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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1-4-30 14: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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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回 帝欲作为李傕怒 勤王室马腾举义
却说朱俊守洛阳,与关东诸将通谋为内应,既而惧为董卓所袭,乃弃官奔荆州;董卓以弘农杨懿为河南尹,守洛阳。
朱俊闻之,复进兵攻洛阳,杨懿败走;朱俊以河南残破无所资助,乃还军东屯中牟,移书州郡,请师讨董卓。
徐州刺史陶谦曾任过朱俊抗西凉时从军司马,得朱俊讨逆书,即遣精兵三千,其余各州郡亦都响应,给粮给兵,各稍有所给,董卓闻之,使牛辅将兵屯陕西,分遣校尉李傕、郭汜、樊稠、张济将步骑数万屯河南拒朱俊。
朱俊逆击,为李傕、郭汜所破;李傕因掠陈留、颍川诸县,所过杀虏无遗。朱俊自知不敌,留关下不敢复前。
及董卓被诛,李傕、郭汜作乱,朱俊时犹在中牟;陶谦以朱俊名臣宿将,数有战功,号召力巨,可委以大事,乃与诸豪杰共推朱俊为太师,因移檄各州牧伯,欲起兵同讨李傕等,奉迎天子还洛阳。
乃奏记于朱俊曰:“徐州刺史陶谦、前杨州刺史周干、琅邪相阴德、东海相刘馗、彭城相汲廉、北海相孔融、沛相袁忠、太山太守应劭、汝南太守徐璆、前九江太守服虔、博士郑玄等,敢言之行车骑将军河南尹朱府:国家既遭董卓、重以李傕、郭汜之祸,幼主劫执,忠良残敝,长安隔绝,不知吉凶。是以临官尹人,搢绅有识,莫不忧惧,以为自非明哲雄霸之士,曷能克济祸乱!自起兵已来,于兹三年,州郡转相顾望,未有奋击之功,而互争私变,更相疑惑。谦等并共咨诹,议消国难。佥曰:‘将军君侯,既文且武,应运而出,凡百君子,靡不颙颙。’故相率厉,简选精悍,堪能深入,直指咸阳,多持资粮,足支半岁,谨同心腹,委之元帅。”
消息传到京城,李傕会集朝廷诸臣商议,乃用太尉周忠、光禄大夫贾诩策,因采人望,特征宣朱俊入朝。
使者奉征书至中牟,朱俊军吏皆惮入关,俱劝朱俊响应陶谦等起事。
陶谦谏曰:“将军若入,必无全理;今拥兵为数万,奈何受单使之召,自投罔罟乎!君不见昔日皇甫将军辱于董卓之事乎?”因相与泣。
朱俊曰:“以君召臣,义不俟驾,况天子诏乎!且傕、汜小竖,樊稠庸儿,无他远略,又势力相敌,变难必作;吾至朝,可乘其闲,大事可济也。”
孔融主簿王修曰:“李傕忌克陵人,郭汜听人穿鼻,樊稠刚而无断,今三贵比肩,人自画敕,争权睚眦,理相图灭;安肯委政诸公?彼等嫌忌积久,必大行诛戮。一朝祸发,中外土崩,将军若入朝,后必后悔无及。不若莫去,与吾等同进退,世治则竭诚本朝,世乱则足以匡济,以义讨逆,此万全之策也。勿为竖子所欺,取笑身后。”
应邵亦谏曰:“朝廷暴虐,诛戮宰辅,群小用事,衣冠道尽;李傕等亦难比董卓,西凉军各不相统,内斗不已;今我诸郡合兵,同举大事,何患不克乎!”
周干曰:“以将军雄武,乘时奋发,讨李傕、郭汜之罪,以清帝侧,霸业可举鞭而成,何弃之去也?”众人皆劝。
朱俊坚执不从,叹曰;“比来兵祸,生民百不遗一,吾何忍再起刀兵,使民涂炭;增我罪业。”遂婉拒陶谦、孔融等相留,辞而就征,复封为太仆,乃同领朝政。
陶谦与众人叹曰:“朱将军尚不敌,畏之如虎,吾等才武、名望俱不逮朱将军远矣,何能为也?”大家俱灰心丧气,讨李傕迎天子之谋遂罢。
却说帝在长安,年事渐大,虽迫胁于李傕、郭汜淫威,然二人乃粗莽暴虐之人,于兵事、政权外,经管甚疏;因此得以始遵旧制。
侍中丁冲曰:“臣闻治乱安危之机,在乎审所用心;盖受命之王,务在创业垂统,传之无穷;继体之君,心存于承宣先王之德而褒大其功。愿陛下详览统业之事,留神于遵制扬功,以定群下之心。治性之道,必审己之所有余而强其所不足,盖聪明疏通者戒于太察,寡闻少见者戒于壅蔽,勇猛刚强者戒于太暴,仁爱温良者戒于无断,湛静安舒者戒于后时,广心浩大者戒于遗忘。唯陛下戒之,所以崇圣德也!”
帝曰:“善。”乃下诏书曰:“盖闻导民以礼,风之以乐;今礼坏、乐崩,朕甚悯焉。其令礼官劝学兴礼以为天下先!”
始遵旧制,临太极殿,使尚书郎读时令,又亲于东堂听政,语众臣曰:“先帝诏书,禁人上事,只允言圣,而间者章奏颇多浮词;自今若有过称虚誉,尚书皆宜抑而不省,示不为谄子蚩也。”众呼圣明。
帝每至宴会,辄与群官论众务,考经籍;曰:先王要道,尽在于斯;是欲令经史详备,听政之暇,游心观览。”
黄门侍郎钟繇曰:“今日复见宣帝之世矣!”心内暗叹曰:“帝可谓天姿清劭,少著英猷,只憾生不逢时,若处平世,虽文、景不能过;真一代之圣君也。然积历代之弊政,处此乱世,权臣跋扈,诸侯割据,生民嗷嗷,帝纵好学克己,谦让布德,又何能为乎?”思及此,不禁为之潸然泪下。
锺繇,字元常,颍川长社人也,大名士钟皓之曾孙也。尝与族父钟瑜俱至洛阳,道遇相者目之,曰:“此童有贵相,然当厄於水,努力慎之!”行未十里,度桥,风忽起,惊散宿鸟,齐飞起,呼啸啸掠于桥前,马惊,前蹄跃起,掀钟繇越桥堕水,沉浮几死。钟瑜以相者言中,益贵钟繇。
尝为阳陵令,有老父持状来告,钟繇酌情法而判去。不数日,老父复至,钟繇问曰:“使汝复来,吾判莫是有差错否?”
老父答曰:“非也,明府之判,纵张释之复生,不能易也。”
钟繇勃然变色,正颜而责曰:“既如此,汝何敢以闲事,屡扰公门?”
老父曰:“容伸一言:某实非论事,但观明府笔迹奇妙,某所未见,贵为箧笥之珍耳。”
钟繇闻而异之,因诘其何得爱书。老父答曰:“先父爱书,兼有著述。”
钟繇曰:“既如此,吾愿一观。”乃使取视之,观摩久,叹曰:“信天下工书者也。”钟繇与胡昭并学书于刘德升、曹喜、蔡邕,俱善草行;而胡肥钟瘦,尺牍之迹,动见模楷,皆号称名家。
自得老父之书,观摩其笔意,欣然有会于心,又学得制作鼠须笔,益发备得笔法之妙,由是字势豪健强劲,洒脱飘逸,痛快沉着,有锋芒,若飞鸿戏海,舞鹤游天,行间希密,遂自成一派,号称特绝;为海内所宗焉。当时凡得钟繇书,无不欣然而喜,藏为奇货;迨灵帝、献帝年间,天下号能书,无出其之右者,歙然称冠,老父为有力也。
有严翰者,字公仲,善于《春秋公羊》;时钟繇不好《公羊》而好《左氏》,以《左氏》为太官厨,《公羊》为卖饼家,故尝数与辩折长短。钟繇机捷善持论,而严翰讷口,辩中常为讷屈,无以应。
钟繇曰:“公羊高竟为左丘明服矣。”严翰曰:“直公仲为明公才辩服尔,公羊未肯也。”其口才之捷,以至如此。
帝素闻其名,甚是信任之;曾从容问曰:“卿书何能如是之善?”
钟繇对曰:“用笔者,自心酝酿,意深浅则字妍媸自生,借笔而出,故心正则笔正。”帝默然改容。知其借笔隐喻也。
帝曰:“朕有一疑,请教先生?”
钟繇曰:“陛下请说。”
帝曰:“今人皆称蒙恬造笔,然则古无笔乎?”
钟繇曰:“非也;古非无笔,但用兔毛,自蒙恬始耳。《尔雅》曰:‘不律谓之笔。’史载笔诗云‘贻我彤管’,‘夫子绝笔获麟’。《庄子云》:‘舐笔和墨。’是知其来远矣。但古笔多以竹,如今木匠所用木斗竹笔,故其字从竹。又或以毛但能染墨成字,即谓之‘笔’。至蒙恬乃独创新意,制以兔毛,故曰笔为毛颖。”帝叹服。
帝复念王允为国死事,常思念之,尝问钟繇曰:“知君无欺,愿君出公允之言告朕,王允何如?”
钟繇对曰:“王允孤忠,不减霍光,然吝,所以不及古人。”
帝曰:“朕闻王允府富贵,善养士,何吝也?”
钟繇曰:“非此之谓;王允勇于有为,吝于改过。吾之所谓吝,乃此也。”
帝沉吟良久,乃颔之,叹曰:“汝言是也。”
帝常与左右及大臣曰:“卿等皆朕诤臣,切须各务公道,有事皆可直言,但愿卿等无私党;所论事,朕必按理而断,必与卿行。若苟近私便,虽直亦无益。”
时帝已取娶灵帝附马、侍中伏完之女伏寿为贵人,李傕以贵妃居宫简陋,使有司报请新建长秋宫,事下三府议,皆曰当务之事,奏与帝,帝令尚书起草,作《报有司请建长秋宫诏》曰:
“朕禀受不弘,遭值祸乱,未能绍先,以光故典。皇母前薨,未卜宅兆,体章有阙,中心如结。三岁之戚,盖不言吉。朕虽不能终身思慕,其何忍言后宫之建乎?且须其后。兴平元年二月戊寅。”土木之事因此遂寝。
十一月,彗星见,太史官奏言帝曰:“彗星出,长数尺,主战乱,古时多有流血千里。今彗星竟天,天下兵当大起。”帝心以为然,乃大忧之,为之减膳节用,怏怏数日。
下诏曰:“乃者彗星见,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共济国是。”
明年夏,京师自五月大雨昼夜二十余日,水冒安上门,门关折,壁垒庐舍多坏,近甸秋稼多败,漂没人庶,流移甚众,城中至有系伐渡人。又风如冬时,凛冽寒冷,天狗西北行。天下多饥民。帝忧之,有司以天文失度,请禳之。
帝曰:“应天以实不以文;我克己求治,思隆惠政;若灾眚在我,禳之何益!”
黄门侍郎钟繇曰:“天道示变,宜应之以德。”
帝曰:“汝言甚当。”乃使之召杨彪入宫,问曰:“何以消复淫雨之灾?”
杨彪对曰:“陛下始践天位,无有失德,未能致异;阴阳错缪,皆繁刑所致。此灾,必是刑狱所致;臣闻先王之政,赏不僭,刑不滥;与其不得已,宁僭无滥。往者断狱严明,所以威惩奸慝;奸慝既平,必宜济之以宽。今有司尚深刻;断狱者急于篣格酷烈之痛,执宪者烦于诋欺放滥之文,或因公行私,逞纵威福。夫为政犹张琴瑟,大弦急者小弦绝。陛下宜隆先王之道,荡涤烦苛之法,轻薄棰楚以济群生,全广至德以奉天心。蠲除禁锢,使死生获所,则和气可致。”
帝亦疑冤狱所致,曰:“杨司空言是也。朕每读汉书,观昭帝常与臣下谓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无叹息愁恨之心者,为政平讼理也!’朕往常每思斯语,未尝不流涕也。”
深纳杨彪之言,每事务于宽厚。下诏令曰:“狱,重事也;人有智愚,官有上下。狱疑者谳有司;有司所不能决,移廷尉;谳而后不当,谳后不为失。欲令治狱者务先宽。”
乃使御史裴茂专阅历来所上案牍,提讯诏狱,查侦有无冤屈;帝嘱谕曰:“天下之命系于狱,今以屈卿;无滋蔓,无留滞。”
原系在狱者二百余人;其中有为李傕、宣璠所枉系者甚多,宣璠探知其事,忙报与李傕,李傕大惊,恐其情露,有损于权威,不欲使平反之,乃使人讽示裴茂,欲其附己。
裴茂大义抗声曰:“天子命吾察狱,下官唯知冤不冤,冤则出之,乃天理也;不冤者,坐狱岂不宜哉?李骠骑何忧乎?”
使人曰:“不欲为己,留一后路乎?”
裴茂正色曰:“若当察而察,吾何畏?倘公道昭明,洗雪冤枉,则今日坠渊之人,正异日登仙之人也。吾岂学宣璠附炎,貌顺心险,取讥后人乎?”
李傕闻其言,知不附己,恐裴茂侦明狱情,乃上表欲胁帝,奏曰:“裴茂擅出囚徒,疑有奸故,必收人贿赂;故宜置于律,请收之。”
帝闻之,心如明镜,知其中关节缘故,不敢责怒李傕,乃下委婉之词,顾左右借他事而言之,顾全李傕颜面,使事得成,诏曰:“灾异屡降,阴雨为害,使者衔命宣布恩泽,原解轻微,庶合天心;欲释冤结,而复罪之乎!一切勿问。”
问案得实,遂出李傕、宣璠所冤狱者,李傕见帝不从己奏,心下大怒,自觉在朝廷群臣间失了威严,以为帝成心与己难堪,欲夺己权,迁怒与帝,因此对帝怀怨。
时长安中盗贼此起彼伏,搜捕不禁,白日虏掠,李傕、郭汜、樊稠乃三分城内,各出干练捕盗官,森备其界,犹不能制,而其子弟亲族纵横,侵暴百姓。
事闻于帝,一日朝政,帝谓李傕诸辅臣曰:“朕闻捕盗吏以缉贼为名,乃有三害:都市豪民惧其纠察,常厚赂之,一也;每获贼赃,量以当死之数送官,余悉入己私囊,二也;常蓄无赖十余辈,侦察扰人,三也。尔等皆辅国大臣,当有何策,以绝其弊?”
李傕等闻之大惊,俱不敢对;退朝后,李傕问贾诩曰:“先生可教我,何以止盗?”
贾诩对曰:“昔宋均立德,猛虎渡河;卓茂行化,蝗不入境。况盗贼,人也,苟守宰得人,治化有方,止之易矣。”
李傕笑曰:“先生欺我,今乱世,仁义之治,安可行?”乃视为迂腐之极,于事无济,不听之。
是时物价上涌,谷一斛价至五十万,豆麦二十万,富者广聚钱粮,莺歌燕舞,寻欢作乐不已;穷者饥寒交迫,树根掘尽,以至人相食啖,白骨委樍,臭秽满路。
帝闻之,泪下满面,咽泣曰:“吾为汝君,而使百姓嗷嗷待毙,百姓要君何为?”乃下罪己之诏曰:“自冬讫春,农作失业;朕惟灾变之来,应不虚发,殆不敏不明以干上帝之怒,咎自朕致,民实何愆!与其降疾于人,不若移灾于朕!”
又诏中书令、尚书令、三公曰:“欲闻朕躬阙失,左右朋邪,中外险诈,州郡暴虐,法令非便民者,及朝廷几事,其悉以陈。”
使侍御史侯汶,出太仓米豆为饥人作糜粥,施于各街,经日而死者无降。
帝疑赋恤有虚,乃亲于御前自加临检;侯汶辩告有司刁难,不愿出力;帝既知侯汶难处,使侍中刘艾出让责有司。于是尚书令以下皆诣省阁谢,奏收侯汶考实。
诏曰:“事出有因,侯汶亦有无奈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未忍致侯汶于法,可杖五十,以示薄惩;今太仓储存少,不足以瞻百姓,望各有司、各父母官,体上天好生之德,存慈悯之心,怜百姓疾苦,各尽所能,用心救民。”
又使内侍喻城中富贵者曰:“饥民临死,数有劫抢,于汝等亦无益处,不如同舟共济,救死扶伤,乃相安之道。”
自是后,各有司稍有拨出,贵臣与城中富族亦愿献出粮米,救济才不致虚假,多得全济。
李傕与郭汜、樊稠相谓曰:“帝亲出问狱恤民,是刺吾等治国无能,管治不力也。”
郭汜曰:“敢是帝欲夺吾等权位不成?”
樊稠曰:“不无可能。”
李傕曰:“此是一苗头,帝甚有权术,吾等要用心提防,免遭董公之覆辙。”
是时宫人多亡衣服,秋七月,帝欲发御府所藏缯帛以与之,李傕弗欲,曰:“宫中有衣,胡为复作邪?”
尚书郎吴硕素谄于李傕,乃言曰:“关东未平, 用度不足,近幸衣服,乃陵轹同僚。”
尚书梁绍劾奏曰:“吴硕以瓦器之材,奉职天台,不思先公而务私家,背奥媚灶,苟谄大臣;昔孔子诛少正卯,以显刑戮。硕宜放肆,以惩奸伪。若久舍不黜,必纵其邪惑,伤害忠正,为患不细。”帝以吴硕,李傕所爱,寝其奏。
然心实怒,诏卖厩马百余匹,御府大司农出杂缯二万匹,与所卖厩马值,赐公卿以下及贫民不能自存者。
李傕曰:“我邸阁储偫少,今年寒冷,将士亦急需。”乃悉劫之,载置运其军营,分与将士。
贾诩劝曰:“此上意,又宫中物,不可拒。”
李傕恨献帝数忤已意,又怒其卖宫物使已难堪,愤愤曰:“帝欲制吾于何地哉?”不从之。与帝构隙渐深,帝畏其威,不敢喧怒与外。
七月甲午,试耆儒三十余人;上第赐郎中,次为舍人,下第者罢。诏曰:“孔子叹‘学之不讲,不讲则所识日忘矣。今耆儒年余六十,离本土,家饷不到,当展四体,以糊口腹。幼童始学,老者委农野。朕甚愍焉。其不在第者,为舍人。”
一日,人报西凉太守马腾;并州刺史韩遂二将引军十余万,杀奔长安来,声言讨贼,请除君侧之恶;移檄远近,略曰:
“李傕、郭汜者,蛮獠无知,贪狠悖义;挟异人为奇货,私嫪毒以种奸;欺虾蟆之徒闻,恣鹿马以任意。不难残灭汉室,遂致刑戮司徒。群小罗织,附会成群。吾等受恩朝廷,爵列通侯;虽无食蕊之思,讵忘结草之报!愿同义士,共讨天仇!”
原来董卓之入关,邀韩遂、马腾共谋攻山东;韩遂、马腾见天下方乱,亦欲借倚董卓起兵,寻机涉足中原,故与董卓结盟,共抗袁绍等。
兴平元年,马腾从陇右来朝,进屯霸桥;不久,董卓死,王允与李傕皆遣人邀马腾、韩遂助己,二人持观望,作壁上观;至李傕把持朝政时,马腾私有求于李傕,李傕恨其不助己,断然拒之。
马腾怒,遂结连侍中马宇、前凉州刺史种劭、中郎将杜禀三人为内应,又以益州牧刘焉宗室大臣,遣使招引,欲共诛李傕等。
刘焉遣长子刘范将兵就马腾,共谋贼党。
马宇等三人密奏献帝,帝恨李傕、郭汜久矣,遂封马腾为征西将军、韩遂为镇西将军,刘范为左中郎将,各受密诏,并力讨贼。
当下李傕、郭汜、张济、樊稠闻二军将至,一同商议御敌之策。
贾诩曰:“腾、遂二军骁勇善战,天下劲锐,今部兵远来,势若泰山。只宜深沟高垒,坚壁坚守勿与战。使杨奇将军奇兵二万趋酒泉,从间道绝其运输辎重,彼悬军深入,利在速战,欲前不得斗,欲退不得还,使野无所掠。其势不久,不过百日,彼兵粮草不继,必将自退,然后引兵追之,二将可擒矣。”
李蒙、王方出曰:“蠢尔荒愚,轻犯王城,兵临城而不出战,是怯也;此非好计;岂可坐而纵敌!以京城之尊,婴城自守,非所以威服四夷也;愿借精兵万人,立斩马腾、韩遂之头,献于麾下。”
李傕壮其言,曰:“所见是也。”
贾诩曰:“今若即战,必当败绩。”
李蒙、王方忿然齐声曰:“若吾二人败,情愿斩首;吾若战胜,公当何如?是否亦当输首级与我。”
贾诩见二人骄悍,淡然曰:“汝等若败,头颅尚欲系颈上否?”
李蒙、王方怒曰:“汝安敢轻我辱我至斯!”
贾诩叹息,乃顾谓李傕、郭汜曰:“长安西二百里盩厔山,其路险峻,可使张、樊两将军屯兵于此,坚壁守之;李蒙、王方既不听劝言,执意要去,自引兵迎敌,可也。”
李傕、郭汜从其言,点一万五千人马与李蒙、王方。二人忻喜,气昂昂而去,离长安二百八十里下寨。
西凉兵到,两个引军迎去;西凉军马拦路摆开阵势。马腾、韩遂联辔而出,指李蒙、王方骂曰:“反国之贼!谁去擒之?”
言未绝,只见一位少年将军,面如冠玉,眼若流星,虎体猿臂,彪腹狼腰;手执长枪,坐骑骏马,从阵中飞出。原来那将即马腾之子马超,字孟起,年方十七岁,英勇无敌。
王方欺他年幼,跃马持枪迎战。战不到数合,早被马超一枪刺于马下。马超勒马便回。
李蒙见王方刺死,一骑马从马超背后赶来。马超只做不知。马腾在阵门下大叫:“背后有人追赶!”声犹未绝,只见马超已将李蒙擒在马上。
原来马超明知李蒙追赶,却故意俄延;等他马近举枪刺来,马超将身一闪,李蒙搠个空,两马相并,被马超轻舒猿臂,生擒过去。军士无主,望风奔逃。
马腾、韩遂乘势追杀,赶过百余里,大获胜捷,直逼至长平观隘口下寨。长平观,在池阳宫南,去长安只五十里。把李蒙斩首号令。
李傕、郭汜听知李蒙、王方皆被马超杀了,方信贾诩有先见之明,重用其计,只理会紧守关防,由他搦战,并不出迎。果然西凉军未及两月,粮草俱乏。
韩遂曰;“不如暂且退回西凉将息,待以后再作计较。”
马腾曰:“吾亦正有此意。”商议回军。
恰好长安城中马宇家僮出首家主与种邵、杜禀,外连马腾、韩遂、刘范,欲为内应等情;李傕、郭汜大怒,尽收三家老少良贱斩于市场,把三颗首级,直来门前号令。
马腾、韩遂见军粮已尽,内应又泄,只得分别拔寨退军。
探子报与李傕,贾诩曰:“彼粮尽而退,军士恐慌,必无战心矣,可击也。”
李傕、郭汜自率兵,战于长平观下,刘范战死,所率蜀兵皆死;马腾、韩遂西凉军大败,被斩首万余级,乃连夜退兵。
李傕、郭汜令张济引军赶马腾,樊稠引军赶韩遂。
马超谓其父曰:“吾军败逃,后必有追兵。”
马腾曰:“为之奈何?”
马超曰:“父亲可令军中弓弩手精选三百,劲锐千人交与儿,儿自为殿后,为父亲破追兵也。”
马腾曰:“儿可乎?”
马超曰;“儿自有计,破其必矣。”
马腾亦素谙其子勇而有智,遂依其言,交与所要人马,并加给千人。
马超乃与骁将庞德、弟马铁、马休,从弟马岱断后,命三百弓弩手埋伏于路两旁树后,自与二千劲锐列阵于当路,以迎追兵。
部置完毕不久,张济数万追兵而至,马超待其临近十余米时,大旗一展,两旁弓弩手箭矢如雨,从两侧齐射张济军中,张济不料有此,突遭此变,军士难免惊慌,纷纷转身举盾挡箭,队形一时间顿呈忙乱。
马超见了,长枪一挥,当先鞭马冲向张济军中,庞德、马铁、马休、马岱率二千劲锐紧随其后,如虎狼下山。
马超枪起处,非死即伤;张济大惊,急令左右护卫八员骁将齐出来战马超,侄儿张绣挺枪来敌庞德,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
马超一杆枪神出鬼没,尽挑八将下马;驱马直奔张济,张济见马超如此神勇,魂不附体,不敢与战,转身欲逃。
军士经弓箭袭击,军心本就不稳,此番张济一逃,军士更是无心交战,遂败退而走。
马超也不追赶,集合军马,追上马腾,自回西凉去了。
樊稠去赶韩遂,追至陈仓,看看赶上,韩遂勒马向樊稠曰:“吾与公乃同乡之人,隔绝日久,会遇甚难;时事利害,人各有心,非所论也。今虽小违,要当大同,何太无情?愿单出一相见,以写伫结之情。”
樊稠也勒住马答道:“非吾相逼,上命不可违!”
韩遂曰:“吾此来亦为国家耳,公何相逼之甚也?何如相与善语以别;邂逅万一不如意,后可复相见乎!况,夫执鼷鼠之尾,犹能反噬于人;吾众自知困穷,必然为命死战;公万一失利,悔将何及!吾言于此,公慎思之。”
韩遂在西凉,起兵最早,数战皇甫嵩、张温、董卓,威名远播,素为樊稠信重,此一番话里,软中带硬,求情中隐含迫胁,樊稠听罢,与左右将曰:“其言不虚,不我欺也,汝等何意?”
左右将皆西凉人,不愿与韩遂敌,皆曰:“归师勿遏,古人畏之,兵在死地,不可轻也;今胜之不足为武,不胜徒结冤仇;不如许之。”
樊稠曰:“若战,必伤我将士多矣;其有思归之切,远遁西凉,未必为我害也;况其女婿阎行,勇猛不下吕布,马超所畏,我军中无人可敌;何必多死伤将士,我当听之。”即出,与韩遂乃俱各屏骑卒,前接马,相见于场中,交臂相加,共交语良久。
与韩遂论叙平生毕,乃拨转马头,收兵回寨,让韩遂去了。
不提防李傕之侄李利,先以长平观战不甚力,樊稠叱之曰:“人欲截汝父头,何敢如此!我不能斩卿邪!”怀恨之,见樊稠放走韩遂,回报其叔李傕曰:“樊稠、韩遂阵前骈马,笑语良久,不知其辞,而意爱甚密。”
李傕素嫉樊稠御军有法,赏罚必信,因此得军士心,人望咸归,又恨其在朝中,与己争权。闻言大是患忌之。
乃与贾诩议曰:“我欲讨杀之,如何?”
欲知李傕是否杀得樊稠?且听下回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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