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峥嵘岁月记胜利荣光――温州老兵的抗战回忆录

皇家范法

　　编者按
　　一切为了光明！
　　翻开历史的长卷，聆听震天的炮火声响，75年前，那段浴血奋战、不屈不挠的艰苦岁月，依然震撼人心。
　　冲破黑暗的桎梏，与反动侵略大决战，历经血与火的洗礼，在世界的东方，山河破碎的中国从此站了起来，携着无穷的新生力量。
　　时光荏苒，历史不应被忘却。
　　在国家存亡的关键时刻，无数中华儿女舍生忘死共赴国难，用血肉之躯救国家于危难，为后人矗立起精神的丰碑。在这座丰碑中，有温州儿女书写的英勇与大义——
　　抗战时期的新四军驻温机构，约500名浙南红军和温州热血青年编入新四军，以温籍子弟兵为主体的暂编三十三师，朱程、朱炎晖、林心平等光耀史册的著名温籍抗日英烈……
　　9月3日是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纪念日，我们致敬胜利，我们也致敬先烈。伟大的爱国主义精神和家国情怀穿越时空，在这一刻愈发历久弥新。
　　穿越历史时空，有些印记被风雨侵蚀不见，有些记忆却注定铭记一生。
　　75年前，他们在枪林弹雨中，与千千万万的战士一起，用鲜血和汗水抵挡住了侵略者，最终取得抗战的胜利。75年后，战火和硝烟早已远去，但那些浴血抗战的人和事，更该被铭记。
　　在这个属于胜利者的明亮秋日里，记者采访了多位抗战老兵，从他们的回忆中，再次回望半个多世纪前的那段烽火岁月。
　　抗战老兵杨胜义：
　　吹响胜利的冲锋号
　　9月3日清晨6时30分，抗战老兵杨胜义早早地起床了。他第一时间打开电视，调到中央电视台，等待着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向抗战烈士敬献花篮仪式的直播。等待间，他轻轻地擦拭着手中的小号，就和70多年前一样。
　　在那一个个夜深人静的夜晚，一脸稚气的杨胜义，会在部队宿舍一盏微弱的桐油灯下，一边轻轻擦拭小号，一边哼着四川小调。
　　1939年，在那个全民族精诚团结、誓死抵抗日寇的年代，14岁的杨胜义报名参加了秀山县抗日志愿兵团。很快，他被分配的任务就是跟在连长身边听从指挥“发号施令”。
　　起床号、敬礼号、休操号、吃饭号、冲锋号、熄灯号……看似一把简单的小号，要根据不同情况吹出不同的号子，调子轻重、高低都有所不同。
　　老兵杨胜义
　　在那段岁月里，杨胜义就这样吹着军号，经历了一次次惨烈的战役，包括四次长沙会战和常德会战。期间，他曾两度负伤。特别是第二次负伤，因一线部队缺医少药，他的伤口化脓感染，送到后方医院治疗两个月才好。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死亡近在咫尺，但我不怕！”忆往昔，老人的眼里仍透出坚毅。
　　1943年11月，常德会战爆发，此时杨胜义在七十二军新编十五师中当号兵，他所在部队接到命令，从江西省修水长途急行军五百余里驰援湖南常德。
　　“从驻地到常德有十天的路程，那是冬天，天气阴冷，狂风夹着雨雪。”杨胜义回忆道，部队官兵顶着寒风雨雪日夜兼程。当全师赶到常德东郊的时候，只听枪炮声大作，我军已在常德外围同城内日军展开激战。
　　老兵杨胜义
　　“那场战斗打得很艰难，赢得很艰难。”杨胜义还记得有一晚部队渡过常德城外的沅江突袭日军的情景：“我们摸过去的时候，只听到日本人哇啦哇啦的说话声，还有战马的嘶鸣声。我们发起进攻，激战1小时后，日军便没了声响，我估摸着他们死伤不少。第二天，我们又乘胜追击。眼看要胜利了，我的冲锋号吹得更有劲了。”
　　就在部队乘胜追击、搜索前进的路上，杨胜义亲眼看到了倒在路边稻田里的三十多具青壮年的尸体，他们被捆绑在一起，惨遭杀害。“日本人太残忍了，没有人性啊！”70多年后回想这悲惨一幕，杨胜义仍满腔愤怒。在血与火的淬炼中，杨胜义从懵懂的少年长成了热血青年。
　　“哒哒滴、哒哒滴……”当冲锋号再次响起，老人依旧心潮澎湃。出生入死、保家卫国是时代赋予那一代人的使命，永远跟党走是烙印在他们骨血里的信仰。不管过去多少年，这份血染的忠诚都不会有丝毫动摇。
　　抗战老兵王清：
　　没有国哪来的家
　　3日一早，94岁高龄的王清从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数枚勋章，仔细擦拭。一旁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中国人民抗日战争暨世界反法西斯战争胜利75周年向抗战烈士敬献花篮仪式。忆往昔峥嵘岁月，王清老人不禁热泪盈眶，他感慨说：“没有国哪来的家。”
　　时光流转，18岁的王清，正值风华正茂。可那时的中国，处于水深火热的战争中，人民饱受疾苦。每当在课堂上听老师一遍遍讲起侵华日军犯下的罪行，愤怒、痛心充斥着年轻小伙的内心。1944年底，浙东新四军在北上途中经过临安，刚满18周岁的王清毫不犹豫加入了新四军。“保家卫国为人民，流血牺牲也不怕！”讲起当年参军的历史，王清话语间仍显坚毅。
　　老兵王清
　　炮火阻挡不了寻找光明的脚步。1945年初，王清随部队北上辗转江苏、山东战斗。当年每一个战斗的场景、每一次受伤的情形，对老人来说，始终镌刻在记忆深处，每每道来仍历历在目。
　　入伍后的第一仗，就是攻打一个炮楼。敌人四面包围，战场上子弹如雨点般落下，飞机大炮轰炸过后，一排排战士倒在了血泊中。冲锋的号角响彻天际，怀揣着抛头颅、洒热血志愿的王清，尽管内心充满害怕，始终也没有退却一步。突然间，日军三八式步枪射出的一颗子弹划过他的手臂，一阵火辣辣的疼。经过1个多小时的激战，坚持轻伤不下火线的王清和战友们终于攻下了敌人的阵地。
　　这一场战斗，是年轻新兵王清第一次直面战争的残酷，也让他更明白生命的意义。此后他跟随部队一路北上，途中不断狙击敌人的小股部队。“那时没有一天不打仗，白天打晚上也打，下雨天裹着泥水打，苦得很。”从枪口中活下来的王清，多次身负重伤，至今大腿上还留有3片炮弹皮。
　　在江苏东台会师后，部队大整编中，王清被编入华中野战军六纵队十七旅47团。之后，王清和战友们继续开往山东淮阴、淮安、高邮等地与敌人展开殊死对战，直至1945年9月抗战胜利。之后，王清继续投身解放战争，先后参加涟水保卫战、莱芜战役、孟良崮战役、苏中七战七捷等著名战役，多次立功受奖。
　　从部队退伍后，王清调到洞头工作，他把这里当作自己的第二故乡。亲眼目睹今日之中国，国家强盛、人民幸福，王清难掩激动地说：“有国才有家，这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抗战老兵林旭光：
　　为国而战是一生的荣光
　　如果时光可以被“收纳”起来，林旭光前半生最壮烈也最自豪的那段人生，就存放在这一个个小木匣里。
　　他将木匣里的物件轻轻取出，硝烟、战火、热血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充塞了他日渐模糊的记忆。
　　“日军在侵略我们的国家啊，我要去打敌人，保卫我们的国家。”回忆起那段枪林弹雨的峥嵘岁月，林旭光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声音中气十足。
　　1941年，日军登陆瑞安，进而向北攻占温州城区，温州第一次沦陷。年仅16岁的林旭光亲眼见证了日军的暴行，他在心里暗自发誓，一定要把日寇赶出中国。1943年，林旭光报名参军入伍。一个18岁的少年就这样扛起了枪、穿上军装去保家卫国。
　　老兵林旭光
　　“那时候子弹在头顶、身边飞过，但没人害怕，我们一直往前冲，终于我们胜利了！”说着，笑容在布满沧桑的皱纹里散开，老人眼里闪烁出光芒，那是属于他的独家记忆。
　　1944年，林旭光被调入运输连做副连长兼指导员。在战役中，运输部队是极为重要的角色--在偏远的滇西，弹药与粮食是否能及时到达一线战场，直接左右着战局的胜负。
　　那天，在云南保山，林旭光所在的部队遭到日军猛烈的袭击。上有飞机轰炸，前有机枪扫射，场面异常惨烈。遍地漆黑的子弹壳，烽火齐鸣的炮火声，枪林弹雨中，林旭光和战友们没有退缩，而是无所畏惧、勇往直前。
　　“一冲上阵地，满脑子是怎么消灭敌人，都没工夫想着‘怕死’。”林旭光老人回忆起当时硝烟弥漫的战斗场景，眼睛里泪花闪闪。战场上，日军的机关枪扫射，子弹射穿了他的裤脚，万幸的是，他的腿安然无恙。待战场硝烟散去，林旭光很多战友都牺牲了。“我去找（战友），找不到，从此再没见过他们。”想起这些，这位94岁的老人声音颤抖，泪水溢满了眼眶。
　　那部壮丽的抗战史诗，从他的青春划过，留下了深深的烙印。
　　抗战老兵金福元：
　　无悔从戎保家国
　　95岁高龄的抗战老兵金福元，3日收到了一份特殊的礼物--由宁波关爱抗战老兵志愿队委托温州志愿队转交的勋章。一枚银闪闪的勋章，记录了老人参战的峥嵘岁月。躺在病床上的金福元老人，面对勋章时，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用尽力气敬起了军礼，这是一名抗战老兵为战争胜利75周年献上最朴素的贺礼。
　　抗战老兵金福元
　　金福元老人的前半生，在战火纷飞中走过，看到如今的和平昌盛，尽管身体虚弱，但今日的老人难掩激动：“祖国强大了，大家的日子都越过越好了，这足以告慰英灵。”
　　关爱抗战老兵温州志愿队负责人高志凯，对金福元老人的故事如数家珍。自2013年志愿队在寻访老兵中联系上金福元后，得知老人没有子嗣，志愿队就主动承担起照顾老人的大小事宜。每每聊起抗战历史，老人讲述最多的，是一次执行炸日军司令部的秘密任务。
　　1944年，在第九教导营特务连任职的金福元，以送礼物的名义，率领三人小组进入日军在海门的一个司令部安放定时炸弹，在安全撤离20分钟后，炸弹爆炸。这次行动成功后，他晋升为中尉。
　　18岁时投身抗日，主动前往中美特种技术合作所报名，经过训练成为身配美制左轮手枪，掌握侦察、爆破、擒拿、情报、通信等专业技能的特工，金福元的抗战经历充满艰险传奇。面对一个个艰难的任务，金福元从未退缩，他坚信，至暗时刻一定会过去，光明就在眼前。搜集情报，摧毁敌人的计划，为前线战争争取更多机会，参与游击战……直到抗战胜利几年后，他告假还乡，从此与老伴过着下地劳动，靠着种田的收入为生的清贫生活。
　　闲暇时，金老也喜欢给年轻的孩子们讲述那一段浴血奋战的历史。讲到动情处，他不忘叮嘱这些后来者：要倍加珍惜现在的和平，刻苦学习报效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