  时岁荒民俭,有盗夜入其室,止于梁上。陈寔窥见之,乃起自整拂,呼命子孙,正色训之曰:“夫人不可不自勉。不善之人未必本恶,习以性成,遂至于此。梁上君子者是矣!”盗大惊,自投于地,稽颡归罪。寔徐譬之曰:“视君状貌,不似恶人,宜深克己反善。然此当由贫困。”令遗绢二匹。自是一县无复盗窃。
  及党禁始解,大将军何进、司徒袁隗遣人敦征陈寔,欲特表以不次之位。陈寔乃谢使者曰:“寔久绝人事,饰巾待终而已。”
  时三公每缺,议者归之,累见征命,遂不起,闭门悬车,栖迟养老。
  中平四年,年八十四,卒于家;何进遣使吊祭,海内赴者三万余人,制衰麻者以百数。共刊石立碑,谥为文范先生。
  王允尝见其子陈纪,问曰:“君观我辅君治国,胜于董卓否?”
  陈纪曰:“千人之诺诺,不如一士之谔谔;相国欲听真话耶?欲听虚语耶?”
   王允曰:“自是真话。”
  陈纪曰:“如此,则请先恕我正言而无怒,不狱不罪,我方敢言。”
  王允曰:“诺。”
  陈纪曰:“董卓初至,虽有废帝之举,然其所立之帝,实胜于少帝多矣,此朝廷诸官所目睹也;董卓虽为立威,然其立威,方便行事而已;观其初心,亦为国家。后变暴虐,亦是无策失望所致;然尚不敢擅诛大臣,而司徒方诛董卓,便杀蔡邕,蔡邕何罪乎?念蔡邕直道之人,早年屡章灵帝,得罪宦官,数被陷害,流荡江湖数十年;得董卓赏识,拔为显贵;其感知遇之恩,抚尸一哭,此乃人情之常,足见人品高尚也,何诛乎?《诗》曰:‘得人者兴,失人者崩。’以此比,君尚不如董卓远也。”
  王允闻之不悦,只因陈纪有言在前,先塞其口,不便发怒,陈纪亦觉王允内心生愠,遂当日匹马逃出长安,投奔徐州陶谦去矣。
  会荧惑守南斗经旬,王允谓光禄大夫周忠曰:“吾当逊位以厌天谴。”
  周忠回曰:“公以明德作辅,而与宣璠造膝,使荧惑何以退舍!”
  时宣璠见董卓死,乃献媚王允,自陈忠鲠,曰:“司徒智诛董贼,吾闻之欣喜雀跃,恨不为前驱,得抽其筋、食其肉、饮其血、食其髓。”王允闻听大悦,故时人取其号为四其廷尉。
  王允有大宛进来良马,患病肿颡,医者束手,宣璠亲以指沾其脓而嗅之,王允以为忠。
  其为人谄巧,能揣王允意,阿谀顺旨;皆合王允之心,王允甚是亲爱之;周忠故有是说,王允闻其言,知为刺己,深愧之。
  周忠曰:“无论古往今来,凡招权纳贿,言清而行浊者,虽日讲门户,日附声气,而亦真小人也;宣璠满口社稷、律法、百姓,口不应心,即是此中小人之谓也。凡不招权,不纳贿,品高而名闇者,虽门户无讲,声气无附,而亦真君子也。士孙瑞言出身随,处处表率,乃此中君子之谓也,不可不慎,不可不辩。”
  王允面色数变,以为其乃隐讳影射于己,盖王允前与文龟龄勾结赂遗之事,朝中无人不知。王允由愧生恨,自此,渐疏之。
  崔烈言于王允曰:“比来众情,真伪难识,内匿怨仇而外友善,朝中皆是此辈,想来真良可寒心,不知相国当何以镇之?”
  王允曰:“汝意何如?”
  崔烈曰:“愚意,莫若宜明受任之方,韩、彭专征伐,萧、曹守管龠,内外之任,各有攸司;深思廉、蔺屈身之义,平、勃交欢之谋,令穆然无间,然后可以保大定功也;观顷日降附之徒,皆董卓旧人,人面兽心,贪而无亲,恐难以义感也。然此辈无非欲荣身求贵也,可任能而授之职,以功名利害诱而威之,庶几可少安。”
  王允曰:“此乃姑且也,非治国之大要。”乃不从。
  崔烈叹息而出,语所亲曰;“王允不顾近患而贪远利,此为不度己力而好高骛远,鲜不败者!吾辈将死矣,恐死之日,六尺之棺,犹不能得也。”王允闻而恶之。
  欲知董卓死后,西凉反乎?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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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56回 走为上计牛辅殒命 欲求保命贾诩献计
  却说董卓女婿牛辅领数万西凉精兵,屯驻陕西,以防关东军;素为董卓所亲信,闻得董卓已死,日夜思为报仇;吕布使李肃领兵至陕,以诏命伐诛牛辅。
  牛辅召手下商议,曰:“汝等有何妙策?可以迎敌?”
  杨定曰:“将军欲赢耶?或只欲保守城池也?”
  牛辅曰:“此话何讲?”
  杨定曰:“若只欲保守城池,今城郭坚实,兵甲齐整,积有三五年之粮,亦有精兵数万,足以自守;待其师老,然后以奇兵击之,可保此城。”
  牛辅曰:“吾欲与岳父报仇,焉能久待,要速胜,直上长安。”
  杨定曰:“李肃善战,其兵久经沙场,如果正面结阵死拼,必将双方大伤;将军不如出兵与其交战,佯输他一阵,至半夜,前去劫寨,李肃白日赢了一阵,必不防备,可以取胜。”
  牛辅曰:“其计甚善!”
  牛辅乃率兵出迎,骤马挺枪而出,指李肃曰:“汝乃忘恩负义,卖主求荣之徒,岳父在日,何曾有亏负于汝,竟勾结吕布、王允,逆谋杀害,吾必先杀汝,为岳父报仇。”
  李肃曰:“董卓倒行逆施,罪恶滔天,吾不以小惠而忘大义,助国除奸,有何不对?汝若识时务,快下马投降,吾念在旧日同僚情份上,尚可为你求情,饶你一死。”
  牛辅曰:“你乃狗彘不如之人,我恨不得挖汝心,啖汝肉,碎尸万段!方泄我心头之恨。焉敢在此胡言。”
  李肃大怒,抡刀出马,直奔牛辅,牛辅挺枪来战,战了二十余合,假装不敌,拨转马头,奔回本阵。
  李肃大刀一挥,众军山呼海啸,冲上来追杀一阵。牛辅领兵逃回城中,紧闭城门,任李肃叫骂。
  牛辅调拨帐下精锐军马五百骑,并酒肉赏犒战士;曰:“今夜前去劫寨,请诸将士满饮,各宜奋勇杀敌。”
  是夜二更,众将士披挂上马,乘着月色,来至李肃营寨,直杀奔中军而来。
  李肃果然无备,被牛辅五百骑左冲右突,往来驰骤,如入无人之境,逢者便杀;寨营尽皆鼓哨,烽火烛天,喊声大振。
  李肃军被突起劫袭冲击,四面乱窜,只欲逃命,谁有战心,败走三十余里,收拾残兵败将,已折损大半,垂头丧气,来见吕布。
  时吕布驻军弘农,见李肃丢盔弃甲,大败而回;将自已种种里外不是人之狼狈委屈,皆视为李肃所拜,迁怒于李肃,构怨已久,便大怒曰:“汝何挫吾锐气!军法处置。”
  张辽谏曰:“李肃有赚诛董卓之功,况是将才,且姑容其死,让其立功赎罪,可也。”
  吕布曰:“孙武所以三军从命,能制胜者,皆赖军法也;李肃虽吾故人,军法无亲。”遂命斩李肃,悬头军门,以儆将士,凡有不勇往直前者,皆以李肃为例。
  乃与诸将商议出兵,高顺曰:“吾愿为前部先发。”吕布允之。
  原来高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饮酒,不受馈遗。本部所将七百余兵,号为千人,铠甲斗具,皆精练齐整,每所攻击无不破者,名为陷陈营。
  次日,高顺进兵至城外三十里,牛辅闻知非吕布亲来,便率军出城来与高顺对敌。
  高顺善使一把长刀,乃吕布帐下第一猛将,出马叫阵,牛辅手下骁将马天佐挺枪来战,战不两合,被高顺抡起一刀,斩于马下。
  牛辅大怒,自挺矛出马来战,两马相交,鏖战十余合,阵上杨定见牛辅力怯,欺高顺兵少;乃命擂鼓,喝驱大军掩杀过去。
  高顺兵虽少,却个个精锐,皆能以一当十,牛辅兵虽多,却攻不破高顺所结之阵。
  正猛冲间,忽喊声大起,人报吕布率军自来接应,牛辅魂不附体,忙令退军,被吕布、高顺从后掩杀,死伤大半,大败而逃。
  牛辅败回,紧守城门,严密梭巡,不敢出战,吕布每日令人城下叫阵,牛辅恃着城池坚固,任凭你百般叫骂,只是不理。
  然思吕布勇猛势大,总心存恇怯惧怕,又恐军中有相图者,卖己投降,以求富贵,惶惶不能自安,常把辟兵符,以钛锧致其旁,欲以壮胆自强。
  牛辅久随董卓在西凉,甚迷信巫师,每闻有客求见时,必使相者先去相之,相客来者有反气逆气与否,又使筮断吉凶,待相者征得无事时,然后乃敢出见之。
  中郎将董越乃董卓麾下骁将,又其宗族,颇能用兵,素所信任;闻牛辅起兵与董卓报仇,与吕布相峙于陕西;便弃了黾池,率本部五千人连夜来投。
  牛辅闻之大喜,正欲整装出来迎接,忽想起董越远来,焉知其心如何?乃使筮人先去筮之。
  谁知手下佐将苏怀忠,原为董越部下,尝遭董越所鞭挞,才弃董越来投牛辅,心切齿恨之,无日不思报仇,今闻得董越来投牛辅,恐其受重用,便思除之。
  苏怀忠素知牛辅信巫,听得牛辅使筮人卜之吉凶,大喜,以为良机难得,大是报仇之时;暗以百金贿赂筮人,教其构筮词以陷董越。
  筮人受贿,乃执筮,得兑下离上,便作忧色曰:“火胜金,外谋内之卦也,将军当自重。”
  牛辅问曰:“外谋内如何?”
  筮人曰:“唯有除之,此身方安重,可无患。不然,以卦相观之,身命为不测也。”
  牛辅大惊,便教请董越一人厅内相见,不容分说,即令心腹人胡赤儿挥刀杀之,而招收其兵为已用。
  其后牛辅营兵有乘夜杀人叛出者,营中大乱,喊声震天,牛辅以为皆叛,乃与胡赤儿商议曰:“必是董越部下不服,欲为报仇,纵平息叛乱,也元气大伤,况吕布骁勇,闻吾兵变,必来攻城,此城难守,不如瞒了诸人,暗藏金珠,与亲随三五人弃军而去,寻一地构屋作业,不失作富家翁矣。”
  胡赤儿曰:“此计甚妙,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便急忙收拾细软金珠、二十余饼金,偷偷弃营而走,随行者三四人。将渡一河,胡赤儿欲谋取金珠,趁牛辅上舟时不备,挥刀杀死牛辅,贪心不足,将头来献吕布,欲求奖赏。
  吕布问起情由,胡车儿献媚曰:“吕将军英武,在西凉人中,皆视为一尊神;牛辅不识天命,与将军顽抗,吾故杀之,献与将军。”
  吕布甚喜,正欲重赏胡赤儿,谁知牛辅同逃从人,因胡赤儿尽贪占金珠,心内不忿,今又见其受赏,更是又妒又羡,乃出首告曰:“吕将军勿听其言,皆诓也;胡赤儿谋杀牛辅,夺其金宝。”遂将经过缘由细述一遍。
  吕布大怒曰:“好个奸恶小人,食其禄而杀其主,是不忠也;奴杀主,更是大逆之事也;纳之不可不赏,赏逆则废教,将焉用为?吾何为受之!”立命将赤儿诛杀。
  吕布曰;“吾杀无义之奴,以警其下,以阻效法者。”
  乃将牛辅之首,还与其从人,从人跪拜称谢,携其头自去。
  杨定闻牛辅已死,便举城投降,吕布知杨定乃西凉宿将,颇有信誉,仍令守城,以安抚人心。乃起大军,班师自回长安去了。
  却说牛辅先时分遣其校尉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将步骑数万,往击河南尹朱俊。
   李傕等兵盛,又善能用兵,朱俊竟不能抵挡,遂被击破于中牟,败走关下。
  李傕等任由纵兵劫掠陈留、颍川诸县,杀略男女,所过无复遗类。闻董卓死,乃欲奉牛辅为主,奔赴陕西与牛辅会合,至时,牛辅已兵变身死,杨定投降;众无所依,麾下诸将各散归而回原驻地。
  李傕等既不能禁止,又不知朝廷旨意,忧惧交加,乃先遣人持重金,至长安贿赂要道中人,欲为上表求情乞赦免。
  朝廷乃坐议,杨瓒曰:“李、郭、樊、张四人在陕西,终为祸乱,不如下诏征入京城,赐一散官,则缚住其羽翼,其无害人之力也。”
   士孙瑞曰:“此四人猜险,吾料彼等必不奉诏,不若赦之,赐一郡,姑且包容之。”
  王允曰:“彼辈狼子野心,终必为乱;今日征之,纵不顺命,为祸犹浅;若复经年,不可复制,犹七国之于汉也。”
  皇甫嵩曰:“此辈助董卓为虐,罄竹难书,自知罪重,虽奉赦犹且怀疑;况尚拥强兵,一旦有变,举锋进逼京邑,易为蹉跌,司徒当深思所以安之。”
  王允曰:“安之何策?”
  皇甫嵩曰:“昔齐桓公不念旧恶,赦恕头须,汉高祖忍怨先封雍齿,皆能使群疑尽释,化凶为吉;今彼辈既自求赦,何不顺其请而赦之?如士孙瑞言,赐一郡以安其心。”
  王允坚执不允,曰:“此言差矣;董卓之跋扈作恶,皆此四人狼狈助之;正当洗肠涤胃,除恶务尽。若为其开一线之路,为君子忧后来之祸矣。此四人,如今不过丧家之犬,何能为也?今虽大赦天下,独不得赦此四人,唯元凶枭首,才可为天下助纣为虐者戒,使知朝廷自有公义在,不饶助虐元凶,才能劝恶奔善,善者自安。”
  众官皆附从王允所议,曰:“王司徒此言有理,如此,不赦为是。”
  皇甫嵩、士孙瑞力争不得,叹息而出,皇甫嵩语人曰:“吾久镇西凉,深知西凉军人之性,傑傲不驯,易反难安;王允不听劝,恐祸起无时矣!庸才,庸才,不如董卓远甚矣!”
  使者侦闻得内情,快马挥鞭加急回报李傕,曰:“王允与大臣议西凉军,赦而解兵,独不赦将军四人。”
  李傕等益怀忧惧,不知所为,曰:“王允辈恨吾等入骨,必欲置之死地而后方休,既求赦不得,牛辅又死,群龙无首,不如各逃生可也。”
  时有武威人贾诩者,正在军中为讨虏校尉,先是依牛辅,牛辅死,乃留营依李傕,见诸人皆惶惶,欲作鸟兽散,便徐徐进言曰:“诸君休慌,且听吾一言。”
  李傕曰:“汝有何言,可以教吾等?”
  贾诩曰:“诸君若弃军单行逃奔,则一亭长便能缚君矣;诸将军皆百战英雄,何得行此下策乎?”
  郭汜曰:“以汝见何如?”
  贾诩曰:“不如率众而西,所在收兵,以攻长安,幸而事济,奉国家以正天下,若其不胜,逃而匿身敛迹,未为晚也;况董公在时,甚善待将士,宿有威望,军中怀其恩义者甚多,若起兵,檄王允罪,言为董公报仇;四方散乱旧部来投奔必不少,众人齐心合力,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也,何为逃乎哉?”
  贾诩,字文和,少时人莫知,唯汉阳人阎忠见而便异之,谓贾诩有张良、陈平之奇。赠言曰:“待学管夷吾,矜夸孙吴策。”人皆以为谬。后察孝廉为郎,疾病去官,西还至汧,道遇叛氐,同行数十人皆为所执。贾诩诓曰:“我段公外孙也,汝别埋我,我家必厚赎之。”
  时太尉段颎,昔久为边将,威震西土,故贾诩假以惧叛氐。氐果不敢害,与盟而送之,其馀悉死。贾诩实非段颎甥,权以济事,咸此类也。
  李傕素服贾诩有智计,甚以为然,顾郭汜三人曰:“汝等意如何?”
  张济曰:“吾闻长安有人报,王允执政,甚与众大臣不和,吾等若起兵,为其出力者必不多,可以一试。”
  李傕大喜曰;“贾文和言甚当也,我等沙场百战之人,焉得学窜窜逃命乎?王允既不肯赦我等,我等不能清君侧乎?”
  遂依贾诩所教,乃使精干之人四出流言于西凉州曰:“王允将欲尽诛凉州人,及与董公昔日亲厚者,蔡侍中不过一声叹息,并尚从坐,难逃杀身之祸,况吾等人乎?”
  一时,众皆信以为真,惊惶失措,盖西凉军人皆知蔡邕虽是董卓提拔重用,然蔡邕甚持清操节义,非董卓亲党,蔡邕尚不饶,西凉军谁信赦饶,于是众情无不愤怒。
  李傕等见军心激忿,心中大喜,乃复火上添油,扬言曰:“生路已绝,徒死无益,京师不赦我,今一旦束手,便为案上鱼肉。为今计,我当以死决之,能从我反乎?吾与公等咸受太师大恩,今王允无状以阴谋杀之,吾欲与公等同心齐力,杀奔长安,为董公报仇,亦可得天下矣,大家也有前途,以取富贵;不克,则钞三辅妇女财物,西归乡里,尚可延命。可乎?”
  众纷纷然然,权衡利弊,皆以为是,于是共相结盟,率军数千,晨夜西行,杀向长安。
   欲知李傕等路上有无遇到阻挡,成败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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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2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57回 犯长安吕布败逃 逼皇宫王允下狱
  却说李傕等数千西凉军欲往长安杀来。早有探子,报消息到长安,王允大惊;忙召众大臣商议对策。王允曰:“今李傕等四贼煸众作难,将若之何?”
  士孙瑞曰:“不示至公,祸不可解。”
  王允曰:“何谓也?”
  士孙瑞曰:“公诛董贼,勋业诚大,然赏不及劳,故人怀贰心。今四贼兵起,不可当也。若以明公致仕就第,委权崇让,庶可求安。”
  王允怒曰:“汝欲借贼迫我退位乎?”士孙瑞不复再言。
  皇甫嵩曰:“王司徒诚能用吾策,一月之间,其兵可定。”
  王允曰:“卿试言之。”
  皇甫嵩曰:“李傕、郭汜等非有大志,欲图非望也,直畏朝廷威刑,不与赦罪,欲逃死耳。司徒莫若廓然大赦,与之更始;彼等既得生路,何为不降!若其中自知罪重,屯结不散者,愿假吾弱兵五千,必为朝廷平而枭之。不然,今反者弥山被谷,虽以天威临之,恐非岁月可除也。”
  王允闻之,亦知是好计,然终以其与李傕同郡人,军中威望过高,暗中戒防皇甫嵩,不愿其将兵;乃半用其言,遣凉州人胡轸,字文才、杨懿,字整修为使者,持赦书使赴陕西晓喻解散之。
  杨瓒曰:“及李、郭四人未至,可使人急断曲陵,守陕西当利诸口,再使朱俊领军从颖川袭其后;左右夹击,彼少我众,一战决矣。若彼辈未来,可往逼其城。今不先往,彼等必先至,至则人心危骇,于路收军,难与战矣。此时不可失也。”
  皇甫嵩曰:“杨尚书此计甚妙,当速行。”
  在坐多有然之,王允见皇甫嵩赞成其计,又牵扯上朱俊,实不愿朱俊立功,虽知此计甚好,然心下不悦,故不从。
  皇甫嵩出而叹曰:“乱起不可解矣;王允庸才,刚愎自用,不听善言,误天下者,必王允也!”
  太常种拂谓士孙瑞曰:“王允拒皇甫义真求战,又不遣击贼,岂不畏皇甫嵩、朱俊怀二心邪?以今日之急,犹如此猜忌,王司徒真可谓不知死耶!”
  士孙瑞亦有同感,叹曰:“大事去矣,知复何言!”
  却说胡轸、杨懿二人常为董卓所用,为其拒关东军,甚立功劳;故素为王允所不喜也,董卓死,吕布欲赏以官爵,笼络之。
  王允曰:“文才、整修等皆董卓之腹心,首为乱阶,罪莫大焉;后虽改悟,未足以赎前罪;得全首领,为幸多矣,岂可复褒宠之哉!”
  吕布不能争,怀忿而出;语高顺曰:“王司徒刚愎自用,仇人若此,倘西凉兵起,他何以敌之?竟全不思及。整日价言一介赤赤忠心,到兵祸起时,赤赤忠心何用哉!”
  王允此言颇闻于胡、杨二人,二人见其偏见轻己如此,俱衔恨之;又处处受其压制,心早怀不满,恨不天下乱事起,能显己重;此时闻李傕等聚兵反,暗暗欢喜。
   王允此时才想起二人在凉州,颇有恩信名誉,故欲借重以消弭兵祸。
  王允为人素来刚毅,亦不晓以假之温颜,以情相结,以消人宿怨,便率然谓胡、杨曰;“关东鼠子,欲何为邪?卿往呼之。”
  胡、杨二人口虽诺诺,心倍怀忿,匿怨挟怒而出;相谋曰:“王允此人,志大心劳,能合虚誉;有为而躁,利弊不辩,逞性使气,犹胜董太师,气量狭小,不如董卓远矣,且易妒人而记仇。非辅弼之臣也。”
   两人别了长安,一至陕西李傕驻营,便与李傕等云:“赦书无信,人情大恶,君等要善自为谋。”乃尽泄长安朝中内情,言王允把诛太师之功,尽占为己有,大臣暗中多怀不满,擅杀蔡邕后,人心更是不附;就是吕布,也与其面和内违,离心离德。遂为李傕等出谋划策攻取长安。
   贾诩曰:“王允既不得人心,长安易下矣。”
  李傕等闻言大喜,遂起大军,望长安进发,随道收兵,沿途城寨,皆闻风投附,各地驻军,亦来相投;未几日,便聚集起十余万众,便分作四路,李傕、郭汜、张济、樊稠各领一路,竖起清君侧斩佞臣旗帜,浩浩荡荡,嚣嚣张张,气势凶猛,杀奔长安而来。
  于路几无军马阻挡,唯董卓故将徐荣与之拒战于新丰,中了埋伏,徐荣力战而死,余众皆降。
  王允得探子流星驰报,言西凉兵来势凶猛,沿路郡县皆起而响应,杀奔京城而来,始感大事不妙,急与吕布商议。
  吕布曰:“司徒不听吾言,果有此变。”
  王允曰:“现大敌当前,无暇追究既往,当务之急,先思退敌之计。”
  吕布曰:“皇甫嵩在西凉有威名,何不请其领兵相拒,则西凉必解兵矣。”
  王允曰:“吾已与皇甫义真议,奈他身患重病,不能领兵。”
  吕布曰:“此乃托词,司徒何信乎?”
  王允曰:“老夫亦知其为托词,然其不愿领兵,若强之,重兵在握,反而不便。”
  吕布曰:“当今之计,请司徒下书朱俊、袁绍,使其出兵,使李傕有所后顾,扰乱其军心;吾自出兵迎之。”
   王允曰:“闻西凉兵势大,将军可胜否?”
  吕布昂然曰:“司徒放心;量此鼠辈,何足数也!”
  遂点二万军兵,领军前进,正迎着李傕军马;扬声大骂曰:“李傕竖子,死限临头,犹敢拒敌朝廷天兵耶?”
  李傕亦骂曰:“量汝吕布,不过相府一奴,如何擅敢谋害太师,加兵于此,自送其死耶?”
  吕布大怒,跃马挺戟,直取李傕,李傕抡刀来迎,二人战上十余合,吕布一戟刺中李傕大腿,李傕忍痛,其部下阵上杨定见李傕势危,急取弓在手,对准吕布面门就是一箭,吕布闪过。
  再欲挺戟刺杀李傕时,李傕已逃回本阵。吕布大怒,挺戟跃马,身先士卒,麾军直冲过来。
  李傕军不能抵当,退走五十余里,依山下寨,请郭汜、张济、樊稠共议,曰:“今欲进攻长安,必先战败吕布,欲先战败吕布,必用‘以逸待劳’之计。”
  郭汜曰:“何谓‘以逸待劳’之计?”
  李傕曰:“兵法云:兵不可以数动,数动则疲,疲则必败。吕布虽勇,然而无谋,不足为虑。我引军守住谷口,每日诱他厮杀,郭将军可领军抄击其后,效彭越挠楚之法,鸣金进兵,擂鼓收兵。彼求战不得,求息又不得;我无暴骨之凶,彼有道涂之苦;我能亟往,彼不能亟来,如是彼则可疲。而张、樊二公,可分兵两路,从别道,径取长安。彼首尾不能救应,必然大败。”
  郭汜三将齐曰:“此计甚善。”乃用其计。
  却说吕布勒兵到山下,李傕引军搦战。吕布忿怒冲杀过去,李傕退走上山。山上矢石如雨,布军不能进。
  忽报郭汜在阵后杀来,吕布急回战;只闻鼓声大震,吕布闻敌鼓,以为进攻,便令军结阵,阵始成,不料郭汜挥军已退。
  吕布又气又恼,方欲收军,锣声响处,李傕军又来;未及对敌,背后郭汜又领军杀到。及至吕布来时,却又擂鼓收军去了。
  激得吕布怒气填胸。一连如此几日,欲战不得,欲止不得。正在恼怒,忽然飞马报来,说张济、樊稠两路军马,竟犯长安,京城危急。
  吕布谓诸将曰:“京城有急,不得不救。”急领军回,背后李傕、郭汜摇旗呐喊杀来。吕布无心恋战,只顾奔走,折了好些人马。比及到长安城下。贼兵云屯雨集,围定城池,水泄不通。
  吕布军数出与战不利,乃恼怒将士不用命,斥曰:“上则辜委任之恩,下则挫锐师之气;军法曰:‘临阵不用命者斩。’往后,凡有不奋勇上前者,斩。”
  军士畏吕布暴厉,多有偷出城来降贼者,吕布心甚忧,谓诸将曰:“虏势外连,叛卒内应,恐难以久支。”
  却说城外贾诩言于李傕曰:“长安城坚,吕布又勇猛;若坚城死守,急不可破;必得有人城中内应,方能成事。”
  李傕曰:“此言虽是,然城中亦多有太师昔日旧将,只今不掌兵矣,纵为内应,恐已无能为也。”
  贾诩曰:“不然,其虽无兵,可令其亲族家丁,趁吾等攻城之际,城兵忙于迎战,不及暇顾之时,穿城中士兵衣服,混入城门,突起斩杀守门士兵,大开城门,乃瞬间之事,吾等便可一拥而进矣。”
  李傕等齐曰:“先生之言,极是也。”
  乃暂退军三十里,遣使者于城下,叫门入城,自言奉命是来议和;吕布令人开门进之。
  高顺曰:“长安四门坚固,吾等只须谨慎警巡,足可自守;但所忧者,恐有内应外合,则大势去矣;今李傕派使者入内,言是议和,不可不提防其暗中联络董卓旧日亲党。”
  张辽亦曰:“今强寇在外,若奸人窃发于内,则势必危甚矣!”
  吕布曰:“董卓旧将皆无权,既使内应,又何能为也?彼来求和,正合朝廷意,不便阻之。”
  遂不听之,李傕使者与重臣交议和谈事宜,佯为所谈相去甚远,送入馆驿休息,约以来日再议。
  时夜深,使者乃乔装改扮,暗中潜入李蒙家中,告以内应之事。李蒙大喜,连夜与王方密谋,告知昔日飞熊军亲信,召集亲族家丁,依使者所教。
  使者乃托言,事关重大,自己做不得主,要将朝廷所议请示与李傕,再来相告,朝廷信以为真,遂送出长安,回到李傕营中,告知李蒙内应之事;李傕大喜,令进军四面攻城,撞车、刬钩车、飞梯、虾蟇木、解合车、狐鹿车、影车、高障车、马头车、独行车、运土豚鱼车,无不并用;又箭石如箭,鼓声如雷,其势甚浩。
   吕布大惊,慌忙率督将士守城,发弓弩手乱箭射之,箭如雨发;又将草把灌油点火,投下城去,贼不得上。
  吕布等将士正忙于城门上督战,董卓余党李蒙、王方率飞熊军死党与家兵,分别遣得力之将,突入四门,偷袭守门将士,尽皆杀散,大开城门,四路贼军一齐蜂拥而入。
  高顺挥刀苦战,身上中了三箭,头上中了一箭,血染征袍,犹是奋勇冲杀,所挡者死,尸横遍野。
  吕布左冲右突,虽杀敌无数,然敌兵人多,拦挡不住,知败局已定,大势已去,哀叹数声,引高顺、张辽、成廉等数百骑突围而出。
   走至青琐门外,犹呼王允曰:“势急矣!请司徒上马,同出关去,别图良策。”
  王允见吕布至此危急,尚不忘自己,心中好不感动,乃泣而高叫曰:“皆老夫负汝,汝可速去;若蒙社稷之灵,得安国家,吾之愿也;若不获已,则王允唯有奉身以死;临难苟免,吾不为也。为我谢关东诸公,努力以国家为念!”
  吕布高叫劝曰:“君性亮直,必不容于寇仇!”
  王允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各遁逃以求免,何以为臣!”
   吕布急得额头之汗涔涔而下,曰:“今事急已然,同死何益?且留得微躯,容图日后再报。”
  王允惨笑曰:“弃国背君,求生何地?感尊之怀,愧先前薄待,于此谢过,自此永决矣!老夫别无他念,若貂蝉今日逃过此劫,唯托将军善之,心愿足矣。”
  吕布再三相劝,王允只是不肯去。不一时,各门火焰竟天,李傕贼兵齐涌而至,吕布见情势危急,只得弃却家小,引高顺、张辽、秦宜禄等百余骑飞奔出关,杀开一条血路,投袁术去了。
  李傕、郭汜纵兵大掠;太常卿种拂曰:“王允误国,一至于斯;吾为国大臣,不能禁暴御侮,使白刃向宫,去将安之!”乃率禁兵死战,自以槊刺杀二人,终因寡不敌众,遂战而死。
  李傕与郭汜百道俱攻,突入南掖门,鸣鼓吹唇,喧声震地,纵火烧大司马、东、西华诸门。杀死太仆鲁旭、大鸿胪周奂、城门校尉崔烈、越骑校尉王颀,此外吏民死者不可胜数。
  贼兵围绕内庭至急,幡旗皆黑,宫中乱成一片,人人胆裂魄散;王允顾谓士孙瑞曰:“今日,恐势不能免矣;后事深以相委。”
  士孙瑞曰:“栋折榱崩,谁之咎也!”
  王允曰:“今日之事,不容复言。”
  士孙瑞曰:“事至此,尚刚愎不改也;子师,子师,汝何人哉?今刀锋系颈,皆案上鱼肉,何有后事乎?唯死而已矣。”
  太尉周忠曰:“事已至此,争何益也;唯有请至尊当御正殿,谅李傕、郭汜等虽逆贼,谅也不敢弑帝,天子临,或可使贼自平。”
  帝曰:“太尉言是也,朕当前去止乱。”众侍臣遂拥天子上宣平门止乱。
  周忠在帝侧,向楼下叱呵之曰:“天子在此,尔等反邪?来觐至尊邪?若来觐至尊,军人岂得侵逼!”
  李傕等望见黄盖,知是帝亲来,闻周忠语,忙约住军士,于城门下拜,伏地叩头,口呼“万岁”。
  献帝倚楼问曰:“卿不候奏请,辄入长安,放兵纵横,意欲何为?若不能事朕,今日请避贤路!”
  郭汜、樊稠、张济流汗不能答,独李傕仰面奏曰:“董太师乃陛下社稷之臣,无端被王允谋杀;王允等蔑弄朝权,轻作威福,臣等皆为所陷,欲加屠戮。故臣等特来报仇,非敢造反。但见王允,臣便敛辔退兵,诸事竟,诣廷尉受罪。”
  王允时在帝侧,闻听此言,奏曰:“臣本为社稷计;事已至此,陛下不可惜臣,以误国家。臣请下见二贼。”
  帝徘徊不忍,附王允耳轻声曰:“不可下去,贼以此为名耳;司徒下去,独被杀之,无救于急,适足贻笑将来,且听贼等还有何话,再做计议。”
   王允泣曰:“陛下惜臣,臣感恩涕零,但王允不下去见贼,贼必不退兵,王允护国无能,今日唯有以死殉国矣!”
  帝涕泣不止,王允顾谓身旁尚书秦伯南曰:“吾此去,天下乱起矣,君往后,可投曹操,此人必可成事?”
  秦伯南曰:“何据也?”
  王允曰:“吾初谋董卓,曹操与吾言曰:董卓未可刺杀也。当时吕布、李肃尚忠心董卓,今吕布为吾用,李傕之徒,尚且如此,当时若刺之,其乱可想而知也。今临危地,方思曹操之见识,其远识深达,非吾辈可及也。”
   秦伯南曰:“司徒之言是也。”
  王允曰:“愿汝投之,引他挥师勤王,辅佐朝廷,则天下之福也。”秦伯南颔之。
  王允向帝拜曰:“陛下自爱,臣从此,辞矣。”不待帝回言,自宣平门楼上,纵身跳下楼去,大呼曰:“王允在此!”
  帝涕下不自禁,心曰:“与卿从此永诀矣!”
  李傕、郭汜拔剑叱曰:“董太师何罪而见杀?”
  王允曰:“董贼之罪,弥天亘地,不可胜言!受诛之日;长安士民,皆相庆贺,汝独不闻乎?”
  李傕、郭汜进逼曰:“太师有罪;我等何罪,不肯相赦?”
  王允大骂:“逆贼何必多言!我王允今日有死而已!”
  李傕大怒,挥刀欲斩,贾诩向前谏曰:“且慢。”
  李傕素信贾诩,闻言刀顿住,却顾问曰:“不杀,有何说。”
  贾诩附耳轻言曰:“王允亲信同郡人宋翼为左冯翊,王宏为右扶风,今日若杀了王允,恐二郡起兵,与关东军相联呼应,仍是大患;不妨以朝廷名义,乃先征召宋翼、王宏入京,许以来者封侯,不来奉讨。”
  是时三辅民庶炽盛,兵谷富实,李傕亦惧二郡为患,经贾诩一言,猛省过来,乃收了刀,令人将王允、黄琬等下狱;依贾诩之计去召二人入朝。
  当下李傕私谓郭汜曰:“吾等以人臣举兵,围守宫阙,逼辱天子,残秽宗庙,擢王之发,不足数罪;今日持此,后日,欲安何所容身乎!”
  郭汜曰:“汝虑甚是,势成骑虎,欲罢不能,依汝意,如何是好?“
  李傕曰:“既到这里,已是犯了死罪,何不一不做,二不休;索性扬言杀却天子谋大事,以震怖天子及群臣,使将来畏我顺我,不然,何得坐镇朝廷,使彼等畏我服我?”
  郭汜曰:“正是,大功垂就,岂可弃去!”
  二人相处已久,如张耳与陈余,心意相通,彼此使眼色,便持剑大呼,杀入内来。
  正是:巨魁伏罪灾方息,从贼纵横祸又来。
  未知献帝性命如何,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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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回 霸朝政三贼专权 辞功赏贾诩远怨
  却说李、郭二贼作势欲弑献帝;杨彪在帝侧,厉声喝曰:“汝等举义兵,欲匡帝室,何得无礼!”
  众皆愕然,布立庭下;张济、樊稠以为李、郭欲真弑帝,忙上前谏曰:“不可;今日若便杀之,恐众人不服,不如仍旧奉之为主,赚诸侯入关,先去其羽翼,然后杀之,天下可图也。”
  李傕轻声曰:“汝等勿怖;吾作势耳,借此以震怖帝与诸臣也。”乃从其言,按住兵器。
  帝在楼上宣谕曰:“王允既收,军马何故不退?”
  李傕、郭汜曰:“臣等不敢反,特来诛反者耳;有功王室,未蒙赐爵,故不敢退军。”
  帝曰:“卿欲封何爵?”
  李、郭、张、樊四人各自写职衔献上,勒要如此官品,帝迫于胁,只得从之。封李傕为车骑将军、池阳侯,领司隶校尉假节钺,总督内外诸军事。
   郭汜为后将军、美阳侯假节钺,同秉朝政;樊稠为右将军、万年侯,亦参预朝政;张济为骠骑将军、平阳侯,领兵屯弘农。
  其余李蒙、王方等,各为校尉;李傕乃逼帝与之盟誓曰:“反乱之人,理宜加诛;卿今赤心报国,任卿所为,朕若有负,天人共戮。”然后谢恩,使领兵出城。
  俄而李傕遣贾诩入文德殿奉谒,帝命褰帘开户引贾诩入,贾诩跪拜呈李傕启,称:“为奸佞所逼,死里求活,领众入朝,惊动圣躬,今诣阙待罪。”
  帝问:“李傕、郭汜何在?可召来,朕自见之。”
   贾诩出,告李傕帝欲见;李傕曰:“若宫中相图,则无逃矣,不得不防。”乃与郭汜入见于太极东堂,以坚利甲士五百人相随护卫;李傕、郭汜稽颡殿下,礼毕,欲威慑宫禁,令典仪引就三公榻。
    帝神色不变,问曰:“卿在军中日久,无乃为劳!”
  李傕、郭汜闻帝言有讥刺意,不知何措辞以回复,一时不敢仰视,汗流被面;帝佯装不见,心下稍安;又问曰:“卿何州人,而敢至此,妻子父母犹在西凉邪?”李、郭皆不能对。
    帝知其为粗人,文雅不足,莽勇有余,乃又问:“初破关有几人?”
  李傕曰:“数千人。”
  帝又问:“围京城几人?”
  李傕曰:“十万多众。”
  帝又问:“今有几人?”
  李傕霍然站起,走至殿中,扬声曰:“率土之内,帝域之中,莫非己有。”帝闻此言不善,心中怀怖,乃俯首不言。
  良久,帝始抬头,揣今之势,李、郭虽横,不敢过于逼己,欲借此下一马威,使其日后有所顾忌;乃谓李、郭曰:“擅相诛杀,曾不闻奏,岂为臣之道乎!公欲肆其强力,敢及我邪!”
    李傕、郭汜亦不料帝有此胆力,皆怀恐栗,亦知欲镇服朝廷,必得挟帝自重;故不敢放肆,齐拜伏流涕谢曰:“王允等包藏祸心,深积猜嫌;臣迫于救死,不暇闻奏;若内怀不臧,违负陛下,天地日月,实所照临,使臣阖门殄灭,无复遗类。”词泪俱发,被发为誓,称不敢有贰心。
   帝亦不敢过于进逼,见其输忠服软,乃好言抚慰,使内侍送出之。
  李傕退而谓贾诩曰:“吾常跨鞍对陈,矢刃交下,而意气安缓,了无怖心;今见皇上,年虽幼,却使人自慑,岂非天威难犯!吾不可以如此再见之。”
  于是悉撤两宫侍卫,纵兵掠乘舆、服御、宫人皆尽。收朝士、王侯送永福省;渐结党援,恣行威福;用侄子李暹为内史令,入居禁中,守武德殿。
   樊稠屯太极东堂,子弟咸典兵马,分政事为十头,悉以其党主之,势震内外,莫不趋附;政无大小,皆预闻之,大权悉归,帝仅拱手而已;使矫诏大赦。
  诸事布署完毕,李傕乃讽有司上疏曰:“故太师董卓,同心忧国,忠勤功高,王室是赖。历世功臣,无与为比。而横为王允勾结吕布所害;罪无申证,狱不讯鞫,遂令太师等罹此死难,一门数百口,横遭杀害,尸骸流离,冤魂不返,逆天感人,率土丧气;宜收还冢次,建庙立像,承受血祀,以谢亡灵。”
  帝自无不允,始下令追寻董卓尸首,获得些零碎皮骨,以香木雕成形体,安凑停当,大设祭祀,用王者衣冠棺椁,选择吉日,迁葬郿坞。
  临葬之期,天降大雷雨,平地水深数尺,变穴成潭,霹雳震开其棺,尸首提出棺外。
  李傕候晴再葬,是夜又复如是;三次改葬,皆不能葬,零皮碎骨,悉为雷火消灭。天之怒董卓;可谓甚矣!
  又令重葬蔡邕,欲借其名望,以收人心。
  却说使者奉李傕之朝命到三辅,来征召王宏、宋翼赴京;王宏送使者先去驿馆歇息,遣亲信驰马赴右扶风,谓宋翼曰:“郭汜、李傕已陷京邑,欲先除诸籓,然后专权。以我二人在外,故未敢危害王公;今日就征,明日俱族;岂不闻伍奢召二子之事乎?其事相类也;非但不能救王公,且速王公之死也,吾等与之俱死,何益于事?”
  王宏,字长文,少有气力,不拘细行;初为弘农太守,考案郡中有事宦官买爵位者,虽位至二千石,皆掠考收捕,遂杀数十人,威动邻界。王允引为类己,故信任有加,委以重职。
  宋翼曰:“虽祸福难量,然王命,所不得避也!”
  王宏曰:“关东义兵鼎沸,欲诛董卓,今董卓已死,其党羽新起,怀观望者甚多,其势可分,易制耳;不如杀使者,发兵固守,与山东相应,共讨李傕等,此转祸为福之计也。奈何拱手,而委三辅之地以资寇手!”
  宋翼,乃钟繇之弟子,得其嫡传,精书画,尝于厅堂屏风上图山水,咫尺之内,便觉万里为遥;其精妙如此。
   性矜慎,与人言,言必常带口头禅:“诸事不足法,唯书画可法。”盖是重情性故,其为人素懦仁,以为兵起则祸结,民必受害,坚执不从,王宏孤掌不能独立,遂俱随使者就征。
    司隶校尉胡种深文刻法,李傕亦欲学董卓用宣璠,假法行威,借此揽权,其年九月,乃暗令其兴大狱,以诛除异己,去己所不欲者,遂收王允、黄琬及宋翼、王宏,并杀之。
  王宏临命诟曰:“宋翼竖儒,不足议大计!”
  史官有诗赞曰:
  王允运机筹,奸臣董卓休。
  心怀家国恨,眉锁庙堂忧。
  英气连霄汉,忠诚贯斗牛。
  至今魂与魄,犹绕凤凰楼。
  李傕等杀了王允,又差人围其宅抄家,抄家使者观其第舍宏巍,庭院精致,叹曰:“见其居处,吾辈乃虚生尔。亦可见其人,真乃言清行浊者流,可谓伪君子之尤也。”
   将王允宗族老幼皆下于狱中,尽行杀害;唯其侄子王晨、王凌兄弟,时年皆少,得人暗护,逾城得脱,死里逃生,亡命归乡里太原祁县。长安城士民无不下泪。
  李傕等恨王允最深,剖其心曰:“始谋者汝也。”将王允尸身陈诸市曹,令:“凡有敢临拜其尸、欲收其尸者皆同罪。”
  王允门生众多,及被害,遗尸刑场,无一人敢近者,唯故吏平陵令赵戬,弃官冒死俱往临哭,守丧不去。守尸亭长呵之曰:“君为何等腐生!敢拜祭死犯,欲以身试法乎!”
   赵戬曰:“义之所动,岂知性命?何为以死相惧邪!”乃与亭长争,强行抢收王允之尸而葬之。
   李傕闻之大怒,使人传之来,谓曰:“卿何敢违吾令,故触王宪?”
  赵戬抗言对曰:“将军自杀贼,吾自葬故交,何不可之有!”李傕语塞,尚欲杀之。
  贾诩劝曰:“不忘故主,是忠义之人也;不可诛,留之可振风俗。”
  李傕听之,谓诸臣曰:“蔡伯喈不过抚董公尸而哭,竟得王允诛;今赵叔茂收王允尸葬,吾乃不诛;是否胜王允多矣!”
  赵戬不愿屈之,乃连夜逃出长安,投奔荆州去,刘表迎之,厚待重礼焉。
  赵戬,字叔茂,京兆人,性质正多谋;初平中,为尚书,典选举。董卓数欲有所私授,赵戬辄坚拒不听,言色强厉。董卓怒,召将杀之,众人悚栗,而赵戬辞貌自若。董卓悔,谢而释之。其为人守正不挠,皆此类也。
  却说帝闻王允惨死,心碎欲断,惧而忧之,使侍中李定劳问李傕、郭汜。李定亦尝师从于钟繇,素与宋翼善,先往哭宋翼,然后见李傕。李傕怪其容凄惨,泪痕犹在,怪问之,曰:“弟何为如此?”
   李定曰:“向哭宋翼,至悲处,情不能已。”
  李傕怒曰:“宋翼为王允死党,自致刑戮;且其在任时,不过凡人遇汝,汝何哀而哭之?”
  李定曰:“宋翼长者也,在朝虽无謇愕,亦非阿党,赚入帝城,赦后又加之极刑,所以伤惋也。”因勃然数李傕曰:“兄抗旌犯顺,杀戮忠良,图为不轨,祸及门户矣!”辞气慷慨,声泪俱下。
  李傕大怒,厉声曰:“尔狂悖乃至此,以吾为不能杀汝邪!”
  时贾诩在坐,为之惧,劝李定起谢;李定曰:“脚痛不能拜!且此复何谢!”
  李傕森然曰:“脚痛孰若颈痛!”李定殊无惧容,竟不肯拜。李傕因同母故,故虽怒,亦不为害。
  始,王允自专讨董卓之劳,士孙瑞见王允专权使性,毫无雅量,擅杀蔡邕,比之董卓,更不能容人,知其难久,乃极力辞拒,归功不侯,谓所亲曰:“我若为司徒,将为后代所哂,义不敢拜也。”
  至城陷,亲友皆劝其趁乱外逃,士孙瑞端居不行,唯曰:“死生有命,如何可逃!祸之所来,皆生于利;苟不求利,祸从何生!若因此,命也;命,何可逃乎?”坚执不逃。
  李傕、郭汜把持朝政,追侦杀董卓之罪,虽知士孙瑞同谋,因其未因此得利,视为出于公心,故竟得免于祸难。
  董卓死,士孙瑞初拜尚书令,亲客来贺,士孙瑞略无得色,笑语犹平常时,因语亲客曰:“吾仕宦已久,皆悉之矣;今位尚书令,则亦可人;此所谓如掷骰子,不过运气耳,偶尔选中矣,人间荣辱,顾何足算。”
  有婿求差遣,士孙瑞曰:“官职是国家的,非卧房笼箧中物,婿安得有之?”竟不与之,其守正皆此类也。
  从地方至朝堂,在官数十年,不营家产,俸禄所得,兼请族人、故旧、宾客,与相娱乐;有劝其留以购卖田宅,为子孙颇立产业者。
  士孙瑞曰:“吾岂老悖不念子孙哉!顾自有旧田庐,令子孙勤力其中,足以共衣食,与凡人齐。况吾贵为卿相,何忧寒馁!若其获罪,虽有田宅,亦无所用;比见朝士宦官,广占良田,身没之日,适足为无赖子弟酒色之资,吾不取之。”
  谓其子曰:“吾厚尔曹以衣食,不如厚之以仁义,勿辞敝也。”因其言出行实,不是虚饰,故闻者无不嗟尚敬之,叹赏是之。
  每至夜,士孙瑞辄焚香跪祷告天曰:“士孙瑞今日不作欺心事。”其自警如此。
  尝于一日无疾暴终,夫人郑氏,约止儿女,不令近前号哭,曰:“公命未终,我得知之。”乃宣语曰:“公清俭而廉洁,蹇进而谦退,四方赂遗毫发不留。与宣璠同为九卿,宣璠有赂必受,纳货山积,其人尚在,奢俭之报岂虚也哉。”
  及宵分时刻,士孙瑞悠悠醒转,如同做一梦,左右以夫人之言启陈,士孙瑞曰:“理固有不同,吾恍忽间走至冥司大殿,左右设三十巨炉,日夕鼓橐,为说铸横财,强行遍搜我身,我无一焉,牛鬼曰:‘此人廉,不当死,死则无以劝善,唯助推恶。’乃送我归。”遂康健如常人。京下颇传此事。
  有剑铭流传于世,其铭曰:
  天生五材,金德惟刚;从革作辛,含影吐商。
  辩物利用,勋伐弥彰;暨彼良工,区冶干将。
  爰造宝剑,巨阙墨阳;精通皓灵,获慈休祥。
  剖山竭川,虹霓消亡;昭威耀武,震动遐荒。
  楚以定霸,越以取强。
  又有论磨镜一说行于世,言读书者,将以治心养性,如用药以磨镜也。若积药镜上,而不加磨治,未必不反为镜累,王允者,即药留镜上者也,故镜不明。焉得照人以助自鉴乎?其自律如此。
  且说李傕、郭汜既掌大权,以皇甫嵩为太尉,淳于嘉为司徒,以胡轸功高,为司隶校尉;随入关将领,依次论功行赏,乃以贾诩为左冯翊,欲封侯之。
  贾诩惧受之,势必将为众矢所指,目为乱臣贼子,祸将不测,为远怨计,唯有如士孙瑞,不因此加爵获利;故坚辞曰:“此不过救命之计,幸得成事,何足言功?”
  李傕曰:“论功行赏,国之大典,何辞之有?”
  贾诩托辞曰:“吾望尚轻,望轻而跃居高位,非福也。”固辞不已,李傕看他情真,无奈而止;又以为尚书仆射。
  贾诩曰:“尚书仆射,官之师长,天下所望,贾诩名不素重,非所以服人也;纵我昧于荣利,奈国朝何!”又固辞之。
  李傕不能强,笑曰:“世人皆欲折腰,甚至乞颜行贿无所不及而求官,而汝唾手得,强汝得,而汝拒辞之,何也?”
  贾诩曰:“人生无非贵适意而已,官虽好,若职不胜任,人所狼顾,徒召祸也;若任与能相称,外不招嫉,内不违志,与己言,安身;与国言,利政。岂不好哉!”
  李傕叹息久之,虽不同贾诩之言,亦戴敬之;以赵戬逃,乃更拜贾诩为尚书,典选举;曰:“以此小职相就,甚委屈君也。”
   贾诩拜谢,曰:“天下枢要,在于尚书,尚书之选,岂不重乎!吾任此职,尚恐不能胜任也。”
  李傕曰:“君于吾等,功大矣;何以能不骄?”
  贾诩笑曰:“衰至便骄,何常之有!”当时以为雅谈。
  贾诩在尚书,举贤荐能,多所匡济,李傕等亲而惮之;尚书省设在皇宫内,贾诩至此,始得接近献帝。
  李傕、郭汜本盗贼出身,因武艺出众,杀敌又勇往向前,屡立战功,故为董卓重用,如今没了管束,没了畏惧,凶性复发,残害百姓,虐待诸臣;又密遣心腹侍帝左右,察其言语,观其动静。
  献帝此时举动荆棘,甚于在董卓时;明年五月,以郭汜为后将军,樊稠为右将军,并开府,各置掾属三十余人,武号森列,文官备员而已,识者知兵之未戢也。加以太尉、司徒、司空三公,合为六府,皆参选举。
  李傕、郭汜、樊稠等皆赳赳武夫,顽鄙无识,狡黠贪淫;所与共事者,皆邪佞之士,惟竞荣利,无深谋远略,志趣乖异,互相憎嫉。既得志,暴慢滋甚,四方贡献多入其府,将相岳牧皆出其门。
  以侍中胡邈、胡轸兄弟为谋主,唯二人之言是从,所谮无不死者。以李蒙、王方、杨奉、宋果、夏育、高硕为爪牙。胡邈等并凶险骄恣,大起营府,侵人田宅,剽掠市道,识者咸知其将败焉。
    时贾诩因母丧去官,归乡服孝;李傕等更无所忌;各欲用其所举,若一违之,便忿愤喜怒;主者患之,乃以次第用其所举。先从李傕起,郭汜次之,樊稠又次之,三公所举,终不见用。朝廷官员,并由三贼升降。
  董卓初死,三辅民尚数十万户,李傕等放兵劫略,加以饥馑,二年间,民相食略尽。
   李傕、郭汜、樊稠各相与矜功争权,欲斗者数矣,朝廷忧之,知贾诩在三人中说话有份量,帝遂使杨彪奉诏,曰:“属当厄运,危弊理极,足下沈识淹长,足以经济;若复深存挹退,苟遂本怀,吾恐天下之事于此去矣。足下去就,即时之废兴,则家国不异,足下宜深思之。”拜贾诩为光禄大夫,即日回朝。
  贾诩感帝信任,乃为帝出力,每以大体相责李傕三人,李傕等迫于贾诩公义,念其无私,又感其昔时出谋之恩,故虽内不能善,外犹示相含容。
  贾诩见李傕三人作事,全是恃力强为,不顾道理法律,毫无体统,暗叹曰:“吾之过大矣,李傕等不能以信德示天下,而竞为骄奢,争权矜能,夸饰威霸,此即晋之三家魏、赵、韩矣;然三家犹知讲仁义道德,李傕等一无可取;吾当初虽出于救命,今悔之不及矣。”
   皇甫嵩与杨彪、士孙瑞相遇时,每叹息曰:“三人权相捋,皆欲争贵,政出多门,天下何由得治!”
  杨彪曰:“晋用六卿而国分,齐简公用陈成子及阚止而见杀,魏用犀首、张仪而西河之外亡。今三人用之,其多力者内树党,其寡力者藉外权;群臣有内树党以骄主,有外为交以削地,势成相图,国危矣,帝危矣!”
  士孙瑞曰:“今三贼并执朝政兵权,党羽众多,举动自专,将来必有不轨之事;要先设法除之。”
  杨彪曰:“羽冀已丰,恐难力除也。”
  皇甫嵩曰:“除是三人内讧争权,趋于明朗,形成水火,则势弱力削矣,然后徐图除之,可成也。”
  杨彪叹曰:“方今之计,唯待时乘隙一途矣。”众皆欷歔叹息。
  时皇甫嵩年事已高,以流星故被策免太尉职,复拜光禄大夫,迁太常卿,身已疾病缠身,常缠绵于床上;不久病卒。
  表赠骠骑将军印绶,拜家一人为郎。皇甫嵩,字义真,安定朝那人,父皇甫节,雁门太守。嵩少有文武志介,好《诗》《书》,习弓马。初举孝廉、茂才,为郎中,迁霸陵、临汾令,以父丧遂去官。
  太尉陈蕃、大将军窦武连辟,皆拒而不受。灵帝公车征为议郎,迁北地太守。后破黄巾,拒西凉,威名天下,为世之名将。
  为人爱慎尽勤,前后上表陈谏有补益者五百余事,皆手书毁草,不宣于外。又折节下士,门无留客。言汲引之速。时人皆称而附之。
  其长子坚寿亦显名,后为侍中,辞不拜,病卒。
  未知诸大臣是否有办法使得李傕等自相残杀?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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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59回 帝欲作为李傕怒 勤王室马腾举义
  却说朱俊守洛阳,与关东诸将通谋为内应,既而惧为董卓所袭,乃弃官奔荆州;董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守洛阳。
  朱俊闻之,复进兵攻洛阳,杨懿败走;朱俊以河南残破无所资助,乃还军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董卓。
  徐州刺史陶谦曾任过朱俊抗西凉时从军司马,得朱俊讨逆书,即遣精兵三千,其余各州郡亦都响应,给粮给兵,各稍有所给,董卓闻之,使牛辅将兵屯陕西,分遣校尉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将步骑数万屯河南拒朱俊。
  朱俊逆击,为李傕、郭汜所破;李傕因掠陈留、颍川诸县,所过杀虏无遗。朱俊自知不敌,留关下不敢复前。
  及董卓被诛,李傕、郭汜作乱,朱俊时犹在中牟;陶谦以朱俊名臣宿将,数有战功,号召力巨,可委以大事,乃与诸豪杰共推朱俊为太师,因移檄各州牧伯,欲起兵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还洛阳。
  乃奏记于朱俊曰:“徐州刺史陶谦、前杨州刺史周干、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敢言之行车骑将军河南尹朱府:国家既遭董卓、重以李傕、郭汜之祸,幼主劫执,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搢绅有识,莫不忧惧,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谦等并共咨诹,议消国难。佥曰:‘将军君侯,既文且武,应运而出,凡百君子,靡不颙颙。’故相率厉,简选精悍,堪能深入,直指咸阳,多持资粮,足支半岁,谨同心腹,委之元帅。”
   消息传到京城,李傕会集朝廷诸臣商议,乃用太尉周忠、光禄大夫贾诩策,因采人望,特征宣朱俊入朝。
  使者奉征书至中牟,朱俊军吏皆惮入关,俱劝朱俊响应陶谦等起事。
  陶谦谏曰:“将军若入,必无全理;今拥兵为数万,奈何受单使之召,自投罔罟乎!君不见昔日皇甫将军辱于董卓之事乎?”因相与泣。
  朱俊曰:“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且傕、汜小竖,樊稠庸儿,无他远略,又势力相敌,变难必作;吾至朝,可乘其闲,大事可济也。”
  孔融主簿王修曰:“李傕忌克陵人,郭汜听人穿鼻,樊稠刚而无断,今三贵比肩,人自画敕,争权睚眦,理相图灭;安肯委政诸公?彼等嫌忌积久,必大行诛戮。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将军若入朝,后必后悔无及。不若莫去,与吾等同进退,世治则竭诚本朝,世乱则足以匡济,以义讨逆,此万全之策也。勿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
   应邵亦谏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辅,群小用事,衣冠道尽;李傕等亦难比董卓,西凉军各不相统,内斗不已;今我诸郡合兵,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乎!”
   周干曰:“以将军雄武,乘时奋发,讨李傕、郭汜之罪,以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何弃之去也?”众人皆劝。
   朱俊坚执不从,叹曰;“比来兵祸,生民百不遗一,吾何忍再起刀兵,使民涂炭;增我罪业。”遂婉拒陶谦、孔融等相留,辞而就征,复封为太仆,乃同领朝政。
  陶谦与众人叹曰:“朱将军尚不敌,畏之如虎,吾等才武、名望俱不逮朱将军远矣,何能为也?”大家俱灰心丧气,讨李傕迎天子之谋遂罢。
  却说帝在长安,年事渐大,虽迫胁于李傕、郭汜淫威,然二人乃粗莽暴虐之人,于兵事、政权外,经管甚疏;因此得以始遵旧制。
  侍中丁冲曰:“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王,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唯陛下戒之,所以崇圣德也!”
  帝曰:“善。”乃下诏书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悯焉。其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
  始遵旧制,临太极殿,使尚书郎读时令,又亲于东堂听政,语众臣曰:“先帝诏书,禁人上事,只允言圣,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谄子蚩也。”众呼圣明。
  帝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曰:先王要道,尽在于斯;是欲令经史详备,听政之暇,游心观览。”
  黄门侍郎钟繇曰:“今日复见宣帝之世矣!”心内暗叹曰:“帝可谓天姿清劭,少著英猷,只憾生不逢时,若处平世,虽文、景不能过;真一代之圣君也。然积历代之弊政,处此乱世,权臣跋扈,诸侯割据,生民嗷嗷,帝纵好学克己,谦让布德,又何能为乎?”思及此,不禁为之潸然泪下。
  锺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大名士钟皓之曾孙也。尝与族父钟瑜俱至洛阳,道遇相者目之,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於水,努力慎之!”行未十里,度桥,风忽起,惊散宿鸟,齐飞起,呼啸啸掠于桥前,马惊,前蹄跃起,掀钟繇越桥堕水,沉浮几死。钟瑜以相者言中,益贵钟繇。
  尝为阳陵令,有老父持状来告,钟繇酌情法而判去。不数日,老父复至,钟繇问曰:“使汝复来,吾判莫是有差错否?”
  老父答曰:“非也,明府之判,纵张释之复生,不能易也。”
  钟繇勃然变色,正颜而责曰:“既如此,汝何敢以闲事,屡扰公门?”
  老父曰:“容伸一言:某实非论事,但观明府笔迹奇妙,某所未见,贵为箧笥之珍耳。”
  钟繇闻而异之,因诘其何得爱书。老父答曰:“先父爱书,兼有著述。”
  钟繇曰:“既如此,吾愿一观。”乃使取视之,观摩久,叹曰:“信天下工书者也。”钟繇与胡昭并学书于刘德升、曹喜、蔡邕,俱善草行;而胡肥钟瘦,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皆号称名家。
   自得老父之书,观摩其笔意,欣然有会于心,又学得制作鼠须笔,益发备得笔法之妙,由是字势豪健强劲,洒脱飘逸,痛快沉着,有锋芒,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行间希密,遂自成一派,号称特绝;为海内所宗焉。当时凡得钟繇书,无不欣然而喜,藏为奇货;迨灵帝、献帝年间,天下号能书,无出其之右者,歙然称冠,老父为有力也。
  有严翰者,字公仲,善于《春秋公羊》;时钟繇不好《公羊》而好《左氏》,以《左氏》为太官厨,《公羊》为卖饼家,故尝数与辩折长短。钟繇机捷善持论,而严翰讷口,辩中常为讷屈,无以应。
  钟繇曰:“公羊高竟为左丘明服矣。”严翰曰:“直公仲为明公才辩服尔,公羊未肯也。”其口才之捷,以至如此。
  帝素闻其名,甚是信任之;曾从容问曰:“卿书何能如是之善?”
  钟繇对曰:“用笔者,自心酝酿,意深浅则字妍媸自生,借笔而出,故心正则笔正。”帝默然改容。知其借笔隐喻也。
  帝曰:“朕有一疑,请教先生?”
  钟繇曰:“陛下请说。”
  帝曰:“今人皆称蒙恬造笔,然则古无笔乎?”
  钟繇曰:“非也;古非无笔,但用兔毛,自蒙恬始耳。《尔雅》曰:‘不律谓之笔。’史载笔诗云‘贻我彤管’,‘夫子绝笔获麟’。《庄子云》:‘舐笔和墨。’是知其来远矣。但古笔多以竹,如今木匠所用木斗竹笔,故其字从竹。又或以毛但能染墨成字,即谓之‘笔’。至蒙恬乃独创新意,制以兔毛,故曰笔为毛颖。”帝叹服。
  帝复念王允为国死事,常思念之,尝问钟繇曰:“知君无欺,愿君出公允之言告朕,王允何如?”
   钟繇对曰:“王允孤忠,不减霍光,然吝,所以不及古人。”
  帝曰:“朕闻王允府富贵,善养士,何吝也?”
  钟繇曰:“非此之谓;王允勇于有为,吝于改过。吾之所谓吝,乃此也。”
  帝沉吟良久,乃颔之,叹曰:“汝言是也。”
  帝常与左右及大臣曰:“卿等皆朕诤臣,切须各务公道,有事皆可直言,但愿卿等无私党;所论事,朕必按理而断,必与卿行。若苟近私便,虽直亦无益。”
  时帝已取娶灵帝附马、侍中伏完之女伏寿为贵人,李傕以贵妃居宫简陋,使有司报请新建长秋宫,事下三府议,皆曰当务之事,奏与帝,帝令尚书起草,作《报有司请建长秋宫诏》曰:
  “朕禀受不弘,遭值祸乱,未能绍先,以光故典。皇母前薨,未卜宅兆,体章有阙,中心如结。三岁之戚,盖不言吉。朕虽不能终身思慕,其何忍言后宫之建乎?且须其后。兴平元年二月戊寅。”土木之事因此遂寝。
  十一月,彗星见,太史官奏言帝曰:“彗星出,长数尺,主战乱,古时多有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帝心以为然,乃大忧之,为之减膳节用,怏怏数日。
  下诏曰:“乃者彗星见,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共济国是。”
  明年夏,京师自五月大雨昼夜二十余日,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壁垒庐舍多坏,近甸秋稼多败,漂没人庶,流移甚众,城中至有系伐渡人。又风如冬时,凛冽寒冷,天狗西北行。天下多饥民。帝忧之,有司以天文失度,请禳之。
   帝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惠政;若灾眚在我,禳之何益!”
  黄门侍郎钟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
  帝曰:“汝言甚当。”乃使之召杨彪入宫,问曰:“何以消复淫雨之灾?”
  杨彪对曰:“陛下始践天位,无有失德,未能致异;阴阳错缪,皆繁刑所致。此灾,必是刑狱所致;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今有司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棰楚以济群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
  帝亦疑冤狱所致,曰:“杨司空言是也。朕每读汉书,观昭帝常与臣下谓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心者,为政平讼理也!’朕往常每思斯语,未尝不流涕也。”
    深纳杨彪之言,每事务于宽厚。下诏令曰:“狱,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司;有司所不能决,移廷尉;谳而后不当,谳后不为失。欲令治狱者务先宽。”
  乃使御史裴茂专阅历来所上案牍,提讯诏狱,查侦有无冤屈;帝嘱谕曰:“天下之命系于狱,今以屈卿;无滋蔓,无留滞。”
  原系在狱者二百余人;其中有为李傕、宣璠所枉系者甚多,宣璠探知其事,忙报与李傕,李傕大惊,恐其情露,有损于权威,不欲使平反之,乃使人讽示裴茂,欲其附己。
  裴茂大义抗声曰:“天子命吾察狱,下官唯知冤不冤,冤则出之,乃天理也;不冤者,坐狱岂不宜哉?李骠骑何忧乎?”
  使人曰:“不欲为己,留一后路乎?”
  裴茂正色曰:“若当察而察,吾何畏?倘公道昭明,洗雪冤枉,则今日坠渊之人,正异日登仙之人也。吾岂学宣璠附炎,貌顺心险,取讥后人乎?”
  李傕闻其言,知不附己,恐裴茂侦明狱情,乃上表欲胁帝,奏曰:“裴茂擅出囚徒,疑有奸故,必收人贿赂;故宜置于律,请收之。”
  帝闻之,心如明镜,知其中关节缘故,不敢责怒李傕,乃下委婉之词,顾左右借他事而言之,顾全李傕颜面,使事得成,诏曰:“灾异屡降,阴雨为害,使者衔命宣布恩泽,原解轻微,庶合天心;欲释冤结,而复罪之乎!一切勿问。”
  问案得实,遂出李傕、宣璠所冤狱者,李傕见帝不从己奏,心下大怒,自觉在朝廷群臣间失了威严,以为帝成心与己难堪,欲夺己权,迁怒与帝,因此对帝怀怨。
  时长安中盗贼此起彼伏,搜捕不禁,白日虏掠,李傕、郭汜、樊稠乃三分城内,各出干练捕盗官,森备其界,犹不能制,而其子弟亲族纵横,侵暴百姓。
  事闻于帝,一日朝政,帝谓李傕诸辅臣曰:“朕闻捕盗吏以缉贼为名,乃有三害:都市豪民惧其纠察,常厚赂之,一也;每获贼赃,量以当死之数送官,余悉入己私囊,二也;常蓄无赖十余辈,侦察扰人,三也。尔等皆辅国大臣,当有何策,以绝其弊?”
   李傕等闻之大惊,俱不敢对;退朝后,李傕问贾诩曰:“先生可教我,何以止盗?”
  贾诩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
  李傕笑曰:“先生欺我,今乱世,仁义之治,安可行?”乃视为迂腐之极,于事无济,不听之。
  是时物价上涌,谷一斛价至五十万,豆麦二十万,富者广聚钱粮,莺歌燕舞,寻欢作乐不已;穷者饥寒交迫,树根掘尽,以至人相食啖,白骨委樍,臭秽满路。
  帝闻之,泪下满面,咽泣曰:“吾为汝君,而使百姓嗷嗷待毙,百姓要君何为?”乃下罪己之诏曰:“自冬讫春,农作失业;朕惟灾变之来,应不虚发,殆不敏不明以干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实何愆!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
  又诏中书令、尚书令、三公曰:“欲闻朕躬阙失,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及朝廷几事,其悉以陈。”
  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人作糜粥,施于各街,经日而死者无降。
  帝疑赋恤有虚,乃亲于御前自加临检;侯汶辩告有司刁难,不愿出力;帝既知侯汶难处,使侍中刘艾出让责有司。于是尚书令以下皆诣省阁谢,奏收侯汶考实。
  诏曰:“事出有因,侯汶亦有无奈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未忍致侯汶于法,可杖五十,以示薄惩;今太仓储存少,不足以瞻百姓,望各有司、各父母官,体上天好生之德,存慈悯之心,怜百姓疾苦,各尽所能,用心救民。”
  又使内侍喻城中富贵者曰:“饥民临死,数有劫抢,于汝等亦无益处,不如同舟共济,救死扶伤,乃相安之道。”
  自是后,各有司稍有拨出,贵臣与城中富族亦愿献出粮米,救济才不致虚假,多得全济。
  李傕与郭汜、樊稠相谓曰:“帝亲出问狱恤民,是刺吾等治国无能,管治不力也。”
  郭汜曰:“敢是帝欲夺吾等权位不成?”
  樊稠曰:“不无可能。”
  李傕曰:“此是一苗头,帝甚有权术,吾等要用心提防,免遭董公之覆辙。”
  是时宫人多亡衣服,秋七月,帝欲发御府所藏缯帛以与之,李傕弗欲,曰:“宫中有衣,胡为复作邪?”
  尚书郎吴硕素谄于李傕,乃言曰:“关东未平, 用度不足,近幸衣服,乃陵轹同僚。”
  尚书梁绍劾奏曰:“吴硕以瓦器之材,奉职天台,不思先公而务私家,背奥媚灶,苟谄大臣;昔孔子诛少正卯,以显刑戮。硕宜放肆,以惩奸伪。若久舍不黜,必纵其邪惑,伤害忠正,为患不细。”帝以吴硕,李傕所爱,寝其奏。
  然心实怒,诏卖厩马百余匹,御府大司农出杂缯二万匹,与所卖厩马值,赐公卿以下及贫民不能自存者。
  李傕曰:“我邸阁储偫少,今年寒冷,将士亦急需。”乃悉劫之,载置运其军营,分与将士。
  贾诩劝曰:“此上意,又宫中物,不可拒。”
  李傕恨献帝数忤已意,又怒其卖宫物使已难堪,愤愤曰:“帝欲制吾于何地哉?”不从之。与帝构隙渐深,帝畏其威,不敢喧怒与外。
  七月甲午,试耆儒三十余人;上第赐郎中,次为舍人,下第者罢。诏曰:“孔子叹‘学之不讲,不讲则所识日忘矣。今耆儒年余六十,离本土,家饷不到,当展四体,以糊口腹。幼童始学,老者委农野。朕甚愍焉。其不在第者,为舍人。”
  一日,人报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二将引军十余万,杀奔长安来,声言讨贼,请除君侧之恶;移檄远近,略曰:
  “李傕、郭汜者,蛮獠无知,贪狠悖义;挟异人为奇货,私嫪毒以种奸;欺虾蟆之徒闻,恣鹿马以任意。不难残灭汉室,遂致刑戮司徒。群小罗织,附会成群。吾等受恩朝廷,爵列通侯;虽无食蕊之思,讵忘结草之报!愿同义士,共讨天仇!”
  原来董卓之入关,邀韩遂、马腾共谋攻山东;韩遂、马腾见天下方乱,亦欲借倚董卓起兵,寻机涉足中原,故与董卓结盟,共抗袁绍等。
  兴平元年,马腾从陇右来朝,进屯霸桥;不久,董卓死,王允与李傕皆遣人邀马腾、韩遂助己,二人持观望,作壁上观;至李傕把持朝政时,马腾私有求于李傕,李傕恨其不助己,断然拒之。
  马腾怒,遂结连侍中马宇、前凉州刺史种劭、中郎将杜禀三人为内应,又以益州牧刘焉宗室大臣,遣使招引,欲共诛李傕等。
  刘焉遣长子刘范将兵就马腾,共谋贼党。
  马宇等三人密奏献帝,帝恨李傕、郭汜久矣,遂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刘范为左中郎将,各受密诏,并力讨贼。
  当下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闻二军将至,一同商议御敌之策。
  贾诩曰:“腾、遂二军骁勇善战,天下劲锐,今部兵远来,势若泰山。只宜深沟高垒,坚壁坚守勿与战。使杨奇将军奇兵二万趋酒泉,从间道绝其运输辎重,彼悬军深入,利在速战,欲前不得斗,欲退不得还,使野无所掠。其势不久,不过百日,彼兵粮草不继,必将自退,然后引兵追之,二将可擒矣。”
  李蒙、王方出曰:“蠢尔荒愚,轻犯王城,兵临城而不出战,是怯也;此非好计;岂可坐而纵敌!以京城之尊,婴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愿借精兵万人,立斩马腾、韩遂之头,献于麾下。”
  李傕壮其言,曰:“所见是也。”
  贾诩曰:“今若即战,必当败绩。”
  李蒙、王方忿然齐声曰:“若吾二人败,情愿斩首;吾若战胜,公当何如?是否亦当输首级与我。”
  贾诩见二人骄悍,淡然曰:“汝等若败,头颅尚欲系颈上否?”
  李蒙、王方怒曰:“汝安敢轻我辱我至斯!”
  贾诩叹息,乃顾谓李傕、郭汜曰:“长安西二百里盩厔山,其路险峻,可使张、樊两将军屯兵于此,坚壁守之;李蒙、王方既不听劝言,执意要去,自引兵迎敌,可也。”
  李傕、郭汜从其言,点一万五千人马与李蒙、王方。二人忻喜,气昂昂而去,离长安二百八十里下寨。
  西凉兵到,两个引军迎去;西凉军马拦路摆开阵势。马腾、韩遂联辔而出,指李蒙、王方骂曰:“反国之贼!谁去擒之?”
  言未绝,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阵中飞出。原来那将即马腾之子马超,字孟起,年方十七岁,英勇无敌。
  王方欺他年幼,跃马持枪迎战。战不到数合,早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马超勒马便回。
  李蒙见王方刺死,一骑马从马超背后赶来。马超只做不知。马腾在阵门下大叫:“背后有人追赶!”声犹未绝,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
  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俄延;等他马近举枪刺来,马超将身一闪,李蒙搠个空,两马相并,被马超轻舒猿臂,生擒过去。军士无主,望风奔逃。
  马腾、韩遂乘势追杀,赶过百余里,大获胜捷,直逼至长平观隘口下寨。长平观,在池阳宫南,去长安只五十里。把李蒙斩首号令。
  李傕、郭汜听知李蒙、王方皆被马超杀了,方信贾诩有先见之明,重用其计,只理会紧守关防,由他搦战,并不出迎。果然西凉军未及两月,粮草俱乏。
  韩遂曰;“不如暂且退回西凉将息,待以后再作计较。”
  马腾曰:“吾亦正有此意。”商议回军。
  恰好长安城中马宇家僮出首家主与种邵、杜禀,外连马腾、韩遂、刘范,欲为内应等情;李傕、郭汜大怒,尽收三家老少良贱斩于市场,把三颗首级,直来门前号令。
  马腾、韩遂见军粮已尽,内应又泄,只得分别拔寨退军。
  探子报与李傕,贾诩曰:“彼粮尽而退,军士恐慌,必无战心矣,可击也。”
  李傕、郭汜自率兵,战于长平观下,刘范战死,所率蜀兵皆死;马腾、韩遂西凉军大败,被斩首万余级,乃连夜退兵。
  李傕、郭汜令张济引军赶马腾,樊稠引军赶韩遂。
  马超谓其父曰:“吾军败逃,后必有追兵。”
   马腾曰:“为之奈何?”
  马超曰:“父亲可令军中弓弩手精选三百,劲锐千人交与儿,儿自为殿后,为父亲破追兵也。”
  马腾曰:“儿可乎?”
  马超曰;“儿自有计,破其必矣。”
  马腾亦素谙其子勇而有智,遂依其言,交与所要人马,并加给千人。
  马超乃与骁将庞德、弟马铁、马休,从弟马岱断后,命三百弓弩手埋伏于路两旁树后,自与二千劲锐列阵于当路,以迎追兵。
   部置完毕不久,张济数万追兵而至,马超待其临近十余米时,大旗一展,两旁弓弩手箭矢如雨,从两侧齐射张济军中,张济不料有此,突遭此变,军士难免惊慌,纷纷转身举盾挡箭,队形一时间顿呈忙乱。
  马超见了,长枪一挥,当先鞭马冲向张济军中,庞德、马铁、马休、马岱率二千劲锐紧随其后,如虎狼下山。
   马超枪起处,非死即伤;张济大惊,急令左右护卫八员骁将齐出来战马超,侄儿张绣挺枪来敌庞德,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马超一杆枪神出鬼没,尽挑八将下马;驱马直奔张济,张济见马超如此神勇,魂不附体,不敢与战,转身欲逃。
  军士经弓箭袭击,军心本就不稳,此番张济一逃,军士更是无心交战,遂败退而走。
  马超也不追赶,集合军马,追上马腾,自回西凉去了。
   樊稠去赶韩遂,追至陈仓,看看赶上,韩遂勒马向樊稠曰:“吾与公乃同乡之人,隔绝日久,会遇甚难;时事利害,人各有心,非所论也。今虽小违,要当大同,何太无情?愿单出一相见,以写伫结之情。”
  樊稠也勒住马答道:“非吾相逼,上命不可违!”
  韩遂曰:“吾此来亦为国家耳,公何相逼之甚也?何如相与善语以别;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乎!况,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吾众自知困穷,必然为命死战;公万一失利,悔将何及!吾言于此,公慎思之。”
  韩遂在西凉,起兵最早,数战皇甫嵩、张温、董卓,威名远播,素为樊稠信重,此一番话里,软中带硬,求情中隐含迫胁,樊稠听罢,与左右将曰:“其言不虚,不我欺也,汝等何意?”
  左右将皆西凉人,不愿与韩遂敌,皆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今胜之不足为武,不胜徒结冤仇;不如许之。”
  樊稠曰:“若战,必伤我将士多矣;其有思归之切,远遁西凉,未必为我害也;况其女婿阎行,勇猛不下吕布,马超所畏,我军中无人可敌;何必多死伤将士,我当听之。”即出,与韩遂乃俱各屏骑卒,前接马,相见于场中,交臂相加,共交语良久。
  与韩遂论叙平生毕,乃拨转马头,收兵回寨,让韩遂去了。
  不提防李傕之侄李利,先以长平观战不甚力,樊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头,何敢如此!我不能斩卿邪!”怀恨之,见樊稠放走韩遂,回报其叔李傕曰:“樊稠、韩遂阵前骈马,笑语良久,不知其辞,而意爱甚密。”
  李傕素嫉樊稠御军有法,赏罚必信,因此得军士心,人望咸归,又恨其在朝中,与己争权。闻言大是患忌之。
  乃与贾诩议曰:“我欲讨杀之,如何?”
  欲知李傕是否杀得樊稠?且听下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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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2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60回 起内讧李傕诛樊稠 贪头功颜良中埋伏
  却说李傕闻樊稠放走韩遂,心中大怒,欲起兵攻而杀之;贾诩劝曰:“樊稠勇悍,罪情不彰,逆形未露,杀之无名,且其党羽甚盛,将军请勿造次;不如暂且忍耐,莫为朝廷中人所笑。”
  李傕虽听之,然心实恨樊稠,不能释。
   樊稠浑然无觉,又欲将兵,言出关为朝廷征讨山东诸侯,从李傕索讨益兵。
  贾诩谓李傕曰:“樊稠,求加兵,其心难测也。”
  李傕曰:“何谓乎?”
  贾诩曰:“今中外疲困,灾异叠仍,民人饥寒交加,何以用兵?其欲建功,宜乎?将军当亦以宜遣京朝官往关东谕之,塞其口,堵其谋,可也。”
  李傕遂以贾诩此意语樊稠;樊稠固执己见,要出兵,曰:“用兵之法,不足示之有余;如公之言,得无示弱于天下,且使关东闻而轻我乎?遣朝官谕之,固善;若谕之不从,则策窘矣。以兵威之,彼等自服。则重整朝纲,再开太平,有望矣。”
  李傕欲安其心,乃诓曰:“汝且耐心,待吾与朝廷诸臣商之,再与汝回话。”
  却说将军杨奉先时尝出军,降得数郡之地,樊稠心有忿,乃谓杨奉曰:“汝前破颍川之时,所得宝货计以万数,汝等独与李傕,全不与我;何薄我而重彼乎?
  杨奉曰:“前日之事,皆李傕之谋,于我何事?吾只拱手以听指挥而已。”
  樊稠怒略息,忿然而去。杨奉大惧,闻得樊稠私情放走韩遂,今又欲讨索加兵。乃趋谓李傕曰:“樊稠之为人,既贪复不仁,与公势不共立,不先设计图之,待彼事发,悔无及矣。”
  李傕佯应曰:“将军言重矣,樊稠当不至此。”
  杨奉曰:“樊稠麾下皆劲兵,今又欲求兵,其心不测,有无君之心,明矣。”
  李傕诡曰:“今天下混乱,安危未定,同室操戈,遽相诛杀,何以示远!”
  杨奉曰:“毒蛇螫手,壮士解腕;岂不惜哉?所全者大故也。彼先得志,悔无所及。”
  李傕遂意决,便欲兴兵讨诛樊稠。
  贾翊曰:“目今人心未宁,频动干戈,深为不便,且事未必济!将军若必欲诛之,不若设一宴,请张济、樊稠议出兵山东事宜,就席间擒樊稠斩之,毫不费力。”
  贾诩此时其心已厌李傕诸人,欲弃之,而转好亲关东朝臣,与杨彪、朱俊等往来交语甚密,已在设计欲李傕等自相残杀,以削弱其势。今献此计,已忖度到若杀了樊稠,其党羽甚盛,难以善后;西凉诸将因此必致相互疑惧,则瓦解有日。
  李傕焉知就里,闻言大喜,曰:“此妙计也。”遂陈设筵席,暗地令埋下六十刀斧手,在两傍幕下左右,使人请张济、樊稠。
  樊稠闻李傕请赴宴,于筵上议出兵事,坦然不疑,便欲行,其妻知李傕不平之,常戒之,今闻其行,又劝曰:“君与李傕积不相能,而信其虚谈,不为之备,终将受其制,夫君此去,怕有无虞之灾,君思之。”
   樊稠笑曰:“此妇人之言。”不听之。
  副将杨定谏曰:“宴无好宴,会无好会,此必李傕相图,殆诱将军,可不往也。”
  樊稠曰:“何以见得?”
  杨定曰:“此易知耳;昔三家分晋土地,而将军与李傕、郭汜,实已三分朝廷之权,互相构图,乃势所必然也;今将军又争吏任、又私放樊稠、又请加兵,李傕焉得不疑?无故而筵请,其意明矣。”
  樊稠曰:“汝多虑也,李傕若设诈杀我,西凉军人人自危,人心涣散,其何以善后?得不偿失,李傕非蠢人,必不为也。”
  乃不听杨定言,忻然赴宴。酒半阑,李傕忽然沉脸变色曰:“樊稠何故交通韩遂,欲谋造反?”
  樊稠大惊,未及回言;只见两傍刀斧手拥出。
  樊稠被执,目光如炬,脱帻投地,怒曰:“吾功于汝等同,今已无罪见杀,必人人不安,大乱将起矣!”
  李傕惧他惑乱众心,急大呼曰:“何不下手?”刀斧手闻令,手起刀落,早把樊稠斩首于案下;吓得张济魂不附体,俯伏于地。
  李傕上前扶起曰:“樊稠谋反,故尔诛之;公乃吾之心腹,何须惊惧?”
  郭汜不悦曰:“樊稠与韩遂交结谋反,汝何不告诉于我?”
  李傕曰:“恐樊稠党羽众多,万一不慎,走漏风声,樊稠勇猛,兵锋反向,使京师不安。”
  郭汜曰:“李兄此乃是不信吾也。”
  李傕曰:“郭兄不必多心,吾与汝,并肩齐驱,驰骋沙场,久矣;不信汝,天地下,谁可堪信?”
  乃与郭汜商议,将樊稠军马拨与张济管领,以示无吞并之心,实因其罪而诛之。张济拜谢,自回弘农去了。
  自杀樊稠后,由是诸将各相疑异,因樊稠果勇而甚得众心,而杀之罪名暖昧;故私下甚多不服,尽出怨谤。
  李傕、郭汜自战败西凉兵,诸侯莫敢谁何。贾诩为隆重朝廷计,屡劝李傕抚安百姓,结纳贤豪;欲毫无痕迹,以新贵疏汰其亲党,以无形弱李傕势。
  李傕亦不觉,以为爱己,甚听从;又欲连结诸侯为援,乃以刘表为镇南将军、荆州牧,封成武侯,假节;以袁术为左将军,封阳翟侯,假节,遣太傅马日磾因循行拜授。又与公孙瓒等诸侯结好。
  自是朝廷微有生意。不想青州黄巾又起,聚众上百万,头目不等,劫掳良民,攻城掠地,兖州刺史刘岱战死。
  太仆朱儁保举一人,可破群贼。李傕、郭汜问是何人。
  朱儁曰:“要破山东群贼,非曹孟德不可。”
  李傕曰:“孟德今在何处?”
  朱儁曰:“现为东郡太守,广有军兵。若命此人讨贼,贼可克日而破也。”
  李傕曰:“吾亦知孟德有智谋,堪领众;然其人曾举兵向朝廷,焉肯听朝廷命乎?”
  朱俊曰:“此一时,彼一时也,董公亦有不是处,既往不可咎;昔日袁绍与诸侯议,另立刘虞为帝,唯孟德断然坚拒,明言愿独西向,奉朝廷正朔,岂不忠义之证乎?”
  李傕大喜,曰;“非太仆言,吾不悟也。”遂使尚书星夜草诏,差人赍往东郡,命曹操与济北相鲍信一同破贼。
  使者持了帝诏,于路为袁术军兵所捕,袁术问明此事,不欲曹操知之,遂杀之。自欲起兵来争兖州,忽闻刘表来夺南阳,遂罢。
  初平四年三月上巳,袁绍与公孙瓒罢兵言和归,大会宾客于薄落津,酣饮正欢间。冀州飞马送来加急文书,言魏郡兵反,太守栗攀遇害,与黑山贼于毒等数万人共攻破邺城,杀郡守。
  那邺城为春秋时齐桓公所筑,城坚池深,向来易守难攻,用来以御诸侯,是冀州军事要地,必争之域。袁绍家小皆在邺城。
  坐中宾客家在邺城者,皆忧怖失色,或起而啼泣,袁绍容貌自若,不改常度。乃令颜良率一万人为先锋,自起大军进发邺城而来,路上见一彪人马而来,却是吕布领着张辽、高顺、侯成、秦宜禄等。
  原来吕布自遭李、郭之乱,杀出一条血路,将数百骑逃出武关,以董卓头系马鞍上,去投南阳袁术,以董卓头献之;吕布自以杀董卓为袁氏报仇,欲以德之。
  袁术怪吕布反覆不定,又爱其勇猛,纳与不纳,犹豫不决,大将桥蕤曰:“吕布,猛虎也,奈何延之入室!彼安肯为公下乎!”袁术亦忧才不足镇服吕布,遂拒而不纳。
  因此来北投袁绍,袁绍正在用人之际,得这诸多猛将来投,不禁大喜,亲为滚鞍下马,执吕布手曰:“天生英杰,必相与共成大功,此自然之数也。要当与卿共定天下,何如?”
  吕布垂谢曰;“羁旅之臣,得有立锥为幸;明公所誉,非所敢望!”
  袁绍曰;“奉先英雄,何谦也?吾得奉先,如昔刘邦得韩信。”
  吕布曰:“吾感将军厚恩,若不嫌弃,愿施犬马之报,共图大业。”袁绍大喜,乃令摆宴款待,待遇很是亲厚,在诸将上。
  逢纪言于袁绍曰:“吕布诸将,个个英伟不凡,譬如龙虎,非可驯之物,若借以风云,将不可复制,不如早除之。”
  袁绍曰:“吾方收揽英雄以清四海,奈何杀之!且其始来,吾已推诚纳之矣;匹夫犹不弃言,况吾乎!再者,正欲借重彼等,欲其为吾出力也。”
   却说黑山贼中有陶升者,自号“平汉将军”,曾为内黄县小吏,坐事当斩,时袁绍正任中军校尉,警巡县里,偶至狱中,睹见其仪表不凡,状貌雄伟,知是豪杰,心甚爱之,欲救之,谓陶升曰:“吾观汝一表非俗,英气外溢,当图建功立业,岂能刑场等斩乎。”
  陶升大惊,问曰:“将军何故出此言焉?”
   袁绍曰:“汝有冲天之志,只未遇主,枉受此难;吾将救汝出之,如何?”即破其械扭出之。
  陶升再拜曰:“吾蒙公再生之恩,则幸矣;朝廷一闻,必加罪于将军私放罪囚,如此奈何?”因呜咽泣下。
  袁绍怒曰:“本以汝为伟男子大丈夫,可救生民之命,故不顾其利害以奉脱,奈何反效儿女子,涕泣相谢乎?”
   陶升曰:“将军大恩,岂涕泣可谢乎?然将军因我故,而相累,吾心何安?”
  袁绍曰:“吾知汝义士也,君但努力自免去,勿忧吾也;吾自有法开解,不受汝累。”
  陶升见袁绍不以救己为德,反如此相慰,心中更是感恩戴德,拜了三拜,曰:“大恩不言谢,容后日相见有期。”
  遂辞去,投黑山张牛角,因作战敢争先,不几年间,便跃升为头领之一。心念袁绍再生之恩,日夜不忘。
  黑山军陷邺城后,陶升暗中佑护袁绍家属,不许旁人登门;闻得袁绍军到,便独反诸贼,将部众逾西城入,闭府门,具车重,载袁绍家属及诸衣冠在州内者,跨马绰枪,身自捍卫,送到斥丘。
  袁绍闻信大喜,便将大军驻屯斥丘,封陶升为建义中郎将,引为亲信。
  引兵至邺城外三十里,召诸将计议;高览曰:“贼人新得邺城,乘彼人心未安,我等协力一战以挫其刃。”
  沮授曰:“不可;我军长途跋涉,士卒疲累,守有余,攻不足,不如歇息二日,待养足气力,再依高将军言,可为万全。”诸将皆然之。
  袁绍曰:“先生之言是也。”即与麴义、颜良分三军,鼎足立为营垒。
   于毒闻得袁绍引大军来,召众头目商议,白绕曰:“袁绍势盛,孤城难守;不如劫掠财务,先令人送往山谷;侦得袁绍军来,放火焚烧城池,伏兵于两侧,待赚入城中,大杀一阵,挫其锐气,退兵山谷,则袁绍不敢正眼觑我也,可保相安。”
  于毒曰:“此言甚是;吾等分头行事。”
  越二日,探子报与袁绍,言贼兵已弃城去,城中大开诸门并无动静。
  颜良曰:“可令大军入城。”
  沮授曰:“邺城城坚池深,狡贼得城遽退,必有谋也;宜严兵备之。”
  颜良曰:“先生何怯乎?其闻主公大兵临,欲逃命也,何所疑?”且欲自以为功,竟不通报袁绍,率军直趋邺城。
  果见城门大开,颜良欲进,张郃谏曰:“将军慎重,恐有埋伏。”
  颜良叱曰:“汝身为上将,怎亦学腐儒竖子,何怯如此乎?”
  不听张郃之言,引兵至城下,昂然直入城门,大军才入得一半,忽望见城中火烟并起,鼓声雷动,喊声大作,贼人伏骑万余,分两翼而出。
  于毒从南侧杀来,副将白绕从北侧杀出,成包抄之势,颜良卒出不意,心下惊慌,顾谓张郃曰:“中敌人算也,足下如何抵之?”
  张郃曰:“吾小将,安敢议事,令在主帅出矣,吾等唯奉命死战而已。”
  颜良曰;“吾不听汝言,甚愧汝,然今事急,何赌气之时乎?”
  张郃曰:“不敢;以吾见,急命军中弓弩手伏盾牌后,以射之,庶几可扰敌营,或有机可乘。”
  颜良正欲下令,按张郃言,却见白绕率精锐,骑马径奔颜良,颜良只得提刀来战。正与白绕鏖战间,贼骑两下箭如雨点,颜良军大乱。
  颜良见势不利,以策麾军曰:“可速退走。”
  军遂大溃,漫无纪律,自相践踏,落坑填壑者无数。张郃护着颜良冲破重围,退出城外,于毒、白绕挥军赶出,团团围定颜良、张郃,幸亏城外广阔,尚可施展浑身本事,颜良一把长刀,张郃一根长枪,挥舞处,神出鬼没,凡挡者皆中刃落马。
  然究是贼兵众多,悍不畏死,颜良、张郃、高览死战犹不得脱;正在危急间,贼兵忽然纷纷溃散,正南一彪军马杀来。
   欲知其救军是何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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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3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62回 破张燕吕布展神威 争大功吕布杀麴义
  却说袁绍数战张飞燕不下,折损士兵众多,心中焦急,便欲退兵。
  适吕布战胜而回,闻听退军,乃急趋进言曰:“今诸贼俱剿,只张飞燕一路;正可趁此一举灭贼,何故言退?”。
  袁绍曰:“张燕能兵,其军精锐,急切不能下,且退兵回去,容以后再图。”
  吕布曰;“张燕所据黑山,就如战国时代国,处赵之中,黑山亦处冀州之内,如不拔之,必有腹心之忧!”
  袁绍执吕布手曰:“君言是也。”
  正议间,忽战鼓轰响,报寨前有张燕遣副将王龙来挑战;袁绍曰;“且去看看。”诸人站寨楼上观之,只见一将生得浓眉环眼,蓝脸红须,状貌雄伟;如巨灵神一般,手执开山大斧,好凶恶相;真个是混世魔王临凡,巨灵神下降;正在阵前大声叫骂。
  袁绍顾诸将曰:“寨前此人傲慢,目中无人,谁敢为吾往取彼之首级?”
  诸将见王龙威风凛凛,有如神灵,皆自料,无能胜任者,俱不敢应声出战。
  唯麴义请试一行,袁绍笑曰:“此非大将所为。”
  吕布挺身出曰:“吾愿往。”
  袁绍喜曰:“吾正要汝立功,欲拔擢汝,让将士无话,汝去甚好,须领多少军去?”
  吕布曰:“恐兵多而出,反而惊动此獠,陷入混战,反而不妙。”
  袁绍曰:“以汝之见,如何?”
  吕布曰:“愿一身一骑一戟,取彼头献之将军。”
  诸将闻之,皆骇然,虽知吕布勇猛无敌,人人脸上,亦皆露不信之色。
  袁绍亦不信,然壮其志,曰;“飞将之名,果有虎胆,名不虚传。”但还是怕其恃勇有失,折损士气,谓之曰:“吾与汝五千人马,去取来将首级,如何?”
  吕布曰:“吾已说过,若领军出,必将混战,如何近得此将之身?焉能取得来将首级?”
  袁绍曰:“依将军之见,当如何?”
  吕布对曰:“既将军不放心,怀如此关爱,愿将本部将士百余人骑出垒门为后继,兼请大军擂鼓助噪以增气;足矣!”
  袁绍亲捧一樽酒,送与吕布,吕布接过,一饮而干;袁绍抚其背,曰:“将军执意单骑出,吾等坐观将军神勇。”而使之出。
  吕布骑赤兔马,挺画戟施施然而出,不急不缓,朝敌阵行去,神态悠闲,不似寻去厮杀,倒象是游山观景。
  沮授凝观片刻,忽向袁绍贺曰:“吕将军此出,功成矣!”
  袁绍奇曰:“锋未交,何以知之?”
  沮授曰:“主公请看,观吕将军揽辔安闲,知其胜券在握。”
  袁绍曰:“何说?”
  沮授曰:“吕将军孤身入敌阵,必胸有成竹,以计取之;观敌将乃勇猛莽夫,见吕将军只身一骑,必不加备;以吕将军之绝世武功,以计助之,必成功也。”
  袁绍回顾诸将曰:“沮授所言,汝等信乎?”
  诸将间唯麴义、张郃言‘信之。’其余皆齐声曰:“吾等不信也。”
  袁绍沉声笑曰:“我信之!吾于吕布信疑参半,然吾深信沮监军之判断。沮监军既言吕布能斩其头,其头必来献也。”沮授拜谢信任。
  却说王龙在营外叫骂,见吕布斯条慢理,只身独来,甚易之;也不令众阻拦,任由吕布牵缰缓缓稍走近,将近三十步时,王龙欲动,吕布嘴角含笑,轻轻摇手,示之此来非为敌者。
  王龙不测来意,心忖之曰:“此必为作使者,传话而来。”欺其一人,心奇其行,故虽惊讶,而能不动,心里急欲观其葫芦究竟卖什么药。
  吕布又前走,去之王龙只二十步间,乃与之言,王龙厉声曰:“汝识吾否?”宛如劈空打下个雷震,连城上袁绍等都听得耳鼓发麻。
  吕布眼皮都不动一动,曰:“汝谁也?”
  王龙曰:“俺姓王名龙,大力神,即吾也。”
  吕布曰:“大力神?”
  王龙曰:“汝莫非没闻吾大力神之威名乎?”
  吕布故意曰;“大力神,这绰号好威风,颇有先声夺人之威也。”
  王龙曰:“汝既听说,何不下马跪我,以乞命乎?”
  吕布懒懒曰:“没听说过。”
  王龙怒喝曰:“汝真孤陋寡闻之徒,连吾大名都未听过;这河北大地,谁闻吾大名,不落魂丧胆;汝何人,敢如此胆大?不怕死乎?”
  吕布此时离王龙止十步远,方止住马行,良久,因瞋目谓曰:“汝识吾乎?”
  王龙曰:“汝谁也?”
  吕布曰:“吾,吕布也。”
  王龙不屑曰:“吕布,何人也?”
  吕布曰:“汝不识温侯‘飞将’之名耶?不谓有目无珠乎?”
  王龙大呼曰:“吾只知昔日董卓有假子名吕布,却不知吕布是何甚人,是何狗彘!”
  吕布大怒,曰:“汝竟敢辱吾。”挥运画戟跃马冲上前来,马如飞龙,城上鼓噪,山动地摇,百来骑亦呐喊继进。
  王龙大惊,欲待令人发箭射之,令不及发,见戟来凶猛,急挥起百来斤大斧,迎击吕布,才举半空中,不料吕布马快,一戟便刺中胸膛,刺透甲胄护心镜,背后尖戟露出。
  再用力一挑,把王龙整个庞大身躯三百多斤,举在半空,挥舞一阵,然后重重掷于地上,地面‘蓬’的一声,竟掷出一个大窟窿,吕布如入无人之境,视敌兵于无睹,缓缓下马,抽剑割下首级,抬头睁目,遍视众贼,方慢慢上马,徐徐而回,百余骑迎之以归;贼众大骇,哪见如此神力,个个目瞪口呆,俱不敢动。
  袁绍亲出营门迎曰:“将军,真天人也!将军在,何言退兵也。”诸将皆骇而咋舌,自愧不如远矣。唯麴义昂头不服,私谓所亲曰:“吕布,不过竖子耳,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举筵欢饮,为吕布庆功;宴毕,众各散去。
  沮援为袁绍献计曰:“张燕以山结寨,易守难攻,吕布神勇,不如让其领少数健走之人,不定时偷袭敌营,敌聚则退,敌懈则杀,贼必将不胜其扰,兵无战心也,可破敌必矣。”
  袁绍喜曰:“此计甚妙,恐吕布不为冒险出力也。”
  沮授曰:“主公勿虑,吾有法子,可让吕布主动请缨。”
  袁绍曰:“如此,请先生速行之。”
  沮授往至见吕布曰:“营中诸将,皆畏张燕,各欲退兵回城,唯将军一言,挽回主公之心;请问将军,可有何计破之?”
  吕布愕然曰:“吾唯欲战耳,哪有何计?”
  沮授曰:“将军若不能破张燕,营中诸将必恨将军累之矣;将军乃贵客,将何以为安?”
  吕布大惊,曰:“吾草率也,未料如此,先生将何以教之,助吕布破张燕也,吕布感恩不尽。”
  沮授默然半晌,曰:“方法是有,恐将军不为也。”
  吕布曰:“先生,不妨试言之。看吕布能不能也?”
  沮授曰:“以将军神人之勇,此易事耳。”
  吕布曰:“如此,请先生指教。”
  沮授曰:“虽此计功高,且能震服军中诸将;但恐将军以为辱,沮授不敢言也。”
  吕布曰:“既能建功,先生勿虑,但言无妨。”
  沮授曰:“以将军神威,若能将数十骑纵横敌营,呼啸而去,呼啸而来;待贼列阵,则奔出;待贼歇息,则袭而攻之;将军等俱如天外飞将,敌必不能伤将军分毫,则敌营不胜其扰,闻风丧魄,心胆俱裂,则士气衰矣,然后大军攻之,必胜无疑矣。将军若肯为,则为头功矣!若如此,诸将孰不心折敬服?”
  吕布大喜曰:“使吕布成大功者,先生之教也。”
  自此,吕布乃常骑赤兔马,其马能驰城飞堑,如履平地,与其亲近成廉、魏越等数十骑驰突张燕之营,出其左右,如入无人之境,一日或至三四次,皆斩首而出;以告袁绍军曰:“贼军易与耳!”袁军惧怯之心皆去,士气大振。
   如此连战十余日,张燕军果不胜其扰,皆心胆欲裂,军心大乱。
  袁绍大喜,令麴义率大军,跟随吕布其后,大举进攻,遂破张燕军。张燕仓惶带领千余残兵败将逃回黑山去了,按下不题。
  袁绍大胜,回军冀州;吕布自恃其功,以为得志,渐渐傲慢袁绍手下将士;而求益兵众,袁绍惮其勇,只予厚待重赐,不愿加其士马,吕布因此失望,渐出冤言,而所领将士亦怀愤不平,多肆意暴横钞掠,袁绍大是患忌之。
  冀州旧人多有请除之,袁绍曰:“今若图之,人必谓我忌惮其功能;吾方收揽豪杰以隆大业,不可示人以狭,失天下之望也。藉彼有谋,吾以智防之,无能为也。”
  沮授、田丰、审配皆曰:“吕布诸将恃功而骄,必为主公冀州患。”
  袁绍曰:“骄则速败,焉能为患?彼有大功,当听其自毙耳。”不听众言,礼遇弥重。
  大将麴义亦自恃前有破公孙瓒,现又有破黑山,功皆居首,由是骄恣,事多专行,邀求无厌,凡所求欲,无不必从。甚是横纵不轨。袁绍亦是大患忌之。
  谓所亲信曰:“麴义、吕布自恃功劳,数乱吾法度,为之奈何?”
  逢纪窃谓袁绍曰:“两人恃功而骄,皆非良善辈,久必有僭逆之事,主公何不除之?”
  袁绍曰:“人有大功,虽骄慢不法,而逆形未露,杀之,恐寒人心,故隐忍之。”
  逢纪曰:“两人一勇一谋,皆是万人敌,久必生变,主公何不让其二人自相残杀,然后逮其存活者,扣以擅杀之罪,岂不名正言顺?谁敢非议?”
  袁绍曰:“麴义、吕布,二人无仇,安肯自相残杀乎?”
  逢纪曰:“两人虽无仇,然各恃其能;麴义自负韩信之智,吕布亦自夸项羽之勇,互不相服,易离间耳。”
  袁绍曰:“汝有何计?”
   逢纪笑而附耳曰:“如此,如此,则成矣。”
  袁绍亦笑曰:“此计大妙,事不宜迟,明日便可执行。”
  逢纪出,直奔吕布营,吕布迎接而入,曰:“大驾辱降,必有所教。”
  逢纪笑曰:“焉敢,焉敢;只是吾为将军怀不平,恐将军不知,故来相告。”
  吕布曰:“竟有此事?请指教。”
  逢纪曰:“前日将军奋神威,匹马只身,一戟斩杀大力神王龙,自主公以下,诸将皆叹服,唯一人不服,将军可知否?”
  吕布曰:“服不服,乃别人自家事,与吾何干?”
  逢纪曰:“将军果然气度宏阔,人所不及;然如果此人只是不服,倒也不足怪;如不服之余,出语辱及将军,将军若亦不与计较,则吾今来,算多余也,吾不作恶人,去矣。”
  吕布曰;“今来之,何不告我也?”
  逢纪曰:“将军不计较,何必知乎?”
  吕布曰:“若辱及我,我自是愿知其人也;也好日后提防之,此谁人也?”
  逢纪曰:“正是主公麾下第一大将麴义。”
  吕布曰:“他如何辱我?”
  逢纪曰:“将军其时携王龙头至,诸将骇服,独麴义扬言曰‘吕布,不过竖子耳,匹夫之勇,何足道哉!’”
  吕布大怒曰:“吾未曾得罪于他,何得无故辱我?是可忍孰不可忍也。”
  逢纪曰:“将军息怒,请暂忍之;我敬将军之才,故来相告,却不愿将军生事,惹出事端,反而不美,弄得我似是小人;将军只放在心里可也。” 
  吕布亦思麴义权势,非己所及;长叹一声,曰:“你说的是。”然与麴义芥蒂已生矣。
  次日,袁绍升帐,大会诸将僚属,逢纪曰:“主公不宜亲冒锋刃,杀戮是将士分内事;应如昔年刘邦在汉中,登坛拜一大将,替主公统领全军,代为征伐,主公只主庙算洪谟,运筹帷幄可也。”
  袁绍曰:“汝言是也,然吾不身率冒矢,恐无人出力上前。”
  逢纪曰:“主公,此言差矣。”
  袁绍曰:“何谓也?”
  逢纪曰:“主公每处战事,犯身上前,则韩信无由得见矣。”
  袁绍曰:“此又何谓也?”
  逢纪曰:“主公事事亲为,诸将皆奉命,不敢稍越雷池,不敢临机应变,又焉得脱颖而出?”
  袁绍曰;“汝此言,倒言之有理,然如何于诸将中验证韩信之才乎?”
  逢纪曰:“此易事耳;张燕虽兵败逃回黑山,但此人极能得人,又会用兵,终是心腹大患,谁能取其首级,足证其智、勇、识,皆可堪当大将之职。”
  袁绍问诸臣吏将士,曰:“此言可否?”
  诸人皆曰:“可试也。”
  袁绍大喜,问曰:“如此,谁愿去攻黑山,取张燕首级来?”
  麴义挺身出,曰:“主公勿忧,给我二万人马,吾当踏平黑山,取张燕头献与主公。”
  逢纪目视吕布,吕布亦高声曰:“何用二万人,给吾一万人,吾亦愿踩平黑山,取张燕头颅,掷与主公前。”
  麴义见吕布与其相争,不禁怒曰:“何须一万?吾只用五千人,足矣!”
  吕布念及其无故之辱,有心折其威,豪言曰:“何须五千?吾只用三千人,可斩张燕头来。若不胜,愿立军令状。”
  麴义愤极,曰:“吾亦只用三千人,去取张燕首级。若不能,愿受军法处置。”
   袁绍曰:“汝二人,皆是大将之才,不必相争,吾令你二人各领三千军兵,谁先取得张燕头,谁为头功,此公道否?汝二人可愿否?”
   两人俱曰:“如此最好。”
  袁绍曰:“既二人无异议,吾当各派一位智谋之士,相助于汝等,可好?”
  两人俱曰:“如此甚好。”袁绍遂派逢纪去吕布营,荀谌去麴义营。
  麴义、吕布两人各大喜,次日一早,各自领兵去了。
  却说吕布、麴义各自扎下营寨,先调派斥候,去侦探黑山情状,准备攻打黑山。
  逢纪谓吕布曰:“今日天气晴朗,正是围猎时候,反正,须待斥候消息,方好进兵,将军何妨狩猎为乐,以示悠闲,也好借此施压麴义。”
  吕布喜曰:“正合吾意。”遂与逢纪领数十骑去山林中围猎,正酣时,忽见林中小道上一骑驿马,见了众人,加鞭驰马,飞奔前去。
  逢纪疑之,谓吕布曰:“此人可疑,莫是张燕斥侯乎?可围擒之,以探其情。”
  吕布听了,遂弃了围场,与逢纪引从骑追赶,吕布赤兔马快,远远拉开诸骑,不一会,便追上前奔之骑。
  吕布叫曰:“汝且亭下,吾有话说。”
  那骑闻见,非但不停马,反而死命加鞭,吕布大怒,骤马追上,一把抓住那骑后颈,如提小鸡,掷于地下。
  逢纪诸骑此时已赶至,问那骑曰:“汝是何人?何故见吾等而逃?”
  那骑神色仓惶,支吾不能答;逢纪令搜其身,俱无东西;逢纪曰:“可将此人头上之冠取下,察看是否藏物?”
  诸人依言,取下那骑头冠,得一蜡球,送与逢纪,逢纪拆开一看,里面竟是一封书信。
  吕布问曰:“可是张燕书信否?”
  逢纪脸上凝重,曰:“路中恐有耳,不便告诉;将军自看。”遂将书信递与吕布。
  吕布接过一看,书略曰:“袁绍新败黑山,志骄意惰,守防甚疏;愿将军速起幽蓟大军,吾这里为汝内应;共破袁绍,平分冀州之地。”落款竟赫然是麴义。
  吕布看毕大惊,乃问那骑曰:“汝若不实说,吾将叫汝生不如死;谁叫汝下书?下书何处也?”
  那骑见书信已被搜去,知抵赖独有自讨苦吃,乃曰:“实奉麴将军所命,送往幽州公孙瓒处;但不知书中所言何事。”
  吕布曰:“麴义与公孙瓒暗中构结,欲谋袁冀州,吾两人可速回去告之,使作防备。”
  逢纪曰:“何必如此麻烦乎?若突回冀州,麴义闻知使者失踪,必将生疑;此人能征善战,用兵如神,若使领兵投奔公孙瓒,实为主公劲敌,后患无穷。”
  吕布曰:“以君意,何如?”
  逢纪曰:“主公待将军如何?”
  吕布曰:“恩礼有加,甚厚也。”
  逢纪曰:“既如此,将军不思报答乎?”
  吕布曰:“此何谓也?”
  逢纪曰:“将军何不替主公将此叛逆杀之,以绝后患。”
  吕布曰:“麴义乃袁冀州手下大将,吾乃客将,安敢越俎代庖擅杀,此事万不可行。”
  逢纪曰:“将军此言差矣;除奸诛恶,为将者之本分也;君虽客将,然主公前日欲取拜大将,意在君与麴义之间,何曾有生分处;君为主公诛奸,正可剖肝输忠,与主公同建大业,岂不宜乎!”
  吕布沉思曰:“君言虽是,然只凭此一信,便诛麴义,过于草率;若此信为仇敌所为,陷害于麴义,亦有可能;后主公查知,岂不是吾之罪过乎?”
  逢纪曰:“君所虑,亦甚是;然此信必是麴义所写。”
  吕布曰;“君何如此自信?”
  逢纪曰:“汝信吾否?”
  吕布曰:“自是相信。”
  逢纪曰:“汝若信吾,吾敢肯定,此信实是麴义所写,因吾,识得其笔迹,知其用笔习惯,君见义字,麴义于撇处喜长托。”
  吕布曰:“吾素知君忠心袁冀州,必不负他;若不肯定麴义叛逆,亦不至起擅杀袁冀州大将之念,折他臂膀。”
  逢纪曰:“将军明鉴,明吾本心,幸甚。”
  吕布曰:“麴义谋略非常,如何杀之?”
  逢纪曰:“将军若肯听吾言,杀之,易事耳。”
  吕布曰:“既明其对袁冀州不忠,即是吾之仇也;吾愿听先生驰驱。”
  逢纪曰:“吾数十骑,如今突入其营,言是射猎路过,欲借一憩,麴义见吾等装扮模样,必不疑;将军可趁机杀之。”
  吕布沉思半晌,隐隐觉有不妥,却又想不出不妥在何处?又信逢纪乃袁绍所信任,必不相诓,无故杀其臂膀大将。
  逢纪曰:“事不宜迟,今即行也。”
  吕布亦恼麴义小视自已,曰:“先生所言,是也。”
  遂与逢纪将数十骑直奔麴义营,麴义出见,叙礼毕;见吕布等皆猎装打扮,果不相疑;迎入帐内。
  逢纪大喝曰:“麴义,主公对汝不薄,何故构结公孙瓒,欲造反乎?”
  麴义愕然,未及回言;逢纪又大声曰:“吕将军何不下手?”
  麴义狂笑曰:“吾知矣,所谓‘高鸟尽,良弓藏。敌国破,谋臣亡。’果不妄语;今日吾死,得其证矣。”遂欲拔腰下剑。
  逢纪急喝曰:“吕将军,何等乎?”
  吕布见麴义拔剑,亦不暇细想,抽出腰间宝剑,竟刺麴义,麴义挥剑相架,吕布格开,一剑劈倒麴义,赶步上来,割了头颅,走出帐外,叫曰:“麴义谋反,吾奉袁冀州之命诛之;余者各安事,皆不问。”
  众军闻言,惧吕布之勇,皆不敢动;吕布遂与逢纪归还已军驻营,修书报与袁绍,具言是事。
  未知袁绍得麴义被杀,如何处置吕布?请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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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30 14:3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136回 张文远奋威破袁尚 袁本初临终立显甫
  却说袁尚得袁绍授命,使统大军,闻曹兵已至,便欲出战,逢纪谏曰:“曹军乘锐而来,兵众前后不绝,不可轻敌。请深沟高垒,固守勿战。宜待众军毕集,乃可出也。”
  袁尚曰:“曹贼猝至,宜掩其不备,速进击之,可破也。”
  逢纪固谏,以为曹营中尘盛,其众必多,出至平地,恐为所围;不如须袁谭三州诸军大集,然后击之。
  袁尚曰:“尘之盛者,由军士惊怖扰乱故也,何得营上而有此尘乎!”
  审配亦谏曰:“今曹操大军来集,乘我新败;今应变之术,不宜远出;若偏师失律,则大沮众心;宜坚守不动,以待曹军至;千里孤军,后无委积,求战不得,自然瓦解;我安坐城中,不须竞出,待曹粮尽,自破贼必矣!此万全也。”
  袁尚自斩史涣之后,自负其勇,遂不听劝谏,不待袁谭等兵至,自引兵数万出黎阳,鼓噪直出,旌旗甚盛,来攻曹营,途与曹军前队相迎。
  前队正将为张辽,副将为张郃,只有五千兵,不料袁尚军突至,张辽问斥堠曰:“可知敌将为谁?”
  斥堠曰:“乃袁绍之少子袁尚也,有万夫不当之勇。”
  张郃笑曰:“此子才脱乳臭,袁绍使其为将,可谓技穷矣;袁绍无能为,明矣!”
  张辽曰:“将军久在彼处,必知此子;此子如何?”
  张郃曰:“此子击刺骑射,善使双刀,勇冠三军,然非将军之敌;且又有勇无谋,虽如此,其兵数倍于我,皆河兵精锐,夹以羌、胡纵骑;不可轻也。”
  张辽曰;“今骤与敌逢,战乎?绕而过乎?”
  张郃曰:“愿听将军令。”
  张辽喜,乃谓张郃曰:“吾意,焉有逢敌不战乎?今敌众我寡,劲敌在前,坚城在后,若不死战,必为所围。今吾与君约,君若不进,我当斩君;我若不进,君斩我也!”
  张郃曰:“善,卿言是也!”
   乃下令军中曰:“杀敌令下后,凡顾望者斩首,转步者斩足!立功正在今日,望将士勿失此机。”
  张辽遂挺刀当先出马,袁尚持双刀来战,此子果然武艺非凡,双刀舞得如密不透风,水泼不进;张辽一把刀,更是神出鬼没,刀刀力猛势沉,战不十合,袁尚已渐架隔遮拦不住,拨马走回阵中。
  张郃见了,与张辽率众杀入敌营,袁尚兵四面纷拥围之,二张左冲右突,挺身奋击,流血没踝,矛折,刀断,易之更入,枪刀所至,无不披靡;所到之处,便尸横遍地。
  杀有两时辰许,二张虎将俱身被数创,怒眦欲裂,意气弥厉,战斗益力;诸军齐奋,士气高亢,皆殊死战。
  这一战,人人奋勇,无不以一当百,直杀得袁军折臂伤腰、头落断腿者,喊哭连天,胆落心寒,魂飞魄散,不由的四散奔逃。
    偏屋漏还逢连夜雨,许褚、乐进正领左右两翼,闻张辽杀败袁尚,急下令赶上追杀。
  袁尚军慌不择路,大败而走,斩其大将偏将二十余人,士卒六千馀人,张辽、张郃许褚、乐进乘势掩杀,袁尚不能主张,急急引军奔回冀州。
  袁绍闻袁尚数万精兵,竟被张辽五千军杀得丢盔弃甲,大败而回,焉得不受大惊,壮志豪情,霸王事业,颓然全消;忧惧交加,顿时旧病复发,吐血数斗,昏倒在地。
  刘夫人慌救入卧内,急令人迎请良医;医入见,曰:“病可治,当须谨遵嘱所约。”
   袁绍骂之曰:“汝何妄言?吾命乃在天,天使吾病,虽扁鹊何益!”遂不使治疾,逐之去。
  虽病中,犹自出巡视军营,奖劝将军;见所御马车之马,马多瘦,袁绍怒曰:“莫是欺我病不得愈,令以我不复见马邪!”
  时军营中内事皆由审配调度负总责,袁绍意审配怠己,欲下审配于狱,审配顿首曰:“吾安有此想?只是闻主公贵体不安,又曹贼在近,日夜忧惧,意诚不在马上也。”言未卒,泣数行下。
  袁绍以为爱己,越发信任之;数日后,病势渐危,不复出,长卧榻上,时昏时醒。
  刘夫人忧其病不测,急请审配、逢纪,谓之曰:“吾夫病不测,愿二位早请显甫为后嗣;如立为主,二位何复忧乎!”
  审配、逢纪曰:“吾二人有此心久矣,只不得其便,今既主公病重,正其时也。”
  遂随刘夫人直至袁绍榻前,商议后事。
  待许久,袁绍悠悠醒转,袁绍曰:“吾命不久矣,汝等以为谁可承我嗣?”
    刘夫人问曰:“袁尚可继后嗣否?”
  审配曰:“显甫智勇兼济,仁厚得民,堪当大任,愿主公速定。”
  袁绍曰;“今国家多难,曹贼逼境,境界不安,吾没之后,使袁尚继嗣,逢纪、审配二人与辛评、郭图共相辅佐,同管州政。”
   乃唤袁尚近榻前,嘱之曰:“今曹操觊觎我河北,方资贤杰以经世务。汝万事须委重二兄及高干,同心协力,共抗曹操,庶几可济吾志!若内相猜忌,则萧墙之变,旦夕至矣。”
  又谓逢纪、审配曰:“显甫虽贤,终是年少,才非拨乱,今外有强寇,人心未宁,汝等素忠干贞固,吾故特托以大事,切宜用心,使兄弟缉睦,汝等与辛评、郭图宜冰释前嫌,则河北可保;若内自相图,则祸不旋踵矣。”
  逢纪、审配泣曰:“主公所嘱,不敢忘也,吾等必遵主公命,使兄弟敦睦和好。”乃取刀割血为誓。
   袁绍曰;”若此,吾稍安心也。“又执袁尚手戒之曰:“汝性骄慢粗暴,深为吾忧。善辅永业,勿听谗言!”言毕,气喘不已。
  刘氏再问时,袁绍但以手指而不能言。
  审配便就榻前写了遗嘱,欲献于袁绍前阅之,袁绍翻身大叫一声:“曹孟德,汝素出我下,何欺我如此;吾好恨也。”又接连吐血斗余而死。
  后人有诗曰:
  累世公卿立大名,少年意气自纵横。
  空招俊杰三千客,漫有英雄百万兵。
  羊质虎皮功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
  更怜一种伤心处,家难徒延两弟兄。
  后世论袁绍之败,理所固然也,盖袁绍选官取位,非豪门显族不取,尝与田丰论选调曰:“近世高卑出身,各有常分;此果如何?”
  田丰对曰:“未审上古已来,张官列位,为膏梁子弟乎,为致治理民乎?”
  袁绍曰:“欲为治理民耳。”
  田丰曰:“然则主公今日何为专取门品,不拔才能乎?”
  袁绍曰:“苟有过人之才,不患不知;然君子之门,借使无当世之用,要自德行纯笃,吾故用之。”
  田丰曰:“傅说、吕望,岂可以门地得之!”
  袁绍曰:“非常之人,旷世乃有一二耳。”
  田丰曰:“主公若专取门地,不审鲁之三卿,孰若四科?”
  主簿陈琳曰:“主公岂可以贵袭贵,以贱袭贱!”
  袁绍曰:“必有高明卓然、出类拔萃者,吾亦不拘此制。”
  顷之,逢纪入见,袁绍谓之曰:“或言唯能是寄,不必拘门;吾以为不尔。何者?清浊同流,混齐一等,君子小人,名品无别,此殊为不可。我今八族以上士人,品第有别,小人之官复有七等。若有其人,可起家为三公。正恐贤才难得,不可止为一人,浑我典制也。”
  史家曰:选举之法,先门地而后贤才,而相因始终,莫之能改,此袁绍据河北之深弊。夫君子、小人,类物之能称,蹈道则为君子,违之则为小人。古者,德义可尊,无择负贩;苟非其人,何取世族!名公子孙,还齐布衣之伍;士庶虽分,本无华素之隔。是以太公起屠钓为周师,傅说去板筑为殷相,明扬幽仄,唯才是与。逮于二汉,兹道未革:胡广累世农夫,致位公相;黄宪牛医之子,名重京师。周、汉之道,以智役愚,袁绍改之,专限阀阅,以贵役贱。自是三公之子,傲九棘之家,黄散之孙,蔑令长之室;转相骄矜,互争铢两,唯论门户,不问贤能。贵未必贤,未必智。其败于唯才唯贤唯智是举之曹操,岂不宜哉!
  袁绍外示儒雅,优待朝士,豪族大姓,有犯罪者,皆屈法申之;而百姓有罪,则案之如法,其缘坐则老幼不免,一人逃亡,举家质作,民既穷窘,奸宄益深。尝因郊祀,有老人遮车言曰:“主公为法,急于庶民,缓于权贵,非长久之道;诚能反是,天下幸甚。”袁绍于是思有以宽之。然权贵其势已成,积重难返,终不能改。故袁绍在河北,有政宽之名,而民皆不信附,唯慑于威,皆愿其败亡也。
  先,崔琰以河北文武在位多贪赃,言于袁绍,请治之;袁绍曰:“季珪来,我语尔!天下贪污习俗已久;今督将家属多在魏郡、鄄城,曹操常相招诱,人情去留未定;其专事衣冠礼乐与法度,中原士大夫望之以为正朔所在。我若急正纲纪,不相假借,恐督将尽归曹操,士子悉奔曹操。人物流散,何以为国!吾非不知在位贪污,尔宜少待,吾不忘之。”
  袁绍将出兵拒曹操,崔琰请先除内贼;袁绍问内贼为谁,崔琰曰:“诸勋贵掠夺百姓者是也。”
   袁绍不应,使军士皆张弓注矢,举刀,按槊,夹道罗列,命崔琰冒出其间,崔琰战栗流汗。
  袁绍乃徐谕之曰:“矢虽注不射,刀虽举不击,槊虽按不刺,尔犹亡魄失胆;诸勋人身犯锋镝,百死一生,虽或贪鄙,所取者大,岂可同之常人也!”
  崔琰乃顿首谢不及;袁绍非不欲将士臣僚廉洁公明,而自知德不足以教化,唯退其次,欲以利诱人卖命效忠。故崔琰所谏,其势所不能也。
  袁绍既死,夫妻之情,父子之情,刘氏、袁尚不觉放声大哭。
  审配亦不觉泪,劝曰:“公子当以冀州安危为重,望早正大位,以安人心。”
  刘夫人、袁尚方止住嚎哭,乃令审配等主持丧事。刘夫人曰:“我夫之死,皆是那几个狐媚妖姬蚀骨之刀所赐,老身当为报之。”
  逢纪、审配苦谏曰:“今非其时,当暂忍,待把曹操赶出境域,攘外已毕,再来诛杀不晚,免得人心不安。”
  刘夫人不听,曰:“我一刻也不能忍矣。”便将袁绍所爱宠妾五人尽行杀害;又恐其阴魂于九泉之下再与绍相见,乃髡其发,刺其面,毁其尸:取其手足,置于酒瓮中,曰:“使此五婢骨醉。”其妒恶如此。
  五宠妾临死前痛哭流涕,切齿发毒咒曰:“今日无罪受尽酷刑而死,若天有灵,当知吾冤;愿下辈子投生,刘氏为鼠吾为猫,生生世世扼其喉。”
  袁尚恐宠妾家属为害,并收而杀之。
  审配、逢纪立袁尚为大司马将军,领冀、青、幽、并四州牧,审配与逢纪私下互相商议曰;“显思常切齿于吾二人,今显甫以少子而立为冀州主,其材能、威望、谋虑、功高,此四者皆不如甫显,且河北大半人士皆持立嫡以长议,今虽有主公旨意,吾犹恐人心不服,若不先除袁谭,恐非但内乱危国,亦将为家祸也。”
  遂出见袁尚而说之曰:“袁谭为将积年,威震青州,向以世子自视,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而郭图忍杀而骄横,辛评沉稳而智多,二人忠心相辅,观其举止,闻主公死,必有异志,若不早除之,后必有谋主公之心,不如趁其奔丧时,就地诛之,可绝后患。”
  袁尚曰:“大位已定,谁敢贰心也?”
  审配曰:“虽如此言,但不可不防!”
  袁尚佯言曰:“父临终遗言犹在耳,奈何弃之!吾以弱年负荷大任,方赖大兄以宁家国,纵其图我,我视死如归,终不忍为此;卿勿复言!”
  审配曰:“若主公不忍,必为所算。愿慎思之。”
  袁尚曰:“吾父新亡,而大兄逆状未彰而遽杀之,岂独伤父子之恩,亦甚大损威望,谓我不能容物也,何以对河北父老?使人心服。”
  逢纪曰:“主公此虑,正见仁心;今我河北多事之秋,正该设法使兄弟同心,吾等协力辅佐,可先使人报袁谭,静观其意,再作定夺未晚。”
  袁尚曰:“此言在理。”遂议定,遣使者往青州袁谭处报丧。
  欲知袁谭是否甘奉袁尚为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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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10:11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晨起,偶有所想,形之寓言
  森山里有一只老虎追捕狼王,对众狼说:“我只追杀狼王一狼,与你等盟誓,不与你等相害。”
  狼王惧,乃问众狼说;“今老虎欲杀我,你等愿意与我一起出力,与老虎一战乎?”
  众狼皆目光闪烁,默不作声。
  狼王泣涕而叹道:“可悲啊,你等在我治下,为什么一遇到凶险,就不顾同族之亲,团结之义呢?”
  其中一狼愤然作答说:“我等每随大王你出狩猎物,每获猎时,凡身上肥厚生肉的部分,皆供你大王享用,我等连骨头都啃不足,猎物是大家出力围捕的,大王你都不肯稍存公心,慷慨的分与众狼,却要求众狼把最重视的生命,因了你的危难,而奉献给你,天下有此理否?虎虽凶暴,乃信义之兽,言出必践;既与我等盟誓,不与相害,则我等何必冒险,大王自保重,愿祝多寿多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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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10:1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致迫害者
  嘿,把公权随心所欲使用的大人
  你的高大上,全靠它仗恃
  你虽然腹内空空,但臭皮囊
  仍不失高贵,代表了统治者的整体状貌
  我与你,身份尊卑的差异,如同
  一个在天之仙,一个如壤之蚁
  悬殊之大,叫最会虚构扯淡的作家
  也联想不出,两者会有这样的交集
  你顾眄我一眼,都是一种高看
  何况,竟劳你发号施令,把我迫害
  当然,这种无厘头近似闹剧的迫害
  它看来,始于轻视而生的漠然
  随着时间的流逝,开始叫你
  不定的心,渐生异样的羞与愤
  在方寸间搅动,点燃起血液的焰火
  那里的空间急迫狭小,血液的火
  却因你的无知,而越烧越烈
  这本是小小的蚁穴,明智人
  只须费些小小的力,把它补上
  也就安全无虞,怎奈,你缺乏
  起码的教养,与理智的涵泳
   非要变成洪水,现在,你怎解得
   奔溃而泄的怒涛,试问
   无辜的我,怎么办?
  高贵的你,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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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12:1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再致迫害者
  你可知道,这天下冷眼旁观
  等着看你笑话的人,我敢说
  多如过江之鲫,你若在阴沟里
  出了笑话,那可是天下奇闻
  你会成为他们嘴里嘲讽的对象
  而你的污点,将由他们添油加醋
  代传相传,你的子孙会因此蒙羞
  嗔怪他的先祖行事如此无耻荒唐


  他们当然也笑我,但很快会
  嘎然停止,苍蝇在大海里溺死
  毕竟新闻性不强,而巨象
  若在阴沟里困住,挣脱不出
  这才是旷古大新闻,加上
  他们恨你,恨得深切的原因
  你若身败名裂,千夫所指
  他们必将拍手称快,直呼天开眼
  --你若不信,来日方长
  --看是否如我所言,以验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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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12:4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三致迫害者
  老实说,你虽然位高权重
  唾咳成珠,许多人无怨无悔
  匍伏在你的脚下,但你
  还是比我可怜,充其量,你
  不过是一只任人操纵愚弄的猴
  多少人借你的手,去演那
  空手道与隔空打牛,而你不是
  蒙在鼓里,就是浑然无知
  或者,直到你有所察觉时
  为时已晚,事情的严重性
  已是积重难返,此时,你也无能
  为力,你只有干瞪眼,低声念佛
  任由事情顺着恶方向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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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5-1 16:28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47回 挟汉主董卓专政 李儒劝代帝自立
  却说董卓自废立之后,威振内外,献帝虽处尊位,拱默而已;迁都长安后,更加揽权。
  自以奔败之后,恐威令不行,乃更增峻刑罚,众益离怨;蔡邕、李儒、吕布皆谏。
    董卓怒曰:“今以诸将失律,天文不利,故还都长安;而群小纷纷,妄兴异议!方当纠之以猛,未可施之以宽也。”
  赵岐自关东回,言袁绍、公孙瓒皆愿遵朝廷命,已和解收兵,各回驻地;话间,论起关东各诸侯情状,董卓叹惋孙坚不为己用,言下甚是惋惜。
    赵岐曰:“相国尚不知乎?孙坚中了荆州埋伏,已死于乱箭之下矣。”
  董卓于诸侯盟军中只敬畏孙坚一人,当下闻孙坚已死,既叹息久之,又拍案大喜曰:“吾少却一心腹之患也!今日不喜袁绍、公孙瓒之辈奉命,喜诸侯中失文台也;文台死,余人不足虑,吾终可高枕而卧矣!”乃问:“其子年几岁矣?”
  或答曰:“大者十七岁,少者尚四五岁。”董卓遂不以为意;自此愈加骄横。后人有诗云:
  文台真是奇男儿,能令暴卓心生畏。
    不幸中道身命殒,致使权臣生喜悲。
  曾入朝问帝曰:“比来读何书?”
  帝年虽少,却颖悟非常,揣知董卓意,欲骄其心,乃忍屈献好曰:“数寻伊、霍之传,不读曹、马之书。”董卓闻之大悦。
  董卓又暗使大臣言于帝,以试帝心,曰:“闻君出令,臣奉令;今君一则相国,二则相国,天下皆疑于无君矣!”
  帝又窥破其情,匿怒佯笑曰:“朕于相国,犹身之有股肱也;有股肱方成其身;有相国方成其君;何诽谤相国乎?尔等识见短浅,何知也!”
  董卓闻报,以为帝乃真心倚己,又以其少,故不甚防。
  蔡邕见董卓为政,严碎专愎,中外虽虚誉之,开口闭口周公,而心知其诈,实多嫉恶之,乃谓董卓曰:“公以地方居伊、霍之任,当以至公、诚信、谦顺处之。今内怀猜忌,外树私昵,祸至无日矣!”
  董卓不听,但亦知其言善,不罪之,不斥之,曰:“公勿言,骑虎背上,不得不尔也!公当谅我苦!”
  蔡邕唯苦笑,德不配位,功不配位,才为配位,资不配位,望不配位,独以兵威骤揽朝廷大权,焉得不骑虎背上,欲下不能,此势所必然也。
  蔡邕亦无解,若董卓按自已所说做去,恐只有更乱,更糟;此是死结,古今都无得解。蔡邕叹息而去。
  宣璠为董卓谋曰:“前相国迁都,内外旧臣皆以为非是,多庭议谏止者;相国为天下大计,而邪说横起,何不择人为台谏,使尽击去,则相公之事无不成矣。”
  董卓大喜,曰;“汝真乃可人儿。”即讽台省,撰词上奏擢升宣璠为司隶校尉。
  宣璠携重宝登董卓府拜谢,曰;“欲治彼辈,必得先师出有名,方好塞彼等之口。”
  董卓曰:“汝有何法?”
  宣璠曰:“若相国信吾,此易耳;吾以朝政宽弛,权豪放恣为名,上言‘货赂流行,所宜深绝。’此名正言顺,人不能抗辩;则可固权,权固,则可为相国驱驰,无往而不利哉。”
  董卓喜,曰:“善。”将诸素所不悦者,董卓皆傅致其罪,着李儒书奏草,令其持与宣璠,以董卓意指风之。宣璠接之书,按董卓意构词劾弹之;董卓又以言胁挟献帝,凡奏上,无不可其奏。
  宣璠审案治狱,择郡中豪强果敢者为吏十余人,以为爪牙,皆暗中搜集其重罪,捏于手中,而纵使之或督捕盗贼,或侦察百官。快其意所欲得,此人虽有百罪,亦视而无睹,弗之法;若有不听言或吞吐回避者,即出其重罪之事诛之,亦株连其家灭之。常与其辈曰:“法者,为我意所用也。”
  凡董卓意不悦所欲挤者,便与监、史深文穷法因而陷之;凡董卓上意向所欲释者,与监、史玩文轻平之;董卓由是大悦之,常言之“其有张汤之才。”盖张汤奉汉武帝,亦皆如是也;是以虽非西凉嫡系,尤倍信任之。朝野为之惧慑。
  议郎杜传上疏谏曰:“臣闻陈平之事汉祖,谋疏楚之君臣,乃用黄金七千斤,行反间之术,项羽果疑臣下,陈平之计遂行。今告事纷纭,虚多实少,如当有凶慝,焉知不先谋疏陛下君臣,后除国家良善?臣恐为社稷之祸。如罗织之徒,即是疏间之渐,陈平反间,其远乎哉!”遂为宣璠所构,下狱酷拷而死。
  有少时同学谓宣璠曰:“君为天下决平,不循三尺法,专以董卓意指为狱,狱者固如是乎?”
  宣璠笑曰:“非如此,安得尊官重爵,稳坐显位乎?汝才不下我,何得至今尚为小吏,何故哉?为汝不肯屈媚长官故也。”其同学苦笑,虽鄙之,却不能驳,盖事实如此也。
  宣璠玩文弄法,自言曰:“凡为法官,太刚则折,太柔则废,欲掌其度,无非贵者不轻罪,贱者可随意构罪;又当刚中济以柔,威行,施之以恩,然后树功扬名,永终天禄。”
  因此于故人子弟调护,甚为之出力,待之尤厚;其有趋府持贿造请者,宣璠热情接之,不避寒暑,曲庇有加;凡京师摇唇鼓舌猎炙之流,凶恶恣纵横行之徒,以其辈既交游深广,又亡命之徒悍不畏死,皆以曲法优容之,甚而结交之;尝于狱中取五十名游侠剑客之流,使之专为刺客,专为己所用。
  是以宣璠虽文深、意忌、法刻、不专平,多冤狱,却犹得此辈群党四处传扬,竟甚得沽名钓誉;称为能员。
  后世法吏,皆以汉酷吏、媚吏杜周、宣璠为宗,深文刻法,以己意为刑,趋于刻毒,法之原意,忠厚公正教化之心,皆泯然无之;以尚二人之为以为功,忽之以为愚。法者,至此,沦为杀人之工具,变于今日,所谓法,不过杀人不见血之凶器,有权人之工具矣。
  阴阳占候人朱赞为宣璠宅望气,谓之曰:“君所居宅有狱气,冤滞甚重,恐于君不利。”
  宣璠自思作恶多端,森然惧之,问曰:“有何法可消之?”
  朱赞曰:“此甚易,使宅长年藏钱二千万,乃可厌胜。”宣璠喜而信之,贪贿聚敛更急。一夕,一伙盗贼围其宅,奸其妻女,竟取藏钱去。
  宣璠亦不在意,与人曰:“只要此官儿在,钱者,去可复聚,易也。何患无钱乎?”至于妻女为盗所奸,想到自己淫人妻女,何至千百,虽难免也有遗憾,倒也不伤心。
  自知罪恶罄竹难书,终是畏人告冤诉贪,为长保富贵,更欲讨好董卓,便媚取容,不顾廉耻;董卓曾作南园于郊外小山之上,其中有所谓村庄者,竹篱茅舍,宛然田家气象。
  董卓尝游其间,甚喜曰:“撰得绝似,风物不逊其真,所但欠者,无鸡鸣犬吠耳,终稍嫌其风味不如也。”既出庄游他所,忽闻庄中鸡声清啼,犬声吠吠,董卓奇曰:“怪哉,何忽然来此也?”令人视之,乃宣璠所为也。
  董卓大笑,益亲爱之;又曾于董卓宴上,董卓持一副帛,上写墨书二字‘能臣’赠与,宣璠奉而泣曰:“相国赐宣璠书,当刻于石,他日与臣朽骨同葬泉下。”
   董卓大悦;司空张温性刚峻,看不惯宣璠谄媚嘴脸,数质责曰:“公为正卿,为国家掌法律,上不能褒先帝之功业,下不能抑天下之邪心,安国富民,使囹圄空虚;何玩法以取谀于人也!好收势利辈人情以求虚誉,袁氏百口冤魂,汝睡梦中不惧乎?恐汝以此无种矣。”
  宣璠畏忌张温名重爵高,不敢当面顶撞回击之,然由此深恨之。
  张温亦疾宣璠之如仇,每朝,见宣璠入,则叫曰:“佞人来矣!佞人来矣!”至站定,便转过头,未尝与之言。或劝谓张温曰:“宣君正得董卓信任,贵幸无比,公宜小降意接之。”
  张温不屑曰:“宣璠是何鸡狗,而令国士与之言乎!”
  劝人曰:“不然,昔汲黯与大将军卫青亢礼,长揖丞相,面折九卿,矫矫风力,不肯为人下;而周阳由为郡守,汲黯与之同车,未尝敢与争坐,至为周阳由所抑,何哉?盖周为无赖小人,其肆为骄暴,凌轹同事,若无人焉;汲黯盖远之,非畏之也,实为避之也。后河东太守胜屠公不堪其侵权,遂与之角,卒并就戮。玉石俱碎,可胜叹恨!宣璠亦周阳由之类也,士大夫不幸而与此辈同官,逊而避之,不失为厚,何苦与之较而自取辱祸哉!岂不闻,得罪君子可,不可得罪小人乎!”
  张温曰:“汝言亦是,吾往后见之,只当见狗豕,不睬不理便也。”
  此语闻于宣璠,宣璠更是咬牙切齿,如眼中之钉,常欲即刻除之而后快。
  乃与董卓宾客部曲谋曰:“周成王幼少,称孺子,周公居摄;今帝亦幼少,宜令董相国行天子事,如周公。”
  宾客部曲皆曰:“宜如宣君所言,称摄以重其权,可镇服天下耳。”遂扬言曰:“董公功业赫大,历数有归,朝廷速宜揖让。”
  议欲尊董卓比太公,称尚父。事上朝廷议,亲董卓者曰:“闻古之帝王,师臣者帝,宾臣者霸;故武王以太公为师,齐桓以夷吾为仲父,前例可循,授之宜也。”朝士心不以为可,然力不能制,无敢违者。
  董卓谋之于中郎将蔡邕,蔡邕曰:“太公辅周,受命翦商,故特为其号;今明公威德,诚为巍巍,然比之尚父,愚意以为未可;昔周勃、霍光,其功至大,皆不闻有九锡之命也;明公宜须关东平定,烽烟熄静,车驾还返旧京,然后议之,不迟也。”
   董卓不悦曰:“吾待先生,不可为不厚;先生何不顺从吾意也;吾得专封拜赠,于先生,不亦为益乎?”
  蔡邕对曰:“非也;但愿主公威德加于四海,吾得效尺寸之功,垂功名于竹帛,得附骥尾,吾之愿也;吾非谏阻,乃审度利弊耳。”
  董卓大笑,曰:“先生真可谓善谏矣,不容人不听。”
   乃上书固让数四,称疾不起;群臣复上言:“相国虽克让,朝所宜章,以时加赏,明重元功,无使百僚元元失望!”
  帝乃下诏:“以相国、郿侯董卓为太傅,干四辅之事,号曰弼汉公,益封三万二千户。”
  于是董卓假为惶恐,不得已而起,受以太师,位在诸侯王上,百官迎路拜揖,董卓遂僭拟车服,乘金华青盖车,爪画两轓,时人号“竿摩车”,言其服饰近天子也;出入僭天子仪仗。
   胁帝下诏曰:“自今以来,唯封爵乃以闻,他事弼汉公、四辅平决;州牧、二千石及茂材吏初除奏事者,辄引入,至近署对弼汉公,考故官,问新职,以知其称否。”于是董卓人人延问,密致恩意,厚加赠送,其不合指,显奏免之,朝中大权集于一身矣。
  封弟董旻为左将军、鄠侯,侄董璜为中军校尉,总领禁军;董氏宗族内外,不问长幼,子孙虽在襁褓,皆封爵位;一门执象笏者百余人,贵盛无比。董卓侍妾怀抱中小儿,亦封侯,弄以金紫。
  董卓有子,亡于征战羌胡乱军中,留有一女名董白,时尚未笄,封为渭阳君;呼召三台、尚书以下,皆诣董卓府启事,然后得行。
  士孙瑞往见王允,谓曰:“封爵以功,无功而侯,则有功者不劝,跋扈而侯,则跋扈者愈多。董卓肆意,公不发一言止之哉?”
  王允沉默久,才颔之,又叹曰:“事已成,奈何?”
  士孙瑞曰:“公为宰臣,不惧竹帛如刀乎?”
  王允曰:“容徐为图之。”
  不久,京师地震,坏却房屋百余间,董卓先问王允,地动是何因也?王允惶恐答曰:“阴阳失衡,司徒失职,皆吾罪也。”
  董卓笑曰:“不至此,何关司徒事。”又问蔡邕,蔡邕对曰:“地动阴盛,大臣逾制之所制也;公乘青盖车,远近以为非宜。”董卓从之,更乘金华皂盖车也。
  欲于离长安城东二百五十里,别筑郿坞,栾规谏曰;“相国不闻昔田婴专齐之权,尝欲城薛;客谏田婴海大鱼乎?夫大鱼,网不能止,钩不能牵,砀而失水,则蝼蚁制焉;今齐亦君之水也,君长有齐,奚以薛为?苟有失齐,虽隆薛之城至于天,庸足恃乎!今汉亦相国之水也,何用再筑城郿坞乎!”
  董卓不听,役民夫二十五万人筑之:其城郭高下厚薄一如长安,高厚皆七丈,内盖宫室,亭台池榭,极其壮丽;仓库屯积三十年粮食,号曰“万岁坞”;云:“事成,雄据天下;不成,守此足以毕老。”
  栾规叹曰:“董公欲多识暗,不堪辅也。”欲辞去,李儒劝止之。
  董卓生平好美色,至老益淫,特派亲吏四出,采选民间少年美女八百人充实郿坞其中,金玉、彩帛、珍珠堆积不知其数;家属都住在内。
  董卓略读史实,知历代权臣挟主专政者,鲜有好下场者,心下亦自怀惴不安;尝从容问于李儒曰:“吾其免乎?”
  李儒对曰:“明公以地方拔起顾命,寄以社稷之重,废昏立明,义无不可;但挟震主之威,据上流之重,以古推今,自免恐为难。”
  董卓始惧曰:“吾将何以免于难?”
   李儒曰:“今日之势,失武与威,则将为人所制;主公若能长执武与威,则人不敢窥,可免于难。”
  董卓问曰:“何能长执武与威乎?”
  李儒曰:“汉祚不行矣,人所共知之;主公龙行虎步,福德天佑,何不取而代之!必为太平天子,此可长执武与威。”
  董卓曰:“汉主虽少,却甚贤,聪颖可辅;且大臣多怀依恋,输忠者尚多;汉室大命虽衰,尚不至亡。”
   李儒曰:“若不冒险试之,掷于一搏,恐旁虎窥狼噬者多,主公在明,其在暗,难免要遭暗算;则悔之无及矣。”
  董卓曰:“兹事体大,且容商议!”
  李儒曰:“天下事繁,众弊所集,众怨所指,皆于执政,自古曰权重难居,即谓此也;若不听吾言,大事去矣!”
  董卓又问凉州名士程寅曰;“吾秉国政,外间论议如何?”
  程寅曰:“吾不敢言。”
  董卓曰:“汝乃吾凉州之人,吾之亲信,何不敢言?”
  程寅曰:“恐不合相国意,触相国怒。”
  董卓曰:“汝只管直言,吾不罪汝。”
  程寅曰:“相国虽威势赫赫,吾恐家族危如累卵,尚复何言?”
  董卓愕然,问曰:“何出此言?”
  程寅对曰:“是不难知也!相国强欲立帝,又强欲迁都,则士大夫虽不敢明言,内心怨深矣;又山东叛逆,边衅既开,三军暴骨,孤儿寡妇,哭声相闻,则三军怨矣;边民死于杀掠,内地死于科需,则四海万姓皆怨矣;丛此众怨,大臣内谋于朝,诸侯外谋于州郡,百姓战士人心思为乱;相国何以当之?”
  董卓默然久之,曰:“汝言甚切,将何以教我?”
  程寅辞谢;董卓再三固问,程寅乃曰:“今之势,唯有依李儒计,或可避也。涣然与海内更始,曩时诸贤,死者赠恤,生者召擢;遣使聘贤,释怨请和,以安边境;优犒诸军,厚恤死士;除苛解慝,尽去军兴无名之赋,使百姓有更生之乐。然后选择名儒,依尧禅舜之故事,逊以帝位,乞身告老,为绿野之游,则易危为安,转祸为福,或可侥幸行也。”
  董卓曰:“汝欲吾为他人作嫁衣裳,岂不迂乎?”程寅叹息而出。
  欲知董卓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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