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民营经济发展与创新的若干思考-2006-9-30

马津龙

按：该文为本人于9月26日下午在王建满书记召开的“温州发展战略专家座谈会”上的发言。
1、关于温州民营经济发展的优劣势分析
研究温州民营经济的发展战略问题，需要发扬优势，避免或弥补劣势。
温州民营经济发展的优势在于①民营化的率先创新；②产业集群的普遍形成；③温州商人群集的关系网。后者曾被有关学者称之为“人格化”、“人情化”交易而受到抨击。其实，温州商业网络的人格化特征并不是内生于温州文化或者为温州所特有，而是先发商业社会的经济主体对现实制度环境和制度安排的回应。这种基于亲缘、地缘的群集不仅可以利用关系网的各种信息以节约交易费用，而且可以大大降低信用风险，在低信用的市场条件下尤其如此。
问题在于，民营化的先发优势如果没有不断创新势必弱化，而单纯自发的需求诱致性创新已经难以深化。因此，启动政府强制推行的供给导向型民营化创新机制，与自发的需求诱致性创新双管齐下，是温州保持民营化先发优势的关键。均瑶公司15年前的包机以及目前的组建航空公司（本人日前参加了均瑶集团在上海西郊宾馆举行的吉祥航空公司首航庆典活动），是两种创新方式相结合的典型案例。
产业集群如果没有知名企业和名牌产品的支撑，迟早有可能走向衰落。温州优秀企业家在不同产业间的分布很不均衡，某些缺乏优秀企业家从而缺乏知名企业和名牌产品的产业集群，将面临“生存还是死亡”的问题。温州的灯具产业就是前车之鉴。其他产业的优势企业向这些产业的延伸，有可能成为这些产业创名牌的捷径，有关企业正在着手进行这方面的尝试。
温州民营经济发展的劣势在于①资源禀赋特别是土地资源的劣势；②区位条件的劣势；③科技、教育和人才的劣势。温州龙头骨干企业较为普遍的跨地区发展，既是企业本身扩张的需要，也是回避劣势的选择。
2、关于部分龙头骨干企业的跨地区发展
温州民营企业中龙头骨干企业的跨地区发展引人注目，特别是在上海，工业电器的正泰、德力西、天正三巨头，全国最大的休闲服企业美特斯邦威，进入航空业的均瑶，以及墙壁开关的飞雕、小家电的奔腾等公司，都有较大投资，其中不少企业已经成了以上海为主的企业。
对于那些有必要依托于全国性中心城市的企业来说，公司的经营重心向中心城市的转移符合企业发展的要求。天正、美特斯邦威、均瑶、奔腾都属于这种情况。某些企业如果不作这种选择，很难取得现有的成功。从这样的意义上说，哪怕重心向外转移的企业，对温州部分的发展未必是不利的。
绝大多数企业不仅不可能完全脱离温州，而且利润来源大都仍将以温州部分为主。与上海等发达城市相比，温州有劳动成本较低的优势；与中西部的落后城市相比，温州有产业集群的优势。因此，尽管正泰、奔腾等公司在上海园区的占地、投资都远大于温州，但温州部分只要正常发展并继续得到政策扶持，利润率很可能会长期高于上海。
温州商人群集形成的基于地缘的关系网，是维系跨地区发展企业与温州联系的有力纽带。例如正泰、德力西、天正等公司，企业员工甚至包括技术、管理骨干多半来自外地，但这些企业在各地的经销商90%以上为温州商人（基本上是乐清市柳市镇人）。因此，加强与在外温州商人的联系——以130多个外地温州商会为中介——应成为所有有关经济部门的一项重要工作。
3、关于自主创新
温州的企业家资源较为丰富，因此，以企业家为灵魂的熊彼特意义上的创新层出不穷。但温州缺乏技术人才，因此，以技术员工为主体的自主创新乏善可陈。例如打火机，面对CR法规，温州企业家积极应对，力争使对方取消该项“技术壁垒”，但几乎没有什么企业具备在技术上攻克CR的能力和进行这方面的努力。其他一些产业同样存在这种现象，只要面临国际上的“技术壁垒”，也有可能陷入困境。
因此，推动温州民营企业自主创新机制的启动并不是赶时髦，实属当务之急。
所幸的是已有一些企业具备一定的自主创新能力并不断强化自主创新机制。例如正泰公司，已经初步形成了一支在技术上自主创新的队伍。奔腾公司也是这样，之所以能在强手如林的小家电行业迅速崛起，就在于该公司具有较强的自主创新能力。
4、关于产业结构的优化升级
比较优势原理决定了温州现有产业的选择，而产业集群的崛起、品牌的创立以及温州商人关系网的形成，又强化了比较优势，使温州民营经济的发展在产业结构上形成较为稳定的路径依赖。因势利导，强化现有的竞争优势，特别是进一步推动企业创品牌——从中国名牌产品、驰名商标到行业唯一性、排他性的标志性品牌到国际性品牌——应成为今后基本的战略选择。
传统产业运用高新技术，或者与国内外的高新技术企业配套，是温州现有企业走新型工业化道路的主要形式。部分企业选择对本地科技、教育水平的依赖程度不高、对产业集群的依赖程度也不高、技术升级相对稳定的高新技术产业，例如海螺集团活体指纹识别技术的研发成功及其模块的投产，也可能成为温州高新技术产业发展的现实选择。
关于温州民营企业较为普遍的多元化发展战略（以往较为集中地进入房地产领域，今后有可能相对分散），尽管不能作为普遍的长期战略，但在中国转型期特定的经济发展条件下，至少可以作为获取赢利并支撑主业的权宜之计。例如天正集团目前在南京陆续开盘的“天正湖滨花园”房地产项目，毛利在10亿元以上，大大高于该公司规模庞大的工业电器的利润。当然，从长远来说，温州的优势企业如果真的以创国际性品牌为目标，那么，就应该坚持本行，心无旁骛地专注于主业。
5、关于家族企业的制度创新
温州的民营企业不仅现在基本上都是家族企业，而且在相当长的时间里，只要中国人强烈的家族传承文化尚未改变，温州的乃至中国的民营企业仍将普遍表现为家族制。因此，就普遍意义上说，民营企业制度创新的出路不应该也不可能是突破家族制。在家族制的框架内寻找克服家族制局限性的制度安排，是民营企业制度创新的一个悖论、一道难题。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多的企业将面临权力在家族之内的代际传递。强化新一代继承型企业家的“所有权能力”，克服家族企业在人才特别是高层管理人才使用上的局限性，是关系民营企业长盛不衰的困难而不容回避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