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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无语则祭

【新三国演义】自信堪比罗贯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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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08:1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修改增删版
第1回 蔡邕上直言黜逆方 张角三兄弟举旗反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调寄《临江仙》
  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远古时,不知纪年,三皇得道之统,立于中央,神与化游,以抚四方,天下无所归其功;而后五帝时,则天法地,有言有令,而天下太平,君臣相让其功。民不知帝力,作壤上歌而唱:“朝出而耕,暮至而归,帝力于我何用哉!”
   其后道德废,王者出,而尚仁义;夏、商、周前后立国,分封建王、公、侯、伯、子、男爵国,周时至有分封一千八百诸侯。
  其后仁义废,伯者出,而尚智力;五霸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吴夫差、越勾践相继登台,尊王号令。
   其后智力废,战国出,而尚谲诈;圣人知道不足以理,则用法;法不足以理,则用术;术不足以理,则用权;权不足以理,则用势;势用,则大兼小、强吞弱;诸列国皆被齐、赵、魏、燕、楚、韩、秦鲸吞蚕食合并;
  其后七国连兵结难,战争不已,六国之君,非疏道德而亲权势,并入于秦。秦始皇焚文书,建长城,征五胡,立制度,一决于法,陈胜揭竿起;及秦灭之后,楚、汉分争,项羽封建不敌刘邦半封建半郡县,垓下四面楚歌,一战而亡,至此天下并入于汉,疆域始定。

  却说汉朝自高祖斩白蛇而起义,一统天下,外示儒仁,内杂霸术;后来王莽篡权,力行新政,弊病百出,苛苦天下,虐毒人民,起义风起云涌,此伏彼兴,新朝短命而亡。后来光武中兴,复续汉祚,经十二帝,传至献帝,遂分为三国。
  推其致乱之由,殆始于桓、灵二帝。桓帝禁锢善类,戗害党人,崇信宦官。及桓帝崩,灵帝即位,大将军窦武、太傅陈蕃共相辅佐。时有宦官曹节等弄权,窦武、陈蕃相谋诛之,机事不密,反为所害,中涓自此愈横。
  士子领袖李膺、范滂、杜密、朱宇、荀翌、翟超、刘儒等率清流及太学生三万余人,危言深论,针砭弊端,讥议患害,不隐豪强。自公卿以下,莫不畏其贬议,屣履到门。
  欲以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感悟及要挟于朝廷,欲令惕栗生警,使拨乱反正;激起宦官大恐慌,不禁震怒,使人构陷上告曰:“李膺等养太学游士,交结诸郡生徒,更相驱驰,共为部党,诽讪朝廷,疑乱风俗。”“别相署号,共为部党,擅权纷乱,图危社稷。”
  大长秋曹节因此讽有司奏“诸钩党者故司空虞放及李膺、杜密、荀翌、翟超、刘儒、范滂等,请下州郡考治。”
  是时帝新即位,年十四,见奏书,问曹节等曰:“何以为钩党?”
  曹节对曰:“钩党者,即党人也。”
  帝曰:“党人何用为恶而欲诛之邪?”
  曹节对曰:“皆相举群辈,欲为不轨。”
  帝曰:“不轨欲如何?”
  曹节对曰:“欲图社稷。”
  于是天子震怒,命穷治是狱,班下郡国,逮捕党人,布告天下,使同忿疾,遂命收执李膺等,或谓李膺曰:“可去矣!”
  李膺曰:“事不辞难,罪不逃刑,臣之节也;吾年已六十,死生有命,去将安之!”乃诣北门诏狱,考死;门生故吏并被禁锢。
  侍御史景毅之子景顾为李膺门徒,未有录牒,不及于谴,景毅慨然曰:“本谓李膺贤,遣子师之,岂可以漏脱名籍,苟安而已!”遂自表免归。
  汝南督邮吴导受诏捕范滂,至征羌,抱诏书闭传舍,伏床而泣,一县不知所为。范滂闻之曰:“必为我也。”即自诣狱。
  县令郭揖大惊,出,解印绶,引与俱亡,曰:“天下大矣,子何为在此!”
  范滂曰:“范滂死则祸塞,何敢以罪累君。又令老母流离乎!”其母就与之诀,范滂白母曰:“仲博孝敬,足以供养。滂从龙舒君归黄泉,存亡各得其所。惟大人割不可忍之恩,勿增感戚!”仲博者,范滂弟也。龙舒君者,滂父龙舒侯相显也。
  母曰:“汝今得与李、杜齐名,死亦何恨!既有令名,复求寿考,可兼得乎!”范滂跪受教,再拜而辞。
  顾其子曰:“吾欲使汝为恶,恶不可为;使汝为善,则我不为恶。”行路之人闻之,莫不怆凄,感动流涕。
  范滂囚狱中,狱吏谓曰:“狱有惯例:凡坐系者,皆备祭物,祭皋陶,盖皋陶乃立法之始祖,公明为神,君何不祭之。”
  范滂曰:“皋陶,古之直臣,知范滂无罪,将理之于帝,如其有罪,祭之何益!”众人由此亦止。
  宦官所亲法吏,拷掠党人,其辞所连及陈寔之徒二百余人,或有逃遁不获,皆画影图形,悬金购募。使者四出,相望于道。
  陈寔曰:“吾不就狱,众无所恃。”乃自往请囚。
  故司空虞放、太仆杜密、长乐少府李膺、司隶校尉朱禹、颍川太守巴肃、沛相荀翌、河内太守魏朗、山阳太守翟超、任城相刘儒、太尉掾范滂等百余人,皆惨死狱中。余或先殁不及,或亡命获免。
  自此天下豪杰及儒学有行义者,宦官欲一网打尽,一切指为党人;诸为怨隙者,因相陷害,睚眦之忿,白眼之恨,傲词之仇,皆使滥入党中,阿附坐死。又州郡承旨,或有不尝交关,亦未离祸毒。其死、徙、废、禁者六七百数,而系狱者尚数百人,妻子皆徙边。
  唯陈寔虽自赴狱,中常侍张让力请救之。初,张让之父死,归葬颍川,虽一郡毕至,而名士无往者,张让甚为耻之,而陈寔独吊焉。及诛党人,张让以陈寔故,皆从其请,多所全宥。张让虽贪浊,恩怨亦甚分明。
  宋司马光读史至此,喟然拍案长叹,郁忿难消,块垒难解,因此奋笔而作《保身说》曰:“天下有道,君子扬于王庭,以正小人之罪,而莫敢不服;天下无道,君子括囊不言,以避小人之祸,而犹或不免;倘人生昏乱之世,不在其位,四海横流而欲以口舌救之,臧否人物,激浊扬清;撩蛇虺之头,践虎狼之尾,以至身被淫刑,祸及朋友,士类歼灭而国随以亡,不一悲乎!夫惟郭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申屠蟠见机而作,不俟终日,卓乎其不可及也。”
  郭泰、申屠蟠皆当时第一等名士,因慎言谨笃而免其祸。
  熹平五年,永昌太守曹鸾上书曰:“夫党人者,或耆年渊德,或衣冠英贤,皆宜股肱王室,左右大猷者也;而久被禁锢,辱在涂泥。谋反大逆尚蒙赦宥,党人何罪,独不开恕乎!所以灾异屡见,水旱荐臻,皆由于斯。宜加沛然,以副天心。”
   帝省奏,问左右内官,内官皆曰:“此党人余孽也。”帝大怒,即诏司隶、益州槛车收捕曹鸾,送槐里狱,掠杀之。于是诏州郡更考党人门生、故吏、父子、兄弟在位者,悉免官禁锢,爰及五属。
  宦者由是越发气盛,凌轹省司,百官侧目。
  建宁二年四月望日,帝御温德殿。方升座,殿角狂风骤起。只见一条大青蛇,从梁上飞将下来,蟠于椅上。帝惊倒,左右急救入宫,百官俱奔避。须臾,蛇不见了。忽然大雷大雨,加以冰雹,落到半夜方止,拔大木百余,坏却房屋无数。
  帝躬不安,诏公卿以下各上封事。大司农张奂上疏曰:“昔周公葬不如礼,天乃动威;今窦武、陈蕃忠贞,未被明宥,妖眚之来,皆为此也。宜急为改葬,徙还家属,其从坐禁锢,一切蠲除。”帝深嘉张奂之言,以问诸常侍,左右皆恶之,帝不得自从。
  郎中谢弼上封事曰:“故太傅陈蕃,勤身王室,而见陷群邪,一旦诛灭,其为酷滥,骇动天下;而门生故吏,并离徙锢。蕃身已往,人百何赎!宜还其家属,解除禁网,夫台宰重器,国命所系,今之四公,唯司空刘宠断断守善,馀皆素餐致寇之人,必有折足覆餗之凶,可因灾异,并加罢黜,庶灾变可消,国祚惟永。”左右恶其言,出为广陵府丞,去官,归家。曹节从子曹绍为东郡太守,以它罪收谢弼,掠死于狱。
  建宁四年二月,洛阳地震;又海水泛溢,沿海居民,尽被大浪卷入海中。
  光和元年,南宫寺雌鸡化雄,但头冠未变,鲜红如血,诏以问议郎蔡邕,对曰:“头为元首,人君之象也;今鸡一身已变,未至于头,而上知之,是将有其事而不遂成之象也。若应之不精,政无所改,头冠或成,为患滋大。”
  六月朔,黑气十余丈,形貌似龙,飞入温德殿中。司徒杨赐上书对曰:“今嘉德殿所见黑气,考之经传,应虹蜺妖邪之气,不正之象也。春秋谶曰:‘天投虹蜺,天下怨,海内乱。’加四百之期,亦复垂至。易曰:‘天重象,见吉凶,圣人则之。’疑妾媵之中,有因爱放纵,左右嬖人,共专国朝,欺罔日月。”
  秋七月,有虹现于玉堂;五原山岸,尽皆崩裂。种种不祥,非止一端。朝廷焦心,载怀恐惧。帝下特诏问群臣以灾异之由。
  议郎蔡邕上疏对曰:“臣伏思诸异,皆亡国之怪也。天于大汉殷勤不已,故屡出祆变以当谴责,欲令人君感悟,改危即安。”以为蜺堕、鸡化,乃妇寺干政之所致,又直言不讳例举数大臣奸邪贪浊,徇私舞弊,为国招讥,言颇切直。
  帝览奏叹息,因起更衣,放奏疏于几案上。曹节见帝出,擅自取而窃阅之,恼怒交加,悉将其语,宣告于左右;左右恐栗,遂构通其为蔡邕奏疏中所裁黜者,狼狈为奸,侧目思报。乃使人飞章言“蔡邕、蔡质数以私事请托于刘合,刘合不听。蔡邕含隐切,志欲相中。”以此事陷蔡邕于罪,帝无奈,只得诏下尚书召蔡邕诘状。
    蔡邕上书曰:“臣实愚戆,不顾后害,陛下不念忠臣直言,宜加掩蔽,诽谤卒至,便用疑怪。臣年四十有六,孤特一身,得托名忠臣,死有余荣,恐陛下于此后,不复闻至言矣!”
  司隶于是下蔡邕于洛阳狱,劾以“仇怨奉公,议害大臣,大不敬,法当弃市。”
  事奏,中常侍吕强悯惜蔡邕无罪,力为鸣冤伸情,帝亦更思其章,赤心耿耿,跃然纸上,又信任吕强,遂忤宦官及司隶意,出诏曰:“减死一等,与家属髡钳徙朔方,不得以赦令除。”
  大臣皆以蔡邕为戒,咸怀窃禄尸位而已,无人敢再直言,朝政日非,以致天下人心思乱,盗贼蜂起。
  蔡邕流放朔方,途中过越,遇一老叟身披大红衣袍,如火炭般鲜艳,手持双棰,上下挥舞,鼓于某山大石上,隆隆作声,竟如铜鼓震响,见蔡邕,乃指天象语之曰:“皇天不言,以象设教,此也;天将遣陈蕃、窦武、李膺辈下界,天下不久将乱矣。”
  蔡邕曰:“此皆党人之魁,忠义之士,何为昔忠而今乱者?”
  老叟曰:“彼积愤怨已久,一朝下降,不为巨寇,必为叛臣,皆所不辞耳;不信吾言,不久乃验。”言毕,身忽不见,蔡邕博物之人,亦为之嗟怪不已。




  时巨鹿郡有兄弟三人,一名张角,一名张宝,一名张梁。
  那张角本是个不第秀才,因入山采药,山深,日暮路迷,正彷徨无计间,遇一老人,碧眼童颜,仙风道骨,手执九节藜杖,呼张角曰:“子非张角也?”
  张角奇曰:“老丈何以知吾名?小子正是张角。”
  老人曰:“今天下纷纷,怨戾之气上冲天宇,郁积不散,不久,瘟神将应运,降临世间,老夫观汝眉宇间,有大善之气,故要汝下救尘世人民之苦。”
  张角曰:“吾一介穷生,何得救天下生灵?老夫莫拿吾取笑。”
  老人曰:“此乃天命也,老夫也只是奉天道而行;汝随老夫来,稍后便知。”
  张角唯唯,老人便唤张角至一石洞中,取石桌上天书三卷授之,曰:“此书名《太平要术》,汝得之,好生研读,当代天宣化,普救世人;若萌异心,必获恶报。”并将手中九节杖相赠。张角跪受,拜问姓名。
  老人曰:“吾乃南华老仙也。”言讫,化阵清风而去。
  张角喜,望清风所去再跪拜,因此知是仙书;自得此书,药也不采了,功名之书也不读了;晓夜攻习,依样抓方,年余,便竟能呼风唤雨,遂自号为“太平道人”。
  至中平元年正月内,果然疫气流行,汤药皆不能治,人心惶惶,束手无策;张角乃依书所教,活人无数;乃创太平道,托有神灵,遣八使以善道教化天下,人皆尊称为“大贤良师”。
  其道,奉事黄老道,畜养弟子,师持九节杖,散施符水咒说,教病人闭目默思,诚心叩头思过,此项毕,方以符水使饮之,得病或日浅而愈者,则云此人信道,故得神垂救;其或不愈,则言其为不信道,或信不切,故神不救。以此为人治病,病者居然大多而能愈。
   张角与弟子,每散符水时,谆谆向人宣讲,其意大同小异,无非是曰:“古者上君以道服人,大得天心,其治若神,而不愁者,以真道服人也;中君以德服人,下君以仁服人,乱君以文服人,凶败之君将以刑虐杀伤服人。当今之世,乃下君至于乱君也。以文饰真,以刑怖人。夫饰文欺刑者不可以治,日致凶矣。今人之病,皆无道之君遭天之怒,故所召致也。”
  至有弟子甚加言曰:“帝王不能致天下于太平,此君何用?与木雕泥塑,何以别!是不如无君,倘可去之,则天下戾气自去,祥气自来矣,人间自乐地也。”
  张角又使众弟子暗中向人散播言语曰:“当今朝廷,腐朽无道,权在群下,政出多门,势位之家,更相荐托,有如互市;贵门恣横,货赂公行。地方官吏务以苛察相高,每有疑议,群下各立私意,刑法不壹,狱讼繁滋。上以使下,下以使更下,更下辈迁怒于吾民,吾民如砧板之鱼肉,任由宰割;罪苦皆吾等无辜之民受也。”
  此类言语惊世骇俗,民初不敢想,然一旦入耳,便觉亲切,仿佛自胸臆中亦有,便挥不去;至细思其言,聚而论辩,皆觉所言不虚,不我欺也;越发翕然信之;纵偶有不信者,亦觉入其道,借人多势众之恃,可以助缓急,甚可借此生财。
    故百姓皆叩首信向之,相互传告,闻者无不都愿入其道者;张角等因是故,被官府数以妖言惑众入狱,皆得因大赦而出;弟子更是奉若神明,顶礼膜拜,声势闻于朝野。
  时司徒杨赐,以张角等伪托大道,妖惑诳耀百姓,嚣尘日上,天下之民繦负归之,深以为忧,召掾刘陶告曰:“张角等遭赦不悔,而稍益滋蔓,今若下书州郡捕讨,愚民皆信服其教,恐更引不满,群起骚扰,必激其变,速成其患。”
  刘陶曰:“明公所虑是也,张角甚得各州郡愚民之心,若以兵讨,必激事端,速成其反,当得另想他法。”
  杨赐曰:“吾欲令嘱各州郡刺史、二千石,简别流人,各护归本郡,以孤弱其党,然后诛其渠帅,可不劳而定,何如?”
  刘陶喜曰:“此乃孙子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庙胜之术也;可行。”
  杨赐遂上书言之;恰于此时,竟于它事,为人弹劾而去位归田,故其上书之事,有司不为重,以致留中,搁架上而已。
  杨赐归乡前,知天下将乱,指洛阳宫门铜驼叹曰:“会见汝在荆棘中耳!”
  刘陶与奉车都尉乐松、议郎袁贡见朝廷不理杨赐奏,又连名上疏言之,曰:“圣王以天下耳目为视听,故能无不闻见;今张角支党不可胜计。前司徒杨赐奏下诏书,切令州郡,护送流民,会杨赐去位,不复捕录。唯会赦令,而谋不解散。四方私言,云张角等将窃入京师,觇视朝政,鸟声兽心,私共鸣呼。州郡忌讳,不欲闻之,但更相告语,莫肯公文。宜下明诏,重募张角等,赏以国土。有敢回避,与之同罪。”
  帝问左右中常侍,中常侍皆曰:“无斯事。此乃刘陶等不安分,欲造事,故危言耸听,求立功以晋爵也。况张角等十余年,为民治病,是为朝廷抚民,功在国家也。”帝颔首而信之。
  却说张角广收徒弟,自有亲传徒弟五百余人,其弟张宝、张梁亦各有徒数百人;学成后,皆使其徒云游四方,俱能书符念咒,转相诳惑;十余年间,众徒至数十万,连结郡国,出入豪贵。
  次后徒众日益多,张角声言,为便于管理,于全国乃为立三十六方,方者,犹将军号也;大方万余人,小方六七千,各立渠帅,称为将军;暗中讹言:“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令人各以白土书“甲子”二字于京城寺门与州郡官府及家中大门上,言可以避害求福。
  青、幽、徐、冀、荆、扬、兖、豫八州之人,家家侍奉大贤良师张角图像;皆曰称其大贤良师名字,便可驱邪镇魔,获大安。
  张角遣其党大方马元义等先收荆州、杨州数万人,刻期发于邺城会合,以图大事。
  马元义欲以言挑之以试其党,乃与党徒曰:“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唯脸厚心黑,肚肠败坏,才可以取富贵;尤是官府,唯钱是认;钱多者,可无德而尊,无势而热,排金门,入紫闼。危可使安,死可使活,贵可使贱,生可使杀。是故忿争非钱不胜,幽滞非钱不拨,怨仇非钱不解,令闻非钱不发。可卖官,可卖法,可卖命;凡今之人,惟钱而已!此朝廷,人神共愤,要他何用?”
  党徒中一人曰:“今世风日下,人心不古,世降俗薄,到处皆是贪浊成风,反相与嗤笑廉清者;谀佞成风,反相与嗤笑正直者;软熟成风,反相与嗤笑刚毅者;竞进成风,反相与嗤笑恬退者;侈靡成风,反相与嗤笑俭约者;傲诞成风,反相与嗤笑谦默者。此正贾子所云:‘莫邪为钝兮,铅刀为割。’纵然君子好修,难敌小人嫉害之,使不容于当世,故中材以下,莫不变化而从俗,反无有如好修者之为害也。正《离骚》所言‘何昔日之芳草兮,今直为此萧艾也?岂其有他故兮,莫好修之害也!’世乱俗薄,士无常守,必然也。风俗衰变至于如此,天下何所望耶!”
   党徒中另一人曰:“今朝廷下官府,荒唐极矣;吾曾闻说如此一事:有一姓党官人,于路间见寒家平姓妻子貌美,便突入其家强占而奸之。平姓人告之官府,官府反问曰:‘汝有何证据,可证党姓人奸汝妻子。有人证否?’平姓人曰:‘我亲眼目睹,不是证据否?’府官曰:‘汝言安可为证据?若天下人皆汝如此说,岂非天下人皆是证据否?汝言当不得证据。’平姓人愤慨之极,乃诉冤苦于路人,一日,官府忽来人来抓捕,平姓人曰:‘吾何罪?’官府曰:‘党姓人告汝诽谤,言其强奸汝妻子,损害其名誉,汝安得无罪?’平姓人曰:‘此乃事实也,何得为诽谤?’官府曰:‘吾只问汝,损害其名誉否’平姓人曰:‘他若爱惜名誉,何得强奸吾妻?’官府曰:‘汝乃狡民也,损害人名誉,事实俱在,尚欲狡辩出脱乎?’平姓人曰:‘汝乃断案官人,何得不问因之起,而只问偏面之果也?’官府曰:‘汝不但狡辩,犹蔑视官府,不用大刑伺侯,安得认罪乎?’遂命拖出重捶二百大棍,拘押入狱。官府装疯卖傻,混淆是非,不公如此,人怒天怨,此辈死光死绝,我民人才有生路。”
  别党徒皆纷纷曰:“正是,官府比之强盗,更不堪甚矣;视我民命如草芥,只知盘剥刻虐;吾等只靠守法本分,勤兢劳作,取贵无门,取富无路,不若因民之怨,何不反他娘的?共举大事,成可以建公侯之业;事之不捷,也不过左右是死,亦胜于绝处默默郁郁等死。”
  党徒中一人推案而起,大声曰:“岂不闻昔年陈胜有语乎?大丈夫不死则已,死则举大名耳!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与其默而死,不如鸣而反,取将相之位,正在今日,何疑哉!”众情激奋,皆附言是。
  马元义曰;“汝众人皆是此意否?”
  众皆曰:“同一心也。”
  马元义大喜曰:“正是此说,待我贿赂朝中权贵,如此我起事时,使为内应,则攻破京城灭朝廷,只一举也。”
  众皆喜悦,马元义乃数往来京师,暗赍金帛珠宝,结交中涓封谞、徐奉等,封谞、徐奉亦慷然允诺,言己亦厌此朝廷久矣,若得有人灭此朝廷,便是去恶,乃上天好生之德,愿以为内应。马元义喜,乃使人驰骑回报张角,言诸事齐备,只等起事时间。
   张角与二弟商议曰:“至难得者,民心也。今民心已顺,若不乘势取天下,诚为可惜。”
  张宝曰:“今朝廷腐朽已极,蛆附蠹食,吾等一旦起义兵,旗檄所指,如同大火驱蝇,可立定也,望兄意决,极速起事。”
  张梁亦曰:“二哥所言,极是;天下之民,可谓苦汉久矣;无不翘首如盼甘霖,日夜祈盼义兵起,灭此无道朝廷。”
  张角曰:“昔刘邦反得,吾何以不能反得?今日朝廷之腐朽,吏治之刻虐,远甚于秦;刘邦反无道,吾亦反无道,何不可也!”
  张宝、张梁曰:“大哥所见,大是!咱家起兵,就是替天行道,吊民伐罪,救天下苍生!”
  张角曰:“吾党中,都是寻常平民,与一些于官府中不得志之人,大都无甚大见识,造乱有余,而攻城略地,治国安邦,却难。”
  张宝曰:“大哥有何建议?”
  张角曰;“昔年清流遭朝廷斩首的斩首,放黜的放黜,必也恨朝廷入骨,吾等要多加收罗;彼等人不但学识高拔,且多有胸藏韬略,又为士民所信望;若能为我用,我义兵一起,朝廷不足忧也。尤是二人,须得加意搜访,必要邀请到来。”
  张宝曰:“哪二人?”
  张角曰:“一是陈留人蔡邕,一是颖川人司马徽,若得此二人为我军师,大事谐矣。”
  张梁问曰:“此二人与他人有何异乎?”
  张角曰:“二弟于蔡邕,当不陌生,昔年屡屡上书朝廷,针砭弊政,怒责贪官污吏,意气风发,却为宦官勾结奸臣,联合害之;致放黜边远朔方。”
  张梁曰:“若是朝廷之官,皆如蔡邕正直,我等别说谋反,连说一下都是罪过,可惜这劳什子朝廷,正人非死即放,而奸人佞臣庙堂高居,真假倒置,黑白颠倒,真真怒煞人也。”
  张宝曰:“司马徽此名甚陌生,未尝听闻过。却是何人,大哥这般看重。”
  张角曰:“十五年前,此人乃颖川县中一小吏,虽卑职,却读书无数,县中大儒也不及他之宏博,因看不惯官吏坑蒙拐骗,欺压良民;作文讥刺县衙,得罪县令及其走狗,被构陷无妄之罪名,收捕狱中,至四年。”
  张宝曰;“此人有些意思,却不知如何讥刺?”
  张角曰:“恰颖川河中有一大石,形似毛发被烧光的老虎;此人造文曰:有一恶虎,被天神驱赶,逃至颖川,见县令出门,前敲锣开道,左右环拥,甚是威风,此虎想,做个县令不错,当夜遂潜入县衙,吞吃了县令,浑身一滚,自变成县令模样,当夜入内房,与县令妻妾同枕,妻妾皆惊诧,却又欢喜无比,更是怜爱,不知其为虎也。虎县令坐堂,见主簿、功曹、捕盗等皆是正人君子,心忌之,乃与黑夜,分别召入衙口,扑吃之,使唤狗、猪、狼入,变化其身而代之,然后肆无忌惮,县中常有人,莫名失踪;县民不堪其苦。”
   张宝曰:“此人倒是有趣;大哥又何亦识得?”
  张角曰:“那年,蔡邕放黜逆方,而权臣阳球还不愿放过他,竟派刺客来刺杀他,恰司马徽亦自狱中而出,行于道中,与蔡邕相遇,两人交谈甚是相欢,刺客赶到,欲斩杀二人,被我杀了刺客,将二人救下,因此知得二人事迹。”
  张宝曰:“如此,事不宜迟,亦早寻得二人为是。”
  张角点头,遂一面命得力之人去寻找蔡邕、司马徽。
  一面着人连夜私造黄旗,约以三月五日同时举事,内外俱起。
  一面使党徒造言于民间曰:“当日卓午,从天降下天神,身长三丈余,脚迹长尺二,白发苍须,戴黄巾,着黄裳,手持黎杖,口称是民主,今来报汝:天下换帝,立见太平;自此于世中行走三日,忽然不见。”
  一面使弟子济南人唐周,驰书报知封谞、徐奉等,做好内应事宜。
  唐周尝犯法,以法当死,时何进为河南尹,见其相貌魁伟,乃壮士也;自思自己亦出身市井,不禁起了惺惺相惜之念,将其曲法救下,唐周因此对何进感恩戴德。
  时何进亦颇闻张角事,命其继续以马元义为师,潜入黄巾高层内,侦探消息。
  何进尝问唐周曰:“吾闻汝师马元义,身长不过寻常人,据闻能在人前瞬间化现丈六金身,此传是真耶假耶?”
  唐周曰;“回大人,亦真亦假。”
  何进曰:“此何讲也?”
  唐周曰:“马元义法堂特设净水,人欲见之,至者必先令洗目而入,以洗目视之,宝莲台上,神将盔甲巍然;以不洗目视之,草制蒲台中一中年汉子,箕踞而坐而已,此乃药幻所致也。”
  何进叹曰:“非汝言,吾不悟也;妖言惑众,果有些门道也。”
  唐周曰:“以此,信徒信愈坚,聚者人愈众;纵知其假,亦趋投如鹜,盖有所求也。”
  何进曰;“此又为何?”
  唐周曰:“小人不敢言,恐唐突。”
  何进曰:“直言就是,不以汝言为怪。”
  唐周曰:“实是愚民为官府欺压苦也,故投之,以恃人多势大,欲仗其力,可以行私志也;吾始入其教,亦怀此念而已。”
  何进叹曰:“常言道,官若不修,凶过猛虎毒蛇,恶过强盗凶煞。斯言真不虚也。”
  故此,唐周知何进人甚善,颇有正义,更是甘心为其作事,得知张角发使约时举反,乃径赴河南省中向何进告变,何进闻告,大惊,急章快马流星报帝。
  帝乃召何进调兵擒捉马元义,马元义不知唐周叛变,其党大小头目俱被一网擒获,何进令车裂马元义于洛阳。
  马元义真铮铮铁骨,分尸就刑前,犹颜色不变,大骂不绝,曰:“朝廷造逆恶事,罄竹难书,人神共愤,天必灭之。”乃仰天大呼:“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刑场围观者,闻之无不凛然而战栗,寒意莫名自心生;帝又命收捕封谞等一干人下狱拷问。
  灵帝复以唐周告书下三公、司隶,使钩盾令周斌将三府掾属,案验宫、省、直、卫及百姓有事张角道者,诛杀宫省左右千余人,下文推考冀州,逐捕张角等。
  张角闻知事已露,大惊,急聚其所在渠帅,商议星夜举兵,自称黄天泰平。于是联络使骑纵横,七州二十八郡,一时俱起,数十万人皆著黄巾抹额,衣黄衣,冠黄冠,履黄履,故天下号曰黄巾贼,亦名为“蛾贼”。后世道服由此而兴,杀人以祠天。
  天下小民相向跪拜信趋,出荆、扬者尤甚,奔投张角;弃财产流溢道路,死者数百,而愿之无悔。
  张角自称“天公将军”,张宝称“地公将军”,张梁称“人公将军”。申言于众曰:“今汉运将终,大圣人出;汝等皆宜顺天从正,以乐太平。”
  安平、甘陵人各执其王刘续、刘忠以应之。
  南阳黄巾张曼成攻杀郡守褚贡。
   汝南黄巾败太守赵谦于邵陵。
  广阳黄巾杀幽州刺史郭勋及太守刘卫。
  巴郡妖巫张修亦反,以应之,寇郡县。
  四方百姓,裹黄巾从张角反者四五十万;咸宣言于民曰:“天、地、人三公将军,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
  所在燔烧官府,劫略聚邑,州郡失据,其势浩大,如惊涛海浪,贫民多来依附,官军望风而靡;旬日之间,天下响应,京师震动。
  四海民人纷纷传扬曰:“黄巾大类赤眉,并无霸王之略,此乃是上天憎厌内外诸臣,贪风炽盛,特生此恶魔,以荡涤之耳。”
  何进知事急,奏帝火速降诏,令各处严兵备御,讨贼立功。
  帝召群臣会议,问平乱之策,侍中费义宫对曰:今张角负滔天之逆,治恐难;盖张角,人之所附,非附张角也,苦兵、苦吏、苦敛也。今举世无一清官,无一廉吏,凡有手握点滴权力者,皆为狼为虎,相率食人,而民人之居者行者,俱不得安保其身命矣。贼知人心之所苦,特借均平安民为辞。一时愚民被欺,望风投降,而贼又为散财赈贫,发粟赈饥,以结其志,遂至视贼如归。人忘忠义,其实贼何能破各州县,各州县自甘心从贼耳。故目前胜着,须从收拾人心始。收拾人心,自从州、郡、县及各方镇将约束部位,令吏不害民,令兵不虐民,使民不苦兵、不苦吏。此乱方可平也。”
  帝喟然叹息,知是实言,不敢接答,乃问中常侍吕强曰:“如今黄巾反,所宜施行,何者为先?”
  吕强曰;“最急者,先欲示民以信;示民于信,无过于先诛左右贪墨贿浊者,大赦党人,李膺清流,便是朝野正气,不拨乱反正,何以服众?再料简刺史、二千石能否?如此可平人心,人心平,则盗无不平矣。”
  吕强,字汉盛,河南成皋人;忠贞奉公,不与佞幸同。是时宦官竞卖恩势,权邪怙宠,多嗜富贵,唯务聚敛,政以贿成,郡国贡献,皆先馈赂,然后得行,左右群臣,好上私礼。
   独吕强清俭退厚,玩好不凡,所事者惟笔研、丹青、图史而已;非份之财,一毫不取,最为守正;虽身为宦官,比之清流辈,亦不逊色;故帝亦信任之。
  皇甫嵩曰:“吕常侍所言大是,党锢久积,人情多怨愤;若久不赦宥,彼辈倘轻与张角合谋,为变滋大,悔之无救。”
  帝深惧其言,乃采纳之,大赦天下党人,唯张角兄弟不赦。
  一面诏公卿出马、弩,举列将子孙及吏民有明战阵之略者,使自诣公车。帝怒封谞、徐奉与黄巾通谋,乃诘责诸常侍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通,为可斩未?”诸常侍皆叩头曰:“此王甫、侯览所为也!”于是诸中常侍、小黄门自惊疑,俱怖惧,人人求退,又各自征还宗亲、子弟在州郡者。
  一面诏各州郡修理城池攻守,简练器械,进封河南尹何进为大将军,率左右羽林五营士屯都亭,以镇京师。并同时置八关,自函谷、大谷、广城、伊阙、轘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并设都尉官,以守之。
  一面尽出中府藏钱、西园厩马,以分赏犒劳军士。
  一面遣中郎将卢植、皇甫嵩、朱俊,各引精兵二万,分三路讨之。
  且说张角一军,前犯幽州界分。
  幽州太守刘焉,字君郎,乃江夏竟陵人氏,汉鲁恭王之后也。当时闻得贼兵将至,召校尉邹靖计议。
   邹靖曰:“贼兵众,我兵寡,明公宜作速招军应敌。”刘焉然其说,随即出榜招募义兵。
   欲知招募情况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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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17 08:35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110回 董承黑夜访刘备 曹操煮酒论英雄 
  却说董承等问马腾曰:“公欲用何人?”
  马腾曰:“见有豫州牧刘玄德在此,何不求之?”
  董承曰:“此人虽系皇叔,今正依附曹操,安肯行此事耶?”
  马腾曰:“吾观前日围场之中,曹操迎受众贺之时,云长在玄德背后,挺刀欲杀曹操,玄德以目视之而止。玄德非不欲图操,恨操牙爪多,恐力不及耳。公试求之,当必应允。”
  吴硕曰:“此事不宜太速,当从容商议。”众皆散去。
  次日黑夜里,董承怀诏,径往玄德公馆中来。门吏入报,玄德迎出,请入小阁坐定。
   关羽、张飞时正饮酒取乐,闻有人拜访玄德,酒也喝了,连忙走出,侍立于刘备两侧。
  董承心曰:“此二人对刘备恭敬至此,竟至以屈己之威武,甘为刘备抬轿子,而抬高刘备之身份,刘备此人,看来果然有不凡处。”
  玄德问曰:“国舅夤夜至此,必有事故。”
  董承曰:“白日乘马相访,恐曹操见疑,故黑夜相见。”
  玄德一面命取酒相待;一面笑曰:“吾等光明磊落,作事坦荡,何惧曹操疑心?”
  董承曰:“看来,玄德倒有疑吾之心。”
  玄德曰:“此何言也?”
  董承曰:“吾夜来拜见,玄德是否疑有不磊落事?”
  玄德曰:“国舅误会矣,吾无有此意。”
  董承曰:“吾来此,专为有一事请教。”
  玄德曰:“请问何事?”
  董承曰:“前日围场之中,云长欲杀曹操,将军动目摆头而退之,何也?”
  玄德失惊曰:“何有此事?云长焉能行此事耶!”
  董承曰:“公不必见疑,亦莫相瞒,吾此来,并无恶意。”
  玄德曰:“公何以知之?”
  董承曰:“人皆不见,某独见之。”
  玄德不能隐讳,遂曰:“舍弟见曹操僭越,故不觉一时发怒耳,后悔之不已。”
  董承掩面而哭曰:“朝廷臣子,若尽如云长,何忧不太平哉!”
  玄德恐是曹操使他来试探,乃佯言曰:“曹丞相治国,尊贤重才,事皆决以法理,为何忧不太平?”
  董承变色而起曰:“公乃汉朝皇叔,故剖肝沥胆以相告,公何诈也?”
  玄德曰:“恐国舅有诈,故相试耳。”
  董承曰:“公出自宗室,为帝皇叔,天下瞻望,社稷镇卫,岂得雷同,容容无违而已。吾亦身为国舅,数有薄功;今曹操放纵为害,若除得曹操,使政出圣主,天下太平,可翘足而待也!”
  玄德曰:“曹操多耳目,恐事未会,先受其祸。”
  董承曰:“为国皇亲,焉容眼睹倾危而不持乎!”
  玄德曰:“国舅所责甚是,然不知帝心如何?”
  董承曰:“我果知皇叔乃心王室。”于是董承取衣带诏出,令观之,玄德不胜悲愤。又将义状出示,上止有六位:
  一,车骑将军董承。
  二,工部侍郎王子服。
  三,长水校尉种辑。
  四,议郎吴硕。
  五,昭信将军吴子兰。
  六,西凉太守马腾。
  玄德曰:“公既奉诏讨贼,刘备敢不效犬马之劳。”董承拜谢,便请书名。
  玄德亦书“左将军刘备”,押了字,割指血印之,付董承收讫。
  董承曰:“尚容再请三人,共聚十义,以图国贼。”
  玄德曰:“兹事体大,乃破家灭族之祸;君切宜缓缓施行,不可轻泄;宁缺毋滥,所信非人,祸莫大矣。”
  董承曰:“玄德所言,是也。”
  玄德曰:“曹操专制朝政,必危刘氏,天下非之,乃莫敢先举,此宗室之耻也;若吾得掌兵事,必举锋诛曹,为天下除奸。”
  董承曰:“若得成事,由刘皇甫入朝辅佐,海内必和。”二人共议到五更,董承始辞别而去。
  自迁都许都后,曹操就一直提备董承,董承久经大战,又居车骑将军要职,先是与袁术、张杨合盟,据险同拒曹操入洛阳,迎帝驾,使得曹洪兵不得进。后迫于韩暹、杨奉专权,才无奈放曹操而入,却被曹操夺了朝政大权,正是群狼自斗,引虎而入,心焉得不恨;此番刘备来了,难测其心,也一并提备。
   故早有暗谍报与程昱,程昱急往见曹操谓曰:“国舅董承,不知何故,于黑夜谒见刘备,敢是有什么谋议?若二人同心,恐于主公大不利。”
  曹操曰:“未知是何谋议?刘备是何态度?”
  程昱曰:“董承用心不良,明矣;否则何黑夜访人乎?此不情理之事,足证其叵测;至于刘备,如何回复董承,此乃私议隐秘之事,焉得知?不过,二人于府中饮酒相谈至半夜,想是商谈甚欢。”
  曹操曰:“此不可为罪证,只可供怀疑,无真凭实据,动二人不得;加紧防备便了。”
  程昱曰:“丞相何不召刘备,以试其情否?”
  曹操曰:“汝言甚是,吾当一试。”
  玄德自画名按印后,提心吊胆,恐平地祸起,也严防曹操谋害,就于所居下处后园种菜,亲自浇灌,以为韬晦之计。
  关羽、张飞二人曰:“兄不留心天下大事,而学小人之事,何也?”
  玄德曰:“此非二弟所知也。”二人乃不复言。
  一日,关、张不在,玄德正在后园浇菜,许褚、张辽引数十人入园中曰:“丞相有命,请使君便行。”
  玄德惊问曰:“有甚紧事?”
  许褚曰:“不知。只教我来相请。”
  玄德曰:“二位将军请先回,吾稍后便来。”
  许褚曰:“丞相命吾二人,务必请与公同往。焉可先回?”
  玄德曰:“既如此,容我更衣便行。”入内室中,只猜曰:“莫是董承事发?”转念又否:“不然,若董承事发,偌大事儿,吾不能无一丝风声。”
  又思自己有什么地方出差,思来想去,并无把柄;遂定下心,换了衣袍,随二人入府见曹操。
  张辽、许褚上前禀道:“报丞相,刘使君已请到。”
  曹操笑谓刘备曰:“在家做得好大事!”
  按礼节常理,曹操应先揖礼,作迎客词;然曹操省却常礼;此举,通常唯在最亲近之人,或最忌惮之人,才会使用。
  前者,以示熟不拘礼,表示亲近,自家人;后者,存在突出不意以试探之心。
  于玄德而言,心里怀着鬼胎,如同智子疑邻一般,最易疑神疑鬼,且皆以为是;顿时如半空响个炸雷在耳边,唬得魂飞魄散,心头上七八个吊桶,七上八落,不知作何回答。然面上仍能保持不露声色。
  曹操密察玄德脸色,心下了然,也不说破,乃执玄德手,走向后园,曰:“玄德学圃不易!”
  玄德心中悬着的大石头,方才放下,答曰:“无事消遣耳。”
  曹操叹曰:“汝倒好有闲情雅趣。”
  刘备曰:“不知丞相见召,有何指示?”
  曹操曰:“无事便不能相召乎?数日不见,甚是相念,欲与玄德共谋一醉。”
  时已至后园,后园里种着一片梅林,梅林间,露出一角飞檐,是一个亭子,由于建在梅树中,故叫梅亭;二人登阶入得亭中,园中名胜,尽收眼底。
  曹操指梅子累累,曰:“吾难得乘暇,偶来后园游值,适见枝头梅子青青,忽忆起去年征张绣时,失道缺水,将士皆渴,正无法可施时;吾突袭灵感,致心生一计,以鞭虚指曰:‘前面有大梅林,结子甘酸,可以解渴。’军士闻之,口皆生唾,身皆振奋,由是暂得不渴,乘此得以及前源。此紧急难关方始渡过。”
  刘备曰:“明公之急智,出人意表,真人所不及也。”
  曹操笑曰:“今见此梅,不可不赏;忆望梅止渴之功,想秦皇尚不忘封松五大夫遮雨之功,此梅济渴之德,岂可忘却;又值煮酒正熟,故邀使君小亭一会。”
  宋人张文潜有感,为之诗曰:
  木奴度淮辄为枳,后皇啬之理应尔。
  青梅千里江南春,何时相逢车马尘。
  我衰病齿不能酸,微香触皋舌生泉。
  想见曹瞒老狡猾,指林驻马三军前。
  玄德心神方大定;曰:“丞相雅德盛意,刘备感激不尽,只恐难当丞相厚爱,刘备薄资小才,怕让丞相失望。”
  曹操拍刘备肩膀,笑曰:“玄德何谦也,汝吾惺惺相惜,情同兄弟,如是谦来虚去,就难免露相矫情矣。”
  刘备亦笑曰:“正是,正是。”
  此时亭中石桌上,已设樽俎:盘置青梅,一樽煮酒。二人对坐,开怀畅饮;酒至半酣,忽阴云漠漠,雷声大震,聚雨将至。从人遥指天外龙挂,曹操与玄德凭栏观之。
  曹操曰:“使君知龙之变化否?”
  玄德曰:“未知其详。”
  曹操曰:“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春深,龙乘时变化,犹人得志而纵横四海。龙之为物,可比世之英雄。玄德足迹遍行千里路,久历四方,以汝目光如电,必知当世英雄。请试指言之。”
  玄德曰:“刘备肉眼安识英雄?”
  曹操曰:“休得过谦。”
  玄德曰:“刘备叨恩庇,得仕于朝;天下英雄,实有未知。”
  曹操曰:“既不识其面,亦闻其名。”
  玄德曰:“淮南袁术,兵粮足备,地大名盛,豪杰愿为驱使,可为英雄?”
  曹操笑曰:“此人狂妄自大,冒天下之不韪而欲思僭逆称帝,不识大务如此;此冢中枯骨,吾早晚必擒之!安得亵渎英雄之名!”
  玄德曰:“河北袁绍,四世五公,门多故吏;今虎踞冀、青、并三州之地,乌桓威服,势不可挡,谋臣猛将,名士宾客,部下能事者极多,可为英雄?”
  曹操笑曰:“袁绍色厉胆薄,好谋无断;干大事而惜身,见小利而忘命;能聚人,而不能用人:非英雄也。”
  玄德曰:“有一人党锢之余,名称八俊,单骑入荆州,兵不血刃,威镇八郡:刘景升可为英雄?”
  曹操曰:“此人于盛世时,可为三公之才;然其坐拥十万之师,坐观成败;乃自守之虏,此虚名无实,非英雄也。”
  玄德曰:“有一人血气方刚,借兵袁术,不过数千,几年间,东征西讨,便成江东领袖——孙伯符乃英雄也?”
  曹操曰:“孙策借父之名,而得成事,可谓豪杰之翘楚,然非英雄也。”
  玄德曰:“益州刘季玉,守有西川,沃野千里,民殷国富;可为英雄乎?”
  曹操曰:“刘璋虽系宗室,乃守户之犬耳,何足为英雄!”
  玄德曰:“公孙瓒白马义纵,羌、胡望风丧胆,坐镇幽蓟,可为英雄?”
   曹操曰:“公孙瓒不过一武夫也,知进而不知退,现正与袁绍交战,必为袁绍擒也;何足为英雄?”
  玄备曰:“已死之吕布,可为英雄?”
  曹操曰:“他若英雄,却何为人所擒而死也。”
  玄德曰:“如张绣、张鲁、韩遂、公孙康等辈皆何如?”
  曹操鼓掌大笑曰:“此等碌碌之辈,苟且小人,何足挂齿!”
  玄德曰:“吾交游不广,孤陋寡闻,舍此之外,刘备实所不知。”
   曹操曰;“君可知何为英雄乎?”
  玄德曰:“愿闻高见,吾洗耳恭听。”
  曹操曰:“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聪明秀出,胆力过人;德足以怀远,仁足以得众,明足以照下,信足以怀殊俗,识足以鉴古,才足以冠世,智足以决嫌疑,操足以厉贪鄙,身足以为仪表,守节而无挠,处义而不怒,见嫌不苟免,见利不苟得。遇败不馁,逢胜不骄,有百折不挠之毅力,定大乱挽江河之能,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此则方乃为英雄。”
  说至此,曹操目光炯炯,凝视刘备,复曰:“功勋卓著,威名远扬,出入豪门大户,百姓所亲,诚信宽怀,明于领世,能效古人成事,又能补救败亡,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四海之内,皆视如妻子,此则可作英雄之主,乃天下之主也。”
  玄德曰:“此言甚大,似此,谁能当之?”
  曹操放下酒杯,以手指玄德,后自指,曰:“今天下英雄,惟使君与操耳!”
  玄德闻言,吃了一惊,手中所执匙箸,不觉落于地下;时正值天雨将至,电闪纵横,雷声大作。玄德乃从容俯首拾箸曰:“一震之威,乃至于此。”
  曹操望玄德,似笑非笑,曰:“丈夫亦畏雷乎?”
  玄德曰:“圣人迅雷风烈必变,安得不畏?”将闻言失箸缘故,轻轻掩饰过了。曹操遂不深究追问玄德,只心里曰:“此人若非大奸巨猾,必是懦弱无能。”
  后人有诗赞曰:
  勉从虎穴暂趋身,说破英雄惊杀人。
  巧借闻雷来掩饰,随机应变信如神。
  两人又饮数杯,天雨方住,见两个人撞入后园,手提宝剑,突至亭前,左右拦挡不住。曹操视之,乃关羽、张飞二人也。
  原来二人在家奈不得寂寞,便去城外射箭消磨时光,至兴尽方回府,听得玄德被许褚、张辽请将去了,二人暗责自己粗心,怎可擅离刘备,慌忙来相府打听;闻说在后园,只恐有失,故冲突而入。
  却见玄德与曹操对坐饮酒。二人方放下心,按剑而立,与曹操作礼。曹操问二人何来?
  云长曰:“听知丞相和兄饮酒,特来舞剑,以助一笑。”
  曹操笑曰:“此非鸿门会,安用项庄、项伯乎?”
  玄德亦笑;曹操叫人令曰:“取酒与二樊哙压惊。”
   关、张拜谢,取杯在手,一饮而尽;曹操曰:“二樊哙,此酒如何?”
  关羽、张飞齐曰:“好酒也。”
  曹操曰:“堪能似樊哙,能彘肩大肉乎?”
  云长曰:“怕不能也。”
  张飞曰:“吃大肉,俺老张最在行也。”
  曹操大笑,刘备、关羽、张辽、许褚亦随之大笑。张飞犹莫名曰:“吾说吃大肉在行,此话好笑乎?”众闻斯言,越发大笑。
   须臾席散,玄德辞别曹操,与关羽、张飞连袂而归。
  云长曰:“险些惊杀我两个也!”
  玄德曰;“适才饮间,亦惊杀吾也。”
  关羽、张飞忙问为甚?玄德遂以煮酒论英雄,落箸借雷掩饰之事说与关、张。关、张尚纳闷,不解其意,问是何意?
  玄德曰:“吾之学圃,正欲使曹操知我无大志;吾岂种菜者乎?不意曹操竟指我为英雄,此忌我也?我故失惊落箸;又恐曹操生疑,故借惧雷以掩饰之耳。”
  关羽、张飞赞曰:“兄真高见!”
  玄德曰:“许都不可久留,吾当思以脱身出之;二弟亦时须在意,作好随时外出之准备。”
  关羽、张飞应曰:“是。”
  欲知刘备是否脱身而出?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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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回 内外权斗使解数 董卓上表诛中涓
  且说曹操当日对何进曰:“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而从恶者驱出宫中,勒令回归故籍,便可解决,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
  话音刚落,只听一人扬声驳曰:“孟德素有卓识,吾素钦服,然此时此言,差矣。”
  众人回目观之,乃蒯越也;中庐人,字异度,是汉初策士蒯通之后,深谋足智,魁杰有雄姿,何进闻其名,辟为东曹掾。
  何进喜曰:“异度此言,必有所出,愿闻其详。”
  蒯越曰:“事若在交构初成,形势未露之前,孟德是言,不无道理,只须暗中收集中涓罪状,取得铁证,便可付一狱吏,按图索骥,以法律治之,足矣。”
  曹操曰:“今有何不同?”
  蒯越曰:“然今脸皮撕破,互相戒备,天下皆知,派人收集中涓罪状,中涓亦会派人收集吾等罪证,在座诸位,谁敢言都无贪贿违法之事也?若此,岂不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吾故曰孟德付一狱吏足矣,今不可行。”
  曹操叹曰:“异度此说,倒是不错;吾亦知此时,狱吏无能为也;孔夫子常曰:己不正,焉能正人;此言不虚也,互相收集罪状,如按法,皆要下狱。”
  何进曰:“以异度之见,今当何如?”
  蒯越曰:“若不以罪捕之,狱吏何近得阉宦之身,况宦官势力,根深蒂固,连接甚广,与朝中许多大臣、州郡要员俱成荣辱共命之体,何可轻举妄动,以打草惊蛇,自取其祸;昔年窦武,亦是国舅之尊,手握大权,兼有天下人望太傅陈蕃、少府李膺诸贤大臣襄助,只因诛杀消息走漏,而授宦官之柄,反遭诛杀,于今日形势亦甚相似;欲破此对峙僵局,诛灭宦官,唯绕开五营禁兵,召外兵进京戒严,方可行得。”
  袁绍大喜曰:“异度之说,正与吾意相合;五营禁兵与宦官瓜葛太深;昔年窦武之败,正是五营禁兵临时反戈,吾等亦要防得此招,故吾等按兵不动,便是要五营禁兵持中立,使不得动;以外兵入城戒严;外兵与宦官大臣皆无利害关系,自不忧有反戈之举。”
  蒯越曰:“然孟德所言,亦不差;召外兵,如此大动静,事必宣露;宦官必起孤注拼命之心。”
  何进曰:“依汝所见,当何如?”
  蒯越曰:“只要大将军不离军门,亦不进宫门,则宦官纵知将军召外兵,亦无奈何,唯束手坐待戒严军入;大将军在,则董卓、丁原等诸豪亦不敢起异心、有逆谋;故当务之要,是要保大将军安全。”
  曹操叹曰:“若召外兵入,宦官势必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欲向大将军下手,不可不防;万一大将军不幸骤出意外,后果则会如何?亦不可不预先为之准备。”
  蒯越曰:“若大将军万一出意外,则后果不堪设想,京城必变成豪雄战场也。”
  何进怒曰:“孟德此言,莫非亦怀私意耶?竟欲咒我死?”
  袁绍曰:“孟德忠义之人,绝无私意,只是出于多虑而已。”
  蒯越亦曰;“吾闻早年孟德曾蒙面,夜闯张让府,欲刺杀之,恨宦官者,不下于吾等,岂有私意,只意见不同罢了。”
  曹操退而私谓亲近曰:“志大才浅,轻躁贪功,仁而无断,处危地而不觉,乱天下者,必何进也!”
  众人议定,遂发诏,召西凉前将军董卓率兵屯关中上林苑,陈琳谏曰:“董卓数抗诏命,若召入京,恐不听调度,则是又生一事端矣。”
  何进曰:“吾正忧其数抗诏,才趁此宣诏入京,董卓数恶宦官,闻调兵戒严,诛宦官,必来无疑,正可解他兵权,留之在京,任以高爵虚职;使其西凉兵归辖于皇甫嵩,可一举二得也。”
  陈琳曰:“将军不怕其拥兵作乱?”
  何进曰:“此吾岂不思及?吾已有备,只令其限将三千军入;纵其有异心,亦足可制之;主簿无忧也。”
  陈琳闻此言,心下稍安,尚欲再劝,语到唇边,轻叹一声,吞咽下去,不再说话。
  何进使府掾太山人王匡东发其郡强弩劲卒,并召东郡太守桥瑁领兵屯城皋,这二处在路上,尚未到。
  并州刺史丁原领兵先到,乃迁丁原为武猛都尉,使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消息传入宫中,太后怒曰:“何得以外兵胁我妇人?我誓不为屈。”愤愤不从。
  何苗引其母舞阳君趋见何进,舞阳君谓何进曰:“汝致位通显,亦可少知止足,何必怀祸人之心,为已甚之事乎;况汝亲戚爪牙甚众,多有不法事,事若妄发,祸亦旋踵至矣;不见窦氏前车之祸乎?悔之无及矣。”
  何苗亦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贵富,以此言,彼等与吾有恩,岂可以恩为仇耶,忘恩不祥,仇报犹不祥。今兄虽言为国家,然国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可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方为保家卫身之万全计也。”
  何进亦思有理,竟不能决,乃聚众僚属商议,众僚属皆齐声曰:“事已至此,焉有退步,退必大事去矣。”
  蒯越私谓袁绍曰:“今嫌隙已成,仇恨已深,一旦祸机窃发,岂惟府朝涂地,乃实社稷之忧;莫若劝大将军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正在今日!”
  袁绍曰:“吾怀此久矣,不敢发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谨当白之。”乃入言何进。
  何进曰;“吾安敢僭越?”
  袁绍曰:“事急从权,古有明训;今事急,不可拘泥!”
  何进于是以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袁绍私谓佐官王匡曰:“宦官造孽深重,非尽族是,天下不安。”遂使洛阳方略武吏司专察宦者,凡有不法事,尽皆下狱;而催促董卓等使驰驿上,欲进兵平乐观。
  太后闻,乃畏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何进素所善私人,以守省中;诸常侍小黄门皆诣何进谢罪,唯所措置。
  何进谓曰;“天下匈匈,人情嚣嚣,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以养天年。”
  袁绍劝何进便于此,一举而决之,至于再三,且曰:“此辈浊乱海内,获罪于天,故令自归将军,此不过力士一剑之任,如艾灼瘿,应指而落,不烦兵动众,而国安于泰山;时乎时乎!间不及谋;及时之极,间不容发。”
  何进总碍着太后,宦官又自来瑟瑟请罪,又无显罪在案,杀之无名,恐落人议论,曰:“彼等既已罢职放归,已如毒蛇无牙,多伤何益?”
  袁绍曰:“今此良机不杀,恐后必成祸患。”
  何进曰:“我为国大臣,执以戮之,何所不得,而私刃相加,法何在也?国法不肃,此后谁信法乎?吾决不为也。”
  袁绍曰:“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如养肉;猛兽狐疑,不如蜂虿之致毒也。”
  何进曰:“吾在内,董卓在外,此辈杌上肉耳。”遂不许。
  袁绍见何进不允,知宦官虽免职出宫,暗里势力无损,恐戒严过后,再复起用,便自作主张,乃下文书告诸州郡,诈宣何进意旨,使捕捉侦案中官家人亲属。
  中官家人亲属哪个不渔肉乡里,强取豪夺,罪行累累,哪经得起真查,都狗急跳墙,怀慄惧而思变。
  众宦官皆聚集张让府,请求主意;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张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惟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值,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
  子妇具将张让所乞之语,言于其母舞阳君,并曰:“今外界汹汹,多有非议,言外戚在位多奢淫,借托欲以匡正国家,实为敛权固位也;故坚执尽诛宦官,欲架空太后耶。”
  舞阳君多受宦官贿,闻而始怜之,后复怒之,即入宫白太后,太后亦念张让等平时服侍小心谨慎,甚是称心如意,这几日,不在身边,甚觉念头失落,食不甘味,夜不酣寝。
  舞阳君曰:“太后逐出张让诸人,而国并不因此加治,可见国政之大坏,在于大臣,不在宦官;大臣自无能,却委罪宦官耳。”
  太后曰:“母言亦是,然大臣相逼,外将迫胁,亦无奈何也。”
  舞阳君曰:“我知逐内官出宫者,非太后本意。”
  太后曰:“哀家何尝不知,张让等于我忠心耿耿乎?”
  舞阳君曰:“太后何自屈如此?致使自已容颜日悴,郁郁寡欢,左右新侍使令,不能体太后之心,哪象张让诸人,平日使用惯了,知情知趣,得心应手,不如召之。”
  太后曰:“孤家亦思念张让、赵忠诸人,但已逐出,而又召之,恐拂国舅之意、惹大臣外将怒也。”
  舞阳君曰:“汝兄狂悖,全不知报恩戴德,不思富贵尊荣从何而来?忘本之人,如水无源,木无本;岂能久恃乎?”
  太后曰:“虽如此言,国舅亦是为国家计。”
  舞阳君曰:“自古以来,幸门如鼠穴,安可尽塞!但去其甚者斯可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君子岂不知,以大度容之,则庶事俱济也。”
  太后曰:“孤家亦此意,然国舅不让,为之奈何?”
  舞阳君曰:“何进逆子左右,岂无给使令者?何得手伸太长,竟管起太后宫中事;况人事渐老,奈何自苦如此?张让诸人忠勤,有益于太后,无害于国,国舅之举,无乃太过乎?”
  太后内心亦恼何进擅召外兵,以胁己;经不住舞阳君力劝,乃下懿诏,召诸常侍皆复原职入值,以段珪掌管羽林军。
  却说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威名西陲;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常有不臣之心。是时得诏大喜,点起三千精锐军马,陆续便行。
  使其女婿中郎将牛辅,率五万劲卒守住陕西,自己却带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兵望洛阳进发。
  谋士李儒进言曰:“今虽奉诏,中间多有暗昧。何不先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大事可图。”
  董卓大喜,遂令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表。其表曰:“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美田皆属张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蜂起;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臣随慰抚,以至新安;臣闻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及溺呼船,悔之无及;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得表,大喜,持表遍出示诸大臣,曰:“董卓与吾同心”。
  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董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
  郑泰字公业;少有才略,多谋计,知天下将乱,阴交结豪杰;家富於财,有田四百顷,而食常不足,名闻山东。举孝廉,三府辟,公车徵,皆辞而不就。直到何进辅政,徵用名士,以郑泰为尚书侍郎,加奉车都尉。
  何进曰:“汝如此多疑,岂足谋大事。”
  郑泰怒曰:“吾言在此,放董卓进京,乱阶必在此矣!”
  卢植亦谏曰:“植素知董卓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不如止之勿来,免致生乱。”
  卢植,字子干,涿人也;少时家贫,为人作佣;然与人相交语,虽拾俗语为之,往往间有理致。李膺见而异之,谓之曰:“何不读书去?”
  卢植曰:“某口食尚不得济,何敢读书?”
  李膺曰:“读书人人有分,观子眉宇,当是吾道中人。”
  卢植遂问曰:“读何书?”
  李膺曰:“先读《论语》可也。”遂归买《论语》读之;沉溺其中,乐不知其它。闻扶风马融乃当世宿儒,乃投奔师事之,与北海郑玄友善,所学不守章句,皆研精其旨。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眉宇间英气自发,刚毅多大节,尝喟然有济世之志,不苟合取容,言论切直,不好文辞。饮酒至一石而不乱。
  马融妃后家,丝竹歌舞者不绝于前,卢植侍坐,数年,目未尝一眄。马融以是尤敬异之。学终辞归,阖门教授,不应州郡之命。
  建宁中征为博士,补九江,庐江太守,为政务在清净,弘大体而已。病去官,何进复征拜为议郎。
  何进曰:“既已诏宣进之,何可出尔反尔,损及威令,害非少也;想公深得此心,愿诸公勿言,吾意已决。况董卓区区三千人,何能危我哉!”
  卢植曰:“董卓凶狡,所将之卒,皆虎狼也,可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入京,朝廷未宁,足下当识吾言。”
  董扶亦谏曰:“董卓此人,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财,轻德义而重势利;听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贼,容其提兵入京,后悔无及。
  何进不听,郑泰、卢植退谓相好颍川人荀攸曰:“何公未易辅也。”两人皆弃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不少。
  何进使人迎董卓于渑池,董卓别有所图,应虽诺诺,只按兵不动,故意不按诏令驻关中上林苑。
  曹操曰;“朝廷几番王命,令其兵以属皇甫义真,董卓皆逆而违之,不顾法宪,此番宣诏进京,何其神速,屯在渑池,又宣而不听,召而不进,只以言语支吾将军,吾料其必怀异心,将军不可不防。”
  何进虽当时不听卢植、郑泰言,然其以挂印辞官谏,心难免不安,思董卓屡次不遵诏令,亦有所狐疑,今又不听约束,而稍起戒心,问僚属曰:“众意若何?”
  众人皆曰:“孟德之言是也。”
  曹操曰:“董卓貌顺朝廷,心怀携贰,其迹明矣。”
  陈琳再谏曰:“将军误矣!董卓强盛,威镇北边,羌、胡所服;其人残暴不仁,屡有飞扬之志。今若召之入京城,是开门揖盗;宦官虽除,恐为祸更甚。”
  何进曰:“吾今细思之,召外兵戒严,不为失策,太后亦因此妥协;唯召董卓,亦颇觉人选过于匆匆,悔不可挽矣。”
  董扶曰:“幸有先明,只令其将三千兵入;今若拒止,尚可制之裕如也。”
  何进曰:“如此,今只惟发诏止之耳。”
  陈琳、董扶、曹操齐曰:“如此幸甚。”
  何进乃谓谏议大夫种劭曰:“尔往至彼,如止兵退去,即置勿问;苟迟疑不决,即可以便宜从事。”
  遂遣种劭宣诏止董卓行,曰:“张让、赵忠、段珪之徒少削威权,毒蛇去牙,无能为祸;将军且归驻地安守。”
  董卓得诏大惊曰:“此非大将军意,必有人阻之者。”
  乃与李儒议,李儒曰:“军长途跋涉,才过至此,岂可退乎?直进可也。”
  董卓遂不受诏;种劭于路迎劳之,因勒令还军。董卓疑朝廷有猝变,使其军士舞兵刃交击于种劭近前,意欲胁之,使其惧,而探其情。
  种劭怒,以杖击地,称诏大呼厉叱之,军士皆披靡,遂步入营帐,于众将前质责董卓,曰:“汝以此胁朝廷使臣,意抗拒王命,欲反乎?”
  董卓曰:“汝勿以诞词污我;本将既受命入京戒严,若无凿实情由,岂可半途中止;董卓惟一心讨诛内官,非有他也。”
  种邵曰:“自古设将,将奉诏命,乃天职也;何所辩乎?”
  董卓辞屈,乃起身逊谢,称愿奉诏还军。将行,忽有白雁数千只,集马道之南;李儒曰:“白雁集廷,宫室将空之象,不久,宫中必将有大变,将军可退军屯近处,待事变起,可骤进之,事在掌握矣。”
  董卓大喜,乃令屯军至河南城西夕阳亭;暗中持观望。
  欲知李儒所言宫中必有变乱之事,是真是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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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2 09:4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16回 十常侍设伏杀何进 袁绍等愤怒攻皇宫
  且说赵忠等知外兵到,吓得魂飞魄散,相聚共议曰:“董卓拥兵二十万在西凉,将数千兵进京,扬言清君侧,何进为内主,吾等命不久矣!”
  侯览曰:“何进举家得安享富贵,皆我等之力,今不以为德,反以为仇,听信党人之言,动辄裁抑;若再一味姑息忍耐,使彼折箸之计成,吾等无噍类矣!”
  张让曰:“此皆何进之谋也,欲归祸于吾等;恐窦氏事竟复起邪?今事急,此已非辞说所能辨解!时势如此,岂可坐而待死乎?我等尚握有三府禁兵,趁董卓未至之前,尚可一拼,不如,先发制人。”
  赵忠曰:“吾亦有此意,怎奈未有奇策,犹豫不决。”
  郭胜曰:“如何难决?今日进则有生,富而且贵,退则有垒卵之祸矣!
  张让曰:“今大将军无情无义,负我等为先;欲杀我等,不先下手,大事便去,灭族不久矣。”
  赵忠曰:“汝言有理,深合吾意!”
  张让曰:“吾等于太后前泣讨要诏书,宣何进入宫议事。何进不知,必定欣然而来;若其有兵甲扈从,将至内门,即以懿旨斥退众兵,谁人敢逆?兵从挡在宫门外,我等擒之,然后数以谋反之罪,正之以法,乃一夫之力耳!何进伏诛,其部众群龙无首,必如昔年窦武故事,事可成也。”
  段珪曰:“事已至此,死中求生之法,也只有如此矣,大家祸福与共,同心便是。”
  众常侍剖析利害,皆以为事到如今,也剩唯此孤注一掷,遂皆赞同,发毒誓割血结盟。
  乃令尚方监渠穆先伏刀斧手五十人,于长乐宫嘉德门内埋伏,张让、赵忠率诸常侍、小黄门,齐入太后宫绕懿床痛哭流涕,告与何太后曰:“今大将军矫诏召外兵至京师,欲灭臣等,望娘娘垂怜赐救。”
  太后曰:“哀家知汝等屈,但汝等愿为哀家再屈一回,汝等可诣大将军府谢罪。”
  张让等泣下如雨,曰:“非吾等怕区区屈辱,实一出宫门,命尚难保;若到将军之府,骨肉齑粉矣,望娘娘宣大将军入宫谕止之。如其不从,臣等只就娘娘前请死。”
  太后亦为心动,不疑有它,乃降诏宣何进入宫议事。
  却说何进夜间睡在书房中,忽梦见一只白虎揭开帐子扑身进来,吓得他魂飞天外,惊醒过来。召相人来断,是何征兆。
  相人曰:“此非佳兆,白虎当头坐,无灾必有祸;白虎开了口,无有不死也。将军须防意外之变,突来之殃。”
  正说间,内侍持太后诏书来召,何进得诏便行;主簿陈琳谏曰:“前日将军召外兵入京戒严,今日无事宣入内宫,太后此诏,其中怕有诈,料是十常侍之谋,切不可去。去必有祸。”
  何顒亦曰:“且未可入宫,倘内有一时之变,外救不及,非但将军遭其难,且累及宗族、部属矣。”
  何进曰:“今太后急诏召我议事,有何祸事?太后焉能谋我不成?若内有变,太后必有密旨,何故虑之?”
  何顒曰:“太后正依赖将军辅政,震肃朝廷,无有相谋理,但恐此诏乃十常侍之意,将军此去,恐不利。”
  何进曰:“不去即是逆诏,庸可已乎?”
  袁绍曰:“今谋已泄,事已露,将军尚欲入宫耶?何不早决?”
  何进曰:“太后诏我,吾有何辞推脱,而能不去?”
  袁绍曰:“梦中之事,相人之言,不可不防。”
  何进曰:“此乃虚幻之事,以此干扰政事,岂不让人见笑。”
  袁绍曰:“然值此非常时期,太后相召,恐是十常侍之构谋,未可知也;况段珪管领禁卫,亦常怨将军,今数出入宫掖,亦必有异。大将军今一入宫内,定遭其算矣。”
  何进曰:“吾忠心为国,并无差讹;十常侍敢作逆背之事乎?况十常侍纵图我,何能得太后谅?何能服朝臣?又何能止汝等报仇?其不虑乎?”
  袁绍曰:“虽如此,不去为妥。”
  何进曰:“吾身为辅政,焉得不与宫中交关?太后召,何疑之深乎?”
  曹操曰:“必欲入宫,先召十常侍出,然后方可入宫。”
  何进笑曰:“此小儿之见也;吾掌天下之权,十常侍敢待如何?”
  曹操曰:“十常侍已处绝地,必亦闻得外兵入,不难得出是将军所召,岂甘束手待毙,难免不起鱼死网破之念;还是小心无大错,大将军不记蒯越之言乎?大将军此身之保重,事关重大,不得不分外谨慎。”
  何进犹豫,沉吟片刻,曰:“吾思虑再三,不得不去,汝等勿阻。”
  袁绍曰:“公必欲去,我等引甲士护从,以防不测。”
  何进允之,于是袁绍、曹操各选甲胄精兵五百,命袁绍之弟袁术领之。
  袁术,字公路,司空袁逢之子也;少以侠气闻,数与诸公子飞鹰走狗,红楼搂妓,酒坊豪饮;后颇折节。举孝廉,现任虎贲中郎将。
  袁术全身披挂,引兵布列青琐门外;袁绍与曹操带剑护送何进至长乐宫前。
  黄门传懿旨云:“太后特宣大将军,余人不许辄入。”将袁绍、曹操等都阻住宫门外。
  曹操曰:“此行只怕有诈?将军不如且回,再作计议?”
  袁绍曰:“吾亦觉不妙,不如听孟德言,且回去再议。”
  何进曰:“甲兵护卫在宫内外,十掌侍敢轻举妄动?”自以大权在握,又无显罪,恐人拿捏;十常侍纵猖狂,不敢铤而走险,诛杀大将军,何以善后?无异是以鸡蛋碰石头,又以太后亲笔诏,不应有诈,遂不听两人苦口劝言,随传旨太监,仰首挺胸,昂然直入。
  至嘉德殿门,张让、赵忠、段珪等迎出,人人脸罩寒霜,一语不发,左右团团围住,何进大惊,厉声曰:“吾奉太后诏来,汝等阻拦吾路,意欲如何?敢反乎?”
  张让上前,伸手一掌,狠击何进脸上,厉声责曰:“我问汝:董太后何罪,妄以鸩死?国母丧葬,托疾不出!扰乱朝纲,玷污国典,周公大礼,废于一旦,是汝欲反,还是吾等欲反?汝有何辞乎?”
  郭胜伸指触其鼻,怒曰:“汝本屠沽小辈,我等荐之天子,以致荣贵;汝不思报效,反欲相谋害,今更有何说?”
  赵忠数落曰:“今天下愦愦,亦非独我曹罪也,大臣不无能乎?何得皆委罪吾等!意欲吾等塞天下之怨怒,汝心何毒哉?满朝衮衮大臣之罪,何得轻于吾等乎?何只拿吾属开刀!”
  张让又愤愤曰:“昔太后怀妒,鸠杀王美人,先帝震怒,与太后不快,几至成败,我曹涕泣救解,各出家财千万为礼,和悦上意,但欲托卿门户耳,缓急可相援一二也;今乃听信袁绍等谗言,竟欲灭我曹种族,不亦太甚乎?”
  何进汗流浃背,插不进一句嘴,赵忠叱责曰:“汝言我等秽浊,何大将军,汝告我:公卿以下忠清者为谁?公卿孰个敢言洁身清白?”
  段珪曰:“大家俱是乌鸦,俱是一身黑,谁嫌谁黑哩。汝毛发白乎?偏汝等做得乌鸦,吾等便做不得?”
  众常侍七嘴八舌,一番连珠轰炸,何进见不是头,欲待与他讲理,又无理可讲,诸常侍所言,亦句句不无实事,难以辩驳;若想以平时大理说之,亦知皆空虚之物,只可在权威保证下,夸夸其谈,信口开河,听者心虽厌之,也不得不假装恭听,盖畏大权也。此时在人屋檐下,若说之,怕更激惹诸常侍之怒。
  欲作脱身之计,既无武士相护,又无兵器在手;真乃是一着不慎,人为砧板,身为鱼肉,甚悔不听曹操、袁绍劝阻;心内惊慌,却故作镇静曰:“汝待欲置我如何?”
  张让曰:“事亦至此,吾等要置汝如何?汝尚不知乎?”
  何进内荏外厉,曰:“吾亦有备而来,汝等欲杀吾耶,吾亲兵护甲皆在门外,如杀吾,必突门而入,为吾报仇,彼时,必血流宫禁,人人难逃一死。”
  张让曰:“汝此说倒也实话,吾且问汝,汝欲死,欲活耶?”
  何进精神一振,曰:“欲死如何?欲活又如何?”
  张让曰:“欲死简单,送汝一刀,便可了断;如欲活,就要大费周章了。”
  何进曰:“如何个大费周章?”
  张让曰:“汝可自承谋杀董太后,擅杀骠骑将军董重等罪,签字画押,然后上章自辞大将军职,此其一;现就以大将军名义,诛杀袁绍,一切祸端,皆此人酿酝而成,不杀不足以平众情,释怒愤,此其二;令进宫甲士退出宫门外,然后把辖权移交吾等,此其三。汝若答应此三条,吾等应允,汝可归府尽享富家翁过世。”
  何进愤然曰:“太苛、太苛,我堂堂大将军,焉能因胁而受此乎;宁死不为也。”
  张让曰;“汝有何言?”
  何进曰;“汝等若有诚心,不如两下罢兵,彼此讲和,化敌为友,化凶为吉;自此以后,汝等掌内宫,我理外事;互不干犯,汝等意下如何?”
  赵忠拍掌曰:“此主意好;只可惜......”
  郭胜接曰:“此主意确不错,只可惜汝非有尾生、季布之信,吾等如何信汝?太后如此谆谆嘱吩,汝弟何苗如此好言相劝,汝竟都不顾;谁信汝欺诳之言,汝莫非欲拖延时间以望救乎?”
  段珪喝曰:“与此恩将仇报之徒,费这许多唇舌,纯是多余,看太后面上,给他个痛快,一刀砍了便是。”
  张让等横眉怒目,直紧紧围过来,意是以威相恐;以此抬高价码。
  何进又懊悔又慌急,连连后退,欲寻出路,此时宫门尽闭,伏甲头领渠穆素为何进所痛恨,滔天罪证又在袁绍手中,闻张让等语下之情,颇有弃仇和好之意。恐张让等允其所请,两下讲和,则自已难逃法吏追罪,与其下狱死,不如挟张让等拼命一搏。
  故听到段珪威吓之言,明知其意;却佯以理解为发命,便借此发声大吼“杀”,令甲士齐奔出,不容分说,挥刀齐出,一代赫赫大将军,就如此窝窝囊囊,连半点反抗之力也无,便被伏兵乱刀砍为数段。
  后人有诗叹之曰:
  汉室倾危天数终,无谋何进作三公。
  几番不听忠臣谏,难免宫中受剑锋。
  张让等急待制止,怎当渠穆有心欲制何进于死,故大呼不叫,掩盖十常侍之声,使甲士不得闻;因此十常侍欲来阻挡,也来不及;事已至此,只得抱怨了穆素几句太过鲁莽。人质已死,筹码全无,如今退无可退。
  张让曰:“事已至此,埋怨无用;可急草诏,以安众心。”
  乃诈为太后诏,以故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少府许相为河南尹。尚书得诏板,见无何进列名其上,疑之,高叫曰:“请大将军出共议。”
  渠穆持何进头,血淋淋,掷与尚书,曰;“何进谋反,已伏诛矣;其余胁从,尽皆赦宥。”
  袁绍等久不见何进出,已忧有变,乃于宫门外大叫曰:“请大将军上车!”
  只见诸尚书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慌慌张张,跌跌撞撞自宫门跑出,袁绍已知不好,里面必有变故,刚要相问,又见尚书后面走出樊陵与许相两人,手持诏牒,对袁绍拱手曰:
  “将军请回吧,何进意欲谋反,奉太后命,已伏诛了,太后有令,只诛何进一人,余者皆不问;尔军并听我节制。”
  袁绍大怒,也不言语,走上前去,一把扯住樊陵,抽刀杀了;许负大惊,慌转身欲逃,袁绍赶上二步,又一刀杀了。厉声大叫:“阉官谋杀大臣!诛恶党者前来助战!”
  何进部将吴匡、张璋,素得何进亲幸,在外闻得何进被害,皆愤怒填胸,下令军士曰:“大将军忠以卫国,黄门、常侍反逆,谋杀我大将军,诸儿郎,尽力攻杀者封侯重赏。”即将兵入宫。
  张让等急叫羽林军合闭宫门,中黄门持兵守合。张让自立于楼头,大叫曰:“先帝新弃天下,山陵未成,何进有何功勋,兄弟父子并封侯!旬日之间,赀财巨万,大臣若此,为是道邪!汝等皆我大汉忠良,苟相阿党,以致附贼,何也?若弃械反正,我禀天子,当以大赏!”
  吴匡大怒,与张璋奋力猛攻,宫中无有云梯,不得登高上楼,只能冒矢攻门,楼上箭矢如雨射下,故数攻不下,吴匡无计可施,曰:“竖阉闭门以守,难以力攻,唯有以火烧之。”
  张璋曰:“青琐门,前帝所造,功费甚大,奈何烧之!”
  吴匡曰:“事急从权,今大将军已死,报仇要紧,顾不得矣。”便使人取柴木来,于青琐门外放起火来,烈焰腾腾,烟雾迷漫。
  袁术五千军,见守在宫外,见火光冲天起,大惊失色,知宫中有变,忙引兵至,与吴匡共斫攻之,烧南宫九龙门及东西宫,欲以胁迫出张让等,张让等如何肯出?
  袁术等尽力攻门,死伤无数,直至日暮方攻破宫门,突入宫庭,但见阉官,不论大小,尽皆杀之。
  袁绍、曹操斩关入内;程旷、王甫、郭胜三个被赶至翠花楼前,剁为肉泥;宫中火焰冲天。
  张让、段珪、侯览等全身披挂持矛,慌忙入白太后,言大将军兵反,烧宫,攻尚书闼,请太后、陛下急出暂避。
  太后大惊,曰:“我欲自面见大将军,责问之。”
  张让诡言曰:“太后尚不悟乎?此时,大将军焉可见太后?暂避为上。”
  乃连呼羽林军曰:“事急矣,卫乘舆者,人赐钱百千!事后论功授爵。”
  羽林军养在宫中,素服内官,于是因将太后、天子及陈留王,胁以白刃,又劫省内官属,匆匆从复道走北宫德阳殿。令中谒者坚守住南宫,闭门绝复道。
  时卢植弃官未去,见宫中事变,擐甲持戈,立于阁道窗下。
  遥见段珪拥逼何后过来,卢植大呼曰:“段珪逆贼,安敢劫太后!”段珪见是卢植,自知不敌,回身便走。
  太后亦察蹊跷,素信卢植人品,闻其呼,再不顾安危,忙从窗中跳出,摔伤到地,卢植急救得免;段珪故得逃脱去。
  袁绍、曹操、车骑将军何苗引兵屯朱雀阙下,与赵忠所率羽林军攻杀,羽林军溃败窜逃,捕得赵忠等,尽斩之,乃杀入内庭。
  何苗手提长剑,当先而入,吴匡等素怨何苗不与何进同心,屡为宦官说情,而又疑其与宦官同谋,乃大呼曰:“何苗同谋害兄,亦逆贼也;当共杀之,士吏能为大将军报仇乎!”
  何进对吏士素来有仁恩,士卒闻吴匡言,皆摩拳擦掌,流涕曰:“吾等愿出死力,斩谋兄之贼!”
  吴匡遂引兵与董卓之弟奉车都尉董旻攻杀何苗,战于朱雀阙下,何苗见势不妙,回身欲弃众而逃,早四面围定,刀戟齐下,砍为齑粉;所领禁兵尽皆投降。
  袁绍遂关闭北宫门,勒令军士分头来杀十常侍家属,不分老幼,尽皆诛绝;宫中多有面白无须者,误被杀死,至急促自脱裤衩,发露肌体,然后得免;宦者或有行善自守者,而犹不免鱼池之殃,无辜屈死,其滥如此,死者计二千余人。
  袁绍因进兵排宫,或上端门屋,以攻省内。
  曹操一面救灭宫中之火,一面请何太后权摄大事,一面遣兵追袭张让等,寻觅少帝。
  欲知少帝被张让等劫往何处,情状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阿笨注;史载袁绍等与宦官攻打,连续三日,八月戊辰杀何进,庚午,战朱雀阙下,辛未,太监败,无少长皆斩之。此亦可证一狱吏足矣,不可能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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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4 14:1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党培养的好干部,你有那么大的权势,生杀予夺,何必象个阴沟里的老鼠那样,偷偷摸摸迫害人呢?你既干了缺德事,又不想承担,我教你一法,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把我做了灭口好了?我再激你一下,你这畜生;我找死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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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5 12:33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一个执政党,培养出这么多畜生,竟然高举迫害有理,迫害是忠义这个强盗逻辑,这个政党,又好到哪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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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6 08:09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他们的邪恶,我是有心理准备的,但身为国家的重要干部,邪恶到这不顾形象的程度,究是我始料不及的,我起始以为,他们邪恶是邪恶,至少也要顾及众目睽睽的,哪曾想,还是老一套,好话说尽,恶事做尽;连一个十来年足不出户,与人无争,与人无害,只愿做个书呆子般的人,都要用尽方法死命迫害,这国家,还有什么人不可以迫害。
迫害治国,这就是他们的强盗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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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7 12:27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你肆无忌惮迫害,不过欺我足不出户,迫害知道的人不多,那好,你记着,我会嚷得天下人都知道,让天下人都知道你是畜生中的畜生。你既这样逼我,你等着。
而且我还知道,凡是我的任是细小的举动,你都没有一处放过。你拿迫害我的事与我玩,好,不管你是什么人,老子与奉陪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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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3-28 11:00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6回 破妖法刘玄德败张宝 借黄巾中官大臣权斗
  却说朱俊接得皇甫嵩报捷文书,心下暗忖曰:“吾两人同时授命领军,而今皇甫嵩成得大功,而吾尚局促于此,岂不显得吾懦志无能。”
  乃召司马傅燮、张超、刘备议曰:“皇甫嵩已破张角、张梁矣,吾等尚在此旷日对峙;不知尔等有何计,以破之。”
  刘备曰:“待明日,吾为先锋出战,以探敌情如何?再作计较。”
  朱俊曰:“既玄德愿为先锋,最好不过。”
  是时张宝引贼众八九万,屯于山后;朱儁乃令玄德为其先锋,与贼对阵。
  张宝黄巾抹额,长发披于肩后,跨马持刀,立于门旗之下,刘备遥谓之曰:“四百年来,朝廷德泽宏深,何负于汝而反耶?”
    张宝大笑,朝刘备喝曰:“方今朝廷无道,贪佞满朝,公行贿赂,无官不奸,无吏不贪,百姓受其剥榨,脂髓搜括殆尽,垂垂待毙,涂炭难言;高门大户之中,丝管钟鼓,聚妓作乐;灾荒之地,流离颠沛,以至易子而食;尚夸德泽乎?所谓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是也;吾观汝神情明朗,不似奸官偷吏,汝何不弃暗投明,与吾共享太平,以造福人民乎?”
  玄德曰:“汝乃反贼,焉敢设饰词说我。”
  张宝高叫曰:“汝看朝堂之上,阿旨曲求,则光宠三族,直情忤意,非黜则狱;同恶相济,皆剥割黎庶,竞恣奢欲,构害明贤,专树党类;败国蠹政之事,数不胜数,不可尽说;海内嗟毒,志士穷栖。似此朝廷,不反何为?”
  刘备大怒曰:“谁敢出马擒此凶獠?”
  张飞曰:“且看某家立功。”
  骤马挺矛,直冲敌阵,欲来寻杀张宝,张宝阵上副将高升见了,挺刀直出来迎;喝曰:“兀那黑脸汉,汝且报上名来,本将刀下不死无名之卒。”
  张飞曰:“吾乃燕人张飞也。”
  高升曰:“不曾听过,你可知吾刀下,死过多少所谓名将?足足二十七员,再杀一个,就是二十八星宿矣。你无名无臭,我杀你顶了,不免让人笑话我滥竽充数,汝不如回去,我饶你一命。”
  张飞大怒曰:“量汝有多大本事,敢这么夸口;某家取汝首级,探囊取物也。”
  高升闻言,亦大怒,曰:“真不识好歹,好意饶你命,却非要寻死,本将就来成全你。”
  挥刀骤马来战,张飞挺矛迎之,一来一往,高升果然有些本事,直战了十来合,张飞竟不能取胜。
  张飞自忖:‘当得出奇不意,方可胜之。’又战了七八合,刀矛架在一起,张飞突然暴喝一声,如半空中击下个霹雳,两边军士听了,事出突兀,俱感震慄,高升之马受惊,扬蹄欲走,高升不免一时慌乱,张飞赶上,一矛刺其落马。
  玄德大喜,挥剑麾军直冲过去。
  张宝见刘备人马冲来,不慌不忙,就马上披发仗剑,口中念念有词,作起妖法。顷刻间风雷大作,鬼哭神号,飞沙走石,一股黑气从天而降,黑气中似有无限人马,各执利刃,分着青、黄、赤、白、黑旗甲,并那些虎、豹、狮、象等兽,狰狞咆哮的,一齐乱杀出来。
  玄德大惊,知是妖术,连忙回军,军中大乱。败阵而归,与朱俊计议曰:“我兵非弱,一出阵便杀他大将;只是妖道施法。为之奈何?”
  朱俊曰:“彼用妖术,此易破也,我来日可宰猪羊狗血等污秽物,令军士伏于山头;候贼赶来,从高坡上泼之,其法可解。”
  玄德曰:“若得解其妖法,贼军不难破也。”
  遂令关公、张飞各引军一千,伏于山后高冈之上,盛猪羊狗血并秽物准备。
  次日,张宝摇旗擂鼓,引军搦战,玄德出迎。交锋之际,张宝作法,风雷大作,飞砂走石,播土扬尘,黑气漫天,滚滚人马,自天而下。
  玄德拨马便走,张宝驱兵赶来。将过山头,关羽、张飞伏军放起号炮,将牛、马、猪、狗等污血秽物齐泼射下去。一霎时,但见这些妖物,撞着血便飘飘化着纸儿飞去,纷纷坠地;天色明朗,风雷顿息,砂石不飞。
  玄德挥剑大叫曰:“妖法已解,此是不杀张宝逆贼,更待何时?”
  张宝见被解了法,急欲退军。左关公,右张飞,两军都出,背后玄德、朱儁、傅燮一齐赶上,贼兵大败。
  玄德望见“地公将军”旗号,飞马赶来,张宝落荒而走。
  玄德取弓发箭,中其左臂;张宝带箭负痛逃脱,走入阳城,坚守不出。
  朱儁引兵围住阳城攻打,一面差人打探皇甫嵩消息。探子回报,具说:“皇甫嵩又连胜卜已、鲁太眼,皆斩首之;朝廷以董卓屡败,命嵩代之。朝廷加皇甫嵩为左车骑将军,领冀州牧。皇甫嵩又表奏卢植有功无罪,朝廷复卢植原官。曹操亦以有功,除济南相,即日将班师赴任。”
  朱儁听说,催促军马,悉力攻打阳城。贼势危急,贼将严政刺杀张宝,献首投降。
  朱儁遂平数郡,上表献捷。
  却说朱俊护军司马傅燮,字南容,北地灵州人也;素来疾恨中官专权,以为黄巾之起,皆为宦官贪残不法、逼良成盗之故,欲乘此战败黄巾,立功之际,欲上书历列宦官之恶,以感悟帝心,使远黜或刑诛宦官。
  刘备曰:“中常侍之徒,一言善恶,便成祸福,独不虑后患邪?”
  傅燮攘袂曰:“今黄巾举叛朝廷,据州占郡,正此辈浊乱所逼也;若得今日斩之,明日受诛,亦无所恨!”
  朱俊闻知,忧心不安,乃劝之,言时机尚未到,姑且忍耐,傅燮不听。
  乃上疏曰:“臣闻天下之祸不由于外,皆兴于内;是故虞舜先除四凶,然后用十六相,明恶人不去,则善人无由进也。今张角起于赵、魏,黄巾乱于六州,此皆衅发萧墙,而祸延四海者也。臣受戎任,奉辞伐罪,始到颍川,战无不克。黄巾虽盛,不足为庙堂忧也。臣之所惧,在于治水不自其源,末流弥增其广耳。陛下仁德宽容,多所不忍,故阉竖弄权,忠臣不进。诚使张角枭夷,黄巾变服,臣之所忧,甫益深耳。何者?夫邪正之人不宜共国,亦犹冰炭不可同器。彼知正人之功显,而危亡之兆见,皆将巧辞饰说,共长虚伪。夫孝子疑于屡至,市虎成于三夫,若不详察真伪,忠臣将复有杜邮之戮矣!陛下宜思虞舜四罪之举,速行谗佞之诛,则善人思进,奸凶自息。”
  章上,按例过少府尚书,尚书之官,大半皆宦官所荐任,持章疏告与赵忠。
  赵忠见其疏而恶之,与张让等曰:“傅南容何敢如是?欲将黄巾造乱之祸,扣加吾等头上,真是岂有此理?”
  乃与众中官谮诉之;幸亏帝在河间藩邸时,已素闻傅燮为人,帝谓近臣曰:“南容刚正可用,但嫉恶太过耳;乃可恨可爱人也,不可使其因言获罪。”因帝护佑,是以得不加罪,然傅燮击黄巾,功多当封,亦竟不能封。
  又豫州刺史王允攻破黄巾,于贼中搜得张让宾客书疏,与黄巾内应交通,王允亦素恨宦官,将交通书信上告之。
  帝大怒,诘责中常侍张让等曰:“汝曹常言党人欲为不轨,皆令禁锢,或有伏诛者;今党人更为国用,汝曹反与张角交通,为可斩未?”
  张让等皆跪地叩头曰:“党人之事,实与吾等无关;皆故中常侍王甫、侯览所为。”
  又辩言宾客交通之事,皆宾客私自所为,己不为知;况己深受国恩,高爵荣华,皆皇上所赐,焉得与反贼串结,去利附害,小臣焉能为之?其党羽亦为辩说,帝将信将疑,其时朝政多故,尚欲倚赖之,帝乃止,不深究;因此竟亦不能罪也。
  张让等由是怀协忿怨,搜以他事中伤王允,遂得成辞,致其下狱,会大赦,还为刺史;旬日间,复以它罪被捕。
  杨赐以王允为太原名士,不欲使其更遭小人拷打楚辱,遣客语之曰:“君以张让之事,而遭报复,故一月再征,前景凶慝难量,幸为深计!”
  言下之意,乃暗示其自行了断;王允诸从事好烈气勇决者,共流涕奉鸠药而进之。
  王允引药杯以击地,厉声曰:“吾为人臣,获罪于君,当伏大辟以谢天下,岂儿女子邪!何谓乳药求死乎!”遂步出,就坐槛车。
  既至廷尉,即下于狱,狱吏见王允州郡大官,意其家必多横财,欲得贿赂,以言语试之,而王允不悟,遂侵辱之,架以重枷;王允喟然仰天叹曰:“一狱吏之威,竟至于此,吾亦国士,何辱于此。”深引为耻,然亦无奈。
  张让等必欲害之,二日之中,传考四狱;狱吏劝王允自引决,王允曰:“宁伏刑刀以示远近!喑呜自杀,是非孰辨邪!”
  豫州从事孔融说太尉袁隗曰:“王子师在豫州,有破黄巾功,其以坚贞之操,横为阉竖谗佞所构,众人闻知,莫不叹栗。今皇上忘其大德,录其小过;如王允因此而死,帝难逃有杀功臣之讥,朝廷获害贤之名,大臣无救护之节矣!语曰:‘善人在患,饥不及餐。’斯其时也!趁至今事尚可救,明公宜急表请之!”
  袁隗曰:“今诏指方怒,吾独表此,惹陛下恼怒,引祸及身,必致罪谴。”
  孔融曰:“明公年过六十,位为台辅,不于今时竭忠报国,而惜区区身安,欲以何求!禄位虽全,必陷佞邪之机;如谏而获罪,犹有忠贞之名;若吾举言不足采,请从此辞!”
  袁隗被孔融浩然正大之言语裹挟,不敢置辩,只得无奈曰:“容我思之。”
  孔融愤愤辞去,复求谒司徒杨赐,亦以前语说之,杨赐慨然允诺。
  袁绍闻之,乃入见袁隗曰:“叔父何不上表,以救王允乎?”
  袁隗曰:“恐上表,帝犹可,得罪张让等,致有后患不测,故此犹豫。”
  袁绍曰:“吾为叔父说大将军,与叔父共上书;可获美名,免朝讥。”
  袁隗方允之,乃与大将军何进、司徒杨赐共上疏请之曰:“夫内视反听,则忠臣竭诚;宽贤矜能,则义士厉节。是以孝文纳冯唐之说,晋悼宥魏绛之罪。王允以特选受命,诛逆抚顺,曾未期月,黄巾败逃,州境澄清;方欲列其庸勋,请加爵赏,而以奉事不当,开罪内官,当肆大戮。责轻罚重,有亏众望。臣等备位朝廷辅宰,不敢寝默。诚以允宜蒙三槐之听,以昭忠贞之心。”
  书奏,得以减死论;是冬又大赦,而王允独不在赦宥内,三公咸复上书为言;至明年,乃得解释;是时宦者横暴,睚眦之恨,无不构陷以法而下狱死。
  王允叹曰:“吾今方悟公卿以下,为何类多拱默,以树恩为贤,尽节为愚,至相戒曰:‘白璧不可为,容容多后福。’以今之身受,可谓至言矣。”终惧不免,不敢归家,乃变易名姓,只身遁走,转侧流落于河内、陈留间。
  张让谓其党诸常侍曰:“彼等自恃击黄巾功高,皆以朝廷政乱罪吾等,吾等若不设法及早掣治之,后果堪忧,吾等皆不免族夷矣。”
  诸常侍皆曰;“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张常侍所虑极是。”
  袁隗私谓其弟太仆袁基叹曰:“黄巾未肃静,而中官与大臣皆挟邪争权,两相倾轧,如火如荼,去黄巾贼非为难,去此朋党实难。国事大坏,回天乏力,天下将亡矣!仕途险恶,路难行,吾要汝切记,必如前原则秉承,不掺乎,不钓虚誉,合光同尘,左右逢源,以自求多福,保家护族,足矣!”
  又戒其子弟袁遗、袁绍、袁术等曰:“切记吾言:事不要做到十分。吾尝读《老子》至‘和其光,同其尘’,此方为大雅君子,明哲以保其身之术。汝等切记:凡门地高,可畏不可恃也;立身行己,一事有失,是得罪重于他人,死无以见先人于地下,此其所以可畏也;门高则骄心易生,族盛则为人所嫉;懿行实才,人未之信,小有疵,众皆指之。此其所以不可恃也。故膏梁子弟,学宜加勤,行宜加励,仅得比他人耳!”
  袁遗曰:“叔父所言,真药石至言也,吾等凛遵。”
  袁术退后曰:“孔子曰:人之将老,气血已亏,胆气丧矣,今观叔父,信然哉!”
  袁绍亦私曰:“若人人如叔父,深谙为官之道,天下之乱,何时得海晏河清?叔父果然老矣!”
  袁隗间闻之,仰天而悲叹曰:“身居高门,眼光异视皆可为召来不测大祸,盖异视,君子曰弃我矣,则怨心生;小人曰畏我矣,则逆心生矣。语云蛇影生疾者是也。而袁术、袁绍,年青气盛,妄自尊大,心壮名宏,目空一切,有高天下之志。能恢隆门庭,或灭吾门族者,必皆此两人也。福也?祸也?吾之提心吊胆也!”
  袁隗尚有从兄之子袁闳,少有操行,以耕学为业,袁逢、袁隗数馈之,无所受。袁闳见时方险乱,而家门富盛,常对袁遗、袁绍、袁术叹曰:“吾先公福祚,后世不能以德守之,而竞为骄奢,汝兄弟尤甚,竟与乱世争权,此即晋之三郤矣。”
  及党事起,袁闳欲投迹深林,以母老,不宜远遁,乃筑土室四周于庭,不为户,自牖纳饮食。母思袁闳时,往就视,母去,便自掩闭,兄弟妻子莫得见也。潜身闭藏十八年,卒于土室。
  正是:
  欲知中官与大臣斗法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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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回 曹操探营慰刘、关、张 郑泰自荐玩弄纵横
  却说张飞,见关羽斩了华雄,高声大叫:“俺哥哥斩了华雄,不就这里杀入关去,活拿董卓,更待何时!”
  袁术爱将惨死,又被张邈奚落,心中好不懊丧,闻张飞叫嚷,不禁勃然大怒,喝曰:“俺大臣尚自谦让,量一县令手下小卒,安敢在此耀武扬威!成何体统,都与赶出帐去!”
  曹操曰:“得功者赏,何计贵贱乎?”
  袁术恼羞曰:“既然公等只重一县令,我亦无颜在此,当先告退。”便欲领帐下众人而去。
  曹操拦住,曰:“岂可因一言意气,而使性子,使误大事耶?”
  乃回身,与公孙瓒曰:“劳公孙将军,且带玄德、关羽、张飞回寨歇息,待吾事毕,再来拜见。”公孙瓒闻言,乃带玄德等人自去了。
  众诸侯皆窃议而散,有言袁术不是的,说其气量狭小,无容人之量;有言袁术素以才地陵物,骄横惯了;有言袁术做得对,无论何处何时何地,就该尊卑有差,不容紊乱,此乃法度礼教所关,岂可忽乎?亦有人言,大敌当前,就该以功论赏,才能使将士用命,袁术此举,寒尽将士之心。
  刘备三人随公孙瓒入营,皆怀愤不平,曰;“袁绍为盟主,竟如此赏罚不明,何能有为?都言其能令英雄倾心,看来是徒有虚名。”
  张飞气急败坏,高叫曰:“不如咱们离了这里,投别处去好了。”
  公孙瓒劝曰:“别为小忿,以误大事,且再耐心观望几日,到时再作计议。”
  刘备曰:“哥哥说的也是。”
  曹操见刘备三人出去神情,难掩委屈之状,暗使曹洪赍持上等牛酒先来抚慰,使其务必留住三人,自已脱身出来后,便亦急趋公孙瓒寨营来相见。
  刘备、公孙瓒与曹操互相施礼罢,曹操笑曰:“吾以当世虎将唯孙文台,不意今日却见关云长竟不在其下;可笑那袁术,只会摆贵族公子习气,徒有其表,唯虚名是趋;先是妒嫉孙文台立功,不顾大局,断绝其粮草,以致西进功败垂成;今又妒恨云长,阵上杀敌如切瓜,以职卑呵斥,断送了乘胜追击。不知此蠢人,以后还会做出甚荒唐事来。”
  刘备谢曰:“多蒙曹兄仗义执言,又蒙赐如许牛肉好酒。”
  曹操曰:“此皆孟德所当为本分之事,只是恨吾身孤力小,保不住汝三人,不受委屈冷落,甚是惭愧。”公孙瓒面现惭色,曹操故作不见,转身问关、张曰:“不知此牛酒滋味,还入得壮士口否?”
  张飞大笑曰:“肉是好肉,酒是好酒;只是俺老张越吃越喝,越发引动起肚肠虫子,却胆忧起明日无此好物入肚,如何是好?”
  曹操亦笑曰:“汝要是吃不足,明日,吾令人多多奉上,让汝吃足,如何?”
  张飞叫曰:“那敢情太好了。”
  关羽上前鞠一躬,曰:“曹大人莫要见笑,吾三弟平时玩笑惯了,无尊无卑,无大无小。”
  刘备亦曰:“吾三弟性情粗莽豪放,疏不知礼,曹兄莫怪莫怪。”
  曹操大笑曰:“吾生平最喜直肠子人,不玩心眼,痛快酣畅,焉有见笑见怪之理?”转头谓张飞曰:“翼德,等着,明日准时让汝吃够牛酒,只是一点,大敌当前,莫要醉倒,吾可不愿被人骂作千古害汝罪人。”
  众人见曹操说话有趣,尽皆大笑,顿时间,都觉亲近了许多,大家不再客气,刘、关、张兄弟亦受屈芥蒂尽释,放开胸怀,彼此敬酒,杯觥交错,尽情饮了几樽,曹操已有微醺,始与曹洪告辞回去。
  公孙瓒与刘、关、张相送到营门,执手话别,才回到帐内。
  刘备眼望公孙瓒,曰:“兄观此人如何?”
  公孙瓒反问,曰;“吾弟怎么看?”
  刘备沉吟着,似是斟酌用词,曰:“吾阅人多矣,未见如此人者,必成伟器,能就大业。”
  公孙瓒曰:“吾亦觉得,此人笼络英雄,不露斧凿斤痕,手段高明之极,十八路诸侯中,唯孙文台、此人才是其中翘楚,袁绍与其比,不及远矣。”
  刘备不禁问曰:“兄长威名震于北方胡、羌,不亚于董卓,与其比,如何?”
  公孙瓒曰:“武功堪有可比,驱才似有不如;吾与袁绍辈俦也,然此人,犹稍高于吾等一筹。况此人有三大过人胆略异行,足以号召天下英雄,使之趋之如鹜而无悔。吾辈望尘莫及。”
  刘备曰:“哪三事,愿闻其详。”
  公孙瓒曰:“此人二十岁任县尉,便于县厅中列五色棒,不避权贵,当时势焰熏天的宦官蹇硕之叔父,就活活打死于棒下,此其一;拜议郎时,首上书朝廷,力陈陈蕃、窦武等正直而见陷害;又直言朝廷奸邪盈朝,善人壅塞,此其二;只身怀刃刺董,事虽不成,其名已震四方,此其三;此三事,无不有性命倾刻之忧,此人竟能履险如夷,岂非天助乎!”
  刘备叹曰:“此三事,吾等真无胆气做来;造化弄人,风云突变,日后若与此人为敌,吾当退避三舍矣。”
  却说华雄手下败军,报上关来;李肃慌忙写告急文书,派干练精明之人,骑快马连夜奔驰,至京申闻董卓。
  董卓大惊,急聚朝廷大臣商议对策,会议大发兵,欲自为将帅,出击关东各路义师。
   群僚咸惮董卓,莫敢忤其旨;唯郑泰恐其领兵,盖权重愈强,后日益将难制,不欲其亲将兵,乃曰:“夫治在德,不在兵也。”
  董卓睁目圆瞪,不悦而厉声曰:“如此,兵无益邪?”众人莫不变容,为郑泰震栗。
  郑泰曰:“非以无益,以山东不足加兵也。”
   董卓曰:“何谓也?今袁绍等兵犯汜水关,何得不加兵?”
  郑泰畏祸引身,乃作诡辞对曰:“明公且试听吾言:今山东议欲起兵,州郡相连,人众相动,非不能也;然中国自光武以来,无鸡鸣狗吠之警,百姓忘战日久;仲尼有言‘不教民战,是谓弃之’,虽众不能为害,此一也。”
  董卓曰:“汝言下之意,山东联军,不过乌合之众?”
  郑泰曰:“正是,明公出自西州,少为国将,闲习军事,数践战场,名称当世;以此威民,民怀慑服,此二也。”
  董卓曰:“此赞美之词,吾不敢当。”
  郑泰曰:“吾非谀者,比较来自事实,愿明公勿扰我思路,听我辞毕,再行疑问,可否?”
  董卓曰:“汝说,吾不问便是。”
  郑泰曰:“袁本初公卿子弟,生处京师,体长妇人;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能清谈高论,嘘枯吹生,无军帅之才,负霜露之勤;临锋履刃,决敌雌雄,皆非明公敌,三也。
  察山东之士,力能跨马控弦,勇等孟贲,捷齐庆忌,信有聊城之守,策有良、平之谋;可任以偏师,责以成功,未闻有其人者,四也。
  就有其人,王爵不相加,妇姑位不定,各恃众怙力,将人人棋跱,以观成败,不肯同心共胆,率徒旅进,五也。
  关西诸郡,北接上党、太原、冯翊、扶风、安定,自顷以来,数与胡战,妇女载戟挟矛,弦弓负矢,况其悍夫;以此当山东忘战之民,譬驱群羊向虎狼,其胜可必,六也。
  且天下之权勇,今见在者不过并、凉、匈奴屠各、湟中义从、八种西羌,皆百姓素所畏服,而明公权以为爪牙,壮夫震栗,况小丑乎!七也。
  又明公之将帅,皆中表腹心,周旋日久,自三原、硖口以来,恩信醇著,忠诚可远任,智谋可特使,以此当山东解合后之虚诞,实不相若,八也。
  夫战有三亡:以乱攻治者亡,以邪攻正者亡,以逆攻顺者亡。今明公秉国政平,讨夷凶宦,忠义克立;以三德待於三亡,奉辞伐罪,谁人敢御?九也。
  东州有郑康成,学该古今,儒生之所以集;北海邴根矩,清高直亮,群士之楷式。彼诸将若询其计画,案典校之强弱,燕、赵、齐、梁非不盛,终见灭於秦;吴、楚七国非不众,而不敢逾荥阳,况今德政之赫赫,股肱之邦良,欲造乱以徼不义者,必不相然赞,成其凶谋,十也。
  若十事少有可采,无事徵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以轻威重。”
  董卓闻这一番言说,条理明畅,甚是悦耳动听,始转恼为悦;曰:“公业,不愧智士也,依汝见,当何如?”
    郑泰暗中欲谋帅印,乃曰:“相国,国之所倚,朝廷是镇,不可轻出;倘不相弃,吾毛遂自荐,领军代征,必为相国破取关东军。”
  董卓大喜,知郑泰有将才,足以任事,乃命以郑泰为将军,代自已统率各路诸军击关东。
  郑泰暗中亦大喜,拜谢而出;以为得志,今兵权在手,可以见机行事,以图董卓。
  董卓退朝而归府,李儒急步而入,问曰:“吾闻今日朝堂之上,明公荐举郑泰为将军,代明公出征,有斯事否?”
  董卓曰:“有也。”
  李儒进言曰:“郑泰智略过人,向与袁绍等交好,与吾等貌合神离,倘结谋山东;今资之士马,使就其党,若彼突起异心,为患不小。窃为明公惧之。”
  董卓悚然而惊,曰:“依汝之见如何?”
  李儒曰;“兵权不可假人,郑泰非相国党人,政见又不甚合,必不与相国一心,不可不防,若资之土地甲兵,不可复制;不如留之长安,则一匹夫耳,无能为矣。”
  董卓曰:“非汝提醒,大错即将铸成,悔无及矣;亏得尚可悬崖勒马。”
  次日,董卓召谓郑泰曰:“非吾不信公也,实众心汹汹见迫,亦为公计,以释众疑,请公解印以相还。”
  郑泰知不可拒,暗叹一声,违心而言曰:“臣本无才,过蒙擢用,非吾本心;愿挂冠还带,愿得闲山一片,为终老之计。”
  董卓好言抚慰,于是收其兵马印绶,留拜议郎。
    郑泰后与黄门侍郎荀攸、议郎何颙、侍中种辑谋诛董卓,事败,又与王允谋共诛董卓,李、郭乱长安,郑泰脱身自武关走,东归。后将军袁术以为扬州刺史,未至官,道卒,时年四十一。此是后话,这里表过不题。
  李儒谓董卓曰:“今失了上将华雄,贼势浩大;袁绍为盟主,袁绍叔袁隗,现为太傅,袁基为太仆,倘或中外合谋,里应外合,变生肘腋,则必为大害,可先除之。请丞相亲领大军,分拨剿捕。”
  董卓曰:“袁隗一向仰吾鼻息,唯吾言是听,杀之是否令人心寒?”
  李儒曰:“不然,杀袁隗,袁氏亲党与门生众多,必迁怒怨恨袁绍、袁术矣。”
  董卓然其说,使新拜司隶宣璠领兵五百去收捕,宣璠素与袁隗有宿怨,欲先恶心羞辱之,以泄其愤。围住太傅袁隗、太仆袁基家,令先执袁隗至。
   袁隗曰:“卿欲害忠臣邪?”
  宣璠故意诘之曰:“汝忠臣,亏汝恬不自愧;汝为太傅,少帝之废,不能死节,何也?”
  袁隗曰:“汝亦附势董卓之人,何得以此言问我?”
  宣璠曰:“斯时,我乃被疏远之臣,无有尽忠责;岂不因汝等压制之故;附势董公,不过求伸也;汝身为帝师,董公废帝之际,非但不敢谏,且奴颜附议,又不去位?乃尸位窃禄之徒,今诛死,岂不宜乎!”
  袁隗知不免,乃曰:“汝,小人也,尤好交诸宦者,吾若不压汝,使汝得志,则宦者用,汝与宦者得志,天下何以不乱?”
  宣璠怒曰:“汝何有脸说我,汝岂非亦交好宦者,以至三公乎?”
  袁隗叹曰:“吾知矣,奴辈利吾财尔!”
  宣璠副使笑曰:“汝袁氏四世五公,族大业大,富比帝王,既知财为祸,何不早散之?汝家若无大财,纵相国欲诛,亦必有人劝谏;何至今日闻汝族诛,人人称快,幸灾乐祸!”
  袁隗垂头,无以对答;宣璠哈哈大笑,多年闷气尽出,乃令斩之,将两家尽口收之,母及姊妹婴孩以上五十余人下狱死。悉埋青城门外东都门内,建表木于其上,刻书曰:“反虏逆贼鳣鲵。”又恐有盗取者,复以尸送郿坞藏埋之。
  李傕曰:“今袁隗虽诛,然崔烈尚在,其子崔钧亦在贼盟中,可一举捕杀之。”
  李儒曰:“不然,崔钧不同于袁绍,非谋主,且其性懦仁,庶几尚可争取;凡举大事者不顾家,况多是驱逼,今忽诛其室累,正足坚彼意耳。”
  董卓以为然,乃顾问王允曰:“汝意何如?”
  王允度其意,欲窥己腹心事,乃曰:“活之则仁慈,杀之则解脱。”
  董卓笑,微微颔首,只令人将崔烈监在狱中,亲属一无所问。乃先将袁隗、袁基首级去关前号令,以壮军威,以慑敌胆。
  董卓遂自起兵二十万,分为两路而来:一路先令樊稠、张济引兵五万,把住汜水关,不要厮杀。
  樊稠、张济率兵,路过鲁阳城郊,时孙坚与官属会饮于鲁阳城东,见樊稠步骑数万猝至,众皆大惊,不知所措。
   孙坚颜色不变,方行酒谈笑不缀,使黄盖暗中整顿部曲,无得妄动;后骑陆续渐至,孙坚徐徐罢坐,导引众官属入城。
  樊稠、张济见其整齐,丝毫不乱,素知孙坚之能,竟不敢攻而过。
   孙坚见敌自走,乃谓众人曰:“方才孙坚所以不即起走,起动则众人必不免有忙乱,如此敌骑见之,必来攻也,兵相蹈藉,恐诸君不得入耳。彼见我不起,以为我成竹在胸,必有备,惧我有伏兵待也。”
  众皆叹服,齐曰:“将军之胆,真铁石也;吾等望尘莫及。”
  却说董卓自将十五万,同李儒、吕布、李傕、郭汜等守虎牢关。
  这关离洛阳五十里;军马到关,董卓令吕布领三千军,去关前扎住大寨。
  董卓自在关上屯住。与李儒商议:“我所虑者,唯孙坚一人;我意欲招降孙坚,孙坚若得降我,其余者,不足虑矣。”
  李儒曰:“孙坚勇而有谋,其性刚直,必不降主公。”
  董卓曰:“此人乃劲敌也,若不降吾,必是心腹大患。”
  李傕问曰:“比之曹操如何?”
  董卓曰;“曹操名位尚微,智谋过人,乃潜龙也,须假以时日,证其算不遗策,使人信服,方得腾雾;而孙坚威震天下,已是飞龙也;当务之急,潜龙不可怕,飞龙难当也。”
  李傕曰:“在西凉时,吾曾相识孙坚,常一起较量武艺、比酒量,甚是投合;愿为相国一行,去其营中尝试招降。相国以为如何?”
  董卓大喜,曰;“汝若能招得孙坚来降,记为头功,在众将上。”
  李儒曰:“恐徒行也,反遭其羞辱。”
  董卓曰:“试行之,何妨。”
  欲知李儒去招降孙坚,孙坚听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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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回 灵帝崩驾嘉德殿 争立帝权归何进
  却说西园八校尉,皆当时名望闻人,其中唯袁绍、曹操最为足智多谋,皆鄙蹇硕以宦者取贵,掌军权,不屑其人;而与何进亲近,深得何进信任,倚为左右膀。
  却说曹操因战黄巾立功,拜为济南相,在济南郡国,国有十余县,长吏贪残,多阿附贵戚,权要请托,受取贪饕,赃污狼藉,历任前相皆不敢见举,或至有同流合污,沆瀣一气,上下其手。
  曹操至,侦得其情,无所阿纵,据法直绳,咸皆举免,罪显者下狱,不几日,小大震怖,奸宄遁逃,窜入他郡。
  初,城阳景王刘章以有功於汉,故其国为立祠,青州诸郡转相仿效,造饰五千石车,商人次第为之,立服带绶,备置官属,烹杀讴歌,纷籍连日,传相诳曜,言有神明,其谴问祸福立应,历载弥久,莫之匡救。
  济南尤盛,至六百馀祠;因可假此生利,贾人或假二千石,率身舆服导从作倡乐,奢侈日甚,民坐贫穷,历世长吏无敢禁绝者。
  曹操亲自率人,皆毁坏祠屋,止绝官吏民不得祠祀;是夜,只见刘章头戴王冠,玉带博服来谢曰:“鬼神不畏君忿怒,而畏君果敢,以其诚也;君今为人果敢如是,吾所以怀畏也。愿君长保方刚谠正,何鬼神不得避之?不然,则报复至矣!”
  曹操惊醒,乃是一梦,自思曰:“原来鬼神也怕人间正直,乃是教我无畏也。”遂尽除奸邪鬼神之事,郡之淫祀由此遂绝。
  于是御繁以约,政事修理。曹操昼日垂帘,门阶闲寂。奸盗不发,风教大行,郡界肃然,豁朗清平。狱内稆生桃树,蓬蒿亦满;每日牙门虚寂,无复诉讼者。郡中谓其明察善治,百年第一。
  曾有外郡行客住驿馆,候晓先发,不慎遗衫于路;行十数里方觉,不胜愀然,旁有人谓之曰:“何懊乎?我济南境内路不拾遗,君但循走来原路找去,回取何难,物必当在。”行客不信,然爱惜所衫,姑妄尝试,竟如言而复得。行客叹赞曹操不已。
  其时济南民物丰盛,邑宇逼侧,对邻相接;旧制:禁民夜作纺绩,以防火灾,然民以劳身求利,遂更相隐蔽,暗里作业不辍;常有火灾,烧者日属。曹操乃毁削先令,但严使民户备大缸,储满水而已。百姓以为便,歌之曰:“曹孟德,来何暮!不禁火,民安作。昔无襦,今五绔。”其驭民之变通利便,皆此类也。
  有小吏者靳允,私赋民钱,于市卖衣以进其父,父问其钱何来?数诘之,靳允不得瞒,俱言之;父掷衣于地,怒曰:“有贤长官如是,乃民之幸,汝为胥吏,当输忠剖胆,以诚事之,何忍欺之!”促归伏罪。
  靳允惭惧诣阁,持衣自首。曹操屏左右问其故,靳允惶恐,具谈父言。曹操曰:“掾以亲故受污秽之名,所谓‘观过斯知仁矣。’”使归谢其父,还以衣遗之。
  其得民由心爱戴,皆此类也。靳允自此感德曹操,终身不渝。
  久之,征还为东郡太守,曹操拒之不赴;寻转拜议郎,时太尉许戫、司空张济承望巴结内官,受取货赂,其宦者子弟宾客,虽贪污秽浊,皆不敢问,而虚悫边远小郡清修有惠化者二十六人;吏人不服,诣阙陈诉。
  曹操与司徒陈耽上疏言:“公卿所举,率党其私,所谓放鸱枭而囚鸾凤。”其言忠切,帝揽表,以责证许戫、张济,由是诸坐谣言征者悉拜议郎;宦官怨之,遂诬陷陈耽以他罪,死狱中。
  曹操见权臣专朝,贵戚横恣;因己不能违道取容,数数干忤,恐为召来家祸身害,自语曰:“吾前壮时,一心但慕竹帛,谓义之所在,志不惜身,不顾命,得罪权贵,祸在不测;既世事如此,非我所能挽;今起,要为自身谋也。”
  遂辞之,乞留散官留洛阳。常托疾病,辄告归谯县乡里;筑室城外,春夏习读书传,秋冬弋猎,以自娱乐,甚是悠闲自在。
  常自语曰:“吾平生有三愿:一愿识尽世间好人,二愿读尽世间好书,三愿看尽世间好山水。”
  狩猎时,每经行处,闻人言远近处有名士、好书、佳山水,虽迂途数十里,必往拜游焉。携樽酒,一古银杯,大几容半升,时引一杯。登览竟日,未尝厌倦。
  自谑曰:“昔孔夫子亦嗜山水,言知者乐水,仁者乐山。此谓当有根柢,大抵登山临水,足以触发道机,开豁心志,为益不少。所谓‘观山水亦如读书,随其见趣之高下’是也;吾今乐山水,岂非乃仁智者乎?”其间甚发诗兴,所作甚多,自娱而已。
  西凉兵起,何进力荐之,乃征为典军校尉;列八校尉中。
  袁绍,字本初,司空袁逢之子,出继于伯父五官中郎将袁成,袁成,字文开,壮健好交结,与大将军梁冀结好,言无不从;京师谚曰:‘事不谐,问文开。’早卒。
  袁绍少时,性笃学,手不释卷;便有宰物之志,与从兄袁遗、袁术游山寺,寺有犬,袁绍与袁遗、袁术偷而烹食之。为寺僧所捉现成,然僧见其名族子弟,不敢深罪,乃命作《偷狗赋》,以塞众口,以此开脱。
  袁氏三人皆援笔立成;袁绍有警联云:“团饭引来,喜掉续貂之尾;索颈牵去,惊回顾兔之头。”僧本意只为给台阶开脱,免众人议论欺弱怕硬,不料有此,不免为之击节称赏,曰:“郎君虽小,已不凡矣,长大必成伟器。”
  其从叔南阳太守袁彭曰:“我不患此儿无名,正恐名太盛,为家族祸。”
  因门第显贵,幼使便荫恩授为郎,弱冠时除汉阳长,政简刑宽,吏民皆喜悦,修私德,颇有清名;后遭母丧,服孝毕,追感幼孤,又行父服,凡在冢庐六年,当时人咸呼为孝子。
  服丧礼毕,隐居洛阳,于山中建精舍,四方闻其名者,皆欲结识相交,争赴其庭者,填接街陌;袁绍高自矜名,不妄通宾客,非海内知名者,不与出相见。
  又好游侠,与张邈张孟卓、何顒何伯求、吴子卿、许劭许子远、伍孚伍德瑜、曹操、许攸许子远等皆为奔走之友、生死之交,朝廷闻其名,数下辟命,皆辞而不受。
  内官皆恶之,中常侍赵忠言于省内曰:“袁本初坐作声价,不应呼召而阴养死士,不知此儿终欲何作,莫是怀叵测,学张角,不利朝廷乎?”
  中常侍袁赦,袁隗之宗也,用事于中,向以袁逢、袁隗世宰相家,推崇以为外援。闻得赵忠此言,忙修书送与袁隗,书略曰;“君位地尊重,海内所望;《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生富贵而能不骄傲者,未之有也。贵侄本初年幼,血气方盛,既无长君退让之风,而轻于交结凶狡无行之客,纵而莫诲,视成任性;今赵忠颇言于省内,恐有不利袁氏,愿君早晚少诫本初,免授人以柄,无成祸始。”
  司徒袁隗阅之,惶栗不安,数召袁绍以忠言引之,厉词责之,曰:“汝不安分,交结强梁,怀何心矣?莫是欲破吾家族!”
  袁绍于是始起应大将军何进之命,先为侍御史,稍迁虎贲中郎军,后黄巾兵起,置西园八校尉以卫京师,为袁绍能得众,士乐为其用,一呼百应,乃升中军校尉,时年三十四。
  何进素知中官,为天下所怨恨,兼忿蹇硕与董太后、董重交结情密,暗中阴谋欲立帝次子刘协为太子。因为此,势必水火不容。
  初,何进妹生皇子辩,遂立为皇后,帝因前数失子,不敢正名,使养于道人史子眇家,号曰“史侯”。
  帝又宠幸王美人,有身孕,怖畏何后,服药欲除胎,胎安不动,又梦负日而行,遂生皇子协;何后嫉妒,暗中鸩杀王美人;灵帝大怒,欲废何后,诸黄门请,仅而得止。
  皇子协乃养于董太后宫中,号曰“董侯”。董太后乃灵帝之母,解渎亭侯刘苌之妻也。
  初因桓帝无子,迎立解渎亭候之子,是为灵帝;灵帝入继大统,遂迎养母氏于宫中,尊为太后;群臣请立太子,上疏曰:“陛下践祚十余年,储副未立,天下引领望久矣;即当立皇太子,安中外心。”帝犹豫未决,不知所立。
  帝密令善相者遍视诸子,对曰:“董侯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
  帝心暗喜,越发爱之,尝抚而问曰:“天子好作否?”
  刘协声音稚气未退,却神情举止闲雅自如,不惧不喜,应口对曰:“由天命耳。”
  帝善其对;乃书训戒之辞于二简,以授二子曰:“谨识之。”一年而问之,刘辩不能举其辞,求其简何在,已失之矣。问刘协,诵其辞甚习,求其简,出诸袖中而奏之。于是帝以刘协为贤。
  刘协内明而外晦,不自矜,不显颖,帝故异而喜之,曰:“此儿识虑过吾。”乃再欲观二子意识,令人付与一团乱丝,使各治之,刘辨讷讷不知所措,茫然无策。刘协捧乱丝,稍看之,见无端绪;乃持刀斩之,曰:“乱者必斩。”于是帝以刘协为能断。
  帝多病,常卧榻,使中常侍段珪召二子,段珪与董太后交好,心欲立刘协,言曰:“闻陛下召,大世子欣欣有喜色,刘协貌有涕泣痕迹,而佯语笑。”帝嘿然,以刘协孝出天性,益为贤。
  帝问张让曰:“皇子协何如?”
  张让忌何进权重,恐不利内官,欲立刘协以抑之,乃对曰:“皇子协志业,敢不知之!年虽少,大德有八。”
  帝问曰:“何谓八德?”
  张让伸指曰:“至孝,一也;聪敏,二也;沈毅,三也;疾谀喜直,四也;好学,五也;多艺,六也:谦恭,七也;好施,八也。”
  帝曰:“阿父誉之虽过,然此儿在,朕死无忧矣。”
  司空杨赐与帝言曰:“太子虚位,人心有摇动之象,宜早定储,以安天下之心。群臣数有言者,未审圣意何久不决?”
  帝曰:“卿欲谁立?”
  杨赐曰:“臣为宗庙万世计耳,陛下问臣欲谁立,是疑臣也;臣行年七十,非邀后福者。”
  帝喜曰:“汝心朕知矣;容徐当议之。”杨赐出。
  灵帝乃密召后将军袁隗问曰:“立婟与立贤,何者为是也?”
  袁隗惶恐,对曰:“此陛下家事,非臣等所宜豫问。”帝以此知袁隗骑墙。
  帝又密谓司空刘茂曰:“今刘辩不堪大统,刘协甚聪明,若袭位为君,岂不胜刘辩十倍;卿观此事若何?”
  刘茂对曰:“古来神器立嫡以长,不问贤愚,岂可动乎?况刘辩无过,安可废长而立幼乎?”帝闻斯言,郁郁不乐。
  何后数劝帝立辩,曰:“太子为天下本,今陛下春秋固方盛,然太子不豫建,使四方无所系心。辩为婟长,愿择为嗣者早决之,群情既定,则灾异可塞矣。”
  何后斯言堂皇正大,帝不能驳,帝虽以刘辩年长,且皇后所生,也数生念头,意欲立之,又忧其质性鲁钝,又轻佻、疏懒,不能负社稷之重,犹豫岁余不能下决心。
  其母董太后亦劝帝立刘协,帝以刘辩轻佻无威仪,亦偏爱刘协仁孝恭谨,又好学,意欲立之,又恐何后不允,大将军何进重兵在握,恐为造乱。继嗣未定,常忽忽不乐,寝膳为之减。
  蹇硕乘间请问其故,帝曰:“汝,我家老奴,岂不能揣朕意!”
  蹇硕沉吟曰:“得非以婟君未定邪?”
  帝曰:“然。”
  蹇硕对曰:“陛下何必如此虚劳圣心,今国事甚困,为社稷计,但推贤而立,谁敢复争!”
  帝曰:“朕诸子中,汝谓谁为贤也?”
  蹇硕对曰:“知子莫若父;圣虑既以为可,愿即决定。”
  帝曰:“汝言是也!汝言是也!”由是心中遂定。当时病情已重。
  先是袁绍见十常侍专权,卖官鬻爵,浊乱朝政,心甚恶之,久欲除之,窥知何进情结,欲扶立何皇后子为婟,遂向何进进言劝之曰:“张让、赵忠、蹇硕黄门常侍,盘踞屡世,权重日久,操弄国柄,威服海内,又与长乐董太后,专通奸利,将军宜更清选贤良,整齐天下,为国家除患;为太子固位,扫清障碍。”
  何进深然之,以袁氏累世贵宠,而袁绍与从弟虎贲中郎将袁术,皆为豪杰所归,信而用之,甚是倚重,须臾不可缺之臂助股肱。
  复博征智谋之士何颙、荀攸及河南郑泰、华歆、董扶等二十馀人,皆天下知名人望;以何颙为北军中候,荀攸为黄门侍郎,郑泰为尚书,董扶为侍中,与同结腹心。
  虎贲、羽林、厩驺、都候、剑戟士五营,向来由内官掌控指挥,中下级将吏亦素来敬服中官;然蹇硕擅兵于中,却知八校尉中,名义隶属于已,却大都服膺何进,故此亦深畏忌于何进,乃与诸常侍商议曰:“大将军之在京城,公等知其欲何所作;不出何进,以表里制之,恐非吾等之利。”
  十常侍先因皇后故,与何进交欢甚谐,后见何进常与朝中清流之臣往来密切,间闻有不利己事,俱怀戒意,乃于帝前离间,屡谮之曰:“窃见孝成、孝桓皇帝时,外亲持权,人人牵引所私,以充塞朝廷,妨贤人路,浊乱天下,奢泰亡度,穷困百姓,是以日食且十,彗星四起。危亡之征,陛下所亲见也;今奈何反覆剧于前乎!何进专行诛赏,欲擅朝政。外戚权过重,非朝廷福。”
  帝久沉吟,默然不语,十常侍复诬奏曰:“圣躬疾间,大将军宣言于外曰:‘国家之事,不足虑也;正当辅少主,行伊、霍之事耳。’其心如此,安肯忠顺;大臣有异志,诛之自然定矣。”
  帝曰:“朕待何进,亦厚矣;何至如此也?”
  十常侍曰:“此语某等俱闻,岂有假乎?不如诛之!”
  帝曰:“以片言,便行诛之,奈皇后何?奈朝议何?”
  十常侍见帝不从,不欲使何进居京都,欲其出外领兵,方得安心;遂共说帝遣何进西击韩遂、马腾,曰:“韩遂、马腾,猖獗西凉,非大将军亲往征讨,他人不胜此也。”
  帝此时已身患重疾,自知不久人世,亦怀有私心,也知欲立嫡皇子协,必得遣开何进,方可办得,故从之,诏赐何进兵车百乘,虎贲斧铖,令赴西凉击韩遂。
  何进大惊,急与诸幕僚计议,俱言是十常侍阴谋,欲逐将军外出,以独揽京师军权;此时正值多事之秋,万不能出外;何进问有何对策以拒之。
  袁绍曰:“此易事耳;将军不妨遣吾往徐、兖二州集兵,告朝廷曰:各地兵尚在征募中,尚须时日,待袁绍还,即就戎事。以此延稽行期,吾观帝病甚重,不久必将有变。”
  曹操亦曰:“本初此计,真大妙也;吾闻蹇硕常有立皇子协之心,只是碍着将军,不敢明言;但暗中必在运作,将军乃他眼中钉,急欲拔之,不可不防。”
  何进曰:“本初,乃我肱股,岂可轻离,不如遣鲍信、王匡、张杨去。”遂遣之各郡募兵。
  六年夏四月,灵帝疾笃,召蹇硕至于嘉德殿寝榻前,问曰:“朕闻‘立身之道,忠信为本’,何以谓之忠信?”
  蹇硕曰:“竭已之所能,尽心事主曰忠,临斧钺之危,死不食言曰信。”
  帝曰:“刘辩无威仪,无人君之相;孤欲传位于刘协,何如?”
  中常侍赵忠时亦在侧,甚觉此举不妥,谏曰:“先王立嗣,必嫡长子者,所以明定分而防篡夺也;若不善处置,恐陛下百年后,乱自此始矣!”
  蹇硕欲擒故纵,曰;“赵常侍言甚是,刘辩为嫡,且又为长;废嫡立庶,废长立幼,小臣恐皇后、大将军必不依矣。”
  帝曰:“立子为嫡,果是礼也;然立嫡为贤,是为江山社稷长久计也;次子协,朕所钟爱,仁孝好学,必能负荷先烈。朕欲以弱稚托孤于汝,汝许朕否?”
  蹇硕拜伏榻前曰:“若陛下主意已定,小臣敢不竭死力!”
  帝不觉垂泪,曰:“汝何计保得皇位大安?”
  蹇硕奏曰:“若必欲立协,须先诛何进,以绝后患;不然,事必不成,乱将起,小臣不能制矣。”
  帝问赵忠,曰;“汝意何如?”
  赵忠曰:“若必欲立刘协,蹇将军言是也。”
  帝然其说,紧握蹇硕手曰:“勿负朕也。”因传诏令使者宣何进入宫,言商议后事;使者出。
  帝寻小间,喘息问曰:“刘协来未?”
  蹇硕曰:“已在召唤,尚未至。”帝遂困笃,未及,崩于嘉德殿。
  却说使者捧诏书,往大将军府宣读诏书,何进跪接罢,问使者曰:“帝贵体之病,有好转否?”
  使者曰:“喘气甚粗,恐不能支持久矣。”
  何进不疑,信以为真,便带随身几人,匆匆进宫;至宫门,便见西园司马潘隐立阶迎之,两人旧日交情颇好,潘隐趁人不注意,乃以目暗视之,悄声曰;“不可入宫,塞硕欲谋杀公。”
  何进汗然大惊,率随从急忙返道归营,引兵入屯百郡邸,召诸大臣,商议对策,欲趁此机会尽诛宦官。座上一人挺身出曰:“宦官之势,起自冲、质之时;朝廷滋蔓极广,彼辈乃城狐社鼠,安能尽诛?倘机不密,必有灭族之祸;请细详之。”
  何进视之,乃典军校尉曹操也,素知其多智,便问曰:“依君所见,当何如?”
  曹操曰:“宦官众多,必非一心,当逐个击破可也,蹇硕立意谋害将军,诸宦官未必都甘心附从,今声明其罪,然后令人捕之,蹇硕虽掌西园禁兵,闻听有罪,将士必不肯服逆造事,无能为也。诛了蹇硕,再缓缓谋图诸宦官不迟。”
  袁绍曰:“孟德此言有理。”
  何进问诸大臣,曰:“汝等意下何如?”
  众大臣皆曰:“依曹操言,先捕诛蹇硕是也。”
  正商议间,潘隐匆匆撞门而至,门吏不能挡,喘气告曰:“帝已崩,遗诏托孤于蹇硕,今蹇硕与十常侍商议,闭宫门,封消息,秘不发丧,使壮勇宦者三十人持兵伏于禁中,矫诏宣何国舅入宫,执而杀之,欲绝后患,册立皇子协为帝。”
  说未了,门吏便入告使命至,使者诈言帝病垂危,宣何进速入,以定后事。
  何进送走使者,谓众人曰;“非潘隐冒死奔来告我,我死宦官之手矣。”
  袁绍曰;“今事急,将军速定谋。”
  何进曰:“如之何?”
  袁绍叫曰:“今将军握强将劲兵,智士谋臣,专伺时变,宜速立嗣君!何疑乎!”
  曹操亦曰:“今日之计,先宜正君位,安人心,然后图贼。”
  蒯越曰:“主上于此驾崩,似是天意,威权从此,当归大将军矣。”
  何进呼曰:“谁敢与吾正君讨贼?”
  袁绍挺身高声曰:“愿借精兵五千,斩关入内,册立新君,诛蹇硕,扫清朝廷,以安天下!”
  袁绍向有见识,又有胆魄,此番挺身而出,何进大喜,遂点御林军五千与之;袁绍全身披挂,甲胄凛然。
  何进自引何顒、荀攸、郑泰、董扶等大臣三十余员,相继而入昭阳殿,从者千人,居前持剑者十余辈;而卫士升阶已二百许人,皆攘袂扣刃,若对严敌。
  蹇硕等犹在等待何进应诏而来,以数十伏兵击杀之,然后宣帝遗言,立刘协为帝。知宫中多有何进亲信,恐中有走漏信息,故不曾大作部署。
  突见何进领大臣及兵甲而至,不料有此,心知大事去矣,与十常侍皆粟悚,目瞪口呆,而不敢动;私下相谓曰:”此人当国,必不能见容,吾等不知死在何日也。”
  袁隗、王允、杨彪、刘嚣等朝中大臣亦不敢动。
  何进大步趋前,就灵帝柩前,扶立太子辩即皇帝位。时刘辩年十四,尊何皇后曰皇太后。
  尚书郑泰双手奉玺绶,上前跪拜献之,太子受之,傲惰无戚容;郑泰出,私告人曰:“昔鲁昭不戚,叔孙知其不终;家国之祸,其在此乎!”
  袁隗、王允、杨彪等大臣以新帝年幼,欲奏请太后依汉和熹皇后故事,临朝总庶政。
  何颙曰:“前世人主幼在襁褓,母子一体,故可临朝;太后亦不能决事,要须顾问大臣。今上年出十四岁,垂及冠婚,反令太后临朝,示人君幼弱,岂所以光扬圣德乎!诸公必欲行此,岂仆所制,所惜者大体耳。”
  王允等不欲国政专委任何进,故使太后临朝,己得以专献替裁决,遂不从何颙之言,坚请太后摄政。俱曰:“皇太后贤明,临事平允,深可付托;可居中详处。”何进不便坚拒,乃从其请,允之。
  于是群臣议太后临朝仪,太后辞让数四,乃从之。王允援东汉故事,请五日一御昭阳殿,太后坐左,帝坐右,垂帘听政;军国大事兼权取皇太后处分。
  次日,帝坐朝,太后临朝,大赦天下,改元为光熹;制曰:“先朝庶政,尽有成规,务在遵行,不敢失坠;宜拔茂异之才,开谏诤之路。”封皇弟刘协为渤海王,刘协年九岁。后将军袁隗为太傅,太仆卿王允为尚书令;与大将军何进参录尚书事,其余皆封官职。
  乃命尚书郑泰为袁隗制天子诏,郑泰素鄙袁隗为人首鼠两端,左右逢源,首制词开言便云:“悻悻无大臣之节,怏怏非少主之臣。不无一言裨社稷,只叉双手取三公。”
  少帝见了,忍俊不住,扑哧而笑;太后曰:“此数言无乃太甚乎?”
  郑泰答曰:“吾所制词,乃实情也,何得虚饰,取谀大臣乎?”
  太后愠,责其违命,郑泰曰:“吾尝读《司马穰苴传》,中有曰:‘将在军,君命有所不受。’吾为尚书,秉笔权,犹将也,虽君命亦可有所不受。”
  太后不能强,只得斥退;无奈下,使另一尚书史佟制“以袁隗为太傅诏”,史佟领命,为帝作诏曰:
  “朕以眇眇之身,君主海内,夙夜忧惧,靡知所济;夫天地人道,其用在三,必须辅佐,以昭其功。后将军袁隗,德量宽重,奕世忠恪。今以隗为太傅录尚书事。朕且谅 ,委成群后,各率其职,称朕意焉。”
  袁隗虽同受辅政,而此身只欲避事,故是政尽归何进;何进等专制朝权,威德近远,诏敕皆出其手;尚书事无大小,咸取决焉,袁隗、王允但守空名而已。
  袁隗侄袁遗劝袁隗逊位辞去,曰:“今大将军与宦官争权,其势必成水火,一朝事起,祸必相及;何不远去以避之?”
  袁隗不从,曰:“天道幽远,不如静以待之。”
  袁遗退而叹曰:“刃将加颈,犹为是言邪!”遂自求出为山阳太守。即日就任。
  正是:
  欲知何进与宦官争权,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欲知何进听了后如何反应?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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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 09:24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15回 两宫太后怒交恶 袁绍进言诛宦官
  却说灵帝崩,少帝即位;太常寺乃议先帝谥,上‘灵’字;盖《谥法》有曰:“乱而不损曰灵”、“不勤成名曰灵”。乃恶谥也。
  太后争而不能夺,遂定谥为“灵帝.”太后郁郁不乐者数日。
  何进既秉朝政,大权在握,忿恨蹇硕阴谋图己,险此被杀,乃阴令人搜集蹇硕及其家人亲属违法之事,欲借此为名下狱诛之。
  蹇硕疑不自安,且又不甘失利,负帝临终所托,乃与中常侍赵忠、宋典等书,剖释所处形势及身家利害,略曰:“大将军兄弟秉国专朝,今与天下党人,欲谋诛先帝左右,扫灭吾曹;但以吾典禁兵,故且沉吟,隐忍至今;观其旨趣,必先诛蹇硕,次及诸君。今欲除私雠,以辅公家;宜共闭上阁,急捕诛之。”
  中常侍郭胜,何进同郡人也,太后及何进之贵幸,出力甚多,自以有恩何氏兄妹,平时何氏兄弟相见,亦甚恭敬有礼,故亲信何氏,遂共赵忠等议,曰:“今帝已立,况何进握重兵,秉朝政,若从蹇硕之言,倘事不成,必灭族矣。”
  赵忠曰:“汝言是也;吾等内官何所求乎?唯避害求利也,与大将军交恶,不智也。”遂不从蹇硕计,而以其书送交与何进。
  何进阅罢其书,勃然大怒,曰:“蹇硕竖子,焉敢如此?至此尚痴心不死。”问计于长史何顒。
  何顒曰:“今朝野皆归心于将军,将军此时不讨人,而畏人讨邪!当先下手为强!”
  何进曰:“今有其手迹之书,收捕之有名矣。”遂令袁绍入宫收蹇硕;曰:“若蹇硕拒捕对抗,可就地诛之。”
  袁绍领命入宫,蹇硕亦领所属禁兵出,袁绍曰:“蹇硕谋图欲害大将军,奉大将军命,收捕之。”
  蹇硕曰:“吾受帝命,从无贰心,何故至此!帝诏书在吾怀,汝等欲可见乎?”遂欲出诏书。
  袁绍恐其出诏书而惑众,不容其取,厉声曰:“蹇硕潜图不轨,吾今受诏来收,罪只一人,其余诸人,一无所问,皆罢遣之;若不奉诏,便军法从事。”
  乃趋兵攻之,自持剑来杀蹇硕,蹇硕甚得属下士卒心,然其兵少,不敌袁绍兵多,蹇硕亦不敌袁绍,知大势已去,撇了袁绍,慌慌忙忙,逃入御园。
  花阴下突钻出一人,把刀架住蹇硕后颈;蹇硕慢慢回头看时,竟是中常侍郭胜,不禁赔笑曰:“郭兄,汝何意?”
  郭胜冷冷曰:“汝不遵天命,强要策立皇子协,废长立幼,废嫡立庶;以致弄出偌大事故,引人共愤,险些连累吾等;汝不死,难不已。”
  蹇硕曰:“立刘协,乃先帝临终遗命,托孤于吾,汝亦知之,汝何忍背先帝遗命?”
  郭胜曰:“先帝临终昏乱愦愦之言,何得当真,汝岂不知,废婟立庶,礼教所忌,人心所不服乎?吾与汝虽有交情,然私不废公,只好让汝死,图得大伙儿安宁。”
  蹇硕叹曰:“我孤忠于先帝之赤心,可破示天下也。”
  郭胜曰:“胜王败寇,自古如此,多言何益?”
  蹇硕曰;“妙,妙,如此,我先去阴曹一步,我已算准,不出数月,汝等亦不免要下来陪我;到时,我在阴府举筵为汝等压惊,并请先帝于断,为汝等算算恩怨总帐。”
  郭胜呵曰:“死到临头,尚嘴硬乎。”使劲用力,一刀割下,取了人头,也不知会袁绍,径往何进处报功讨好去了。
  蹇硕所领禁军,见蹇硕已死,群龙无首,尽皆弃械投顺。
  袁绍谓何进曰:“中官结党,今日乘其无备,可趁势尽诛之。”
  何进曰:“恐无罪名,奈何?”
  袁绍曰:“言彼等与蹇硕同谋,则诛之有名矣。事后,持蹇硕书与大臣观,孰敢非议之?”
  剻越亦劝曰:“此千载难遇之良机,此时不尽诛,终为国家大患,后必懊悔。”
  何苗谏曰:“今帝始即位,人心未宁,若更擅诛先帝左右之人,必递相惊恐,则反侧之子,无由自安。”
  曹操解之曰:“驱群羊使东西者,牧人鞭所指也,羊何知哉!歼其渠魁足矣!恶只在十常侍,岂人人得而尽诛之;若人人而尽诛之,是伤天地好生之德也;只诛十常侍可也。”
  袁隗曰:“为政而尚杀,非大将军之治也。况宫中禁兵数千,皆宦者所掌,入宫强捕,必致血流宫墙,非国家之福也,且太后亦必不允。”
  何苗又曰:“以吾之见,皇太后给事左右之人,宜颇录其勤劳,少加恩惠,上慰太后,下安反侧。且蹇硕已去,祸害已除,其余不问可也。”
  郑泰曰:“十常侍卖官鬻爵,结党拉势,迫害党人,祸国殃民,百死不能赎其罪;然今日之势,必不能诛,无得太后口开,强诛必致兵锋相交。不如待后日事势稍缓,佯示交结,赚出宫门,诱而杀之。”
  董扶曰:“张让、赵忠等,太后所亲昵,一旦交构,则事危矣;且忍耐,可缓图之。”
  这边尚在商议,早有人报知那边张让,张让等知事急,一面令禁兵紧守宫门,一面慌入宫告禀何后曰:“始初设谋陷害大将军者,止赛硕一人,并不干臣等事。且是臣等知其逆谋,泄密于大将军,今大将军听信袁绍、蒯越之言,欲尽诛臣等,乞娘娘怜悯!”言罢俱各流涕痛哭。
  何太后曰:“卿等勿忧,我当保之。”传旨宣何进入宫。
  使者至,袁绍叹曰:“此必太后,为十常侍撑腰求情矣。”
  曹操曰:“太后懿旨来召,不得不去,大将军起身速去。”
  蒯越叹曰:“大好良机,失矣。”
  何进入宫,跪拜毕,太后问曰:“闻汝欲尽诛宦官,此事有否?”
  何进曰:“众议汹汹,皆曰可诛。”
  太后叹口气,曰;“众人皆可曰诛宦官,独汝吾不能诛宦官;此中缘由,汝知否?”
  何进曰:“为何?”
  太后密谓之曰:“为何?我与汝出身寒微,非张让、郭胜等,为姐焉能入宫,焉能为皇后乎?汝若无姐,焉能取官位,焉能享此富贵乎?饮水思源,张让等于我恩非浅也。今蹇硕不仁,既已伏诛,汝何听信人言,欲尽诛宦官耶?且张让等非蹇硕党,出首蹇硕,于我母子,于汝亦有功也。”
  何进曰:“非吾欲作此忘恩之事,实是天下疾恨内官,大臣催相进逼,吾迫于众势,收系内官,以慰众情耳。”
  太后曰:“汝身为大将军,总朝政;尚不悟乎?大臣们岂有多大好心,无非欲汝出面作恶人而已。”
  何进曰:“太后何出此言?大臣赤心,天日可表。”
  太后曰:“好一个天日可表,大臣们既无私,为何不以法行事?捕宦官,一狱吏岂非足矣?是不是亦怕,尔等侦查内官,内官亦也侦查大臣,谁真正做到清白?”何后瞟一眼何进,冷笑续曰:“汝清白否?汝自信无违法之柄抓在宦官手?若以法论,孰无罪?恐俱要收系入狱;故不敢耳!汝与哀家实话,是否如此!”
  何进嗫嚅曰:“这...这...”
  太后冷笑曰:“唯白鸟可笑话乌鸦黑,如乌鸦笑话乌鸦黑,本身就是笑话;此荒谬之事,汝不知否?”
  何进听罢,汗流浃背,唯唯诺诺,起身告退;出谓众官曰:“蹇硕设谋害我,可族灭其家;尚有阿附亲党,各出镇外郡,宜遣使收捕,尽皆杀之,以除后患。其余不必妄加残害。”
  袁绍曰:“若不斩草除根,必为丧身之本。”
  何进不耐烦,曰:“吾有苦衷,此意已决,汝勿多言。”众官皆退。
  董太后见被何进占得先机,扶刘辩上了位,蹇硕已死,心中惊恐,宣张让等入慈宁宫商议曰:“何进之妹,始初我抬举他。今日他孩儿即皇帝位,内外臣僚,皆其心腹:威权太重,我将如何?”
  张让曰:“权集于一家,自是主弱臣强,非皇室之福,倘不豫,何以制之?岂不见窦冀之事乎?太后当设法分其权秉。”
  董太后问曰:“汝有何法,可分其权秉?”
  张让献计曰:“娘娘可临朝,垂帘听政;封皇子协为王;加国舅董重大官,掌握军权;重用臣等:大事可图矣。”董太后大喜。
  次日设朝,董太后降旨,加封渤海王刘协为陈留王,董重为骠骑将军,张让、赵忠等共预朝政。
  何太后见董太后专权,心中不悦;于宫中设一宴,请董太后赴席。酒至半酣,何太后起身捧杯再拜曰:“我等皆妇人也,参预朝政,非其所宜。昔吕后因握重权,宗族千口皆被戮。今我等宜深居九重;朝廷大事,任大臣元老自行商议,此国家之幸也。愿垂听焉。”
  董太后大怒曰:“汝鸩死王美人,设心嫉妒。今倚汝子为君,与汝兄何进之势,辄敢乱言!吾敕骠骑断汝兄首,如反掌耳!”
  何后亦怒曰:“吾以好言相劝,何反怒耶?”
  董太后曰:“汝家屠沽小辈,有何见识!”
  两宫互相争竞,张让等各劝归宫。何后愤恨不平,连夜召何进入宫,告以前事;何进曰;“吾且抑之,以观其情。”
  乃使帝置酒嘉德宫,内者令为董太后张幄,坐于何太后坐旁;何进自外而入,责内者令曰:“河间太后,乃籓妃也,何以得与天子并坐!”
  令速以彻去,更设另坐;董太后闻之,大怒,不肯移步,原处起而厉叱何进曰:“汝屠宰之子,安敢管我皇家之事?汝欲反乎?”
  何进曰:“皇家亦自有法度,太后虽尊,安得不尊乎?”命宫女上前挽牵之,必使移坐。
  董太后羞怒交加,摔脱宫女,拂袖而去。
  何进出,召三公共议;言董太后目无皇家制度,恐乱朝政;三公曰:“两宫异处,而争朝权,则柄必落归宦官者,祸端兆矣;当防治之,不可使政出多门。”
  来早设朝,使廷臣奏:“孝仁皇太后使故中常侍夏恽、永乐太仆封谞等,交通州郡,辜较在所珍宝货赂,悉入西省。故事,蕃后不得留京师;舆服有章,膳羞有品。请迁宫本国。”
  质成董太后交通贿赂,因关乎朝廷体面大统;乃以董太后原系藩妃,不宜久居宫中,合仍迁于河间府安置,限日下即出国门。
  一面遣人起送董后;一面点禁军围骠骑将军董重府宅,追索印绶。董重知事急,徬徨无计,举剑叹曰:“吾若不早死,恐累及家人矣。”乃自刎于后堂。家人举哀,军士方散。
  张让、段珪见董后一枝已废,遂皆以金珠玩好,卑躬谀词,结构何进异母弟何苗并其母舞阳君,令早晚入何太后处,善言遮蔽,又使言:“大将军专杀左右,擅权以弱社稷。”太后疑以为然,因此十常侍又得近幸。
  中官在省闼者或数十年,释知内外朝情弊之事,又封侯贵宠,各有司、各州郡皆按插其党羽,任以重职,盘根错结,胶固内外,毁荣一体,休戚与共;何进资历不老,新当秉政重任,又素对中官敬惮之,虽外收大名,而内不敢剧断,故虽有心抑除宦官,顾忌重重,患得患失,终是事拖久而不敢决。
  六月,何进暗使人鸩杀董后,于河间驿庭,举柩回京,葬于文陵。民间由是谤议流言四起,言何进以交通贿赂逐董后,当示天下以公,敢自纠乎?凡诸何亲属有嘱托郡县、干乱吏治者,一律以法闻,既不能,则是五十步笑百步者也。又多有造言非何进阴毒,鸩杀国母。民心由此不附何氏。
  卢植见何进专政威重,戒之曰:“愿将军感由周公之谦惧,小损穰侯之威,稍泯武安之欲,毋使范雎之徒得间其说。”
  何进曰:“吾非欲专制,势所迫,不能不尔也。若权轻,无能为矣。”遂不听。
  骠骑将军董重死后,以何苗代之;何进部将张璋素与何苗有隙,心欲害之,谮于何进曰:“何苗闻民间非议大将军鸩杀国母,其意悦喜,自以当代辅政,至对及冠议语署置。”
  何进惊曰:“即如是,何不早与吾言也?”
  张璋曰:“何苗是将军亲弟,未知大将军意,故未敢言!”
  何进曰:“与吾备车,速入白太后!”
  张璋曰:“不如忍之,何苗为太后同母弟,恐护之;将军心知其然,防之即可,何必说破此事乎?若说破,太后难做人矣;将军尚仰仗太后,若与说之,不智!”
  何进听其言甚理,遂息入宫之举,因此对何苗生出芥蒂,始深怀戒心,兄弟间已有嫌隙。
  先灵帝下葬,何进托病不出,今董太后举葬下棺之日,何进复又托病不出,袁绍入见何进曰:“将军尚安坐乎?张让、段珪等流言于外,言公幽禁鸩杀董后,欲谋大事。”
  何进惊曰;“阉竖造事,为之奈何?”
  袁绍曰:“乘此时不诛阉宦,后必为大祸。”
  何进曰:“吾非不欲谋诛中官,恐时机未合也。”
  袁绍曰:“昔窦武欲诛内竖,而反为所害者;为何?究失败之因,但坐言语漏泄,以五营士为兵故耳;五营士,生长京师,知有中人,而不知有朝廷,而窦氏反用之,遂致临时反戈,叛助黄门,是以自取祸灭;今将军以元舅之尊,兄弟并领两府劲兵,部曲将吏皆英俊名士;切齿恨中官宦阉久矣,无不摩拳捊袖,都乐尽死力,事在掌握,此天赞之时也。”
  何进曰:“汝言甚壮,容我少思。”
  袁绍曰:“何思乎?今为天下诛除贪秽,功勋显著,垂名后世,虽周之申伯,何足道载!今大行在前殿,将军宜受诏领禁兵,不宜轻出入宫省。且此举成功,朝政必归心矣。”
  何进曰:“善,吾且入宫奏太后,罢中官,放归田里,探太后意。”
  袁绍曰:“中官若肯甘心罢归田里,又何必诛?然中官揽权久,必不放权矣。”
  何进曰:“吾且入宫,以利害言之。”
  遂与袁绍定筹策,谋夺禁兵控权;左右多有被十常侍收卖者,以为耳目,将二人算计,急忙密报张让,张让等转告何苗,又多送贿赂。
  张让恸泣曰;“吾等从先帝二三十余年,未尝得罪大将军;今先帝新弃天下,大将军何不容吾等,我等何罪,而见不容乎?”
  何苗曰:“汝等勿忧,且宽放心怀;吾入见太后,为汝等说之。太后甚明白,必为汝等作主。”
  张让等千恩万谢,辞别自去;何苗遂入宫奏何后云:“大将军辅佐新君,不行仁慈,专务杀伐;今无端又欲诛杀十常侍,争夺禁军,此取乱之道也。”后纳其言。
  少顷,何进入白太后曰;“故事,黄门、常侍但当给事省内典门户,主近署财物耳;今乃使与政事,任重权,子弟布列,专为贪暴。天下匈匈,正以此故。中书政本,国家枢机,宜以通明公正处之;昔武帝游宴后庭,故用宦者,非古制也。宜罢中书宦官,应古不近刑人之义。”力言请悉诛废黜罢中常侍以下,以三署郎补其处,以清朝廷。
  何后曰:“中官统领禁省,自古及今,汉家故事,不可废也;且先帝新弃天下,哀家奈何楚楚与士人共对事乎!尔欲诛杀旧臣,非重宗庙、固国家也。但当诛其有罪者,岂可尽诛废邪!”乃不听,
  何进曰:“今汉家朽衰,太后代幼主统政,诚可惕怵畏惧,宜用公正先天下,尚恐不从;天下皆恶宦官贪赃乱国,皆曰可杀;今以私恩曲庇,而废公义,逆大臣议如此,吾恐群下倾邪,乱从此起!请太后三思。”
  何后怒曰:“汝新执国柄,应恳恳勤政,布宽恤以安人心;宫禁之中,非汝所问也。”
  何进见太后发怒,不敢再言,怏怏而出。
  袁绍迎问曰:“大事若何?”
  何进曰:“太后不允,如之奈何?”
  袁绍闻太后庇护宦官,以为中官亲近至尊,出入号令,今如不悉废,后必为患;恐何进更改主意,祸引已身,乃以言语胁迫何进曰:“今交构已成,形势已露,已无转圜伸缩余地,势不两全,天下有识之士皆明见也,岂有退路?将军何为不早决之?若再犹豫迟疑,坐失良机,必生变故,恐祸至无日;复为窦氏矣!”
  何进叹曰:“吾非不知汝所言之是也,然太后处,如何交付?若违而强举,纵杀得宦阉,且不说违逆法制,难堵众口;也不说刀兵相接,两败俱伤;亦必因此失太后心,日后朝堂上事必失其援,如何威仪朝政?故甚不便,非吾不欲为也,势所在,实不能为也;此事且缓,容后日再议。”
  袁绍曰:“事急已如燃眉,岂可耽误,坐待事变,恐吾等无噍类矣。”
  何进曰:“本初莫非别有计谋乎?”
  袁绍曰:“如今局势,只有如此,方得破解;可下诏召四方英雄之士,勒兵来京,闭城戒严,以胁太后,尽诛阉竖;此时事急,不容太后不从。”
  何进曰:“此计大妙!明日召集诸臣,商议执行。”
  次日一早,公府大厅上,早已聚满人群,何进言明会议要题;欲发檄至各镇,召赴京师戒严。
  主薄陈琳谏曰:“不可!俗云:掩目而捕燕雀,是自欺也,微物尚不可欺以得志,况国家大事乎?今将军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若欲诛宦官,如鼓洪炉燎毛发耳。但当速发雷霆,行权立断,则天人顺之。却反外檄大臣,临犯京阙,英雄聚会,各怀一心:所谓倒持干戈,授人以柄,功必不成,反生乱矣。”
  何进笑曰:“此腐儒之见也!”
  傍边一人鼓掌大笑曰:“此事易如反掌,何必多议!”视之,乃曹操也。
  正是:欲除君侧宵人乱,须听朝中智士谋。
  不知曹操说出甚话来,且听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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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作小说语,实乃述史,故文中少小说必备无巧不成书之巧合,上下文紧凑性不强;可作资治通鉴读,亦可作演义读。信史为第一,延伸发扬其次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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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21-4-2 12:32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浙江
第16回 内外权斗各使解数 董卓上表胁诛中涓
  且说曹操当日对何进曰:“宦官之祸,古今皆有;但世主不当假之权宠,使至于此。若欲治罪,当除元恶,但付一狱吏足矣,而从恶者驱出宫中,勒令回归故籍,便可解决,何必纷纷召外兵乎?欲尽诛之,事必宣露。吾料其必败也。”
  话音刚落,只听一人扬声驳曰:“孟德素有卓识,吾素钦服,然此时此言,差矣。”
  众人回目观之,乃蒯越也;中庐人,字异度,是汉初策士蒯通之后,深谋足智,魁杰有雄姿,何进闻其名,辟为东曹掾。
  何进喜曰:“异度此言,必有所出,愿闻其详。”
  蒯越曰:“事若在交构初成,形势未露之前,孟德是言,不无道理,只须暗中收集中涓罪状,取得铁证,便可付一狱吏,按图索骥,以法律治之,足矣。”
   曹操曰:“今有何不同?”
  蒯越曰:“然今脸皮撕破,互相戒备,天下皆知,派人收集中涓罪状,中涓亦会派人收集吾等罪证,在座诸位,谁敢言都无贪贿违法之事也?若此,岂不同归于尽,玉石俱焚?吾故曰孟德付一狱吏足矣,今不可行。”
  曹操叹曰:“异度此说,倒是不错;吾亦知此时,狱吏无能为也;孔夫子常曰:己不正,焉能正人;此言不虚也,互相收集罪状,如按法,皆要下狱。”
  何进曰:“以异度之见,今当何如?”
  蒯越曰:“若不以罪捕之,狱吏何近得阉宦之身,况宦官势力,根深蒂固,连接甚广,与朝中许多大臣、州郡要员俱成荣辱共命之体,何可轻举妄动,以打草惊蛇,自取其祸;昔年窦武,亦是国舅之尊,手握大权,兼有天下人望太傅陈蕃、少府李膺诸贤大臣襄助,只因诛杀消息走漏,而授宦官之柄,反遭诛杀,于今日形势亦甚相似;欲破此对峙僵局,诛灭宦官,唯绕开五营禁兵,召外兵进京戒严,方可行得。”
  袁绍大喜曰:“异度之说,正与吾意相合;五营禁兵与宦官瓜葛太深;昔年窦武之败,正是五营禁兵临时反戈,吾等亦要防得此招,故吾等按兵不动,便是要五营禁兵持中立,使不得动;以外兵入城戒严;外兵与宦官大臣皆无利害关系,自不忧有反戈之举。”
  蒯越曰:“然孟德所言,亦不差;召外兵,如此大动静,事必宣露;宦官必起孤注拼命之心。”
  何进曰:“依汝所见,当何如?”
  蒯越曰:“只要大将军不离军门,亦不进宫门,则宦官纵知将军召外兵,亦无奈何,唯束手坐待戒严军入;大将军在,则董卓、丁原等诸豪亦不敢起异心、有逆谋;故当务之要,是要保大将军安全。”
  曹操叹曰:“若召外兵入,宦官势必狗急跳墙,孤注一掷,欲向大将军下手,不可不防;万一大将军不幸骤出意外,后果则会如何?亦不可不预先为之准备。”
  蒯越曰:“若大将军万一出意外,则后果不堪设想,京城必变成豪雄战场也。”
  何进怒曰:“孟德此言,莫非亦怀私意耶?竟欲咒我死?”
  袁绍曰:“孟德忠义之人,绝无私意,只是出于多虑而已。”
  蒯越亦曰;“吾闻早年孟德曾蒙面,夜闯张让府,欲刺杀之,恨宦官者,不下于吾等,岂有私意,只意见不同罢了。”
  曹操退而私谓亲近曰:“志大才浅,轻躁贪功,仁而无断,处危地而不觉,乱天下者,必何进也!”
  众人议定,遂发诏,召西凉前将军董卓率兵屯关中上林苑,陈琳谏曰:“董卓数抗诏命,若召入京,恐不听调度,则是又生一事端矣。”
  何进曰:“吾正忧其数抗诏,才趁此宣诏入京,董卓数恶宦官,闻调兵戒严,诛宦官,必来无疑,正可解他兵权,留之在京,任以高爵虚职;使其西凉兵归辖于皇甫嵩,可一举二得也。”
  陈琳曰:“将军不怕其拥兵作乱?”
  何进曰:“此吾岂不思及?吾已有备,只令其限将三千军入;纵其有异心,亦足可制之;主簿无忧也。”
  陈琳闻此言,心下稍安,尚欲再劝,语到唇边,轻叹一声,吞咽下去,不再说话。
  何进使府掾太山人王匡东发其郡强弩劲卒,并召东郡太守桥瑁领兵屯城皋,这二处在路上,尚未到。
  并州刺史丁原领兵先到,乃迁丁原为武猛都尉,使烧孟津,火照城中,皆以诛宦官为言;消息传入宫中,太后怒曰:“何得以外兵胁我妇人?我誓不为屈。”愤愤不从。
  何苗引其母舞阳君趋见何进,舞阳君谓何进曰:“汝致位通显,亦可少知止足,何必怀祸人之心,为已甚之事乎;况汝亲戚爪牙甚众,多有不法事,事若妄发,祸亦旋踵至矣;不见窦氏前车之祸乎?悔之无及矣。”
  何苗亦曰:“始共从南阳来,俱以贫贱,依省内以致贵富,以此言,彼等与吾有恩,岂可以恩为仇耶,忘恩不祥,仇报犹不祥。今兄虽言为国家,然国家之事,亦何容易;覆水不可收,宜深思之,且与省内和也。方为保家卫身之万全计也。”
  何进亦思有理,竟不能决,乃聚众僚属商议,众僚属皆齐声曰:“事已至此,焉有退步,退必大事去矣。”
  蒯越私谓袁绍曰:“今嫌隙已成,仇恨已深,一旦祸机窃发,岂惟府朝涂地,乃实社稷之忧;莫若劝大将军行周公之事,以安家国;存亡之机,间不容发,正在今日!”
    袁绍曰:“吾怀此久矣,不敢发口;今吾子所言,正合吾心,谨当白之。”乃入言何进。
  何进曰;“吾安敢僭越?”
  袁绍曰:“事急从权,古有明训;今事急,不可拘泥!”
   何进于是以袁绍为司隶校尉,假节,专命击断;从事中郎王允为河南尹。
  袁绍私谓佐官王匡曰:“宦官造孽深重,非尽族是,天下不安。”遂使洛阳方略武吏司专察宦者,凡有不法事,尽皆下狱;而催促董卓等使驰驿上,欲进兵平乐观。
  太后闻,乃畏恐,悉罢中常侍小黄门,使还里舍,唯留何进素所善私人,以守省中;诸常侍小黄门皆诣何进谢罪,唯所措置。
  何进谓曰;“天下匈匈,人情嚣嚣,正患诸君耳;今董卓垂至,诸君何不早各就国?以养天年。”
  袁绍劝何进便于此,一举而决之,至于再三,且曰:“此辈浊乱海内,获罪于天,故令自归将军,此不过力士一剑之任,如艾灼瘿,应指而落,不烦兵动众,而国安于泰山;时乎时乎!间不及谋;及时之极,间不容发。”
   何进总碍着太后,宦官又自来瑟瑟请罪,又无显罪在案,杀之无名,恐落人议论,曰:“彼等既已罢职放归,已如毒蛇无牙,多伤何益?”
  袁绍曰:“今此良机不杀,恐后必成祸患。”
  何进曰:“我为国大臣,执以戮之,何所不得,而私刃相加,法何在也?国法不肃,此后谁信法乎?吾决不为也。”
  袁绍曰:“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如养肉;猛兽狐疑,不如蜂虿之致毒也。”
  何进曰:“吾在内,董卓在外,此辈杌上肉耳。”遂不许。
  袁绍见何进不允,知宦官虽免职出宫,暗里势力无损,恐戒严过后,再复起用,便自作主张,乃下文书告诸州郡,诈宣何进意旨,使捕捉侦案中官家人亲属。
  中官家人亲属哪个不渔肉乡里,强取豪夺,罪行累累,哪经得起真查,都狗急跳墙,怀慄惧而思变。
  众宦官皆聚集张让府,请求主意;张让子妇,太后之妹也,张让向子妇叩头曰:“老臣得罪,当与新妇,俱归私门,惟受恩累世,今当远离宫殿,情怀恋恋,愿复一入值,得暂奉望太后、陛下颜色,然后退就沟壑,死不恨矣。”
  子妇具将张让所乞之语,言于其母舞阳君,并曰:“今外界汹汹,多有非议,言外戚在位多奢淫,借托欲以匡正国家,实为敛权固位也;故坚执尽诛宦官,欲架空太后耶。”
  舞阳君多受宦官贿,闻而始怜之,后复怒之,即入宫白太后,太后亦念张让等平时服侍小心谨慎,甚是称心如意,这几日,不在身边,甚觉念头失落,食不甘味,夜不酣寝。
  舞阳君曰:“太后逐出张让诸人,而国并不因此加治,可见国政之大坏,在于大臣,不在宦官;大臣自无能,却委罪宦官耳。”
  太后曰:“母言亦是,然大臣相逼,外将迫胁,亦无奈何也。”
  舞阳君曰:“我知逐内官出宫者,非太后本意。”
  太后曰:“哀家何尝不知,张让等于我忠心耿耿乎?”
  舞阳君曰:“太后何自屈如此?致使自已容颜日悴,郁郁寡欢,左右新侍使令,不能体太后之心,哪象张让诸人,平日使用惯了,知情知趣,得心应手,不如召之。仓猝遇一急事,也好商议。”
  太后曰:“孤家亦思念张让、赵忠诸人,但已逐出,而又召之,恐拂国舅之意、惹大臣外将怒也。”
  舞阳君曰:“汝兄狂悖,全不知报恩戴德,不思富贵尊荣从何而来?忘本之人,如水无源,木无本;岂能久恃乎?”
  太后曰:“虽如此言,国舅亦是为国家计。”
   舞阳君曰:“自古以来,幸门如鼠穴,安可尽塞!但去其甚者斯可矣。所谓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小人情伪,君子岂不知,以大度容之,则庶事俱济也。”
  太后曰:“孤家亦此意,然国舅不让,为之奈何?”
  舞阳君曰:“何进逆子左右,岂无给使令者?何得手伸太长,竟管起太后宫中事;况人事渐老,奈何自苦如此?张让诸人忠勤,有益于太后,无害于国,国舅之举,无乃太过乎?”
  太后内心亦恼何进擅召外兵,以胁己;经不住舞阳君力劝,乃下懿诏,召诸常侍皆复原职入值,以段珪掌管羽林军。
  却说前将军、鳌乡侯、西凉刺史董卓,数讨羌、胡,前后百余战,威名西陲;统西州大军二十万,常有不臣之心。是时得诏大喜,点起三千精锐军马,陆续便行。
  使其女婿中郎将牛辅,率五万劲卒守住陕西,自己却带李傕、郭汜、张济、樊稠等提兵望洛阳进发。
  谋士李儒进言曰:“今虽奉诏,中间多有暗昧。何不先差人上表,名正言顺,大事可图。”
  董卓大喜,遂令护乌桓校尉夏育上表。其表曰:“窃闻天下所以乱逆不止者,皆由黄门常侍张让等侮慢天常,操擅王命,父子兄弟并据州郡,一书出门,便获千金,京畿诸郡数百万膏腴美田皆属张让等,至使怨气上蒸,妖贼蜂起;臣前奉诏讨于扶罗,将士饥乏,不肯渡河,皆言欲诣京师先诛阉竖以除民害,从台阁求乞资直;臣随慰抚,以至新安;臣闻扬汤止沸,不如灭火去薪;溃痈虽痛,胜于养毒。及溺呼船,悔之无及;昔赵鞅兴晋阳之甲,以逐君侧之恶;臣敢鸣钟鼓入洛阳,请除让等。社稷幸甚!天下幸甚!”
  何进得表,大喜,持表遍出示诸大臣,曰:“董卓与吾同心”。
  侍御史郑泰谏曰:“董卓强忍寡义,志欲无厌;若借之朝政,授以大事,将恣凶欲,必危朝廷。明公以亲德之重,据阿衡之权,秉意独断,诛除有罪,诚不宜假董卓以为资援也。且事留变生,殷鉴不远。董卓乃豺狼也,引入京城,必食人矣。”
  郑泰字公业;少有才略,多谋计,知天下将乱,阴交结豪杰;家富於财,有田四百顷,而食常不足,名闻山东。举孝廉,三府辟,公车徵,皆辞而不就。直到何进辅政,徵用名士,以郑泰为尚书侍郎,加奉车都尉。
  何进曰:“汝如此多疑,岂足谋大事。”
  郑泰怒曰:“吾言在此,放董卓进京,乱阶必在此矣!”
  卢植亦谏曰:“植素知董卓为人,面善心狠;一入禁庭,必生祸患。不如止之勿来,免致生乱。”
  卢植,字子干,涿人也;少时家贫,为人作佣;然与人相交语,虽拾俗语为之,往往间有理致。李膺见而异之,谓之曰:“何不读书去?”
  卢植曰:“某口食尚不得济,何敢读书?”
  李膺曰:“读书人人有分,观子眉宇,当是吾道中人。”
  卢植遂问曰:“读何书?”
  李膺曰:“先读《论语》可也。”遂归买《论语》读之;沉溺其中,乐不知其它。闻扶风马融乃当世宿儒,乃投奔师事之,与北海郑玄友善,所学不守章句,皆研精其旨。
  卢植身长八尺二寸,眉宇间英气自发,刚毅多大节,尝喟然有济世之志,不苟合取容,言论切直,不好文辞。饮酒至一石而不乱。
  马融妃后家,丝竹歌舞者不绝于前,卢植侍坐,数年,目未尝一眄。马融以是尤敬异之。学终辞归,阖门教授,不应州郡之命。
  建宁中征为博士,补九江,庐江太守,为政务在清净,弘大体而已。病去官,何进为大将军,复征拜为议郎。
  何进曰:“既已诏宣进之,何可出尔反尔,损及威令,害非少也;想公深得此心,愿诸公勿言,吾意已决。况董卓区区三千人,何能危我哉!”
  卢植曰:“董卓凶狡,所将之卒,皆虎狼也,可谓鸱枭食母之物。此人入京,朝廷未宁,足下当识吾言。”
  董扶亦谏曰:“董卓此人,能降人以色,假人以财,轻德义而重势利;听其言也甘,察其行也贼,容其提兵入京,后悔无及。
  何进不听,郑泰、卢植退谓相好颍川人荀攸曰:“何公愎而无识,未易辅也。”两人皆弃官而去。朝廷大臣,去者不少。
  何进使人迎董卓于渑池,董卓别有所图,应虽诺诺,只按兵不动,故意不按诏令驻关中上林苑。
  曹操曰;“朝廷几番王命,令其兵以属皇甫义真,董卓皆逆而违之,不顾法宪,此番宣诏进京,何其神速,屯在渑池,又宣而不听,召而不进,只以言语支吾将军,吾料其必怀异心,将军不可不防。”
   何进虽当时不听卢植、郑泰言,然其以挂印辞官谏,心难免不安,思董卓屡次不遵诏令,亦有所狐疑,今又不听约束,而稍起戒心,问僚属曰:“众意若何?”
  众人皆曰:“孟德之言是也。”
  曹操曰:“董卓貌顺朝廷,心怀携贰,其迹明矣。”
  陈琳再谏曰:“将军误矣!董卓强盛,威镇北边,羌、胡所服;其人残暴不仁,屡有飞扬之志。今若召之入京城,是开门揖盗;宦官虽除,恐为祸更甚。”
  何进曰:“吾今细思之,召外兵戒严,不为失策,太后亦因此妥协;唯召董卓,亦颇觉人选过于匆匆,悔不可挽矣。”
  董扶曰:“幸有先明,只令其将三千兵入;今若拒止,尚可制之裕如也。”
  何进曰:“如此,今只惟发诏止之耳。”
  陈琳、董扶、曹操齐曰:“如此幸甚。”
    何进乃谓谏议大夫种劭曰:“尔往至彼,如止兵退去,即置勿问;苟迟疑不决,即可以便宜从事。”
  遂遣种劭宣诏止董卓行,曰:“张让、赵忠、段珪之徒少削威权,毒蛇去牙,无能为祸;将军且归驻地安守。”
  董卓得诏大惊曰:“此非大将军意,必有人阻之者。”
   乃与李儒议,李儒曰:“军长途跋涉,才过至此,岂可退乎?直进可也。”
  董卓遂不受诏;种劭于路迎劳之,因勒令还军。董卓疑朝廷有猝变,使其军士舞兵刃交击于种劭近前,意欲胁之,使其惧,而探其情。
  种劭怒,以杖击地,称诏大呼厉叱之,军士皆披靡,遂步入营帐,于众将前质责董卓,曰:“汝以此胁朝廷使臣,意抗拒王命,欲反乎?”
   董卓曰:“汝勿以诞词污我;本将既受命入京戒严,若无凿实情由,岂可半途中止;董卓惟一心讨诛内官,非有他也。”
  种邵曰:“自古设将,将奉诏命,乃天职也;何所辩乎?”
  董卓辞屈,乃起身逊谢,称愿奉诏还军。将行,忽有白雁数千只,集马道之南;李儒曰:“白雁集廷,宫室将空之象,不久,宫中必将有大变,将军可退军屯近处,待事变起,可骤进之,事在掌握矣。”
  董卓大喜,乃令屯军至河南城西夕阳亭;暗中持观望。
  欲知李儒所言宫中必有变乱之事,是真是假?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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