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一人驻两个村
在乡镇工作，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除了书记、乡（镇）长没有驻村外，以下干部包括乡三套班子成员都要驻村。一般情况下，一位乡干部驻一个村，负责一个村内的各项工作。但是，林上玉书记希望苏曦驻两个村，苏曦欣然同意。这样乡政府所在地的嘉隆村以及全乡海拔最高的白玉尖村都由苏曦担任驻村干部。苏曦心里当然明白，这是领导给自己压担子。通过调研，苏曦了解到嘉隆村通往乡政府机关的这条2公里黄泥小路，一到下雨天泥泞不堪，由于坡度较陡经常出现干部群众滑倒的险情，群众和乡干部都迫切要求修建成公路，只是一直苦于没有资金。而白玉尖村则是由县政协副主席李忠兴同志联系扶贫的，这么高的山顶不适合村民脱贫，最好能够搬下来生活。李忠兴副主席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结合修建公路、群众下山脱贫，在与李忠兴副主席、乡村干部充分商量后，苏曦开始勾画出乡政府所在地——嘉隆村的一幅中心村发展蓝图：通过实施“两纵一横”的中心村发展规划，建设2公里的通乡公路、白玉尖村下山脱贫小区、公共停车场、乡中心卫生院、乡广播站、乡中心学校等一批重要民生基础设施项目，当地群众包括下山的白玉尖村民也趁机建一批新的小楼房改善居住环境，总之，要让五凤乡群众的生产生活面貌发生质的变化。但是，这些项目建设需要比较大的资金投入，除了扶贫项目按照规定上面有一定的拨款支持外，乡里、县里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资金用于嘉隆中心村的规划建设，怎么办？如果换成其他干部，那就躺平嘛。但是，苏曦不是，在苏曦这里不存在躺平二字。哪里有困难，哪里就是我苏曦的工作主战场。这个时候，苏曦能要钱、会要钱的优势就发挥出来了。
面对这么多项目，苏曦决定分步实施，先建设最迫切的通乡公路、停车场、“两纵一横”道路等基础设施项目，把中心村的整体框架先搭起来。粗粗测算了一下，修建一条2公里长的通往乡政府的公路，由于坡度较陡超过30度，不适合浇水泥只能铺石板，需要资金大约在15万元左右。再加上修建停车场、“两纵一横”道路以及其他一些配套设施，估计至少在30-50万元左右。
苏曦先去找苍南县交通局副局长李盛德。李盛德是五凤乡籍人，从感情上讲，自然也会想办法帮助。但是，李盛德明确表示县交通局目前无法解决这一笔公路建设资金。苏曦本想再到省里找交通厅的领导帮忙，但又怕苍南县领导批评自己越级办事而作罢。想来想去，还是去找温州市一级领导帮忙比较妥当。找谁呢？苏曦想到了当时在温州市委担任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的黄德余同志。黄德余是苍南县人，在苍南县当过县长，对苍南县、对五凤乡情况熟悉也有感情，是最合适的。于是，在乡政府的支持下，苏曦独自一人带着乡政府的报告找到了黄德余。黄德余二话没说，即刻打电话给温州市交通委、温州市文明办、温州市规建局、温州市扶贫办的多位领导，协调之后总共给了35万元左右的补助支持资金。
资金有了好办事，苏曦前后花了半年时间，终于修成了这条干部群众日夜盼望的通乡公路，也让乡政府的形象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改观。修好后的路面宽度3.5米、长度2公里多，大大方便了通乡的交通条件，这条路一直沿用至今。不久，停车场也修建而成。随着“两纵一横”道路的拉开，乡政府所在地中心村的山区小城镇格局初具雏形，这也为白玉尖村村民下山安置创造了条件。
随后，在县政协李忠兴副主席的大力支持下，苏曦很快做通了白玉尖村村民的思想，30多户白玉尖村民同意下山异地安置，苏曦把嘉隆村最好的规划地块留给白玉尖村民。在县、市扶贫政策的大力帮助下，30多户下山异地安置房全部建成了统一沿街的成排2层楼房，而原来的白玉尖村的房屋全部拆除还林。白玉尖村这一项下山异地脱贫安置做法系全省较早下山脱贫实践探索，也是苍南县内第一例下山异地脱贫做法。在1997年3月苏曦调离五凤乡后半年不到，这30多户村民全部高兴地搬进了新居。
13、带着刘锡荣的信去见张文碧将军
一年后，林上玉书记调离了五凤乡。五凤乡的乡长吴圣爱提任为乡党委书记。苏曦的党委分工没有调整，还是分管宣传、统战、教育、卫生、文化等，但是，所驻的村换成了全乡最困难的南山头村。吴圣爱的工作思路、工作方法与林上玉不同，对待苏曦的态度也完全不同。林上玉是放手让苏曦去跑关系、去争取资源，为五凤乡发展注入更多动力。而吴圣爱对苏曦去跑关系、争资源颇有微词，虽当面没有讲破，但往往以苏曦没有在乡里正常上班为借口向上反映，让苏曦感受到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在一个山区小乡工作，平时也没有多少事，如果你按部就班工作，倒也十分休闲、惬意。大多数干部每天上班签个到、看一下报纸、开开会，再到村里兜一圈，中午喝个小酒，一天也就过去了。山区群众本来要求不高，也没有什么意见，即使上边来人考核乡里干部，大多反映也不差。但是，苏曦是个天生闲不住、不搞出点名堂来不罢休的人，怎么可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呢？
苏曦通过调研了解到，南山头村是一个革命老区村，山高路陡，村闭民穷，看到村里学校十分破旧，就主动联系了龙港镇一位朱姓老板捐资了5万元来修建村小，让孩子们有了一个相对舒适的学习环境。看到村民种植了大约1000多亩的黄栀，就想到了怎么通过精加工以提高农产品附加值，于是，自费去四川成都农科院联系对接技术和市场，为村民发展经济、增加收入寻求突破口。
而且，当年刘英、粟裕率领的挺进师还在这里一带打过游击，也得到过当地群众的支持和帮助。据《苍南县革命斗争史》记载：1936年3月，中共浙南特委在泰顺峰文小南山成立，粟裕率挺进师主力部队转战浙西南和闽东北地区，刘英带警卫班连同省委机关工作人员仅20多人，在泰顺、福鼎、鼎平(包括今苍南县)3县开展活动。同年4月，刘英率挺进师第一次进抵五岱山活动。5月，在五岱山建立了黎阳、南山头、凤村3个党支部，这是鼎平县桥墩区域首批成立的中共党支部。所以，1994年10月，苍南县有关部门在南山头村立起了一座“红军挺进师在五岱活动纪念碑”，以纪念这一段光辉历史。
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判断，此时，苏曦心中隐隐约约感觉到，对南山头村、五凤乡、苍南县来说，这不仅仅只是一座简单的革命纪念碑，这应该是共产党不忘初心的历史见证和情感维系，更是南山头村、五凤乡乃至苍南县脱贫发展的重要依托。
共产党带领群众闹革命，为了什么？群众抛头颅、洒热血跟着共产党，又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翻身做主人，过上好日子吗？从1936年粟裕、刘英来到五岱山到现在，60多年过去了，南山头村、五凤乡以及苍南县山区乡村的面貌依然很落后，老百姓生活依然还很穷。尤其是苏曦自己分管的教育、卫生等社会民生事业依然十分落后，与让群众过上美好生活的发展目标差距很大。五凤乡孩子上学还是在庙里上，庙校合一，庙里有毒蛇、老鼠、松鼠、大蜈蚣等动物经常跑出来，给孩子们带来巨大的安全威胁。卫生医疗条件也很落后，没有像样的乡中心卫生院，这里离县城2个小时路程，老百姓看病就医成了头等难题。
面对这样情况，苏曦首先想到的就是去找苍南县里的有关部门、县政府领导帮助，但是，任凭苏曦怎么磨破嘴皮子、踏烂门槛子，这些县里的部门领导、县政府领导嘴巴上都非常理解同情，但是，都不能给予及时有效解决，等县里随着经济发展逐步加以解决。一句话，目前无法解决。也就在这一年，《温州日报》就苍南县五凤乡落后的教育事业，发了一篇重量级文章——《苍南县五凤乡教育，路在何方？》，市一级的党报的监督力量强大，一下子刺痛了苍南县里有关领导，也引发了他们的不悦。他们首先想到的不是如何去解决问题，发展五凤乡教育事业，而是寻找背后捅娄子的“黑手”，认为肯定是苏曦在搞鬼，于是，把苏曦叫来狠狠地训了一通。批评之后，县里有关领导还是那句话：县里对五凤乡的教育事业发展是很重视的，会随着县里财力的增加，逐步解决存在的突出问题。
1995年底，看不到五凤乡教育发展出路的苏曦，再次独自一人悄悄背上行囊，去杭州省城找刘锡荣副省长帮忙。苏曦在向刘锡荣副省长汇报五凤乡有关工作及当地经济社会发展情况时，讲到了粟裕、刘英当年挺进师在五凤乡五岱山的革命斗争故事，讲到了苍南县政府在五凤乡南山头村立了一块“红军挺进师在五岱活动纪念碑”，并请求刘锡荣副省长为纪念碑题写碑名。苏曦的这些汇报，再次深深打动了刘锡荣副省长。刘锡荣副省长表示自己不便为纪念碑题写碑名，于是，当场写了一封给南京军区张文碧将军的信，让苏曦带着去找张文碧将军帮助。因为当年张文碧曾经跟随刘英一起在五岱山一带工作革命过，后来，苏曦了解到张文碧当年就是刘英的警卫员。
1996年2月，带着刘锡荣副省长的亲笔信，苏曦顾不上冬天的寒冷和身上衣服的单薄，在路边招停了一辆大巴车，哆哆嗦嗦、颠颠簸簸，17个小时一个人一路站到了南京，饿了啃一口干粮咽一口冰水。到了南京军区司令部门口，被警卫拦下，苏曦连忙拿出给张文碧将军的信件，才得以进入并见到了张将军。张将军很热情，又是倒水又是让座，不停地问起五岱山群众的生产生活情况。苏曦顺便带来了一小袋南山头村民种的地瓜干，张将军见状十分动情。当听到苍南县政府在五岱山建立了一座纪念碑时，十分高兴，十分激动，紧紧握住苏曦的手，嘴上不停地说：你是好人呐，你是好人呐。苏曦见状，马上向张将军提出为纪念碑题写碑名，并且说这也是苍南县领导的意思，张将军二话没说爽快地答应下来。张将军问苏曦过来找他，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苏曦说，现在五凤乡的山区群众困难还很多，需要帮助
的事情也很多。张将军让苏曦把需要帮助解决的困难一一列出来。然后，当场给浙江省委书记李泽民打电话，请他对苍南县五凤乡发展予以支持。同时，又提笔给浙江省省长万学远写了一封信，告诉他苍南县五凤乡的苏曦同志来找过他，请万省长帮助解决五凤乡的困难。临别之时，张将军还用毛笔给苏曦题写了“清正廉洁，勤政为民”八个大字留念。后来，张将军的这封信通过内部途经传到了万省长的案头，1996年2月16日，万省长看了张将军的信后，随即在信上面批示：请锡荣同志酌处。
14、在厕所里蹲了2个小时见到万省长
张文碧将军告诉苏曦，已经给浙江省委书记李泽民打电话，给浙江省长万学远写信了，在家里等结果就可以了。但是，苏曦还是放不下心来，决定自己再跑一趟省城，务必见到万省长本人。苏曦没有告诉其他人，独自一人坐车到了杭州，顺利进入省政府大院，找到了省长办公室，但是被门口的警卫拦住不让进。苏曦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始终想不出见到省长的办法，如果就此回去，岂不白白跑了一趟？
苏曦心中想，省长总会出来上厕所的，不如自己在厕所里等他，于是，假装自己拉肚子躲进了离省长办公室最近的一个厕所内蹲着。警卫来巡查时，自己故意冲水显示在拉屎。同时，把蹲位的门半开着，以便能够看清来人的面孔，防止错过见到省长的机会。就这样整整等了近2个多小时，双脚都蹲麻了。万省长终于来上厕所，苏曦马上出来向省长打招呼，并介绍了自己的情况。万省长一听，原来是小苏啊，张将军已经写信给我了。问苏曦为什么在厕所里，苏曦告诉了警卫不让进的情况，省长连忙请苏曦到办公室来坐，并亲自给苏曦倒茶。万省长说，情况我都知道了，也已做了安排，已经交代徐志纯副省长、刘锡荣副省长、郑楚方教育厅长了。你作为一位基层乡干部跑到省政府省长办公室来为地方事业发展争取支持，精神很感人，但是，你们县里的领导知道你越级汇报会不高兴的，所以，下次就不用再来了。从万省长那里出来，苏曦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这回万省长亲口答应支持五凤乡社会事业发展，让几个月来一直上下奔跑的苏曦顿时变得轻松起来。
离开万省长办公室后，苏曦随即又找到了徐志纯副省长，这时已是1995年农历年底了。在说明了情况及来意之后，苏曦恳请徐志纯副省长给予五凤乡教育事业一定的资金支持。徐副省长看到苏曦衣衫单薄、全身发抖、脸色苍白，连忙给苏曦倒了一杯热姜茶。并说，快过年了，省政府的各项预算经费都花完了，只剩下省长专项资金了。要不把自己的省长专项资金切一块给你先带下去，暂时缓解一下困难。苏曦听后十分感动，下意识地起身给徐副省长深深地鞠了一躬，并说代表五凤乡山区群众向徐副省长致谢，徐副省长连忙起身拉住苏曦，说这是应该做的、应该做的，是我自己工作没有做好，让我省的部分山区乡镇社会事业还这么落后。但是，让苏曦没有想到的是，就是这一次的深深鞠躬，后来被苍南县的一些领导以讹传讹，变成是苏曦跪在徐副省长面前磕头，败坏了苍南县的形象，成了苍南县经常拿出来作为干部反面教育的一个“案例”。
事实上，导致这一“跪拜省长”事情的过程大概是这样：1996年夏天，全省“两基”工作现场会在浙江省瑞安市召开，每个县的主要领导、分管领导参加了会议。在会上，徐志纯副省长讲到了去年农历年底苍南县一乡干部苏曦来省政府找他帮助支持解决五凤乡的教育事业发展问题，自己深受感动，当场从省长资金切块给他带下去。苏曦当即向他叩首深深鞠了一躬，徐副省长表示自己工作没有做好，山区教育事业还很落后，很惭愧没有资格配享苏曦这一谢礼。在会议现场的苍南县领导听了后很不高兴，认为苏曦越级汇报工作败坏了苍南县形象，给县里工作带来负面效应。回来之后，就在一次县委常委扩大会议上添油加醋讲了这个事情，变成了苏曦跪在省长面前磕头的情节。苏曦得知后，跑到苍南县这位主要领导办公室去纠正这一说法。两个人说着说着就争执了起来，苏曦一怒之下，把主要领导办公室的文件、水杯也给推到地上去。后来，苏曦在杭州再次见到了徐志纯副省长，汇报了苍南县主要领导炒作“苏曦跪拜省长”一事，徐副省长安慰他说，就算有跪拜，你也是为民请命，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不必介意。下次，自己见到温州市分管副市长陈莲莲时会予以交代的，你也不必往心里去。
15、社会各界向五凤乡捐资办学
苏曦为了五凤乡教育事业的发展，只身一人去杭州、南京找张文碧、万学远、刘锡荣、徐志纯等4位省部级领导干部，引起了浙江省政府、省教育厅的高度重视。万学远省长亲自写信给省教育厅厅长郑楚方，指出：五凤乡是否可以列入扶贫建校，请斟酌。省教育厅厅长郑楚方高度重视，亲自于1996年5月来苍南县五凤乡调研，实地查看了五凤乡教育设施。之后，在刘锡荣、徐志纯两位副省长的支持下，多方争取资源，共争取到了万向集团的扶贫基金120多万元。1996年8月，正泰集团向五凤乡学校建设捐资80万元。省九三学社捐资5万元。在各级领导的关心下，于1997年终于建成了五凤乡中心校新的教学楼和实验楼，建筑面积达5889平方米，学校总建筑面积16700平方米。经县政府讨论决定，把学校初中部命名为“五凤万向中学”，苏步青题写名称；小学部命名为“五凤九三小学”，吴阶平题写名称；主教学楼命名为“正泰教学楼”。新建成的五凤乡中心学校，在全县所有中小学校中，其硬件设施也是一流的。
这里还有一个故事。当时省教育厅厅长郑楚方牵线并告诉苏曦说，世界冠军、著名羽毛球运动员李玲蔚的金牌愿意拿出来拍卖后捐给五凤乡建设学校，郑厅长联系了正泰集团的南存辉董事长，希望正泰集团来拍购，南董事长认为还是直接捐资比较妥当，于是放弃了拍购。所以，在这里也要感谢世界冠军、著名羽毛球运动员李玲蔚的一份爱心。
自此之后，苍南县五凤乡的教育事业发展一直被社会各界所牵挂、所关注。1999年，万向集团又在五凤乡中心校设立了学生助学金、教师奖教金，并逐年加大支持力度，1999年资助5.4万元，2011年增加至11多万元。浙江科技学院自1999年以来，每年都派老师前来支教，并在2001年捐资15万元。2000年12月，香港大学副校长程介明教授、上海教科所所长蒋鸣、印度纳码•拉劳博士、北京池瑾博士等一行20多人来学校进行为期一周的调研，并对学校教学工作予以指导。至2007年12月，五凤乡通过了温州市教育强乡的评估，这个时候离苏曦调离五凤乡工作已过去整整10年。但是，五凤乡教育事业的发展，五凤乡的孩子能够上好的学校读书，谁也无法忘记4位省部级领导的大力支持，谁也无法忘记苏曦这位特立独行、一心为民的基层好干部。新时期五凤乡教育事业的发展，也可以告慰那些当年在五岱山打游击闹革命而英勇牺牲的烈士们，60多年后的今天，中国共产党始终践行“不忘初心，牢记使命”，让革命老区的群众过上了好日子。
16、被乡人武部长殴打
苏曦在五凤乡工作，除了把五凤乡中心学校新校舍盖起来外，也把五凤卫生院、五凤广播电视站大楼也给盖起来，山区群众看病就医、收听收看广播电视节目问题也得到了切实解决。五凤卫生院、乡广播电视站投入建设费用大概在70多万元左右，这些钱也都是苏曦一个人跑到省里找刘锡荣、徐志纯等领导后获得的。同时，苏曦还请刘锡荣副省长为五凤乡卫生院题字，刘锡荣破例一次为五凤卫生院题字，书写了“五凤卫生院”5个字。据了解，刘锡荣副省长在浙江工作期间仅为永康（刘英纪念馆）、苍南（五凤卫生院）两处题字。
在建设五凤卫生院的过程中，发生了一起苏曦被殴打事件。事件经过是这样的：五凤卫生院新盖的大楼比对面的五凤乡党委委员、人武部长张孔生家的房子略要高一点，章孔生认为对其家风水有碍，要求五凤卫生院赔偿其损失，并给予利市。苏曦和卫生院、所在村的干部都认为，在山区盖房子，高一点低一点是很正常的，因为土地都带有一定坡度，不像平原地区这么平整。再加上张孔生的房子也是属于违章建筑，更加没有理由要求赔偿。张孔生见自己的无理要求得不到满足，于是，借机在乡卫生院落成之际大吵大闹，故意毁坏卫生院财物和落成庆典现场的一些物品，同时，对苏曦本人进行人身攻击，在楼梯上追赶苏曦进行殴打，导致苏曦一根肋骨被打断，住院治疗了三个多月。对这一事件，苏曦采取忍辱负重，没有要求张孔生赔偿医药费、营养费，也没有追究张孔生的刑事责任。后来，苍南县纪委对张孔生进行了纪律处理，予以党内警告处分。事后，有人问苏曦，为什么不让组织出面做张孔生的工作，给他一点补偿什么的，以防止矛盾激化，不是更好吗？苏曦则认为，张孔生纯粹无理取闹，没有必要顺着他。可见，苏曦就是这样爱憎分明。
17、变成烫手山芋
苏曦在五凤乡前后工作了2年时间，于1997年3月调离。期间，做成许许多多的事情，为群众解决了一件件实事、好事、大事。没有苏曦，可以说五凤乡这些发展问题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得到解决，而且解决得这么好。
刚到五凤乡工作，五凤乡里、苍南县里对苏曦还是很支持、很看重的。但是，当苏曦一个人经常去市里、省里找领导的时候，苍南县里的领导不高兴了，认为苏曦越级汇报工作。没有经过县委、县政府主要领导同意动不动就向上面要支持、要资金、要政策，要这要那的，给苍南县整体形象带来负面影响，干扰了县委、县政府工作大局。所以，从一开始支持苏曦工作变成了防止苏曦跑上面，甚至把苏曦看成类似于“上访户”。苏曦在苍南县里的形象从一个大家学习的先进典型变成了县领导提防的“上跑户、上访户”。于是，乡里、县里也开始有意排斥苏曦、边缘化苏曦。五凤乡吴圣爱书记向组织上反映苏曦经常不来上班、在外面跑。苍南县分为江南地区和南港地区，苏曦是江南地区人，江南人都是做生意的，不知道苏曦是不是在跑什么业务或生意？苍南县主要领导炒作苏曦“跪拜省长”事件，故意羞辱苏曦。在五凤乡中心学校、乡卫生院落成仪式上，乡里、县里领导故意让苏曦靠边站，不让参与一些活动。上面领导下来调研，到了五凤乡调研与苏曦分管相关的工作，也故意不让苏曦知道并参与接待。据苏曦说，苍南县有关单位、有关领导给市、省里有关部门打过招呼，如果苏曦过来要支持、要政策、要资金，不要理他，我们县里已经安排。所以，每一次苏曦去上面跑资源、要资金，都是悄悄瞒着乡里、县里的领导，以身体不好生病治病为借口，偷偷去偷偷回，好像做贼一样。有一次去杭州找刘锡荣副省长之前，刘锡荣副省长特意交代苏曦向苍南县里领导作一次汇报，苏曦按照刘锡荣副省长要求向县里领导汇报了情况，结果被县里领导骂得要死，我们县里有局长、县长、书记，为什么要你苏曦去汇报、去跑资源、去要政策？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换作另外一个干部，早就躺平不干了。但是，苏曦没有，依然矢志不渝、心无旁骛、脚踏实地去上面找领导、找资源，不遗余力地办成一件件事，让群众得实惠，让自己受委屈。在这个物欲横流、强盗盛行、天黑路滑的世道中，竟然还有这样一位为理想信念奋斗不止的基层清流干部？所以，很多人在背后说苏曦是“二百五”就不难理解了。这里的“二百五”意思不是说苏曦这个人不聪明，而是苏曦的聪明智慧用错了地方。做了这么多好事、实事，一些领导反而说你不好，你说气人不？
客观地讲，在这一系列事情中，苏曦本人并没有得到任何好处，包括物质利益、政治利益，也没有向任何省、市领导提出自己职务上升迁要求。苏曦说，如果我在这些省里领导面前提自己个人要求，这些领导的房间也就进不去了。此时的苏曦，正如清朝著名诗人郑燮的《竹石》一诗所云：“咬定青山不放松，立根原在破岩中，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也有人提出，如果苏曦遇事能请示乡里领导、县里领导同意后，再去市里、省里找领导、要资源，这样做结果是不是会好一些。苏曦也曾经这样想过，但是每个领导的想法不一样，有的支持，有的不一定支持。在目前的制度环境下，乡里、县里的一些领导对干部越级汇报工作是很忌讳的，谁知道你苏曦在上面领导面前讲什么话、做什么事情呢？
在五凤乡2年工作下来，苏曦认为，这是自己个人基层工作生涯中的天花板，工作成就也是最大的，可以说达到了人生事业的顶峰。可是，苍南县里的一些领导却不这么认为，他们认为苏曦现在是县里一块烫手的山芋，经常越级向上面领导汇报工作，给县里带来负面影响，也干扰了县里工作大局。
第四章 望里镇：为非法占地拍案而起
■群众的陆陆续续反映问题，村干部的一系列反常行为，镇党委书记对腐败现象、违法行为的熟视无睹，镇分管土地干部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誓言，这一系列图景让苏曦感到一种莫名的痛苦、无言的失落。难道我苏曦插手干预查处干部腐败问题、违法行为，就是多管闲事，就是在单位里闹不团结？苏曦觉得此事必须弄个清楚。
18、调任镇委委员
苏曦在五凤乡政府机关被乡人武部长张孔生追着殴打致伤，这事的确蹊跷。第一，苏曦被张孔生从楼上追着殴打并被踢下楼梯，当时乡政府的机关干部都在场，竟然都看热闹，无人去拉住张孔生。第二，苏曦受伤住院三个多月期间，乡党委政府没有一个人去看望慰问苏曦，好像此事没有发生。第三，苏曦是副科级干部，属于县管干部，人身安全遭到非法侵害，县委对苏曦个人的遭遇也不闻不问，更没有看望慰问。第四，对张孔生的处理明显过轻，只是象征性地予以党内警告处理了事，不符合常理，也不符合法律。退一万步说，我们就是恨死了美国佬，但对于民众冲击美国驻中国大使馆、殴打大使馆人员的事情，也照样要依法处理啊！
那时的苏曦，还停留在昔日的光芒之中，满脑子想着的还是如何为五凤乡山区群众脱贫致富，以为自己努力工作、积极争取资源、秉持无私奉献就是工作的硬道理。殊不知，政治环境早就发生了变化，只是反应比较迟钝的苏曦没有嗅出来，还在出院后第一时间到五凤乡政府继续照常上班，照样在埋头工作。
这个时候，有两位县领导主动给苏曦提个醒。一位是县委常委、宣传部长陈如奏；另一位是县政协副主席李忠兴。在苍南县官场，这两位县领导无论为人还是工作都评价很高、群众口碑很好，对苏曦也很赏识。陈如奏给苏曦写过在周家城蹲点扶贫的长篇报道，李忠兴作为县四套班子领导之一联系五凤乡时与苏曦一起解决了白玉尖村下山异地安置。他们对苏曦讲，你是江南片人，在南港片（五凤乡属于南港片）工作时间不宜过长，如果可以，宜调回江南片工作。苏曦一时没有听懂他们的意思，不是在五凤乡干得好好地，为何要调回？
不久，县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蔡福枚找他谈话，明确告诉他，五凤乡那边不合适再待下去了，就调回江南片这边来吧。问苏曦想到哪里去？苏曦一时懵了，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如何选择。蔡福枚建议调到舥艚镇工作。苏曦说，舥艚镇自己不想去，要去就调到自己老家的望里镇工作，这么多年来也没有为老家发展做过事。县委同意了苏曦的要求，1997年3月，一纸公文调到望里镇委，担任镇委委员，没有具体分工。
对于这次苏曦的调任和职务安排，据苏曦本人事后了解，大概有这么几点信息：一是陈如奏、李忠兴说因为是江南片、南港片原因建议苏曦调回工作，只是一个借口。虽然，苍南县确实存在江南片、南港片的地域分歧，且历史由来已久，并形成了江南片干部与南港片干部之间的小团体意识和工作上的一些人为矛盾，但是，苏曦的问题已经超越了这个地域性矛盾，是县委主要领导对苏曦个人有看法。陈如奏、李忠兴当然明白，只是找这一借口让苏曦回避一下风头，换一下思路，下一个台阶。二是苏曦是否要予以提拔使用？苏曦在五凤乡工作干得很出色，按照一般性的用人原则，组织上要给予提拔，哪怕是提拔0.25级（提拔0.25级是指从乡党委委员转任为乡党委副书记或常务副乡镇长，级别还是副科，但是位置靠前一点，民间俗称提拔0.25级）。但是，县委主要领导在一次会议上已经表态，苏曦担任乡党委宣传统战委员已经不亏他了，因此，哪怕是提拔0.25级都没有戏。三是安排担任镇委委员，没有分工，显然是有组织意图的，意思是你苏曦在单位好好上班就行，不要管那么多。
19、镇委书记交办三件事
在苍南县，舥艚镇属于大镇，人口近6万人，还拥有舥艚中心渔港这一温州市第一大渔港资源，与钱库镇、金乡镇、宜山镇、桥墩镇、马站镇、矾山镇、赤溪镇、藻溪镇等县域传统区域大镇属于同一个档次，仅次于县域经济中心龙港镇、县域政治中心灵溪镇，苏曦放弃去舥艚镇而选择到望里镇，弃高就低，显然是真心想为自己家乡做一点事情。可是有趣的是，组织上没有明确给分工，这下为难苏曦了。
望里镇地处苍南县中部，与钱库镇、宜山镇、藻溪镇、括山乡等乡镇接壤，面积32平方公里，人口3万多人，下辖27个村居。总体而言，在全县乡镇经济社会发展水平中处于中等，好于苏曦之前工作过的括山乡、五凤乡。此时，望里镇委书记叫杨立祥，1963年出生，仅比苏曦大4岁，大学学历，在苍南县科局级领导干部中算是年轻而又有才华能力的一位。在1993年县委号召学习苏曦精神活动中，时任望里镇镇长的他曾经在《县委办通报》上刊登学习苏曦精神的心得体会文章，表现出对苏曦精神的无限赞叹和敬仰之情，文章洋洋洒洒，文笔隽秀，肺腑流露，读来很是感人。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苏曦被组织派到自己身边工作，却有点高兴不起来。
苏曦总不能一直不干工作，吃闲饭。鉴于苏曦比较会做群众工作、会办实事、会争取资源，杨立祥考虑让苏曦来干三件事，按照杨立祥书记的说法是，这三件事是自己想干但还没有干好或者没有合适人选去干的事：一件是望里镇护法寺村正在建设江南平原引水工程的护法寺调节水库，涉及征地、拆迁、稳定等一系列问题，派你苏曦去处理好，以保障这一重点工程顺利推进。二件是望里镇卫生院一直在资源闲置，内部职工都回去开自己的个体诊所了，没有发挥作用，如何创新机制重整镇卫生院，造福老百姓看病就医。三件是南茶寮村是望里镇中心村之一，其沿河的桥、路破旧不堪，安全隐患较大，当地群众多年来急切盼望修建，要尽快解决。苏曦很爽快地答应下来，表示一会努力完成任务，不会让杨书记失望的。
对于第一件事，苏曦深知其重要性。江南平原引水工程护法寺调解水库是县里的重点建设工程，也是江南平原引水工程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否及时保质建成关系到苍南县江南片龙港、钱库、金乡、宜山等地60多万居民的日常生活生产用水问题。苏曦进驻护法寺村后，和村干部一起，全身心投入征地、拆迁、维稳等一系列问题的处置，调解水库项目建设按照计划有序推进，没有发生一起影响到工程建设的群众上访、维权事件。
对于第二件事，苏曦通过走访调研得知，当时，县里按照上级的要求，重点发展村一级卫生室，这导致了乡镇卫生院大部分职工在家开办个体诊所，而乡镇卫生院却设施破旧、人才流失、经营困难。苏曦通过研判中国医疗卫生改革趋势，认为乡镇一级的卫生院发展肯定是一个趋势。在望里镇委、镇政府的支持下，决定通过采取“租赁制”的办法重整镇卫生院，这在当时的苍南县是一个创举。具体是，将现有的镇卫生院存量资源打包在社会上公开招投标，由符合条件的人员参与招投标，凭借其承诺的承包租赁金高者（最后中标金额为17万元）获得镇卫生院的租赁经营权，并与镇政府签订租赁协议。在保障镇卫生院原职工优先成为新职工的同时，再招聘10多位专业对口的大学毕业生充实镇卫生院的医师护士队伍。镇卫生院及镇政府再投入一定数额的资金，用于更新完善医疗硬件设施，提高医技服务水平。“租赁制”实施的结果是，原镇卫生院3位负责人全部退出，新的负责人及其团队进入，几年经营下来，在服务乡镇社区居民看病就医、公共卫生、计划生育健康服务等方面发挥着不可替代的作用，在村卫生室和县级大医院之间起着承上启下的重要作用。望里镇通过探索“租赁制”、盘活乡镇卫生院这一实践创新案例，也为苍南县乃至全国乡镇一级卫生院的改革发展提供了范本。
对于第三件事，修路建桥，最重要的是筹集资金，这也是苏曦的“专业”。南茶寮村又是苏曦的老家村，大部分村民都姓苏，把老家村的路、桥修好对苏曦来说自然是义不容辞的功德事业。苏曦在镇委、镇政府的大力支持下，再一次找到了温州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黄德余同志，黄德余同志依然二话没说，当即联系了温州市交通委的领导，给苏曦解决了马鞍大桥的修桥资金17万元。同时，苏曦还积极争取到县水利局河岸修理专项资金，望里镇政府也补助一点，村民自己也集资一点，终于把沿河大约800多米长、5米宽的农村水泥公路建起来，再配上河边的绿化、栏杆、灯光等设施，一下子改善了南茶寮村的村容村貌，这条路、这座桥到现在依然在发挥重要作用。
这三件事，客观地讲在一年不到的时间内，苏曦完成得非常漂亮，也非常迅速高效，杨立祥书记心里是清楚的，也是很高兴的。以前只是听说苏曦会办事、会要钱，这一次确实是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但是，接下去发生的一件事，让这位杨书记再也高兴不起来了。
20、揭发村干部毁田建房
中国的官员，一般都有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对于家乡的人和事，凡好事都会尽量去做，凡不好的事都尽量回避不去碰。比如，这位黄德余同志，是从苍南县舥艚镇黄库村走出来的温州市一级的领导干部，在担任温州市委常委、市委秘书长期间，苏曦这位原来与他不熟也没有交情来往的苍南县一般乡镇干部，却两次向他请求帮助家乡苍南县个别地方修桥修路，他都二话不说，即刻帮助解决。
苏曦在望里镇工作，又与南茶寮村工作接触频繁，自然对南茶寮村的情况也是十分清楚。南茶寮村书记苏中练及一班村干部对苏曦平时也很尊重，也想联络联络感情，经常请苏曦吃饭喝茶，但都被苏曦拒绝。南茶寮村是望里镇所在地的中心村之一，经济产业发达、社会事业兴旺，镇里的一些重要项目、民生设施都建在南茶寮村，因此，南茶寮村的地基、房子很值钱，据说一间房子最贵值100多万元，租金一年也有3-4万元。但是，苏曦在望里镇工作期间，陆陆续续有群众反映，南茶寮村干部存在毁田建房的情形。具体是：先在基本农田上有意倒上一些石子、泥沙等，让这些农田变成了荒地，再过一些时候，又以荒地名义报批建设房子，获取非法利益。据群众反映，南茶寮村干部一帮人用这种办法已经获得了3亩多面积的非法用地，鉴于南茶寮村地基十分昂贵，村干部获得的非法利益也十分可观。而且这些毁田建起的房子就在离镇政府大院不远的地方，这些镇干部进进出出的，不应该没有看到。凭苏曦的直觉，这种现象之所以存在，背后肯定有望里镇干部在支持。
苏曦犹豫着、纠结着，这是自己老家村的干部，与自己同姓同宗同族，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还居住在这个村子里。俗话说，老虎也有三分邻居。如果管，确实有违“江湖”大忌；如果不管，党纪国法又置于何地？这个时候，苏中练书记突然祭出一系列讨好苏曦的特殊手段：一是许诺送给苏曦两间南茶寮村黄金地段的地基，价值100多万元，在这一巨大诱惑面前，苏曦断然予以拒绝。二是跑到苏曦的房间里扔下15万元的红包现金就走，苏曦叫住苏中练，示意他立马拿回去，苏中练扭头就走，苏曦拉住他说，你不拿回去，我几天后就交给县纪委。3天后，苏中练没有来拿走这15万元现金，苏曦也兑现承诺交给了县纪委一位同志收起。
苏曦感觉这事情不一般。首先想到要向杨立祥书记作一汇报，希望引起镇委主要领导的重视。杨立祥听到苏曦这一情况汇报后，并没有对望里镇、南茶寮村可能存在的干部腐败现象、毁田建房的违法行为高度警觉，而是对苏曦插手这些事情十分不耐烦。你苏曦就好好地做好自己的份内事情，不要管太多。无奈之下，苏曦又找到镇里分管土地审批监管的领导干部和办事人员，他们均信誓旦旦地拍胸脯保证说，所有的土地审批建设都是合法的，不会存在苏曦所说的这些问题。
群众的陆陆续续反映问题，村干部的一系列反常行为，镇党委书记对腐败现象、违法行为的熟视无睹，镇分管土地干部的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誓言，这一系列图景让苏曦感到一种莫名的痛苦、无言的失落。难道我苏曦插手干预查处干部腐败问题、违法行为，就是多管闲事，就是在单位里闹不团结？苏曦觉得此事必须弄个清楚。于是，先向县土地管理局的领导反映这一问题，但是，县土地管理局表面上说要调查处理，实际上却磨磨蹭蹭、按兵不动。苏曦干脆就到温州市土地管理局反映这一问题，同时，让温州日报、温州市电视台等媒体记者介入进行曝光报道，以引起更高层面领导的重视。在这种情况下，县、镇两级纪委介入调查这一事情，最终，南茶寮村干部苏中练等一帮人通过毁田建设房子获取非法利益、行贿干部的事情属实，苏中练被开除党籍、免去村党支部书记职务，其余几位村干部均一一受到相应的处分。望里镇委委员、副镇长方仲税因在此事件中涉及受贿，被免去职务。
21、遭不明身份的人绑架
在望里镇，苏曦把村干部、镇干部告倒了，如同晴天霹雳，消息不胫而走，都认为苏曦是一位为民作主的“青天”，每天有好多群众都来找苏曦帮助维权。但另一方面，一些镇、村干部却把苏曦看成是自己获取既得利益的“死敌”，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在望里镇上空上演着。杨立祥书记一开始对苏曦插手这些事情十分反感，但是，最终苏曦取得胜利，腐败分子得到处理，杨立祥也无话可说。
在苏中练被处理后不久的一天傍晚，苏曦独自一人在南茶寮村往山边走的一条小路上和往常一样散散步、吹吹风，天刚刚暗下来，苏曦准备往镇政府大院走。就在这时，附近冲出几位蒙面人，手里拿着一个大麻袋、几根绳子，上来就把苏曦的头套住，然后用麻袋、绳子困住全身，扔到车子里开走。苏曦一边挣扎，一边大喊救命。但是，寡不敌众，最后被带到一处荒凉的山脚边扔下，一伙蒙面人随之溜走。
苏曦一个人胆战心惊地回到了宿舍，想想也挺害怕的，如果扔到河里，估计也就挂了。想来想去，在望里镇工作一年左右时间，无非就是得罪了苏中练、方仲税一帮人，但是，自己又没有什么证据。怎向领导反映？估计领导还会在背后笑你活该。报警？现在的公安会去认真办案查处？算了算了，还是闷在心里自认倒霉吧。
从此，苏曦在望里镇政府里上班，就被同事一班人孤立起来了，大家都怕他，都不敢与他交流交往，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有点像当年花和尚鲁智深在五台山出家时的情形，寺内一众和尚连吃早餐也不愿与之坐在一侧。此时的杨立祥书记就像五台山寺庙里的方丈，让苏曦继续在望里镇里上班不合适，担心再闹出更大的案子，怕到时候连自己也下不了台。向上级组织部门反映调走他，一时理由又不充分。于是，就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让苏曦自费去大学读书，避避风头，理理思绪。苏曦表示同意，于是就到西南政法大学，一去就是4个月时间。
第五章 新安乡：正与邪的生死较量
■这件事，也深深刺痛了苏曦的良心。干了这么多年的乡镇基层工作，苏曦头一次看到新安乡的一些干部竟如同魔鬼一般，无法无天，对着善良的百姓随意大打出手。平日里这些干部口口声声的群众意识、法治意识、为民意识都他妈的到哪里去了？苏曦强压心中的怒火，在当天晚上悄悄给关在乡政府“小牢房”里的杨宝仙送去了水和食物。
22、乡党委书记的怀柔
苏曦在西南政法大学读书4个月后，回到了望里镇。不久，1998年12月，苍南县委一纸调令，将苏曦调往新安乡人民政府任副乡长候选人。新安乡是一个小乡，位于苍南县江南平原地区，距离县城15公里。境内河网密集，农业发达。区域面积8.2平方公里，人口20000人不到，下辖东社、路边、玉龙口、塔头等18个村居。著名国学大师苏渊雷、著名历史学者何新均出自这里。
新安乡与望里镇接壤。平时，两地人员往来、商业交流十分密切。望里镇里发生的一点鸡毛蒜皮小事，新安乡的干部、群众都是第一时间知道的。苏曦在望里镇把一个镇、村干部告倒，也让新安乡的一些干部倒吸了一口气，哀叹衰运会随时降临。此时，新安乡的广大民众沸腾了，这位“青天大老爷”终于降临了。社会上也开始流传“要告状，找苏曦；要申冤，找苏曦；找苏曦，比去县里、市里管用”。一批批的民众想方设法找到苏曦，请求帮助维权、申冤。
临行前，苍南县委领导对苏曦又一次千叮咛、万嘱咐，要吸取教训，不要去乱告状，闹不团结，只把自己份内事情做好即可。其实，苏曦在望里镇把个别镇、村干部告倒，是因为这些干部确实违法乱纪在先，苏曦并没有去乱告或诬告。通过对这一事情的处理，客观上也把望里镇的政治生态、法治生态、工作生态逐步健全起来，这也不是份外的事情。
可能是，那个时期的苍南县领导认为，团结和谐就是最大的政治，在这个政治大局下，基层干部有一些小的违法乱纪也是可以接受的。一些领导干部之所以出现这样一些离谱的思维认知，说白了就是为了追求一团和气，以粉饰不切实际的政绩。但是，苏曦不这么认为，共产党干部应该没有自己的任何私利，就是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来不得半点虚假和欺骗，该红脸时就得红脸。虽然，那个时候党中央还没有提“不忘初心，牢记使命”，但是，在苏曦的心中就是这个意思。
杨仲锋同志是新安乡党委书记。在苍南县的政界，杨仲锋同志的口碑并不算差，工作也还积极，只是长期在乡镇做具体琐碎工作，政治站位、政策水平有待于进一步提高。早年，杨仲锋同志担任过苍南县钱库区团委书记，1992年“撤扩并”后一直在乡镇任职，一步一步成长为乡党委书记。苏曦突然调到新安乡担任副乡长，据说，杨仲锋一时间深感茫然、不知所措，压力前所未有。之前，杨仲锋与苏曦在基层乡镇工作中没有交集、没有共事过，两人之间也不认识。
于是，杨仲锋一脸严肃地告诉苏曦，当下，新安乡的党员干部、人大代表强烈要求这次不能让你当选。怎么办？苏曦顿了顿，对杨仲锋说，到新安乡担任副乡长候选人是县委的决定，作为个人我无条件服从。我苏曦虽然在望里镇告倒了个别镇、村干部腐败分子，但是，我刚刚到新安乡工作，相信新安乡的干部队伍是好的。
杨仲锋要的就是苏曦这句话，新安乡的干部队伍是好的。如今，苏曦肯说出来，说明苏曦在乎这次副乡长的选举，也需要乡党委和我杨仲锋的支持和帮助。选上了，你苏曦至少欠我杨仲锋一个人情。所以，量你苏曦今后不大会在新安乡兴风作浪，做对不起我杨仲锋的事情。
23、向温家宝副总理写信
这些年，新安乡经济发展给外面的印象并不深刻。一个小乡，以发展农业为主，东边是钱库镇，西边是望里镇，夹在两个大镇中间，基本上没有出彩的机会。倒是，新安乡的计划生育工作搞得轰轰烈烈，考核排在全县前列，还经常作经验介绍，几任乡党委书记因此而升官或调任重要岗位。但这背后的代价是，一些乡干部在计划生育执法过程中简单粗暴，甚至执法犯法，埋下了官民矛盾随时激化的不稳定因素。
再说，1999年3月，新安乡召开了乡人代会，苏曦同志在热烈的掌声中高票当选为新安乡人民政府副乡长，分管政府口的教育、卫生、文化等工作，同时，苏曦还驻村塔头村。一时间，苏曦又找到了感觉，似乎为新安乡人民努力工作、争取资源、无私贡献的时代来临了。但是，好景不长，乡里发生的一起在征收乡统筹费和农业税过程中干部故意殴打村民的事件，彻底改变了苏曦对新安乡干部的看法、对在新安乡工作的信心。
事情是这样的。1999年6月27日，杨仲锋书记带领几名乡干部到路边村征收乡统筹费。来到了一户叫林炳钊的村民家中，见其本人不在，便上二楼敲打家物，林炳钊的姐姐林爱菊见状与他们理论。这时，乡干部上前用脚猛踢对方，致使对方滚下了楼梯，顿时遍体鳞伤，后经法医鉴定为轻微伤。当天下午4点左右，这一批乡干部又来到了村民杨宝仙家中。杨宝仙告知乡统筹费和农业税已经交给村出纳，乡干部不予认可。这时，乡干部不由分说就将杨宝仙拖上三轮车带到乡政府，关押在一间“小牢房”里。在三轮车上，乡干部还把她头发拴在三轮车扶手上，对其进行殴打致伤。到了当天晚上11时，才放回伤痕累累的杨宝仙。
新安乡干部在征收乡统筹费和农业税过程中，使用暴力故意殴打两位女性村民并致伤，一时间，造成了极坏的社会影响，并激起了当地群众的强烈愤慨。这件事，也深深刺痛了苏曦的良心。干了这么多年的乡镇基层工作，苏曦头一次看到新安乡的一些干部竟如同魔鬼一般，无法无天，对着善良的百姓随意大打出手。平日里这些干部口口声声的群众意识、法治意识、为民意识都他妈的到哪里去了？苏曦强压心中的怒火，在当天晚上悄悄给关在乡政府“小牢房”里的杨宝仙送去了水和食物。再加上，这几个月来，陆陆续续有一些新安乡的群众带着各种的冤屈材料找到苏曦，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请求帮助伸冤。一时间，苏曦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复杂性。到底管还是不管？晚上，苏曦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思想剧烈斗争。最终，苏曦决定不顾县委领导的叮嘱，也不给杨仲锋书记面子，要管一管。
怎么管？苏曦决定两条腿走路：一条腿是，这是基层农村的一个普遍现象，必须给分管全国农业农村的温家宝副总理写信反映，以引起中央层面的重视解决。苏曦结合这次新安乡干部征收乡统筹费和农业税及计划生育事件，反映当前中国农村存在的一系列问题，包括农村农民还很穷、各种税费负担重；乡干部执法野蛮、作风粗暴，随意拘禁殴打群众；基层一些正直干部对现状正在失去信心，这些问题希望引起中央高层的重视，从根本上予以解决。另一条腿是，就事论事。以这两名妇女被新安乡干部无故殴打致伤事件为切入点，帮助村民依法追究乡政府和乡干部的违法犯罪的责任。开始，苏曦帮助受害人向县一级公安、纪委、检察院反映；后来，又通过温州日报、温州电视台等媒体加以曝光，以引起上面更高层次领导的重视。同时，苏曦帮助受害人邀请了福鼎邱世枝律师团队，指导其依法向苍南县人民法院提起行政诉讼，起诉并追究新安乡政府和乡干部在征收乡统筹费和农业税以及计划生育中的违法犯罪行为，并赔偿损失。
收到苏曦来信后，温家宝副总理十分重视，专门派中央减轻农民负担办公室的同志来苍南县调查相关情况。后来，中央叫停了地方政府收取乡统筹费；再后来，中央又免除了农业税。中央这些决策不一定与苏曦写信反映有直接关系，但是，苏曦作为一名基层干部看到农民困难向中央请愿，此心可鉴。
24、暴力批斗和罢免苏曦
苏曦给温家宝副总理写信反映，苏曦支持受害群众向上控告，苏曦支持受害群众起诉新安乡政府、乡干部，这一系列做法终究被新安乡党委书记杨仲锋及乡里这些干部知道。顿时，新安乡砸开了锅，全乡机关干部及一部分村居干部一时间“同仇敌忾”，苏曦成为了他们共同的敌人。杨仲锋在乡机关干部会议上指出，我们新安乡历来安定团队，自从苏曦来了以后，乡无宁日，他到处乱咬人，我看他的动机和目的就是把新安乡搞乱。所以，不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他是不知道天高地厚的。
2000年8月的一天夜里，苏曦接到乡文书的通知，要他参加全乡干部大会。苏曦不清楚会议内容，一到会场，发现气氛不对，全乡所有干部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的身上，尤其是那杨仲锋咄咄逼人的眼神，似乎要把苏曦一口直接吞下去。会场所有的干部个个情绪激动，破口大骂，简直不堪耳目。特别是几个正在被举报、被起诉的干部更是跳将起来，上来就给苏曦两个巴掌。苏曦一看形势不对，寡不敌众，见有人冲过来要绑架自己，慌忙夺路而逃。但是，楼下早已有两位村干部在拦住他，把苏曦双手反绑住，不能动弹。这时，楼上会议室涌下来的干部纷纷用手指指着苏曦的头，不停地谩骂、侮辱，前后达20多分钟之久。此时，侯百前拿一把锋利的剪刀对着苏曦的脖子，跳起来大声威吓道，你这狗生的，再去告，我就一刀结果你。受尽折磨屈辱的苏曦终于挣脱了一群乡、村干部的魔掌，一路狂奔，向公路边跑去。结果，半路上又杀出两个大汉，一脚把苏曦踢到河里，且口中大骂，把这孬种填河掉、填河掉。还好，这河道并不深，苏曦浑身湿透，拍几下水还能上来。带着一身狼狈不堪的窘状，苏曦撞撞跌跌走到了路边村的林炳选家里。林炳选一家人看到苏曦为村民、为自己受这么大的委屈，眼泪忍不住挂了下来。
鲁迅先生曾经讲过，辱骂和恐吓绝不是战斗。此时，新安乡一些干部与苏曦之间的关系犹如水火，更是一场你死我活、正与邪的大较量。仅仅这一次批斗、羞辱、谩骂、殴打、填河，当然远远不能解心头之恨。为了沉重打击苏曦，杨仲锋一帮人正在酝酿一场更大斗争。
2000年8月，杨仲锋联合其他乡、村干部，以“苏曦工作能力差，组织纪律涣散，尤其闹不团结，严重影响工作”为由，写了一份《关于强烈要求临时召开乡人代会罢免苏曦新安乡副乡长职务的请示》（下称《请示》）。杨仲锋等人前往新安乡各村串联，索取各村乡人大代表的签名，随后，将这份请示按照程序送达县人大常委会、县委组织部。乡人大代表联名要求罢免副乡长一事，这在苍南县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县委、县人大的领导们都惊呆了。
然而，对于新安乡人大代表突然联名罢免苏曦副乡长一事，县委组织部、县人大常委会有关领导在未调查清楚的情况下，竟然支持罢免苏曦。据苏曦回忆，当时，苏曦打电话问县委组织部对此事的态度，组织部一位领导不表态，把事情推给县人大常委会。苏曦连忙打电话给县人大代表工委主任苏守专同志，苏守专明确表示，此事符合法定程序，我们已经同意，肯定会如期启动罢免副乡长一职。此时的苏曦感到特别无助，无奈之下，苏曦跑去找新华社驻温州记者站站长张和平同志。听了苏曦的情况汇报后，张和平同志怒发冲冠、拍案而起，立即打电话给苍南县委书记孟建新同志，十分严肃地指出，罢免苏曦副乡长一职，在政治上绝不是一件小事，在共和国历史上也可能是第一例，应该全面调查清楚后，慎重决定。
可能是张和平同志的一句提醒起了作用，县人大常委会、县委组织部终于派出调查组前往新安乡了解情况。这不了解不知道，一了解真吓一跳。听说县里来了调查组，新安乡的村民们从四面八方纷纷赶到乡政府，一些愤怒的村民揪住本村的人大代表质问，没有召开村民代表会议，没有充分表达民意，你这个人大代表怎么就签了名？我们全村的人都不知道，谁给你这么大的权力？村民们气愤极了。紧接着，新安乡路边村、鉴桥村、塔头村、东社等七八个行政村的村民向调查组递交了一份《人民干部人民保》的联名信，信的背后按上了上千个红指印。望里镇南茶寮村的村民得知这一情况后，也联名写了一份请愿信交给调查组，信的标题是《这样的好干部，为何共产党不保护？》，信的背后也按上数百个村民的红指印。鉴于新安乡、望里镇人民群众意见与人大代表意见绝然相左，鉴于新安乡、望里镇群众坚定保护苏曦的汹涌舆情，县人大常委会、县委组织部最后不得不作出决定，这一《请示》，理由不足，程序不妥，不予召开临时乡人代会。鉴于目前这一状况，由苏曦自己写出报告，辞去新安乡副乡长一职。
杨仲锋书记和新安乡党委政府绞尽脑汁集中全乡的资源、力量、手段来打击苏曦、罢免苏曦，结果，不但没有罢免成功、达成目的，一时间还跳出这么多村民死死地保护苏曦，汹涌的舆情让乡党委政府招架不住。苍南县委、县人大常委会、县委组织部也希望顺着这次新安乡的人大代表联名罢免请示，借机把这个不大听话、经常给县里“惹祸”的苏曦给做了，结果关键时刻总有人出来替苏曦讲话。这个苏曦究竟有什么魔法，一次次走在悬崖边上，又一次次又化险为夷？其实，苏曦一点魔法也没有，无非是把群众的利益看成高于一切。
25、四位乡干部被处理
苍南县是一个有民告官传统的地方。1988年，苍南县舥艚镇农民包郑照因不满县政府对其房屋拆除，一纸诉状把县政府告上了法庭，时任苍南县长黄德余与包郑照对簿公堂，一时间成为轰动全国的新闻。“农民告县长”这一事件成为了中国法制史上的标志性事件，直接促成了我国《行政诉讼法》的出台，也激发了苍南县广大群众面对遭受来自政府部门的非法侵权而是自觉拿起法律武器进行维权的意识。
新安乡受害妇女杨保仙拿起法律武器，起诉新安乡政府执法犯法、乡干部违法犯罪的官司还在如火如荼推进当中，杨仲锋等一帮人又顶风制造了一起更大的违法犯罪事件。2000年9月12日晚上，杨仲锋带着乡社会发展办主任陈林法等几位乡干部，到路边村以检查计划生育工作为由，故意将杨宝仙的丈夫林炳伟强行带到乡政府进行非法拘禁审讯，并将之殴打致耳膜穿孔，后法医鉴定为轻伤。需要说明的是，此时国家计生委已经下发关于在计划生育行政执法中实行“七不准”的规定，即：不准非法关押、殴打、侮辱违反计划生育规定的人员及其家属；不准毁坏违反计划生育规定人员家庭的财产、庄稼、房屋；不准不经法定程序将违反计划生育规定人员的财物抵缴计划外生育费；不准滥设收费项目、乱罚款；不准因当事人违反计划生育规定而株连其亲友、邻居及其他群众；不准对揭发、举报的群众打击报复；不准以完成人口计划生育为由而不允许合法的生育；不准组织对未婚女青年进行孕检。
这一“七不准”的计划生育政策规定，杨仲锋等一班乡干部是最清楚的。既然清楚还要去违反，这显然是故意的，其目的就是报复杨宝仙一家人，这也充分暴露出杨仲锋等一班乡干部法律意识、政策意识十分淡薄。此时，群众都已经拿起法律武器在依法维权，而杨仲锋等一班乡干部却逆潮流用“土办法”应对，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这当然更加激起路边村广大群众的强烈愤慨。许多村民自愿走上法庭作证，控告乡政府、乡干部的一系列令人发指的暴行。2000年10月11日，苍南县人民法院开庭审理这一案件，并作出判决，新安乡政府收取乡统筹费程序违法，撤销被告（新安乡人民政府）向原告（受害村民）征收乡统筹费的决定。新安乡政府限制村民人身自由、殴打村民致伤的行为违法，应向原告赔偿医疗费和误工费。
法院判决后，苍南县纪委、检察院根据杨宝仙的控告，跟进对此事进行了深入调查。随后，苍南县纪委对新安乡涉案的4名责任干部进行了严肃处理：开除陈林法党籍，并移交司法机关依法追究刑事责任；对侯百前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理；对不制止陈林法殴打村民的乡党委副书记杨乃旺处以党内严重警告处理；对发生两起事件负有领导责任的乡党委书记杨仲锋处以党内警告处理，并免去乡党委书记职务。苍南县纪委的这一处理结果，受害人并不满意，尤其对侯百前多次故意殴打村民仅处以党内严重警告了事。此后，受害人一直上访控告，强烈要求追究侯百前的刑事责任，但至今没有结果。之后，侯百前一路官运亨通，到了2023年还被擢升为苍南县炎亭镇委书记，跨入苍南县科局级“一把手”干部行列。而杨仲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被免去新安乡党委书记之后，县委任命杨仲锋担任县扶贫办副主任，后又因为受贿于2011年被判处有期徒刑4年。
据一民间消息灵通人士讲，在新安乡政府与路边村受害群众之间的斗争愈演愈烈之际，杨仲锋也害怕事态失控带来的风险，想通过江南民间姓氏宗亲会出面进行调解处理。由于杨仲锋姓杨，路边村民姓林，在苍南县江南地区，林姓与杨姓均为大姓，均为木字旁，且没有什么历史恩怨，属于相好姓，只要姓氏宗亲会组织出面，一般民间纠纷都能够协调处理好。当时，为了处理好这一矛盾纠纷，江南地区的所有杨姓知名人士、林姓知名人士都出来做路边村受害群众的工作，也作了很大努力、让步，但是最终无法协调解决。可见，一旦地上流了血，民间力量、宗亲组织就搬不动了。
26、喧嚣之后的静思
新安乡是一个革命老区乡，位于新安乡东社村的“环川农民协会纪念馆”还在。1927年2月，全县第一个基层农协组织“环川农民协会”就在新安乡东社村成立，会员达数百人，大会选举叶廷鹏为会长，林珍为副会长。农协组织成立后，开展了反对土豪劣绅、废除苛捐杂税、减租减息和粮食平粜等斗争，沉重打击了农村封建势力，显示了农协组织的强大与威力。蒋介石发动“四一二”反革命政变后，农协组织虽然遭到镇压，但是仍然坚持革命斗争，还先后两次参加攻打平阳城的军事行动。可见，新安乡的群众一直以来革命觉悟很高、抗争意识强烈，在历史上就有面对国民党反动势力的高压政策、残暴统治进行不屈不挠斗争的光荣传统。
所以，苏曦在新安乡工作的时间很短，仅仅2年不到，却触发了一场如此惊心动魄、彪炳史册的基层官民之间的利益冲突，从历史角度来分析，似乎并不奇怪。但是，这场冲突所造成的影响，绝不是仅仅在一个县的范围内，在全国也有一定的影响，这绝对是转型时期中国基层社会治理实践中的一场悲剧，有很多东西值得反思和总结。
撇开这一具体事件中的谁是谁非，梳理出以下几点教训，值得汲取：一是，改革开放以来，中国基层政府习惯于利用行政权力对社会进行强力管控的做法已经不适应时代发展的要求，民众迫切呼唤人性化、法制化、科学化、协商化、多元化的社会治理思维和治理手段。二是，对腐败问题的“零容忍”成为执政党建设在新形势下的新追求之一，那些为了所谓虚假的、表面的团结和谐，而宽容、无视一些党员干部违法乱纪的做法，已经成为老百姓最最痛恨的治理痛点、发展堵点、矛盾焦点。三是，基层县、乡干部在新形势下能力作风不适应不符合问题十分突出，这个问题不加以重视解决，中国的“三农”问题很难得到有效破解，很难走出一条新路。四是，如何保护体制中的“少数派”，让这些大一统的思路、打法、举措能够在实践中多一些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反制力量，让这个社会减少发生系统性的溃败、大面积塌方，让像苏曦这样的当代海瑞式干部也能够顺利地、正常地为这个伟大时代作出更大的贡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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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4-5-25 15:5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