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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与周赛珍的访谈，将于11月29日晚上10点半在温州电视台经济科教频道财经会客厅栏目播出。（这期因技术上的原因，改在2010年2月7日播出）
开头语：企业家喜欢读书的不少，著名财经作家吴晓波的蓝狮子读书会的会员，就大都是企业家。但不大有哪位企业家，不为学历而放下企业的经营长时间纯粹为读书而读书的。在温州企业界，就有这样一位第二代企业家，前年竟跑到杭州，在西子湖畔边欣赏湖光山色，边悠闲地读了半年多的文学名著。她就是温州瑞丰实业有限公司总经理周赛珍。今天，我们请这位文学情结浓厚的知性女性，谈谈她是如何安排读书人和企业家的双重角色的。
马：赛珍你好！当年出于对家族企业的责任感，你高中毕业就帮助父亲料理企业，未能实现读大学的梦想。现在回想起来，你感到遗憾吗？
周：不瞒你说，我曾经为此后悔不已。我自信一定能考上大学的，不管考几次。按照我的爱好和特长，说不定读的就是中文系，后来很可能是个语文老师。尽管学习是我的生活方式，也许还有机会重圆大学旧梦，但在该读大学的时候没读大学，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不能不说是我的终身遗憾。当然，看到现在家族企业的蓬勃发展，看到干部员工在这里找到人生的舞台，又觉得我付出的代价是值得的。
马：尽管没能读大学，但你从小形成的读书兴趣和对文学的爱好依然如故。你觉得文学爱好与经营企业有没有矛盾？
周：要说矛盾，经营企业不仅占据了我的读书时间，而且往往会影响我读书需要的平静心情。当然，也有相得益彰的一面。经营企业使我对社会、对人生的思考更加深入。
马：早期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企业家多为理工科出身，现在文科的多起来了。马云、江南春、郭广昌等企业家都有文学或文科背景。分众传媒的江南春当年还是华东师范大学校园诗社的社长。不少人在经营企业的同时还著书立说，今年以来影响较大的有冯仑的《野蛮生长》。在这些学习型或者著书型企业家中，你最喜欢谁写的书？
周：他们的书我基本都翻过。但是我最推崇郭凡生。他的书不仅对于家族企业的经营很有指导意义，而且文采好。（马：我跟他很熟，在我们的栏目做过节目。他是国家体改委的体改所下海的，今年初曾送我他那本《中国模式——家族企业成长纲要》新书）他说的那句话我比较同意：MBA的理论是学者们总结老板的做法后形成的。
马：人们常说，管理既是科学，又是艺术。我认为在管理的所谓艺术中，关系最大的是文学艺术。
已故管理学大师彼得·德鲁克在他著名的《管理的实践》一书中，提到对于培养管理者最有帮助的两门文学课程，就是小说写作与诗歌鉴赏。小说写作培养管理者对于人性的观察和体会的能力即同情能力，诗歌鉴赏培养管理者以感性和富有想象力的方式去影响他人的能力即感染能力。如果说文学的永恒的主题是爱情，那么，管理的文学性所体现的，就是爱心、大爱、慈悲、善良、亲和力和人文关怀。
作为文学情结浓厚的知性女企业家，你都看些什么书，又是如何在管理中体现文学性的？
周：作为企业家，爱心的表达方式与文学家或慈善家不一样。且不说公司外部的激烈竞争迫使我随时警醒，即使在公司内部，在和公司里的干部员工们相处的时候，我虽然会比较和善一点，但有时也处罚甚至辞退一些员工。这正是出于对公司大多数员工的爱心和关怀所不得不这样做。
我历来喜欢文学方面的经典著作。例如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马：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狄更斯的《双城记》（马：这是最好的时代，也是最坏的时代）、哈代的《无名的裘德》（结婚是“为了得到一个月的快乐，可要拿一辈子受罪做代价”）、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马：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是影响世界历史的100部名著之一，反映的不仅是“性”的解放，更是“人的解放”）、玛格丽特·米切尔的《飘》（马：白瑞德最后对郝思嘉所说的“坦率地说，亲爱的，我一点都不在乎”，很经典），还有中国的《红楼梦》、唐诗宋词。……
马：经典对于我们来说具有永恒的价值，她是人类精神信仰、文化关怀和艺术激情的源泉，是人类永远的精神家园和文化绿地。离了经典，我们面临的就将是文化沙漠甚至文化沙尘暴。不是经典需要我们拯救，而是我们需要经典的拯救。对于人类来说，经典是永远的精神救赎。
周：（企业管理上……）
马：当然，不只是企业管理离不开文学，每个人的生活也都离不开文学。彼得·德鲁克90多岁高龄还重读莎士比亚（清朝才子张潮：少年读书，如隙中窥月；中年读书，如庭中望月；老年读书，如台上玩月）。海德格尔引用过的荷尔德林的“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栖居在这片大地上”，是现代化、后现代化、后后现代化的人们永远想望的生活方式。如果我们的物质生活水平达到了很高的程度，但再也出不了李白、杜甫，出不了《红楼梦》，出不了《阿Q正传》，更不用说《哈姆雷特》、《浮士德》、《战争与和平》，以及《随笔录》等世界性的戏剧、诗歌、小说和散文，我们的生活仍然是片面的。
周：……
马：企业家都是大忙人，都是工作狂，这也是角色使然。有时我们请温州知名企业家参加某项活动，十有八九脱不了身的。像开元集团的老板天天打乒乓球、练书法是极个别的。多年前我曾在《温州日报》上发了篇关于企业家忙碌的题为《无闲的烦恼》的文章，其中引用清朝的才子张潮在《幽梦影》一书中关于“人莫乐于闲”的格言。张潮关于闲的莫大快乐，第一就是“闲能读书”。而读书是需要静下心来“闲读”的。像你那年曾经多半时间呆在西湖边上“偷得浮生半年闲”地读书，一般企业家是不可思议的，对你来说很可能也只是企业家生涯中一次仅有的长假和自我放逐。但作为知性女性，静心读书是你崇尚的生活方式，你将如何克服做企业家和做读书人的角色冲突？
周：我能静心读书首先要感谢我的干部和员工。他们的积极有为，为我创造了“无为而治”的条件。当然，我也想说，如果老板能够偶然偷偷懒，就等于是放放权。老板的无为，干部员工其实是比较欢迎的，他们得到了信任，得到了充分授权，得到了展现自己才华的舞台。当然，授权比较复杂，一是愿不愿授权。如果总想自己出风头，是不会授权的。二是敢不敢授权。如果不信任，当然不敢授权。三是会不会授权。识人育人，制度建设，文化建设都是授权的前提，如果不具备这些条件，盲目授权，恐怕会是一场灾难。
我周围有很多老板都能静心做自己喜欢的生意之外的事情。比如我们广东嘉宝莉集团董事长仇启明先生，不仅静心读书，而且还有闲情逸致写散文。他的那篇描写岭南水乡的散文《家乡那年十八岁》还获了奖。
马：美国经济学家凡勃伦的《有闲阶级伦》，不是按财产的多少划分有产、无产还是中产，而是以“闲暇”为标准，把人分为有闲阶级和无闲阶级。他这里的闲，与张潮的闲基本上是一致的，不是无所事事，而是不为物质生活所累，有时间从事闲散的精神生活。多年前刚接任总经理时你曾经表示过提前退休的意思，这几年干下来，有没有改变主意？
周：……
马：经营企业就像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经营者退而又能保证企业进，除非找到比自己更合适的经营者。在这样的前提下，激流勇退未必不是一种积极的选择。
对于企业来说，创新是企业的灵魂，是企业发展的不竭动力。一般说来，创新精神与人的年龄成反比。因为创新的价值是未来收益的折现，从个人的角度考虑，越年轻、越有未来，创新的价值越高。从这样的意义上说，让相对年轻的经营者接班是更有利于企业创新的。
对于个人来说，激流勇退也许会是对生命意义的又一次成全。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做出伟大贡献的丘吉尔战后落选了，斯大林得意洋洋地说：“你打赢了仗，人民却罢免了你。看看我，谁敢罢免我？”尽管丘吉尔当时不以为然地回应“我打仗就是保卫让人民有罢免我的权力”，但退出政坛对他来讲无疑是痛苦的（他曾对私人医生洛德·毛里这样说过这样的话，“一旦退休，过不了多久，我就会死去”）。然而，退出政坛的丘吉尔反而在文学上激流勇进，《第二次世界大战回忆录》使他获得了比当首相更为光荣的诺贝尔文学奖。张潮关于闲暇的莫大快乐，就包括“闲能著书”。
周：他们都是大人物，我和他们比不了。所以，我还不能完全退出生意场。我们瑞丰公司正在转型为兼做制造业的集团公司。公司里面的干部员工需要获得更大的舞台、更高的收入、更远大的前程。和这一切相比，我能不能静心读书并不重要。
结束语：做繁忙的企业家，还是做悠闲的读书人？这是个两难抉择。借用美国经济学家罗斯托的代表作《经济成长的阶段》的说法，将人生作分阶段安排，先做企业家，再做读书人，也许对那些喜欢读书的企业家是一种不错的选择。
温广视频：http://video.wrts.cn/PowerPlayer.aspx?tid=1672&cid=54745&fid=692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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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8-15 12:35