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驾培“刷学时”乱象：一辆车塞七八计时器，人脸识别成摆设！

中原逐马

“一辆教练车上安装了好几个驾培计时器，学员不在车上也能虚构培训学时！”近日，多位驾培教练向温都锋火台反映我市驾培行业存在“刷学时”乱象，部分驾校及教练为降低成本违规缩减学员实际上车驾驶时长，为道路交通安全埋下隐患。

记者在市区某驾校暗访发现，现场有多辆教练车安装了两到三个驾培计时器。教练提供的视频显示，多个驾校存在类似情况，部分车辆上竟同时放置七八个计时器。

知情者报料：

驾培“刷学时”成公开秘密

人脸识别核验形同虚设

学时造假一直是驾培行业为人诟病的焦点问题，许多学员支付了学费却没有得到足够时长的培训。2017年11月，我市对驾培系统进行了全面升级，新系统由浙江维尔科技有限公司（以下简称“维尔公司”）开发运营。

原温州市运管局驾培处负责人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升级后的驾培系统采用人脸识别技术，要求教练员和学员在签到签退阶段进行人脸验证，通过后才会将学时进行上传，此外学车过程中也会实时上传人脸数据，可以充分保证学时的真实性。

“这个系统一开始确实挺严格，驾培市场也规范了许多。但是运行了一段时间后，不知道什么原因，系统规则变得越来越宽松了。”驾培教练李军告诉锋火台记者，系统刚刚投用时，有教练曾经尝试把两台计时器放到一辆车上同时打卡，系统马上检测到异常，把作弊设备锁死了，“现在别说两台了，一辆车上放七八台计时器照样能够正常计时打卡。人脸识别也形同虚设，不需要学员或者教练本人露脸也能成功签到打卡。”

利用计时器可以“刷学时”的漏洞，一些驾校和教练便开始缩减学员培训时间，降低成本低价招收学员。“以C1驾照为例，正常市场价至少要六七千元，但他们通过作弊减少学时，价格可以做到四千元。”李军说，一些学员不明情况，看到价格低就报名，最后往往因为学习效果不佳而无法顺利通过科目二、科目三考试，需要多次自费补考。

“学员考试通过率低，对教练本人影响不大。有些低价学员因为培训不足只能反复补考，然后教练会说学时已经超出，要求学员额外补交油费才继续带教。”李军说，还有一些学员简单培训后基础并不扎实，侥幸通过了考试拿到了驾照，实际上给其本人及道路交通安全带来了很大隐患。


记者暗访：

发现5辆涉嫌作弊车辆

记者冒充学员成功刷脸打卡

为了进一步核实教练们反映的情况，锋火台记者近期来到位于瓯海区月乐东街的温州交运集团娄桥机动车驾驶学校，实地进行暗访调查。训练场上当天有近百辆教练车在场内教学，记者连续观察了数十辆车，至少发现有5辆车安装了2到3个驾培计时器。这些计时器一般并排放在中控台上，摄像头对准车内驾乘人员。

“现在不是培训的高峰期，你看到的还算少。等到7月份，大学生学员完成了科目一，集中上车培训时，刷学时的情况就更普遍了。”该驾校的一名教练告诉记者，刷学时现象并非交运娄桥驾校独有，在市区及县里的其他驾校，刷学时早已成了公开的秘密。

在一辆教练车上，记者尝试冒充学员进行签到打卡。教练员打开计时器后，随机选择一个学员信息，点击进行签到，计时器随即开始计算学时。签退的时候，教练干脆用手遮挡住摄像头，计时器屏幕中的画面一片模糊，无法检测到人脸。教练点击签退按键，系统仍然提示签退成功并计算学时。



李军还给记者发来大量温州驾校教练刷学时的视频、图片。画面中，一些车辆的中控台上密集地摆放了四五个计时器。在一段学员拍摄后发布在网络的视频则最为夸张，狭小的中控台上层层叠叠摆满了7个计时器，挡风玻璃也被遮住了一大片。相关“刷学时”视频、图片涉及交运娄桥驾校、温州启程驾校、温州茏顺驾培公司、温州侨创驾培学校、温州天平驾培公司等多家驾培机构。

在一个500人的驾管系统服务群里，来自全市各地的教练会发出计时器的故障画面，让维尔公司的客服帮助处理。记者看到，相关图片视频中时常会出现一辆车安装多个计时器的情况。“大家都见怪不怪了，教练随手发上来，平台运营公司的人也视而不见。”教练林晓明说，按照规范，每辆车、每个教练、每个学员只能对应一个计时器，“教练车上出现多台计时器，摆明了就是在作弊呀！”

教练质疑：

多次向交通部门投诉

“刷学时”乱象何时了？

记者查询《交通运输部 公安部关于印发机动车驾驶培训教学与考试大纲的通知》（交运发〔2022〕36号）了解到，C1和C2驾照分别需要接受40个小时和36个小时的实际操作培训（包括基础和场地驾驶、道路驾驶）。

“按照我的经验，正常培训会比国家规定的时长更久，一个学员实际上车时长都有40多个小时，我一年最多只能带30多个学员。而通过作弊刷学时的学员，真正上车的时间可能只有二十几个小时，他的教练一年就能带70多人。”林晓明说，这种恶性竞争导致劣币驱逐良币，让规范教学的教练没有价格优势，招不到学员。为此，他和部分教练多次向交通运输管理部门投诉反映，但问题始终没能得到解决。

多位教练员打开浙里办APP，向记者展示了他们屡次投诉的结果。

温州市公路与运输管理中心机动车服务处在相关答复中表示：经查，因维尔系统升级，人脸识别出现短暂波动，维尔系统人脸识别一直开启中。

“刷脸系统这几年一直是无效的，怎么可能是短暂波动，难道他们一直不知道？”李军对此质疑道。

温州市交通运输行政执法队二大队在一次答复中表示：接到举报后，立即指派辖区中队执法人员开展调查。执法人员前往交运驾校进行检查，现场未发现多个打卡机刷卡的现象。

“我们一投诉，驾校里马上就知道消息，把加装的计时器撤掉，执法人员当然查不到！”教练陈志峰曾经到交通部门现场实名举报，“我举报后人刚出电梯，驾校里电话就打过来，问我是不是去举报了。”

在另外一次答复中，温州市交通运输行政执法队答复称：因您是匿名来电，没有提供具体车辆、教练员信息，我部门无法针对性调查。

对此，教练们表示，他们希望交通管理部门能够重视并解决广泛存在的“刷学时”问题，而不是去针对某个作弊的教练进行处罚，这不是他们举报的初衷。

驾培系统的人脸识别为何形同虚设？交通管理部门为何管不住“刷学时”乱象？温都锋火台将继续追踪报道。（文中教练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